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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by四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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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算是别的不讲,只说这身体上的原因,北堂戎渡就不可能乐意处在下位,他虽然平生从未尝过被人狎玩那里的滋味,但与其欢好过的男子却是不在少数,哪个不得在床笫间吃些苦头?男子不比女子,每每弄上一回,就算是对方在当时因技巧纯熟渐渐被撩拨得起了兴,过后却也还是要吃苦的,饶是他因喜爱沈韩烟,每次都温柔以待,但之后沈韩烟也仍是疲楚不堪,北堂戎渡见得多了,又怎会甘愿自己也去遭这份活罪来!

北堂尊越这回却是明白了北堂戎渡是不高兴了,他的这个儿子生性敏感、多疑,想必是自己方才的无心之言惹恼了对方,因此北堂尊越便俯过身子,在北堂戎渡耳畔道:“……怎么,不乐意了?好罢,算是本王说错话了,嗯?”北堂戎渡自然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为了一点儿小事就跟北堂尊越闹别扭,因此只是叹了一下,说道:“若是我说要娶你为妻,你愿意么?想必肯定是不高兴的罢,既然这样,我当然也是高兴不到哪里去。”北堂尊越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有些过了,便从后面环腰抱住了北堂戎渡,一面微微嗅他身上的香气,一面不由得在他耳边轻笑道:“好了,你这样就很好,本王说什么做什么,你若愿意便罢,若不喜欢,就这么直说出来就是。”北堂戎渡自然不会扯住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因此不着痕迹地转过话题道:“说起来,那个后来偷袭我的青衣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看他的身手,竟是高得出奇,若非我还留了个后手,只怕早就死得硬实了……此人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最后关头才突然动手发难,这里面,也不知道究竟包藏着什么祸心。”

北堂尊越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好在他跑得倒快,不然本王……”一想到北堂戎渡当时处境之险,饶是北堂尊越平生胆大包天,什么也不放在眼里,却也仍然有些后怕,心下生寒,倒是北堂戎渡笑道:“不过我哪有那么好杀的,若是下回再遇见,还指不定是谁杀谁呢。”

……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眼下正是春光烂漫之际,桃花开遍,染得风中也尽是旖旎的香气,软红满眼,如霞如锦。

这一日牧倾萍入青宫来看北堂佳期,她既与北堂戎渡有亲,且跟沈韩烟亦是朋友,关系不错,因此倒也时不时地来走动,或是逗一逗北堂佳期,给她带些小玩意儿来,或是与沈韩烟闲话谈天,说笑一番,倒也颇为自在。

彼时天光明媚,风朗气清,沈韩烟一手抱着已经两岁多的北堂佳期,驻足看不远处一群女子笑声连连,正在游戏,三五个宫人连同牧倾萍带来的侍女提着裙角,娇笑着如同穿花彩蝶一般,在开满桃花的树下闪躲,牧倾萍则是在眼睛上蒙着一条雪白的锦帕,双臂伸开,只凭着声音去捉众人。

北堂佳期在沈韩烟怀里看得有趣,因此便一面拍着小手‘咯咯’直笑,一面扯着青年的衣襟道:“……阿爹,露儿也要!”沈韩烟见她喜欢,便笑了笑道:“好,咱们也去玩。”说着,便带了北堂佳期过去。

此刻牧倾萍不能视物,满眼一片漆黑,只靠着听觉前行,去捕捉众女,正值此时,她却忽然敏锐地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因此静静站在原地,但只刚停顿了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却突然猛地一下把朝左面扑过去,同时笑道:“……可让我抓住了!看你往哪儿逃!”

入手处,似乎是一幅柔滑的衣角,却只觉得好象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牧倾萍刚有些疑惑,却忽然嗅到一丝好闻的檀香味道,她略略一怔,随即便知道了这究竟是谁……一时间忽然心下一跳,双颊已是微微热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章:因为是女子

牧倾萍刚有些疑惑,却忽然嗅到一丝好闻的檀香味道,她略略一怔,随即便知道了这究竟是谁……一时间忽然心下一跳,双颊已是微微热了起来。

旋即牧倾萍便定一定神,说道:“……韩烟,是不是你?”就听那人温声笑应道:“……嗯。”牧倾萍顿了顿,然后便松开了抓住对方衣角的手,既而将眼睛上蒙着的那条锦帕摘下来,果然就见桃花叠影处,面前一名青年一手抱着北堂佳期,正微笑而立,黑发半挽,眼眸明澈湛然,犹有露色清光,肌肤莹白似玉,整个人皆一派悠然出尘之气,神态潇潇,是真真正正的绝美男子,穿一袭冷灰色的华衫立于春风之中,青丝微微拂起,怀里的北堂佳期梳着两个小丫髻,眼瞳晶黄溜溜,生得好似玉娃娃一般,依偎在他怀里,笑得灿烂,父女两个十分亲密,此情此景,几可入画,唯见四周桃花开遍,春光如醉,绚烂得好似一匹上好的锦毯逶迤展开。

牧倾萍见此,面上的神色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但心中,却是有着说不出来的一丝情愫在里头,分明是某种莫可名状的微妙情怀,犹如晨曦淡淡,又逐渐慢慢消散,她用手挽一挽胳膊上缠着的藕色软绡缠臂纱,声音清亮动人,于转首的瞬间貌似不经意地俏生生一笑,恰似破云而出的一缕明媚日光,悠悠提议道:“今天天气好得很,咱们去随便走走罢。”沈韩烟自是没有什么异议,眉目之间如蕴日月之光,若玉山上行,光映照人,唇畔一丝笑意好似破冰而出的蜿蜒春水,当下便欣然应允,牧倾萍见状一笑,也不要自己的侍女跟着,三人悠闲穿行于桃花如锦、春意盎然的小林间,踏着绿莹莹的青草,春风缱绻,分花拂柳而行。

彼时春光媚人,天光清蓝,日色亦如涂金,夹道两边烟柳黄绿,有无数的桃花,都开得灿烂无以,偶尔有风吹过,就是一阵花飞如雨,牧倾萍穿着朦朦的笼烟岫云粉桃色素净软绸绣花罗衣,清艳柔和之色毕现,一头秀发松松挽作轻俏的倭堕髻,在上面恰到好处地簪着几枚打造成初开桃花形状的宝石发钮作为点缀,垂下一挂细碎珍珠,微微轻晃着,除此之外,干干净净地别无他饰,很有几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意,比起当年北堂迦的绝色倾国,虽然自是有所不及,但也已是罕有的倾城之姿,生生动人之至,就好似一枝含苞欲放的鲜花,身处韶华,在瞬间就能照亮人的眼睛,但光影斑斓中,旁边沈韩烟面上却是如烟霭悠远般一派宁和恬淡,就仿佛身侧之人是男是女,美貌与否,都完全对其构不成丝毫影响一般。

淡金色的日光仿佛溶化的碎金一般,璀璨炫目,洒得遍地皆是,一年又复一年,然而在春光似旧时的四季交替中,年少春衫薄,人却是逐渐会变的……周遭一片宁和如画的寂静,万物含翠勃勃,三人悠闲沐浴在春光当中,身着粉色罗裙的女子每说些什么,旁侧的青年便会微微含笑颔首,或是应和上几句,走了一时,却见牧倾萍顺手从枝头挑出一朵开得最好的桃花摘下,替自己别在发髻间,既而撩一撩鬓畔垂落的几许发丝,如水明眸在近处的沈韩烟面上清清亮亮地流淌而过,眸色如波,抬头注视着青年,含嫣一笑,笑容明艳好似一树桃花,声音清凌凌地,笑得有如银铃一般,只见眼中有慧黠之色一闪,问道:“嗳,你说,好看么?”她一张粉面明艳若向阳春花,眉目之间虽然隐隐有着几分自幼养尊处优生出来的娇蛮高傲之气,但美貌却是不可置疑的,沈韩烟看了她一下,不觉莞尔一笑,点头道:“……确实很好。”

牧倾萍闻言,似水眼波微微一横,如碧波婉转,描画精致的柳眉仿若春山一般略略扬起,掩饰着什么似的看了沈韩烟一眼,秀色盈盈欲滴,低下头含笑开口道:“……他没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么?”沈韩烟用手摸了摸怀里北堂佳期的小脑袋,整个人丰朗清蕴,有如林下青竹,微笑道:“应该就快了,我前几日接到北堂的飞鸽传书,如今王上他们一行,已经在北上的途中了。”他说起北堂戎渡之时,眸光明亮,不觉就在唇边绽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有某种温柔覆盖,淡宛有若春风,一两朵粉色的桃花飞旋落下,依依轻柔地停在他的肩头。

“……是吗。”牧倾萍头也不抬,只用了纤细白皙的指尖淡淡拨着面前一根桃枝上的娇嫩花朵,精心涂有粉色蔻丹的指甲就如同几片柔美艳丽的花瓣,她唇角微微一动,似乎是凝神细想了一想,却到底还是没有打住,秋水般澄净的秀眸微微一敛,只轻声说道:“……韩烟,你好象是很喜欢他呢。”沈韩烟听了,自然笑而不语,只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是平日里素有的清润之气,清风微微掠起他冷灰色的袍角,只用一只修长如竹的手淡然拂去了自己肩上落着的那一两朵桃花,他向来都是一副清淡不波,温润如玉的神情,此刻这样一笑起来,就好比云中破出的一抹淡泠泠的幽美温闲月光,看起来似乎遥不可及,但其实却又十分贴心动人,一下子便能耀亮了整个夜空,落花沉醉,温默近人,牧倾萍见状,似乎心中有什么杂乱的东西尽数消弭殆尽了,再不言语,一手把玩着裙上系着的柔软飘带,只默然颔首,片刻之后,却微微仰起了一张芙蓉胭脂面,如同晨曦流霞一般动人,道:“……你待他确实很好。”

此时春和景清,万物生机盎然,到处都是如同云霞般的连绵粉色,花开宛若锦屏,沈韩烟怀里抱着的北堂佳期伸着雪白的胖胖小手,想要去够面前的一枝桃花,却由于胳膊太短而根本够不着,于是便抓着沈韩烟的衣襟嘟嘟囔囔地撒娇道:“露儿要……”沈韩烟目光触及,不觉含笑,见女儿如此,便笑了笑折下一枝短一些的,放进她的小手里让她把玩,然后才对一旁的牧倾萍微微笑道:“北堂待我甚好,既是如此,我又怎会待他轻慢了。”牧倾萍听了,眉心一动,神色似乎略觉黯淡下去,既而却是注目于沈韩烟丰隽清尘的面容,微微咬了一下朱唇,眼中平添了几分莫名的神色,语气之中似是轻叹不平,又似乎有某种感慨,只道:“他待你,果真有那么好吗?说起来……不管怎样,总归他是不会一心一意只对你一个人好的。”

沈韩烟听了这一番话,却仍然是面色无波,就似是浑然未觉一般,不见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将目光淡然转到了旁边一枝开得极盛的俏丽桃花上,说道:“……那又如何。”牧倾萍见他如此,微微蹙眉,一双妙目瞪得稍圆,几丝莫名的恼怒忽地油然横上心间,不觉负气说道:“你这人……他左拥右抱的,莫非你就一点儿也不在意了?我若是与谁在一块儿,那他就得只对我一个人好才行,别的什么男男女女,他瞧也是不准多瞧一眼的。”沈韩烟身后花瓣如粉雪,纷繁飘落,听了这话,便笑了笑,道:“那自然很好。”牧倾萍见状,心中忽然有些泄气,片刻之后,忽咬一咬粉嫩的樱唇,怃然垂首,眼中迸出一丝冷淡的倦意,说道:“韩烟,我眼下已经二十岁了,再不是小姑娘了,家中我爹娘都操心着我的亲事,想要让我嫁人……”

沈韩烟闻得此语,便理所当然地点一点头,微微笑说道:“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然的……日后待到你成亲之时,自是少不了我的一杯喜酒才是。”牧倾萍心下十分气苦,鼻中亦隐隐有一丝酸涩之意,不自觉地微微提高了声音,道:“谁要嫁了?我却是不能的,我不愿意!我才不要随便嫁给什么人,然后再眼看着他再去宠别人,我知道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娶错了妻子,大不了就是休了,或者干脆撂在一边,自己还是可以花天酒地,快活得很,而女子嫁了人,却是一辈子的事了,只能活生生地死守着那个人,好不好都要忍着……”

她说到这里,水润的杏眸中依稀有幽暗的火苗深深,不觉一时用力咬住了嫣红的下唇,神色间似是被什么冻住了一般,却轻声对沈韩烟说道:“这世上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男人可以朝三暮四,而女人,却永远只能依附着男人,让人予取予求……如果,如果……那我情愿此生就这样一辈子都不嫁人,直到死了就是。”沈韩烟听她这样说,心中亦微微为之动容,自然没有什么话可以去开解,因此也不好言语,牧倾萍一双春波妙目从青年秀隽的面容上横过,眸中似乎微微漾起什么,那眼睛里面,仿佛有一个身影……良久的沉默之后,牧倾萍深深吸一口气,眼底染上几分阴翳的无奈之色,唇际亦泛起了一丝冷笑,幽幽黯然道:“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身为女子,从来都是这样身不由己,永远都不能真正决定自己的事情,我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男人,若我当真是个男子,那我,那我……”

这一番话牧倾萍却只是说了一半,就将其余的言语咽住,不曾再继续往下说下去,只不着痕迹地悄悄留意着对方的神色,但她看向沈韩烟的那种眼神,却是让青年心中一触,忽然觉得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但又好象隐隐让人有些不安,沈韩烟正自想着,牧倾萍已然盈盈看向他,眸内波光朦胧流转,似怨似嗔,是少女不可言说的心事——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世上原来真有这样的男子,眼神竟会如此温柔清澈……

彼时微风静静,间或拂落枝头上的的几朵清丽桃花,浅金的阳光自花树之间蓬蓬勃勃地泻下来,人面桃花相映,大约也就是如此了,沈韩烟随意取了一朵灿灿鲜花在手,他所立之处,满树嫣粉的桃花正开得惊心动魄,却远远不及他半分风采……沈韩烟一时偶然转眼,却正迎上了牧倾萍温软灼灼的视线,当下不觉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微笑问道:“……唔,怎么了?”牧倾萍心中忽然跳了几跳,既而本能地转身以手攀住一枝桃花,掩饰住两颧微微浮出的一丝绯红之色,衬出柔黑的青丝与美丽的脸庞,倍增一分娇艳,不由得脱口道:“……没什么。”——

其实心里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做是不应该的,甚至是在以后很有可能会后悔的,但是,那又能怎么样?无论一个人再如何有本事,也是照样管不住自己的心,说不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人在某处扎根,发芽,就此成为心魔,并且一旦开始了,就已经再不能回头……

此刻春光如斯绚烂,连眼眸都好似有些不能承受这样明媚娇丽的光影,那么静,那么悠然,在心底悄然开出一枝明艳璀目的花朵,牧倾萍低头用雪白的指尖慢慢地拨弄着手腕上的一串玉珠,那样一颗一颗温润的模样,光泽流转就宛若那人微笑时的眼眸,仿佛让人不能、也不想去抗拒一般,她微微抬首,轻轻吁一口气,眉目之间依稀有一丝温柔神往的颜色,说道:“韩烟,我以前和人说过,若是我喜欢,便是寻常人我也嫁,若是我不喜欢,凭他什么人,也免口休提……”她说到此处,忽然想起父亲一直以来的那个冀望,不禁自嘲一笑,眼中却微见莹莹水光,捏住一朵桃花徐徐簪在鬓边:“韩烟你知道么,我爹其实,是有意期望让我嫁与北堂戎渡的,我爹以为我平时跟他关系很好,应该是喜欢他的,况且以他的人物品貌,地位权势,又有什么可挑剔的,哪个女子能不喜欢?更重要的是,王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日后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我若是能嫁了他,也算是亲上加亲,对家族的好处不知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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