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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by四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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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尊越被他用被子捂得发燥,不免很不耐烦地就要把厚实的锦被揭开,道:“你想热死本王不成……”北堂戎渡抓住被角用力重新给对方捂住,棕黄的宽袖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整个人压在北堂尊越身上,道:“喂,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别叫我担心你,知道不知道。”北堂尊越盯了他片刻,忽然单单扯动了一下嘴角,哂道:“好了,还不起来。”北堂戎渡这才重新坐好,以手支腮,懒洋洋地展颜笑道:“忍耐一会儿就习惯了……对了,你想吃什么东西么,我给你拿。”北堂尊越转过头去,道:“本王现在什么胃口也没有。”

遥远的天际隐隐传来沉闷的雷声,风也变得大了,空气中有潮湿之意,夹杂着草木说腥不腥,说甜不甜的味道,带着水气的风从窗扇间涌入到殿内,似乎有些凉。两人正说话间,有宫人将煎好的汤药送了上来,北堂戎渡拿过药碗,用勺子在黑黢黢的汤汁里搅了几下,只觉得那泛着氤氲药气的味道又苦又呛,于是皱着眉往碗里吹了吹,等到觉得大概没那么热了,便用汤匙舀了一勺温热而苦涩的汤汁,小心地送到北堂尊越嘴边,道:“这玩意儿怎么闻着跟黄连差不多……”北堂尊越低笑一下,张口喝了乌沉沉的药汁,北堂戎渡一勺一勺耐心喂他喝完,又拿毛巾替父亲再擦了一遍脸,把被角掖严实了,便坐在北堂尊越身边,笑道:“觉得好些了吗。”北堂尊越挑眉看他,享受着此时被关心被照顾的难得时光,眼中似笑非笑地道:“没什么感觉。”北堂戎渡想了想,忽然靠近了一些,温热的鼻息轻轻拂在北堂尊越的面上,低头在父亲滚热的唇瓣间缓缓亲吻着,然后轻笑一下,湿润且明亮的眼睛看着对方,微笑着问道:“……那这样呢?”北堂尊越唇角微扬,道:“还算凑合了。”听了这话,北堂戎渡忍不住笑起来,俯身吻了下来,和父亲唇齿辗转间,含糊抱怨了一句:“这药可真苦……”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渐渐地,殿外开始有寒凉的雨水零星掉落,打在树木花草之上,激起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且很快就下得大了,窗台上一盆凤凰花被鼓进来的风吹得摇摇欲坠,几近落到地上,北堂戎渡起身走过去,将其挪了个地方,见窗外细密的雨水渐起无数白蒙蒙的水汽,雨声哗哗,忽然就想起一件事来,他想了想,觉得自己与北堂尊越之间应该坦诚以待,不必刻意掩盖着什么,因此犹豫了片刻之后,右手下意识地捏了捏耳朵上戴着的翡翠钉,终究还是把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件事问了出来,道:“……爹,你还记得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很喜欢你的一个耳坠……就是绿髓青睛石中间镶着一颗琥珀的,里面还包着一只虫子的那个,你还记得么?”北堂尊越微微‘唔’了一声,说道:“本王确实还有些印象……怎么了?”

殿中的帷幕被风吹得波动不止,雨水也是沁凉的,北堂戎渡一面在心里组织着语言,一面用指甲轻轻刮着窗棂上的精巧雕花,口中掂量着说道:“当时你说那东西丢了,是不是?可我后来无意当中,却在宋妃那里见到了这玩意儿……”北堂戎渡说着,目光看向北尊越方向,轻声继续问道:“你说丢了的东西,却在她那里被我见到了,爹,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宋翩翩,是不是有过什么?”

第二百二十章:你可信我?

北堂戎渡说着,目光看向北尊越方向,轻声继续问道:“你说丢了的东西,却在她那里被我见到了,爹,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宋翩翩,是不是有过什么?”北堂戎渡一面说着这些话,一面用目光深深打量着不远处的北堂尊越,似乎是想从男人的面孔上探究出什么东西一般。

这番话一出,殿中顿时静得出奇,只听见外面传来的阵阵风雨之声,北堂尊越万万没有想到北堂戎渡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此饶是此时他周身不适,精神惫懒,面上也仍然露出了微怔之色,一时间倒也没有立即做出什么反应,北堂戎渡见状,心中却是一动,以为北堂尊越这就是默认了此事了,只不过不太好向自己坦诚道出罢了,毕竟身为父亲,却碰了儿子的女人,这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况且两人之间还不仅仅只是父子,更有一层情人关系……北堂戎渡想到这里,晶莹的指甲慢慢刮了一下掌心,薄唇微抿,心中虽然肯定是觉得不太舒服,但由于对北堂尊越的感情非同一般,因此到底还是把这点儿不舒坦给压了下去,觉得就此揭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故作轻松地一笑,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北堂尊越,停一停,道:“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我不介意……咱们不说这个了。”

然而此时北堂尊越却已经凝神看了过来,目光当中有着某些深沉且捉摸不定的东西,他看着窗畔的北堂戎渡,深深凝眸,心底就突然生出了一股冰冷,先前的怔惊慢慢被一丝寒意所取代,却仍然只是波澜不惊地望向少年,眸底有着意味不明的暗影,同时那两道长至入鬓的英挺轩眉也逐渐微微扬起了恼怒之气,其中亦多了几丝飘忽,此时此刻,殿中这样静,北堂尊越只觉得心中遏止不住地涌起一阵阵的怒气,他并不在乎自己被人误会或者冤枉,但是他却不能够忍受北堂戎渡不相信自己,因此北堂尊越看了北堂戎渡一会儿之后,忽然微微抬首,面上变得有些冷峻,如罩微霜一般,却只是用了那样云淡风轻的口吻,淡得让人差不多听不出任何带有倾向性的情绪来,依稀略一沉吟,然后就露出沉静的神色,平声慢慢说道:“……怎么,你认为,本王动了你的女人?”北堂尊越说话之际,狭长的双目当中一瞬间闪过怒气,但很快,就又转而换上了一副淡然的神情,只低声继续去问道:“……你真的这么想?嗯?”

殿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些,几声闷雷声隐隐自遥远的天边传来,十分压抑的模样,北堂戎渡看见父亲这个样子,一愣之下,不免就有些意外了,修长的如玉手指下意识地刮了一刮轩窗上雕刻着的精美花纹,一面快速地在心中忖度了一下,暗道莫非是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误会了北堂尊越不成?思及至此,一时间倒是忽然就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了,另一厢北堂尊越的两颧却隐隐泛过一丝带有灼烈意味的潮红,似有若无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纵使眼下心中寒凉如水,也还是极力地保持着表面一副平静的样子,只用了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站在窗前的北堂戎渡,满面怒容地盯着自己的这个孩子,压低了声音缓缓冷笑着道:“……是了,原来你就这么不信本王,嗯?”说话间,一只搁在被子里的手已慢慢攥结成拳,几乎都能够听得见指节时不时的轻微‘咯咯’响声,可见用力之大,北堂戎渡蝶翅一般的睫毛微微一颤,好象是被北堂尊越犀利的目光给刺到了,他不由得勉强一笑,一时做不得声,只好站在原地,多少有些后悔地说道:“你别这么敏感,我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北堂尊越却只是盯着他,久久不语,忽然间就微眯起了双眼,从中透出几分凛冽的寒意——原本方才周身上下还都热得火烫,但此时却又冷了下来,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失望,心中就如同憋涨着什么东西一样,简直不吐不快,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北堂戎渡竟有一天会这样疑他!

思及至此,心头豁然一顿,反而生出几分空落落的意思——原来北堂戎渡,疑他如斯……北堂尊越的胸口微微起伏不定,缓缓瞥了北堂戎渡一眼,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地变幻着,看着不远处站在窗前的北堂戎渡,言语之中有凛然之意,只是反复重复地说了两遍:“你很好……就这么怀疑你亲生父亲!”一时间怒极反笑,说话的语调似乎与往常也并无二致,只冷声道:“既然你这么问了,那么本王就告诉你,你的女人,本王从来就没有碰过一指头!”北堂戎渡站在窗前,闻言手上当即一顿,湿寒的风从窗缝里漏了几许进来,带着泥土和草木混合在一起的古怪甜腥味儿,熏得人有些烦躁,他静默地立在当地,终于停在那里,似乎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也或许是觉得有几分惭愧,耳根都微微热了起来,心中就好象是被谁用力掐了一把,搅得乱糟糟的,又是混乱又是震动,他相信北堂尊越没有骗他,对方应该是确实不曾与宋氏有染,原来自己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私下猜测,竟然都完全只是自己单方面的贸然论断……北堂戎渡面色微微发红,心中的尴尬之意在渐渐弥漫开来的同时,又有几分说不清楚的轻松味道,将一直以来存着的那块疙瘩消了去,因此一时间停下不再言语,过了片刻,才微垂了眉眼,蓝色的眼中似乎带了几分歉意,低声说道:“那个……是我想错了,错怪了你。”

殿外雨水如注,前仆后继地摔打在青石地上,激起了无数冰冷的水花,北堂尊越并没有因为北堂戎渡方才的那一句道歉的话而消了气,只是缓缓别过脸去,没有再继续看着北堂戎渡,削薄的唇上依稀浮起一丝微凉而了然的意味,满腔的怒气似乎正在被刻意地用力缓缓压下去,却气息涌荡,动了动嘴角,连连冷笑道:“好一个‘错怪’……本王从来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这么不值得你去信!”北堂戎渡听出北堂尊越的语气恼怒而冷淡,并不像往日里的亲厚,因此心下不由得就生出了一丝隐隐的紧张之意,抬眼迎向北堂尊越咄咄逼人的犀利目光,尽量以平静相对,面上显现出一副歉疚的样子,声音也是渐低渐止,说道:“我不是想不相信你,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不由自主地就那么想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北堂戎渡说着,缓缓走到北堂尊越床前,弯下腰就去拉北堂尊越的手,口中歉意地说道:“是我不对,喜欢胡乱猜测,你不要生气了……我向你道歉。”他想拉北堂尊越的手原本是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但眼下,彼此之间却分明有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在其中……北堂戎渡伸出手去,然而他的这个动作却是落了个空,便见北堂尊越的衣袖微微一动,就避开了北堂戎渡的手,既而在持续了片刻的短暂沉默之后,却一把动手拎住了北堂戎渡的领子,用力扯着那整整齐齐的棕黄衣襟,狠声低喝着说道:“……胡乱猜测?好,你胡乱猜测得很好!”说着,五指一张,就松开了那衣领,但转眼间却反手紧紧地扣住了北堂戎渡的右手腕,握得极紧,由于这是在北堂尊越的恼怒之下所做出的动作,因此一时间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加大了些,修长有力的五指就像是铁钳子一般,将北堂戎渡的手腕抓得生疼,两个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僵持了片刻,然后就见北堂尊越突然徐徐笑了一下,笑得那样凛淡,就仿佛是外面一个劲儿地‘哗哗’击打芭蕉叶的冷雨,他眯起眼看着面前的北堂戎渡,以暗若幽火的目光直视着对方,一双凤目就如同摇曳跳动着的冷清烛光,幽幽暗暗的,面上的神情之中似乎有着几分索然之意,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冷笑着说道:“本王虽然向来在风月之事上面很有些荒唐,可是也还没有到了荒淫无耻的地步,那个女人是你的,是你明媒正娶来的,本王看在你的份儿上,哪怕是动谁也不会去动她……本王还不是那个喜欢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的唐玄宗!”

殿外雨声磅礴,大雨乌沉沉地洒落在天地之间,那种闷沉的感觉就好象是从心底一点一点地生出来的,慢慢地缠绕在心脏上,叫人多少有点儿觉得透不过气来,北堂戎渡的手腕被男人攥得发疼,腕上被那五根手指抓着的地方甚至隐隐泛起了一痕淡紫色,但北堂尊越手上的力道却并没有放松,北堂戎渡自己也没有挣扎,他自知理亏,因此只任凭北堂尊越紧握着自己的手腕,抿着唇不出声,过了一时,才用另一只手扯住了北堂尊越的袖子,似乎是想要解释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却又来不及组织出什么合适话来,只顿了顿,到底还是微微低了一下头,道:“是我错了,不该这么捕风捉影地就去怀疑你,你不要生我的气,以后我也再不会了。”他先前没有想到北堂尊越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归根到底,他也不过是初尝情爱滋味的人而已,虽然风月欢场当中的经验十分丰富,但是对于情人之间的事情就未必是那么游刃有余了,他没有意识到对身为情侣的两个人来说,任何一方的怀疑与不信任,对另一方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的伤害,甚至是侮辱——尤其是北堂尊越这样自尊心极强,向来自视极高的男人。

此时北堂戎渡只觉得北堂尊越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热得烫人,他微微一顿,抬眼看去,就见北堂尊越俊美的脸孔潮红着,也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发烧,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两鬓漆黑的长发被汗水略为濡湿了些许,有几丝贴在了脸颊上,蜿蜒如同水草,心中不由得就生出了悔意,认为自己不该把这件事情说出来,引得父亲这样生气,因此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声呢喃着道:“你现在正发烧呢,不要生气,等你好点儿了以后,再骂我好不好?”北堂尊越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霎时间却突然恼怒起来,他用力攥紧了北堂戎渡的手腕,似乎是想要把少年拽到眼前来,却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只是加大了力气,极为用力的样子,简直都快要将北堂戎渡的骨头也勒断了,然后忽然一把甩开了北堂戎渡被他捏出了青紫的雪白腕子,但没曾想由于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了身下的伤口,顿时裂痛起来,有什么温暖的粘稠液体缓缓从那个地方流了出来,北堂尊越感觉到这一切,心中更是愤怒之余,又涌起一丝无力的挫败感——想他北堂尊越平生何等人,向来暴睢恣肆,自视极高,视他人如无物,却因爱上亲生儿子,把自己也给填上,将男性的自尊和身为父亲的威严都统统自动踩在脚下,自甘雌伏,但如今对方却因为些许看似说得通的猜想,就来怀疑他这个做父亲的……思及至此,北堂尊越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自嘲的笑色,笑容里似乎有些倦意,床两侧水烟紫的帐幔遮住原本就不明亮的光线,半阴沉了他的脸孔,北堂尊越倚在枕头上,原本目光当中流露出的一丝软弱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神色在刹那间重新恢复了像往日一般的冷静,然后就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道:“你为什么要猜疑本王?就凭一个耳坠,你就认定本王动了宋氏……原来本王在你眼里,就是这样没有节操廉耻的人,连儿媳也不放过。”

窗外大雨‘哗哗’而下,闷雷声,骤雨声,风声,密密交织在一起,迅急不绝,天地之间密密下着大雨,北堂戎渡听了父亲说的话之后,神情一动,正要开口,北堂尊越却已抬起右手,将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因此北堂戎渡只好暂且不说话,就见北堂尊越平静而迅速地收回手,语气微凉如霜,其中压抑着窒息般的愤怒,用手背一抹额上的细汗,一字一字地悠然说道:“本王原本还以为,你我父子总是一条心,但是现在看起来……倒是本王自以为是了。”其实情人之间越是看重,就越是在意对方是不是信任自己,北堂尊越这样怒气勃发,其实恰恰就证实了北堂尊越对北堂戎渡的情意无假,但这彼此都是初品情爱的父子两人却显然不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北堂戎渡见北堂尊越虽然没有冲自己发火,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但那两颧上的潮红却好象是越来越厉害,或多或少地把周围也渲染了,显然是在克制着自己,一时间醒悟过来,懊悔之余,又担心他还在病中,因此慢慢俯身靠近男人,用手轻轻拨开贴在对方下巴上面的几缕半湿黑发,柔声说道:“……这些全都是我的不对,我向你认错……你不要发火,有什么事,等你退烧了再说,到时候不管是骂我还是怎样都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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