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说一遍这不关苏冉的事！我不爱李路云，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她，跟她结婚就是为了让你跟我合作买我们公司的东西！”沈嘉唯说这用力拍了拍那台投影仪。
“这就是我要的结果，看到了吧！”
“你说什么？”李成曦只用一只手便揪起沈嘉唯的衣领，暴戾的眼神对上顽劣的笑。
“你给我听着，”李成曦一字一句地说：“马上滚回家去跟小云道歉，然后好好地疼她爱她，我可以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如若不然，你就再也别想见到苏冉，我会找人在他服刑期间就弄死他，让你连为他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沈嘉唯突然伸出手一把挡开了李成曦的胳膊，在下一秒，一直细长的录音笔伸到了两人中间。
“我记得刚才你好像说过，做什么都要讲求证据。我不怕身败名裂，就是不知道李总是不是也愿意这样。限你三天之内让人把苏冉放出来，否则你想让他蹲大狱，我就让你陪着他一起！”
第十七章
盛夏的黄昏从来都是多雨的，沈嘉唯开车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雨刷器的移动频率被调到最高，但仍来不及刮去落到挡风玻璃上的一层又一层水帘。天空中黑云大朵大朵地囤积，将阳光完全遮蔽，路灯和霓虹灯还未亮起，这个城市就这样在雨和云，雷和闪的共同作用下瑟缩、飘摇。车灯是目前唯一的光亮，在移动中照过每一支雨注，使它们闪闪发光，就好像一支支来自星际的箭，带着流星般的速度穿过大气射向地球，路面上的一切车辆行人都无所遁形，只能在逃窜中忍受这来自神的惩戒。沈嘉唯便是被神遗弃的众子中的一个，他并不想逃避任何罪责，相反，他已经准备好承受即将发生的一切。他的车就这样一直向前开着，雨打在外壳上，由最初的噼噼啪啪变成了波涛翻滚的浩浩荡荡，就像在演奏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命运》。目的地到了，沈嘉唯息掉引擎，走进了李路云的工作室。
李路云正在为她的助理进行新娘造型培训，讲解地非常认真细致，小助理一边给她递着饰物一边认真地点头听讲。看到沈嘉唯走到身边时李路云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带着她那甜美的笑容为一位新娘模特装饰发型。
“今天怎么这么早来接我，还不到下班的时间呢。”
“没关系，你继续，我不着急。”
“好啊，那就麻烦我们的沈总监稍等一会。”李路云并没看沈嘉唯一眼。“对于韩式后编最注重的就是后部头发上的装饰，发辫上一定要编入鲜花，和新娘脖子上的颈花交相辉映。”
“我今天去找李成曦了。”
“去拿三枝白兰，我教你如何把花编入头发里。”她依旧笑着。
沈嘉唯见李路云没有理他，继续说：“我原以为他只是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脑子里除了赚钱不想别的，可没想到他最擅长的却是掺和别人家的私事。”
“白兰用完了，用玫瑰代替不是也挺好的吗？”小助理问。
李路云摇摇头。“玫瑰不如白兰洋气，而且花朵太大掩盖了发型的优势，这样就喧宾夺主了。”
“你们兄妹俩还真是一家子，有什么话从来都不明说，云山雾罩变着法地兜圈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白兰真的没有了，这次就先用玫瑰吧。”
“没有就去给我买！我说了用什么就得用什么，你听不懂就给我滚蛋！”说着哗啦一下把一堆化妆品全都扫到了地上。
“你要说什么冲我来，跟人家发什么火！”沈嘉唯转过头对助理道歉，那位小助理和模特吓得一溜烟地跑掉了。
李路云坐在化妆台前，镜前灯将她精致的面容照得通亮，即使怀了孕，她依然很美，但如今在沈嘉唯的眼里这种美只代表了狰狞、邪恶、阴险与狠辣。
“不想跟我坦白点什么吗？”
“哼，该坦白的应该是你吧。”
“好，我说。我出轨了，喜欢上了别人，他叫苏冉，就是你哥哥用计陷害把他抓进去的那个。当然我也不否定，这就是你的主意，因为你们兄妹俩的手段向来都是如出一撤。”
“你这轨还真出得理直气壮啊！你不觉得你很混蛋吗？”李路云鄙夷地说。
“我从不否定我是个混蛋，但也比你们这两个伪君子要好得多！今天我只来问你一件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在一起的？”
“呵呵，这个时候你还问这些不觉得很可笑么？不过既然你这么有兴趣知道，我今天就全都告诉你。你出轨的事，我很早就知道了。”
“早到什么时候？”
“早到……哦，想起来了，还记得去年我跟一个杂志摄制组到风景城市去拍片吗？当地赶上了连雨天，我被困在那回不来了，我想那几天你倒是过得很享受吧。就从那次以后我就猜到你在外面有人了。”
“不错，你不在家的那几天我确实一直在外面过夜，我每天都在关注天气预报，直到你所在的那个地方晴天后才回来。可我记得你进家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书房里了，没露出什么马脚啊。”
“哈哈，你还看天气预报呐，就是为了防着我，还真是机关算尽。不过有句话难道你没听说过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天气预报这个东西就是给大家提个醒，让你未雨绸缪，不一定就是100%准确的，比如说我去的那个地方有一天明明预报有雨可实际上却是艳阳高照，所以我们的工作也就提前一天结束了。我当时并没有告诉你，就是想突然回家给你个惊喜。唉，可得到惊喜的却是我自己。当我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拨通你的电话时，你却告诉我，你在家看电视呢。为了迷惑我，你还故意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但这使我更加确定你不是在酒吧，不是在路上，而是在一个人的家里，只不过这个家不是我的。”
沈嘉唯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在外面有人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当晚并没有在家里住下而是拎着行李去了酒店。当然，到这个时候为止，我也只能确定你在外面背着我劈腿，但跟你劈腿的那个贱人是谁我却一点都不知道，我更想不到那是个男的。我知道你跟郑邵加和周穆向来都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你的那些龌龊事他们肯定全都知道，但他们也肯定全都不会告诉我。于是——”
“于是你就搬出了潘朵拉。”
“没错。我就是借着给周穆介绍女朋友的机会，把潘朵拉安插到周穆的身边，让她在与周穆的接触中慢慢把跟你鬼混那个人给我揪出来。”
“你为什么不把她放到郑邵加身边呢，我的事他知道的可比周穆多多了。”
没想到李路云摇摇头说：“郑邵加这个人跟你差不多，他太滑了，潘朵拉不可能搞定他。只有周穆，这个地地道道的闷骚文人对女人既钟情又体贴，遇上潘朵拉那样的一定会沦陷。唉，我是这么计划的，可谁知实施起来并不那么尽如人意，潘朵拉跟周穆交往了那么长时间却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出来，曾经跟我说过两个可疑对象，搞了半天到头来却都不是，结果她还把自己搭进去跟周穆假戏真做上了，真是的！”
“别人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李路云点点头。“也是，靠别人根本就不管用，最后发现你爱上男人这件破事的还是我自己。有一段时间我发现你往外跑得不那么勤了，当时我还挺庆幸的，以为你浪子回头了。但后来我发现不对，你整天萎靡不振一筹莫展，像丢了魂一样，与此同时我还发现一件新鲜事——你换表了。你知道我对你的穿着从来不品头论足，那是因为我相信你的品位，而不代表我会粗心到连你平时戴什么表都不会注意到。换块表倒没什么稀奇的，可奇怪的是你一个堂堂的销售总监竟然带着一块表盘上有划痕的破表。呵，这就有意思了。那段时间你几乎表不离身连睡觉都放在枕头边上，我在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观察过好多次，根本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但你却这样的宝贝着它，只能证明一点，这表对你有特殊意义，它是什么人给你或者你被什么人退回来的定情物。”
“可这又说明什么呢？就算这表是定情物，也完全可能是一个女人送给我的啊，怎么就肯定我喜欢上男人了呢？”
“我的确不能肯定，但起码这却使我往这方面有了猜测，因为如果这表是你曾经送给别人的，那个人就只能是个男人。另外，我又发现了你的一个小秘密，这也使我更加肯定了你有同性性倾向的猜测。”
“什么秘密。”
李路云思考了一会，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还是决定说出。“秘密就是你和我做爱的时候喜欢上了后背位。”
沈嘉唯仰头望了会儿天花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句话都没有说出。
“后来你那块破表又神奇地不见了，直到有一天我跟潘朵拉去周穆的家里取东西时在一个’电脑维修工‘的手腕上发现了它。还要我继续说么？”
沈嘉唯斜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又牵扯出了同侧脸颊的那个酒窝。他不知如何回答刚才李路云所说的一切，他自认为机关算尽，可实际上一直都是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偷情，是他伪装得不够天衣无缝，还是她调查得太过巧捷万端，还是这一切都只应了那句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我为。
“路云，我，我对我所做过的一切感到抱歉，大家都彼此消磨了那么长时间，今天终于把话挑明了。我不怨你恨我，可是这毕竟是咱们两人之间的事，你知道了以后为什么不跟我说却跑去告诉李成曦，你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我没有对你说是因为我一直在等着你对我说！嘉唯，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可你呢，你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三天两头就跑出去鬼混，我是你老婆啊，你把我当什么！我不是那些家庭主妇糟糠之妻，可我却做着她们做的每一件事，我对你温柔体贴，为你煮饭烧菜，为你怀孩子，我哪里对不起你了？我有教养，有事业，有家庭背景，我哪里又配不上你了？你为什么啊，你背着我和一个男人偷情，你让我情何以堪！”
“是，你情何以堪，你颜面无存，所以你就让李成曦整苏冉，可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我不是他！你知道李成曦都用什么办法整他的吗？你知道他灌了他多少酒吗？还有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他现在还在看守所里关着呢，差不多每天都得挨一顿揍！”
“这是他自找的。看守所根本就不足以对他实施惩罚，他应该下、地、狱！”
沈嘉唯看着李路云那双幽冥瑰紫的双瞳，他彻底明白了女人可以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动物。
第十八章
苏冉终于被放了出来。沈嘉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苏冉被起诉前的最后一刻终于发挥了作用，是自己那20万还是李成曦的一句话？但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得到苏冉被释放的消息沈嘉唯欣喜若狂，请了假将他从郊区的看守所接回了家。一路上，沈嘉唯一只手开车另一只手与他紧紧相握。虽然是盛夏，苏冉的手却如冰锥一般僵硬而寒冷，无论沈嘉唯如何向他传递自己的温度都不能使那只手暖起半分。
“要我把暖气打开吗？”
苏冉看了看他微笑着摇了一下头便又转过去看窗外的风景。
沈嘉唯没有再说话，只是开着车在光滑的路面上继续行驶。苏冉在看守所里关了整整27天，这27天里他究竟是怎样度过的，在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沈嘉唯也许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了，他不会去问苏冉关于这些天的任何事情，因为他知道这里面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会牵扯出他无尽的恐惧与伤痛，沈嘉唯知道自己没有这种平复恐惧与伤痛的特效药，只有让时间去慢慢舔平这27天在苏冉心中割出的无数伤口。
苏冰曾一直在家里等待苏冉的消息，但在知道苏冉即将被释放之后深感到无颜再见哥哥，他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和这座他曾经无限向往的城市说了再见。
回到家之后，沈嘉唯先让苏冉好好地洗了个澡，然后自己在一家高级餐馆定好了位子准备为他压压惊，但苏冉却拒绝了。
“就在家里吃吧，我来为你做。你有没有想吃我做的饭？”
“可我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我不累，在里面的时候每天都休息，比上班轻松多了。”
沈嘉唯一下子抱紧他。“你想在家吃就在家吃，我们一起做，但不要再想那些事了好不好，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相信我。”
晚饭的时候沈嘉唯叫来了郑邵加，为了调节苏冉情绪他带来了两瓶酒，最终这些酒几乎都进了苏冉的肚子，不论另外两人怎么劝他也停不了止不住，好像真的只有一醉方休睡过去，才能忘记发生的一切。只是今天的苏冉无论怎样灌自己都没有醉，他的头脑是那样的清醒，从酒吧的邂逅，到在宾馆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再到沈嘉唯与他分手又复合，从两人在一起相濡以沫的点点滴滴，到他们的事被李成曦与李路云发现，自己被迫每日宿醉，最终被人诱使成为黑客直到被捕锒铛入狱。这一切的一切就像被装进了电影胶片在自己的面前一幕一幕地循环上映，没有间歇，没有终止。
“苏冉你少喝点吧，三个人的酒全都让你一个人喝完了。”
“我今天就是要把这些酒全都喝完，然后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沾酒了。”
“干嘛要做的这么决绝呢？”
“其实我一直都是个决绝而又极端的人，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如果你们没有发现，就说明你们根本不了解我。”
沈嘉唯与郑邵加面面相觑，无语凝噎。
郑邵加以为今晚沈嘉唯肯定会留下来陪苏冉，吃晚饭不久便离开了。沈嘉唯洗了碗筷又收拾好厨房后来到苏冉的卧室，发现他正坐在写字桌前，手里拿着自己与苏冰合影的那个相框。沈嘉唯轻轻走过去把双手放到苏冉的肩上。
“小冰，他回去了？”苏冉并没有转过头。
“嗯，你不在的这几天他一直在这等你，我看这房间里挺干净的，应该也是他收拾的。只不过他一直觉得没脸见你，最后还是决定回家去了。”
“我一点都不怪他。”苏冉抚摸着相框表面。“他还是个孩子，又来自农村，怎么会知道人心险恶，只希望他从这件事中真的能学到一点东西，懂得如何在未来人生的尔虞我诈与尔虞我诈的夹缝中求得生存。”
“苏冉，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冉突然转过脸站起身，捧住沈嘉唯的脸在他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我相信你，因为我爱你。”
沈嘉唯没有说话，只是迅速地用他坚实的臂膀拥住苏冉，给了他一个热情却又无声的拥抱。
“今晚我留下来？”他对他说。
“今晚我想自己。”他对他说。
“为什么呢？不想让我陪你？”
“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地筛选一下记忆，我会努力去忘掉一些事的。”
“好，我给你时间，等那个傻呼呼的白痴苏冉回来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不过答应我，以后只能在我面前犯傻，在别人面前要学会装傻。”
“呵呵，知道了。”
“那我回去了，你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