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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门 上——by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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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金星脸色一变:“小狐狸,你要金臂神将的金刚罩做什么?难道……”方才还嬉笑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你在人间闯了大祸?”

由尘淡淡地摇头:“我从不管人间的闲事,借金刚罩自有用处。”

太白金星松了一口气,他实是怕这只小白狐待在人间太久,被人间浊气迷了心智,堕入魔道。毕竟,他是天生残狐,既已无法修炼成仙,就只能安分守己地待在人间。

“金刚罩是金臂神将的至宝,当年仙妖两界一战,他便是以此法宝镇住了妖界妖王,若是想要借来一用,怕是很难。”

由尘沉默,思忖了一下,突然问道:“崦嵫城内近日惨案连连,是不是妖界所为?”

“这个……”太白金星面露难色,“不好说。”

由尘不解:“为何?”

“当年两界一战,妖王虽然被金刚罩所制,元气大伤,但是,我仙界损伤也十分严重,上一届的北斗七星就是在那场战争中伤亡了四个,连二郎神都受了重伤。后来,两界为恢复元气,整顿秩序而议和,定下《太元山书》,至今看似相安无事,其实暗涌汹动。百年来,每当三凶星现,天下易主时,便会拟定地点,修改《太元山书》,以推迟两界的冲突。”

太白金星顿了顿,道:“如果凡界祸乱是因妖界而起,怕是两界冲突就要提前了。”

由尘蹙眉,盯着一脸凝重的太白金星:“也就是说,你们不希望是妖界所为,但是,却很可能的确是他们所为?”

太白金星叹了一口气,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玉帝和众仙家有何想法?听玉尺说,这几日你都很晚回宫,是玉帝召众仙家商量对策?”玉尺是金星宫的守宫童子,现下正在酒窖中打理由尘送来的几十坛好酒。

“玉帝的意思是,在三凶星现之前,提前修改《太元山书》,或者,擒拿妖王。”太白金星沉着说道。

“修改《太元山书》?是在仙界,还是去妖界?即使妖王元气还未复原,想要击杀他谈何容易?”

“这次,玉帝打算派上仙去妖界,一振天庭威仪,二表议和诚意。至于擒拿妖王,据命格星君所说,妖王今年会有一大劫,关乎天下苍生,和西天佛门的人有关。”

由尘想了一下,又道:“金臂神将是不是十分痛恨妖王妖界?”

太白金星摇头苦笑:“哪位仙家不痛恨妖界妖魔,为害苍生,祸乱天下。眼见妖王元气快要复原,两界冲突降至,这次议和说得轻巧,怕是去妖界的仙家,没有几个可以忍住一把火烧了妖界的怒气。”

由尘定声道:“那你告诉金臂神将,说你借他的金刚罩去凡间一趟,一为防身探路,二为击杀崦嵫城挖心妖孽,我想,也许可以说通。至于何时还他,下次我来仙界之时,必将金刚罩带回。”

太白金星心中甚是疑惑:“小狐狸,为何你一定要借金臂神将的金刚罩?到底有何非他不可的原因?”

由尘看着没了顽童气息的太白金星,一脸正气,严肃刚硬,终是叹了一口气道:“廉君他,大劫将至。”

第七回

拜别太白金星之后,由尘掐着时辰赶去瑶池的梅林,途中碰见了命格星君。

“笪爻。”他喊住前方不远处,踏着云,一身紫衣的命格星君。

命格星君回头,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移至身旁,面上显露惊喜喊道:“尘儿。”一边顿住了脚下的灵云。

由尘对他略微颔首,问道:“这么着急去何处?”

命格星君无奈苦笑:“今日占了一卦,大凶,正要禀明玉帝。”

由尘蹙眉:“所占何事?”

命格星君缓缓道:“天地事,人间事,妖界事,天下事事。”

“为何占得如此广?事事皆有变相,占得太广,易出差错。”由尘沉思,若是“天下事事”大凶,怕是三界六道会全然不安。

他记得,当初命格星君也占出过一次这样的卦象,结果魔胎出,天地灭,大地洪荒。

后来,是西天佛祖慈悲芸芸众生,禁锢魔胎,得以还仙界清净,凡间安乐。

“三凶星怕是要提前显现了,天下大乱,今年,很多人都会应劫。”命格星君有些担忧地说道。

由尘有些不解:“什么叫‘很多人都会应劫’?”岁岁年年都是劫,又有谁停止过大灾小难呢?

“我的意思是,今年年末,将会是‘无天之劫’,每个人都会提前或者再次应命中的大劫数,包括你我。”命格星君沉声解释道。

由尘垂眸,面上表情依旧冷冷清清:“笪爻,可否为我占卜一卦?”

命格星君似是早已料到,摇首道:“你还是执迷不悟。”

由尘的神情显露出一丝落寞:“只一卦,就好。”

命格星君依旧摇首:“我说过,命不由己,亦不由天,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不放,则命不放,是你的始终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在你面前你也看不见。尘儿,莫要错过了其他。”

由尘不死心,挡住命格星君的去路,淡金色的眸子定定看着他:“我只想知道,我可否再见他一面?他的‘无天之劫’是什么?”

命格星君叹息一声,侧转身子,不看由尘:“你明明一切皆知,为何次次都要问我?即使你问我无数次,也天命难违。”

“花开满天絮无门,由得前生断红尘,”由尘轻轻念叨,他看向命格星君,“笪爻,这是你当年为他批下的命格,对不对?”

命格星君脸色一变,像是受到什么事的冲击:“你……你听谁说的?”

“那一日,我和太白星君一起拼酒,他喝醉后,说‘花门’是癯仙的命相,根本不是世人所说的藏宝之谜。”由尘淡淡地回答,自那日起已经有些时日了,他想了许久,能为癯仙批命的,只有他命格星君。

命格星君转身看着由尘,黑幽幽的眸子和紫色的衣衫散发着不安定的波动。

由尘听见他沉沉说:“花开满天絮无门,由得前生断红尘。尘儿,‘花门’二字确实是由癯仙的命相而来,但也是世人所说的藏宝之谜,而且……‘无天之劫’,也与癯仙脱不了关系。”

“所以,放手吧,尘儿,癯仙已经不在了,你们也回不到从前。即使他救了你的命,养育了你,也依旧是沧海桑田,他不是你的信仰,也不应该成为你的执念。”命格星君说完,没等由尘开口,自顾踏着灵云而去了。

由尘沉默地站在灵云之上,淡金色的眸子没有聚点,仿佛只是这样毫无生气地睁开着。

命格星君说,癯仙不是他的信仰,不应该成为他的执念。

可是,他又可知,除了癯仙之外,他什么都没有,而他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是癯仙给他的。

因此,癯仙不可能不是他的信仰,不可能不成为他的执念。

只因为,若是他放弃了癯仙,那么,他还有什么是自己的呢?

没有,没有啊……

“尘儿?”

暖阳般的声音响在耳边,由尘有些诧异地回眸,入目的便是那一抹柔和的暖黄。

“原来仙界的人,都如此唤你。”

那人走到他跟前,静静地注视着他淡金色的眸子,仿佛想要看穿他,仿佛想要说什么话。

“尘儿?”那人继续这样轻唤他,像是揣摩著名字的意味,品味著名字的美妙,“尘儿。”

有那么一刻,由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仿佛听到了癯仙在叫他,模模糊糊,幽幽远远。

“小狐狸,我快饿死了,可是只能买一碗馄饨,咱们一起吃可好?”

“放心,是素的。”

“小狐狸,不如你跟我回瑶池吧?那里的梅林是我的地方,王母娘娘很仁厚,她会喜欢你的。”

“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又学太白老儿喝醉!想成酒鬼么!”

“小狐狸,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花开满天絮无门,由得前生断红尘,就叫,由尘吧……”

“尘儿,尘儿,别怨我,别怨我……”

……

由尘,这个名字仅跟了他一年而已,癯仙就在后来的某一日,不声不响地走了。

他明白癯仙为何要走,因为,癯仙的心走了,所以,癯仙要去寻。

然而,癯仙忘了,他是由尘唯一的期待。

……

“尘儿,你在想什么?”耳边的声音唤回由尘的思绪,他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的温暖仙人,沉默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再次开口,由尘有些疲惫,就好像追逐什么,累了,等待什么,倦了,可是,有人却喊醒了他。

“我在找你。”濮落轻轻地说,忽视由尘的忽视,心疼由尘的疲惫。

“有事?”

由尘踏着灵云继续移向瑶池的方向,濮落跟在他身旁。

“我从来没有去过瑶池,”应该说,他根本很少来这空荡荡的仙界,“突然想看一看。”

“濮落不去见玉帝?”由尘似有若无地转开话题,仿佛不喜欢别人提及那个仙界美丽的红梅花林,“听说,玉帝近日甚是烦忧。”

濮落轻笑:“你明知我向来不管三界六道的事,玉帝也从来不要求,或者拜托我什么,又何必多此一问。”

由尘沉默一下,而后意味不明地轻喃:“也许吧。”

两人一路上,沉默着,偶尔濮落说一句话,由尘只会点头,或者轻“嗯”。

没有让濮落感到自己被忽视了,却让他感觉自己被敷衍了。

然而,他还是忍耐着,忍耐着,等待着,等待着……

他告诉自己,尘儿,终会敞开心扉的。

只是,等真正的到了瑶池梅林的时候,他便什么话也不说了,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

这座梅林,确实很美,美得令人窒息,美得让人忘却时间,忘却虚幻现实,忘却仙界人间。

脆弱的美着,安静的美着……

所谓梅林,其实只有一株红梅树而已。

并不繁茂,也不稀疏,缀满花朵的梅枝交错,给人一种和谐而舒适的感觉,若是一个人,或是仙人,定也是让人很难不想接近的。适中的梅树干显得有些单薄,但有一种干净利落的气质,梅干近根的一圈地方,裹着一圈闪闪发光的东西,濮落没仔细看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妖龙的护心鳞甲。

仙界的清风一过,红色的梅花瓣,便混着梅花的寒香,缭绕在二人扬动的衣裙边缘,飘荡在空荡寂寥的白云仙界。只是,梅树的香味很淡,混合着瑶池的水汽,湿湿润润,仿佛凡人迷恋的琼浆玉露。

原来,人间的传言真的都是假的,这里根本和崦嵫城的梅山没有一点相似,那里是梅林花海,这里是梅花萧瑟。

“执月姑姑。”由尘站在梅树下,伸手接住散落的红梅花瓣,嘴里轻唤了一声,与他一同站立的濮落,便看见梅树后探出了一个人的半个身子。

“尘儿?”那是一个素衣的女子,面容清丽,目光稳淡,仿佛时间磨平的一枚没有菱角的鹅卵石,手里捏着一把灌水用的长瓢。

她走到由尘身边,嘴角带着淡笑,似乎与由尘关系甚好:“刚在谷清仙君那儿讨来了‘净雾泉水’,正准备浇灌,这次,你来得晚了哦。”

由尘收回手,对着她淡淡颔首,嘴角的弧度柔和了几分:“有劳执月姑姑了。”

执月轻笑,忽然注意到一旁暖黄衣袍的濮落,仔细打量一番,便知不是凡人:“这位是……”

“清乾仙君。”由尘沉静答道,一旁的濮落露出暖阳般的微笑,对着执月微微颔首。

执月一愣,面露诧色,指着由尘和濮落,磕磕绊绊地道:“你们……尘儿,你什么时候和清乾仙君交好了?”

由尘点头道:“近日。”

“执月姑姑,有礼了。”两人还没来得及再说几句话,濮落突然插进来,说了这么一句话,当下骇得执月腿都软了。

清乾仙君叫她姑姑?她的苍天……这辈分……

“上……上仙直唤我执月便可。”

“好的,执月姑姑。”

执月脸色一白,将手中的水瓢递到由尘手中:“尘儿,娘娘那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不待由尘抓稳,便提起裙边匆匆消失在两人眼前。

“你是故意的。”看着执月离去的地方,由尘情绪不带起伏地说。

“故意什么?”濮落淡然一笑,接过由尘手中的水瓢,自顾走到偌大的梅树下,正好看见那一桶泛着亮光的泉水,“听说谷清仙君的‘净雾泉水’是滋润万物的至宝,既能恢复灵力,又能如母体中的胎水一样坚护根基,想不到他居然舍得拿出如此之多。”

由尘不答,走到濮落身边,双手张开,用掌心轻轻捧起清澈的泉水,缓缓浇灌在梅树的根基上,泉水击落到地面,激起清脆的声响,散发着鱼鳞般的碎光,片刻便浸入肥沃的泥土中。

“说来,他与我挺像,我是极天灵云所成,他是百花谷朝露所化,不过是地点的不同,便是天差地别的修为。”濮落淡淡的说话,舀起泉水,与由尘一同仔细地灌溉。

“这株梅树确实很美,”濮落站在树下,再次低吟感叹,“可惜,只有一株。”

若是,同梅山一样一片花海,该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景象。

“以前不是这样,”由尘直起身子,眼神飘忽地看着面前的红梅花树,偶尔一两瓣梅花瓣划落他的鬓发,羞涩地衬托着他绝色的容颜,“那时,这里和梅山几乎一模一样,瑶池边上都是落满的梅花瓣,浮起烟云的水面上也是,一点一点的红,一片一片的红,就像……一片瑰丽的血海。”

濮落沉默地听他说话。

“后来,他走了,梅林就开始慢慢地枯萎,第一天死了一株,第二天死了三株,第三天死了六株……越来越多……越来越少……想了很多办法,都无力阻止。”

由尘静静地述说,眸子涣散地盯着手下树皮的裂纹,仿佛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之后,我偷了王母娘娘的‘回生果’,将果汁滴在这株梅树根下,才挽回了他的枯败,保住他的本体。于是,玉帝大怒,将我驱逐下界,守着梅山,永世不得离开崦嵫城。是王母娘娘怜我,应了我每年十一月十五便可回瑶池梅林的请求。”由尘的手缓缓覆上梅树的枝干,很轻,很小心翼翼,淡金色的眸子荡漾着光圈,像是一抹哀愁,又像是一捧苦涩。

“我知道,他一定活着。”

由尘轻吟,清冷的声音彷如自言自语。

濮落走近他身边,伸手覆在他湿润的手背上,与他一同感受着这株梅树微弱的生命力。

“我陪你一起寻他,可好?”他对由尘轻声说。

第八回

由尘与濮落一同回到人间酒肆时,已经是人间一个月之后。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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