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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云飞渡——by四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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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许昔嵋娓娓而言,北堂戎渡的脸色也变得迷离莫测,他紧紧盯着玉盒中的同心蛊,神情变幻不定,此时许昔嵋的声音再次传来,充满了无尽了喟叹:“……当初我年轻气盛,遇到你祖父,以为他必定会爱我一生一世,对我百般听从,因此根本就不理会我父亲的话,给你祖父下这同心蛊,结果后来产生分歧,一怒之下,自此与他分开,老死不相见……渡儿,北堂晋臣当初爱我之心,就如北堂尊越现在对你一般,可是我与他却终究劳燕分飞,情爱受阻,既然如此,你真的敢相信北堂尊越不是下一个北堂晋臣,相信你不会走上外祖母的老路么?”

第三百零八章:远远不够

许昔嵋叹道:“……渡儿,北堂晋臣当初爱我之心,就如北堂尊越现在对你一般,可是我与他却终究劳燕分飞,情爱受阻,既然如此,你真的敢相信北堂尊越不是下一个北堂晋臣,相信你不会走上外祖母的老路么?”北堂戎渡听了这番话,神色一震,太阳穴上隐约现出了青筋,突突地微跳着,他抬着头,紧盯着许昔嵋手上的那只玉盒,目光游移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拿不定主意,仿佛心下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而艰难的斗争,许昔嵋见状,狠一狠心,语气中已有了凌厉之意,两道纤长的柳眉向上高高一扬,低声喝道:“……渡儿,到了现在,你还犹犹豫豫的做什么?莫非你真的宁愿去赌北堂尊越对你那看不见摸不着、谁也不知道能持续多长时间的情意,也不相信外祖母现在给你的这个实实在在的保证?你不要糊涂!”

北堂戎渡心中一团乱麻,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两眼一瞬不瞬地盯住玉盒中那两颗浑圆的丸子,似乎正在艰难地思索着,许昔嵋也没有立刻催促他,只是微微皱眉,等他自己做出选择,但同时也轻声说道:“什么是姻缘?世人都说姻缘天定,佳偶天成,可是在我看来,只有自己能牢牢抓在掌心里面的才是姻缘,那些抓不住的,往往到最后只会演变成孽缘,佳偶也要成了冤偶……渡儿,外祖母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害你,我既然说了能够给你姻缘,就一定给的起。”

北堂戎渡心中又是躁郁难言,又是取舍不定,太阳穴一阵一阵地跳着,许昔嵋仍旧在掌心上托着玉盒,静静说道:“渡儿,拿着这个东西,我担保你以后再也不必为你和北堂尊越的事情担心了,就好象你刚才说的那样,自此北堂尊越会深爱你一世,不会稍有离心,为你如痴如狂,纵你弃他如敝履,他亦仍然爱你如性命一般,生生世世心中都只爱你一个,再无回转。”

许昔嵋的话就好比有着魔力的咒语一般,一字不漏地钻进北堂戎渡的耳朵里,不动声色地蛊惑着他,北堂戎渡眼眸幽蓝,貌似安静地听完对方的话,不发出半点声响,却偏偏极紧地抿着薄唇,内心剧烈地挣扎,他不是不愿意相信北堂尊越,只是,对于像他这样疑心极重,骨子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安全感的人来说,往往本能地对一切事物都会抱有悲观的想法,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敢毫无保留地信任北堂尊越?即使对方是自己最深爱的人……一时间北堂戎渡眉头紧攒,有细密的汗意自他雪白的额头上微微沁出,心中的天平慢慢倾斜,似乎就快要倒了,许昔嵋眼见如此,知道北堂戎渡已经开始意动,便微挑了蝶须般的长长纤眉,推心置腹地轻声说道:“这‘同心蛊’可以让一个人疯狂地爱上另一个人,无论北堂尊越的骨子里有多么无情无义,是不是凉薄,等到他中了这个蛊之后,也会成为这世上最忠贞不二的男人,除非你死,或者他死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才会真正了断,他再也不可能离得开你,也更不会变心爱上其他的人,自此只有你厌烦了他,想抛弃他,却万万不可能出现他疏远你的那一天……相信我,渡儿,你收下这‘同心蛊’,等到合适的时间就服下,然后给北堂尊越下蛊,那么从此以后,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的姻缘能够长长久久,永无改变。”

北堂戎渡一阵默然,室中也寂静了下来,明明是偌大的空间,但眼下却显得颇为憋闷,空气不能流动,叫人很难轻松呼吸,半晌,北堂戎渡那一双眼睛里忽然闪现出奇异的光彩,忍住了心中的那一点犹豫,神情开始逐渐变得坚毅起来,玉盒中剔透的两粒圆丸就好象能够散发出某种强烈的诱惑力似的,将北堂戎渡心底最隐秘角落的欲望从灵魂深处勾了出来,他好象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所驱使着,慢慢地伸出手,在许昔嵋充满鼓励之意的目光中朝着那盒子探去,唯见白净如玉的指尖几不可觉地有些发颤,似有千斤重一般,一点一点地接近了盒内的两颗圆丸,此时此刻,周围的时光仿佛都被胶凝住了,不再流逝……但就在手指碰触到‘同心蛊’的那一刹那,北堂戎渡却猛然间瞳孔一缩,既而无力地垂下了手臂,五指紧紧握在了一起,指节都泛白了,就仿佛必须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够控制住自己不去再伸出手一样。

许昔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惊,微微滞住了目光,随后便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眼中流露出失望之色,雪白的手掌一按,将盒子重新盖上,然后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北堂戎渡,轻叱道:“……渡儿,你到底在想些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又岂可犹豫不决,瞻头顾尾?我又不是让你去害那北堂尊越,全都是只为了你可以永远拴住他,不叫他负你,既然如此,你还怕什么,担心什么?渡儿,听外祖母的话,还不快快将这‘同心蛊’收起来!”

“……不,我做不到,我不要这个东西,我也不想给他下蛊。”北堂戎渡蓦然一抬眼,眼中涌动着无限复杂之色,“这‘同心蛊’也许真的能让他爱我一生一世,百般听从,可是这只是因为我给他施了蛊的缘故,那又有什么意思?”他说着,目视着许昔嵋,缓缓道:“您希望我一生都快活无忧的这种心情,我完全能够体会的到,并且为此十分感激您,也感谢您为我处心积虑所做的一切,但是,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今天收起了这‘同心蛊’,让父亲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中了蛊,那么在以后的相处当中,每当我面对他的时候,我都会想到我曾经对他做过了什么事,因为这个蛊的存在,他虽然会对我一心不变,可同时也会让我丧失对自己的信心,让我再也分不清楚他对我的情意究竟是他自己发自内心,还是因为这‘同心蛊’的缘故,这种让我自己连真假也无从分辨的忠贞不渝,我实在有些不能接受,也不愿意去接受。”

北堂戎渡说到这里,仿佛忽然想通了什么事情一般,他轻笑着摇了摇头,道:“其实坦白说来,我真的很动心,这种能够让任何一个人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好东西,恐怕世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要得到,好让自己所爱之人可以爱自己一生一世……外祖母,我跟您说实话,虽然我在容貌,武功,身份,心计等等方面都对自己很有信心,可是在情爱这种完全没有任何根据,任何理由的事情上,即便一个人的皮囊生得再好,性情再讨人喜欢,也可能会因为很多原因被人厌弃,所以我不敢说父亲他一定会待我数十年如一日,与我永远在一起,矢志不改。”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这‘同心蛊’可以给我带来最可靠的保证,但这不仅不会让我有丝毫的轻松,反而必定会令我更加烦心,更何况,身为男儿,总应该有所担当,北堂家的男人说是骄傲也好,高傲也罢,既然我身上也流着这样的血,那么在我看来,我便绝不会让自己靠这种手段去控制一个人对我死心塌地,这是我作为北堂家的子孙,一个男人,所必须具有的骄傲和尊严。”北堂戎渡徐徐说着,原本紧攥在一起的手指,也不知不觉间松了开来。

许昔嵋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握紧了手中的玉盒,静静看着北堂戎渡,从那双酷似北堂晋臣的眼睛里,她分明看到了某种难以动摇的坚决,这样的眼神,这样从骨髓里流露出来的高傲,与北堂晋臣当年何等相似?同样都是让人又爱又恨、在某些事情上偏执到极点的男人……许昔嵋苦笑,暗叫一声‘冤家’,可是为了这个自己在世上最挂心的外孙,却不能不去继续试图劝上一劝:“渡儿,当初我难道不就是这么想的么,心高气傲,对这‘同心蛊’不屑一顾,不肯使用,可是外祖母现在却后悔了,如果能够回到从前,我一定会听我父亲的劝告,给你祖父北堂晋臣下了这个蛊,那么到后来,他又怎么会离开我……我宁可用此物让他永远与我在一起,也不愿意因为一时骄傲而失去他,换来后半生的痛悔。渡儿,听外祖母的话,你好好收下这东西,此事只有我们祖孙二人知晓,这是我与你之间的秘密,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许昔嵋谆谆劝诫着,但北堂戎渡却只是点了点头,又摇一摇头,似乎不为所动,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轻轻笑了起来,认真凝视着许昔嵋极为妩媚的眼睛,道:“外祖母,您刚才说了,这‘同心蛊’一旦用了,除非我死,否则就是万万解不开的,是不是?”许昔嵋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但还是微一颔首,道:“不错。”北堂戎渡听了,笑得越发灿烂,神色间变得无比轻松,笑着叹息道:“是啊,除非我死,否则这蛊永远都在,父亲他也一直都会爱我如性命……可是,我怎么会仅仅只满足于这些?我北堂戎渡一向贪心没有止境,永远都没有满足的时候,一生一世又怎么够?我要的是他生生世世都念我记我,即便我死了,化成了灰,再不存在了,他也要只想着我,只记得我,再没法看别人一眼,心里再容不了旁人,外祖母,您这‘同心蛊’确实很好,可惜对我而言,还不够,远远不够,它根本不能满足我。”

许昔嵋神情一震,久久不能言语,良久,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再度颔首,一根纤指在北堂戎渡唇上轻轻一点,道:“……渡儿,既然你已经决意如此,我知道我也许是真的劝不了你了,但是无论如何,外祖母还是要再跟你多说几句,以免你将来后悔。”许昔嵋神色柔和起来,一手抚摩着北堂戎渡的头发:“人的一生当中,总有许多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如果日后有什么事让你和北堂尊越之间出现裂痕,他亲手斩断你们的姻缘,那时候,你是否会忽然后悔起来?所以,这‘同心蛊’你还是收下,在你觉得自己不能挽回的时候,就用它来补救,还来得及。”

许昔嵋说着,轻轻拿起北堂戎渡的右手,将装有蛊虫的玉盒放进了北堂戎渡的掌心,北堂戎渡低头看着盒子,眉心微凝,一时没有说话,许昔嵋无声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便走了出去,须臾,北堂戎渡叹息一声,将玉盒收好,一时间心中有些思绪杂乱,不免想了许多。

半晌,北堂戎渡仿佛忽然回过神来一样,唤进一个太监,吩咐道:“……备车驾,孤要进宫。”那太监答应着,北堂戎渡换过衣裳,匆匆出了自己的居处,一时车轮碾着积雪,向皇宫驶去。

到了乾英宫,北堂戎渡也不等人通报,就直接走了进去,他脚下越走越快,无视两侧宫人与太监有些惊讶的目光,大步走入内间的暖阁,然后伸手推开了雕着精美花纹的朱红色大门。

从突然被打开的朱门内顿时涌出明亮的日光,晃得人一下子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北堂戎渡跨过门槛,里面北堂尊越正斜卧在一张铺着厚厚白虎皮的长椅上翻书,见门被推开,便随手放下了书卷,缓缓微眯了一双狭长的凤目,看着光线中正步入阁内的修长身影,目光落在对方俊美的面孔上,嘴角就下意识地抿起了一丝笑意,不由自主便温和了神色,向北堂戎渡一笑,声音中却有几分疑惑,道:“……怎么了,朕才从东宫离开不长时间,你怎么就跑过来了?”

北堂尊越的口吻极和气,那素色长袍上的花纹用上好的银丝密密绣成,被阳光映得闪亮亮的,有些扎眼,北堂戎渡听了男人的话,不觉定一定神,醒悟过来,此时他突然明白,自己的选择也许确实是正确的,如果自己真的给北堂尊越下了蛊,那么,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自己也这样走进北堂尊越所在的房间,那时他北堂戎渡究竟要怎样才可以弄清楚,北堂尊越依旧温柔如此刻的语气,到底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意,还是爱意早已不再,只不过是因为受到所中之蛊的影响?想到这里,北堂戎渡袖中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心头微动,他平静了一下,便一如既往地微笑出来,向北堂尊越走了过去,口里说道:“我来,是因为我想见你啊。”

北堂尊越听到他这样说,脸上便有了几分很受用的样子,见情人向自己走来,不由得就加深了嘴角的笑容,坐起身,轻笑着说道:“……又弄什么鬼把戏,昨晚朕就和你在一起,今早才刚刚离开不长时间,你怎么就忽然想朕了?想灌朕迷魂汤,你还早着呢,还不老老实实都招了。”北堂戎渡目光如迷蒙的雾气,其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微笑恬然,和颜悦色地答道:“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么一阵子没有见你,总也抵得过好几天了,自然会想你的。”说着,已走到北堂尊越的面前,却又笑了起来,看着北堂尊越的薄唇,然后就低下头,弯腰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男人的唇瓣,极其温柔,这一有些奇怪的举动让北堂尊越略略感觉到一丝意外,既而微微蹙眉,看着北堂戎渡今日里有些与往常似乎并不完全一样的面容,心中有点儿轻微的疑惑,不过倒也并不很在意,只仍是随意地笑了笑,道:“怎么,莫非是想求朕什么事不成?还是你办砸了什么事情,需要朕给你收拾烂摊子?说罢,朕自然都会答应你。”

北堂戎渡闻言,忽然轻声问了一句:“……什么事情都可以吗?”北堂尊越先是略略一愣,抬眼看他一下,之后便肆意地笑了起来,轻松点头,并不在意地道:“差不多什么都可以,反正朕做不到的事,如今已经不多了。”北堂戎渡眼神不明地看着北堂尊越,手不自觉地抬起,伸手缓缓抚上男人英俊的脸,道:“……二郎,我忽然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北堂尊越听到这声‘二郎’,脸色越发柔和下来,道:“是什么事?”北堂戎渡将两只手放在男人的肩头,然后轻轻凑过去,与北堂尊越接吻,彼此绵绵厮磨了片刻,这才分开,道:“……我发现,我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你。”北堂尊越有些意外地‘哦’了一声,然后就轻笑道:“你到朕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说着,很自然地就去握北堂戎渡的手,却发现那手指很凉,就好象是在冰水里浸过一般,不觉皱眉道:“……怎么冰成这个德行?”一面说,一面将那两只手全都揣进自己的怀里,替北堂戎渡暖着,北堂戎渡并不答话,只是和身倚入了北堂尊越怀中,轻轻‘嗯’了一声,道:“二郎,你不要变。”北堂尊越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越发糊涂起来,遂道:“朕变什么?你这小子,今天怎么好象哪里有些古怪。”北堂戎渡静静片刻,只偎依在北堂尊越胸前,就仿佛要从这个男人身上找到可以让自己觉得安心的力量,随即忽然改颜而笑,恢复如常,漫声道:“我哪里古怪了,还不都是像你,总是喜怒无常,性情不定的。”北堂尊越拍了一下他的头,道:“小鬼头儿,越发胆子大了,随随便便就敢拿朕来说事儿,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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