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端木琏听着皇甫音珞的话语，却是一路沉默，即使皇甫音珞想了许多话语逗他开心，他依然开心不起来。
到了王府，皇甫音珞略带失望，又有些担忧的告别端木琏，未成年的皇子是不允许在宫外过夜的，而且他也未跟父皇母妃说明，所以只能送端木琏进去，随后马上回宫。
“公子，怎么就你回来了，王爷他？”红绡一见到自家公子独自一人回府，疑惑的问道，然而看到那双依旧泛红的双眼，满眼惊讶。
在红绡继续开口询问前，端木琏阻止她开口，略带疲惫的说道：“红绡，我累了。”身体上的疲惫与心理上的疲惫，让他无心去应对红绡的疑惑与担忧，他只想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日醒来，今夜的一切都只是个梦境而已。
这种逃避的想法一涌上心头，让端木琏才得以喘息。
“那，奴婢去准备香汤，公子好好的泡个澡，会睡的舒服些。”红绡吩咐下人去准备，自己陪在端木琏的身边服侍。
泡了个澡，端木琏的心绪稳定了许多，躺在床上，疲劳立即涌了上来，双眼疲惫的闭上。
红绡见公子睡下，正欲退出房间，却被急急回来的皇甫天烨撞了一下。
瞧见皇甫天烨泛红的脸，身上透着浓浓的酒味，低下头微微皱着眉，“王爷，公子刚刚睡了。”压低着声音说道。
皇甫天烨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头脑依旧很清醒，只是一想到他不跟自己说一声就回了王府，这才急冲冲的赶回来。
“你下去吧。”挥挥手，让她退下。
红绡朝着里屋望了一眼，轻声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屋里点着几支蜡烛，微微的火光下，皇甫天烨慢慢靠近床榻。
橘黄的灯光下，端木琏的脸色有些苍白，双眉紧锁，显然睡的不踏实。
皇甫天烨原本的焦急在看到他的模样时，化作点点心疼。
伸手替他揉开眉心，随后像往常那样，偷偷亲吻他的唇，却忘了自己身上的酒味让不喜酒味的端木琏十分的不舒服。
睡的不踏实的端木琏，慢慢睁开闭上不久的双眼，看到眼前放大的那张脸，不知怎的，心头涌上一股怒气，气愤的推开皇甫天烨。
皇甫天烨没想到被他发现自己偷吻他的一幕，略带尴尬。
“我……”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滚，我不想见到你。”端木琏大声吼着，同时用力推着皇甫天烨，力气之大，直直的将皇甫天烨从床榻上推倒在地。
皇甫天烨毫无防备之下，摔在地上，有些傻眼的看着床上那人发生脾气。
“琏，你怎么了？”从地上起来，皇甫天烨担忧的上前询问，这是他头一次看到端木琏发脾气，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你滚，我不想看到你，不想看到你，给我滚出去。”端木琏显得有些失控，一边吼着，一边拿起枕头，朝皇甫天烨砸去。
第二十一章：郁结
中秋夜发生的那些事情全部压在端木琏的心里，慢慢的，好像毒药一般蔓延全身，让他难以承受，却又无法放开。
端木琏对自己说，不管是皇上跟父亲的纠葛，还是父亲与叔叔的背德，更甚者是太子的身份，都不该由他去忧虑，因为他没这个能力，也没那个心力。
他算什么，他不过是端木一族拿来跟皇家联姻的男人而已。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而他这个嫁出去的儿子，难道还比女儿高贵吗？他只不过比正常的男人多了一项功能而已，多了一项女人才有的功能，同样能够生儿育女罢了。
这样的他又有何能力去管上一辈的纠葛？
那一夜，他对皇甫天烨发了一通脾气，任皇甫天烨如何安抚，还是将心中压抑的情绪全发泄在皇甫天烨身上，最后不管不顾，更是将皇甫天烨赶出来房间。他知道那不仅是对自己无能的发泄，更是一种迁怒。
成亲之初，两人之间的约定，最后还是由他自己来打破，更是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回归原点。
皇甫天烨不明白他究竟为何生气，在被赶出房门之后，他依旧试着去安抚他，却得不到任何的结果。
即使皇甫音珞前来，将心里的猜测告诉皇甫天烨，而皇甫天烨隔着紧闭的房门解释宴会上那个女子的身份仅仅是自己的表妹而已，端木琏依旧无动于衷。
在端木琏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有吃喝之后，皇甫天烨终于忍不住了，硬是踢开房门，想要把他抓出来好好吃点东西，却在看到那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时，心痛的难以附加。
皇甫天烨的视线在太医的脸上、端木琏的脸上、还有搭脉的手上转来转去，一旁皇甫音珞转来转去，脸上挂满了担忧，而红绡更是将手绢绞了又绞，只怕打开来，就只剩下破碎的一片。
太医的手一离开，皇甫天烨就急急抓住太医，语带急切的问道：“太医，他怎么会晕倒？”
皇甫音珞与红绡有些虎视眈眈的看着太医，仿佛太医一说出什么不好的结果，两人就要扑上去一般。
云飞在一旁见了三人的样子，默默叹气。
太医捋捋胡子，脸上倒是不见焦急，缓缓的开口：“王妃他忧虑过甚，再加上一整天没吃东西，才会导致身体虚弱晕倒。待微臣给开一些药，王妃的身子就会好起来。只不过……”
众人随着他的话刚放下一颗心，却被老太医的一句“只不过”又给吊了起来。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心病还须心药医，若是王妃放不开心中的郁结，不利于身体的恢复。”老太医微微摇着头说道。
说道心病，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到现在他们还弄不清他究竟为何会这样，又何谈去解开他的心结。
太医拿着写好的药方，云飞赶紧接过。
“照着药方，希望能让王妃早日恢复。这心病，微臣无能医治，只能通过药方尽点心力。”为医者，能医外伤，却对心伤无能为力。
收起药箱，太医跟着云飞离开房间。皇甫音珞抓着皇甫天烨，一脸担忧，“皇兄，这心病究竟是什么啊？”
皇甫天烨脸上同样挂着担忧，然而面对皇甫音珞的问题，他只是摇了摇头。
皇甫音珞有些气馁，转而抓住红绡的手，“昨夜我送琏哥哥回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红绡被抓的痛了，但却不敢吭气，只是同样担忧的神情不比皇甫音珞少。
“奴婢不知。公子昨夜回来，只说累了，奴婢就伺候公子早早睡了。而且公子有心事也都是藏在心里，又怎么会轻易告诉奴婢呢？”红绡说着，心里却是无比痛恨自己，要是昨夜自己能够问清楚，说不定就知道怎么让公子恢复了。
皇甫音珞松开手，满脸气愤，“唉唉唉，皇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惹琏哥哥生气了啊？昨晚你可是跟那女人很亲热，肯定让琏哥哥误会了。”想来想去，皇甫音珞就只能想到这一点了。
皇甫天烨皱起眉头，其实昨晚他并未有其他举动，若不是看在她是自己远房表妹的份上，而她父亲又正好是兵部尚书，他才稍微多了一份耐心与客气。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让端木琏生气，他还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于他对自己与女人的亲热而吃醋，又要难过于自己不该有那样的举动惹他吃醋。
“我也不知道。”
果然能确定是这个原因，他会对着端木琏好好解释，他对那个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爱的只有他而已。
“唉！”皇甫音珞叹气一声，脸上的忧虑一直未退。
皇甫天烨坐在床榻边，握住那双即使藏在被窝里，依旧有些冰冷的手，淡淡的开口：“音珞，你先回宫吧，别让母妃担心。”
“哦，那我明天再来。”皇甫音珞有些不情不愿的应道，随后慢慢挪向门口，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走回来，拉着站在一旁不动的红绡出了房间。
红绡被拉出去，急着说道：“五皇子，我要留在房间里伺候公子。”
皇甫音珞拉着她站在院子里，一脸不高兴，“你个笨蛋，去准备点吃的，要是一会琏哥哥醒了，看你怎么伺候。”
红绡原本担忧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奴婢马上就去。”说着就急急告退，一下子就没了影。
皇甫音珞努努嘴，晃着脑袋想着明天早点过来陪陪琏哥哥，一步步迈出王府。
皇甫天烨低头亲吻着端木琏那白皙的手背，嘴上喃喃着：“琏，你是不是吃醋了，气我昨晚只顾着别人，还让你独自回家，你生我的气，所以才对我发脾气是不是？”
见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又说道：“还是你气我昨晚偷亲你，所以你才生气？”
看着他微微皱着眉的睡颜，皇甫天烨突然俯身，在那有些苍白的唇上落下一吻，“我现在又偷亲你了，你快起来打我吧。”
“只要你现在就起来打我，我以后再不敢偷亲你了，如果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偷亲你，就罚我每天被你打好不好？”
对着床上那依旧昏迷不醒的人不停的说着，皇甫天烨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悲伤，只是昏迷的人依旧不见醒来。
夜幕降临，天空中下起了稀稀落落的小雨，空气中透露出丝丝凉意。
端木琏缓缓睁开双眼，浓重的眼睫下神情迷茫，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何处，眨了眨眼，待意识回笼，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
身上有些重，微微动了动，这时发现身上压着一只手，转了转头，映入一张略带憔悴的脸。而脸的主人在端木琏微微一动的那刻，就自睡眠中醒了过来。
“琏，你终于醒了。”看到他醒来，皇甫天烨激动的说道，然后想起什么，对着门外大声吼道：“云飞，云飞……”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云飞跟红绡，听到声音立刻冲了进来，看到端木琏醒了，两人皆是十分激动。
“都傻站着干嘛，快去把粥跟药端来。”见两人傻站着，皇甫天烨又吼道。
“哦，奴才马上去。”还是云飞先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拉着红绡急急去准备。
端木琏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皇甫天烨压回床上，“别起来，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身体很虚弱。躺好，有什么需要，告诉我就行了。”
端木琏躺回去，仰头看着皇甫天烨满脸的关心，张了张嘴，“我想喝水。”长时间没有喝水，嗓子显得有些沙哑。
“好，我去给你倒水。”
皇甫天烨从床上起来，顾不得披一件衣服，就穿着里衣就下了床，跑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又走回床边。
扶着端木琏坐起身，让他慢慢喝下一整杯茶。
“还要吗？”见他喝完，皇甫天烨问了一句。
端木琏点点头。
让他靠坐好，皇甫天烨又去倒了一杯。
端木琏看着他的身影，眼神暗了暗，等皇甫天倒完茶坐回床榻边，他轻轻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皇甫天烨拿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喂他喝水。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喝完水，端木琏又说了一遍。
“我没生气，你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就尽管对我发泄吧，千万别伤害自己，那样我会心疼的。”
把杯子放到一旁，皇甫天烨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轻轻的说着，另一只手半拥着他。
端木琏把自己的头搁在他的肩膀上，靠着皇甫天烨，手掌下感受着那颗跳动的心脏，依旧喃喃着：“对不起……”
第二十二章：探病
红绡心里堵得慌，看着公子安静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雨水沿着屋檐，一滴一滴的滴落在门前的石阶上。
屋外的雨连着下了好几天也不见停，那些花花草草都被这连绵的雨滴打击的焉沉沉，空气里的阴湿透过身上的衣服，一点一点的侵入皮肤。
红绡端着药走到端木琏的身边，低声唤道：“公子，该吃药了。”
自那一日醒来后，端木琏的身体一直没恢复，再加上近来多阴雨天气，更使得他显得特憔悴。但是红绡无论怎么询问，都得不到公子郁结的原因。无奈的她，只能时时看着他，提醒他按时吃药与用膳。
好在端木琏并未再将自己关起来，只是常常看他望着窗外的雨，脸上时不时的皱眉，有着一股莫名的哀伤，这让红绡看的特心疼。
端木琏接过药碗，一口喝下，只微微蹙眉，就将口中的苦味一并吞下。
“公子，你一直坐在窗边，对你的身体不好，还是让奴婢把窗户关了吧。”
深秋的雨天，就连她这个完全健康的人站在窗边都感觉有点冷，何况是还未病愈的端木琏。
“红绡，我没事，看看雨景，也很不错。”端木琏的视线又转回窗外，落下的雨水没有停歇，还带起丝丝雾气，让景色变得有些朦胧。
红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未开口，取过披风替他披上，静静的站在一旁陪着一起看雨景。
雨水陆陆续续的下了很久，等到天气彻底放晴的时候，气温已经下降了许多，整个京陵城迈入了冬季。
干燥的空气，寒冷的北风，让刚刚恢复身体的端木琏无法出门，只能待在房间里看书打发时间。
红绡担心他的身体，说什么都不肯给他开窗看风景。好在端木琏也知晓自己的身体禁不起再三折腾，乖乖的待在房间里，对他而言，有书一样能让他消磨时间。
红绡进屋，手上拿着食盒，看到端木琏半躺在软塌上，聚精会神的看着书，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食盒，心里一叹。
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软塌旁的矮桌上，“公子，这是夫人差人送来的糕点。”
端木琏自书本上移开视线，病愈后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但依然看得出一丝憔悴。
“有话就说。”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主仆，对于红绡欲言又止的神情，端木琏又怎么会不清楚她还有话没说呢。
“侯府的下人带了口信，说夫人很久没见公子回去了，二小姐跟三公子也很想念公子，而且公子你的生辰也快到了。”
中秋之前，端木琏还会每月回去看看母亲与弟妹，只是中秋夜发生的事，始终梗在心中，一晃已经快三个月没回去了，也难怪母亲会差人过来。
轻轻叹气，放下手中的书，“红绡，我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回去，我不想让母亲担心我。至于生辰的事，也不必宣扬，我不在意这些。”
其实他还在怕，怕回去见到了父亲，会忍不住问他，他究竟跟皇上是什么关系？跟叔叔又是什么关系？跟太子又是什么关系？
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尽量不去猜测那些让他烦心的事，若是见到父亲，他怕自己又会开始烦心。
“奴婢明白，那个下人我也打发好了。只是怕夫人会担心公子，到时候亲自过来……”
“你不用担心，若是母亲亲自过来，我自会应付，只是目前，就不必告诉母亲，免得让她担心我的身体。”端木琏阻止她的话，说完重新拿起书看了起来，吃着母亲亲手做的糕点，其实他心里也想念母亲跟弟妹啊。
静静的看完最后一页书，糕点也吃的太不多了，端木琏自软塌上起来，动了动因为长时间躺着的身体，有些僵硬。
红绡将吃剩的糕点收了起来，看着公子拿了披风，于是问道：“公子，你要出去？”
把披风披上，端木琏点点头，“前几日太子病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时间还早，我再去探望一下。”
不管太子的身份究竟是什么，端木琏都不讨厌太子。更何况太子平易近人，与自己也谈得来，在自己生病的期间，太子都时常过来探望自己，现在自己去探望一下，也是合情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