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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明——by离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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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贞怒不可遏,卜万百口莫辩,连“冤枉”两个字都来不及出口,就被刘贞下令斩首示众。而因为朱棣在书信中对陈亨的诋毁,让刘贞相信他才真正是朱棣的对手,是朝廷的忠臣,于是将指挥军队的大权交给了陈亨负责。

从此,有了陈亨暗中相助,大宁守军驻军不前,让朱棣可以一举南下,再无东北之忧。

一纸书信,退兵十万,未损一兵一卒。跟三国中周瑜使的那招蒋干盗书的反间计异曲同工,而产生的效果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得不说朱棣的确谋略过人。

跟他比起来,朝廷那帮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怎么看怎么差一个级别。当初还说什么以天下之力,对付燕王一隅之师,肯定能手到擒来,根本不用担心。现在北方大部分军事重镇都已经在朱棣的手上了,而朝廷所谓的“天下之力”看起来似乎也太单薄了些。

御书房内,朱允炆将手中的战报直接丢到了黄子澄和齐泰的面前,咬牙切齿:“两位大人好好瞧瞧。朝廷驻军十万,竟被燕王三万人马打得溃不成军,你们真是会给朕长脸!”

“皇上息怒!”黄子澄、齐泰见龙颜大怒,慌忙跪下身去。

朱允炆对两人的话充耳不闻,将桌面上的奏折拿到手中,冷笑一声,展了开来,却在下一刻又将那折子朝跪在地上的两人砸了下去:“息怒?朕也很想息怒。看看,给朕好好看看!蓟州被破,居庸关失守,怀来大败,通州、遵化、临清、顺德守军通通投降!”

每说到一个地方,朱允炆的怒气就增加一分,手中的折子如同雪片般朝黄子澄、齐泰铺天盖地飞来,两人跪在地上,诚惶诚恐,根本不敢有所闪躲。

“密云、彰德、山海关……没一有个守住!”朱允炆见他们不说话,长臂一扫,将桌面上放置的奏折全数扫落在地,发出哐咚的声响,吓得在御书房外伺候的太监宫女全都跪下地去,高呼着“皇上息怒”。

可这个时候,他怎么息得了这个怒呢?心中的难过伤心快要将自己淹没,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朱棣,真的造反了,他,竟然真的起兵了。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占领了整个北方军事重镇,以睥睨群雄的姿势傲视天下,与朝廷叫板。

不愧是他爱慕敬仰的四叔。其实,这才应该是他原本的模样,他爱的,也就是他驰骋疆场,运筹帷幄,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态。

曾几何时,他站在这御书房门内,听着皇爷爷接到前线战报时对四叔的夸赞,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的自豪和掩藏在那自豪后面的担忧。

那时年幼,只知道四叔打了胜仗,应该高兴。他满心满眼都是四叔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想,如若自己有一天当上皇帝,四叔是不是也会倾尽全力为自己守护这偌大江山?每次想到那样的情景,他都会觉得万分幸福。

可后来,他才渐渐明白,皇爷爷眼中的担忧是为了什么。

因为四叔连战连捷,因为四叔战功赫赫,因为四叔兵多将广,也因为四叔太过强大……而这样的一个王爷,在历史上,总是会跟“功高震主”四个字划上等号的,皇爷爷担心强大的四叔会威胁到长子长孙的皇位继承。

可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担心,因为他一直都知道,四叔是最适合做这把椅子的人。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想坐,他会毫不犹豫的让给他,只要能在椅子旁边看着他,他就已经能够心满意足。

可是,他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期待都被朱高炽给毁了!

朱允炆做梦也没有想到,朱棣会跟自己的儿子相爱。为了朱高炽,朱棣宁愿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甘愿永远镇守北平;可也是为了朱高炽,朱棣跟他反目成仇,刀剑相向。

看着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朱允炆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朱高炽死了,却永远将自己的身影烙在了朱棣的心中;而自己活着,却永远无挤进朱棣的心,哪怕是占有一丝一毫的位置。

北方军镇,那是他曾经答应要为他镇守的地方。他说,只要有四叔在,允炆就不用担心会有胡虏入侵。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他已经占领了那片自己曾经为之守护的土地。说什么“诛奸臣,靖国难”,无非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为朱高炽报仇而已。

朱允炆发泄得累了,重重跌坐到龙椅之上,面色铁青看着下面的黄子澄齐泰二人,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怎么?当初不是胸有成竹,说的头头是道,根本没把燕王放在眼里么?现在怎么都哑巴了?”

朱允炆的话黄子澄可不爱听,什么叫当初胸有成竹没把燕王放在眼里?他现在也没把燕王放在眼里。不就是打了几场胜仗,占了几座城池吗?大明天下山河万里,人丁兴旺,军力充沛。在他眼里,朱棣就跟大海里一只小虾似的,掀不起啥大风浪。

于是,某位书呆子太傅眼珠子一转,依然胸有成竹的搬出自己那套自以为是的理论:“皇上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燕贼此次只是侥幸获胜,皇上不必为此气伤龙体。依老臣之见,我军失利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兵太少了。之前一直碍于燕贼没有过失,而只派了十万人马驻守北平四周,以防不测。现在既然燕贼已经起兵造反,朝廷就理应派大军镇压,老臣相信天下百姓也不会再说皇上不顾亲情了。”

“派大军镇压?”朱允炆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齐泰,“齐大人怎么看?”

对于用兵而言,朱允炆还是比较相信齐泰的,毕竟他在兵部任职那么久,就算没上战场打过仗,但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跟诸位大将学也能学到不少领兵作战的本事才是。

“启奏皇上,微臣认为兵少不是我军失利的主要原因。”果然,齐泰一开口就否定了黄子澄的看法。

朱允炆挑挑眉:“那你倒说说是怎么回事?”

齐泰一恭手,朗声答道:“因为朝廷用人不当,指挥混乱,给了燕贼可乘之机。”

朱允炆点点头:“那齐大人认为朝廷现在该派谁领兵前去镇压?”

齐泰略微思索片刻,再次扬起头,说出心中人选的名字:“长兴侯,耿炳文。”

朱允炆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不放心。

耿炳文是明朝开国功臣,跟随朱元璋打天下的时候也算得上一员猛将,一辈子打过几百场战役,败绩甚少。更重要的是,他头脑灵活,做事沉稳,对朝廷忠心耿耿,从不居功自傲。这也是他为什么能逃过朱元璋血腥的双手,活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对他的战术功绩,朱允炆是不否认的。但他已经六十五岁高龄,如此长途跋涉的征战,他真的能够胜任吗?

黄子澄见他皱眉,忙出声劝道:“耿老将军虽然年事已高,但斗志犹存,且身经百战。老将出马,相信一定可以马到功成。”

朱允炆想了想,觉得这也有道理,于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黄子澄齐泰的建议。

翌日,朱允炆命朝中最有名气的儒臣方孝孺写了一篇诏令,诏告天下。上面说什么“国家不幸,亲人谋反。朝廷一再忍让,却导致燕王变本加厉,扬起兵祸,让黎民百姓陷入战乱,天地祖宗所不容。事到如今,朝廷只能派大军镇压”云云。篇幅不长,却处处指向朱棣,把朝廷说得极其无辜极其宽宏大量。

虽然不知道这些话百姓相信多少,但朝廷总算是给自己找了个出兵的合理理由。

公元1399年八月初七,长兴侯耿炳文受封“征虏大将军”,率朝廷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朝北平进发。那阵势,似乎让所有人都相信,这一次定能将燕王朱棣一举歼灭。

应天城十里之外的绵延山道之上,三人一马,站在崖顶,看着官道之上那三十万大军,如同一条巨龙在山间气势汹汹,蜿蜒前进。

一身雪白道袍的老者捋了捋长及腰间的胡须,摇摇头,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边的年轻人:“时候不早了,上路吧。”

那年轻人点点头,转身朝老道拱手行了个大礼:“道长救命之恩,高炽铭记于心,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老道呵呵一笑,并不将他的“报答”二字听进耳里,只深深看他一眼,说道:“贫道只望公子能遵守承诺。”

“道长放心,在下一定尽力而为。告辞!”朱高炽说完,朝老道和一旁的小道士再次行了个礼,转身跨上白马,朝北平的方向,绝尘而去。

父王,我回来了!

第六十八章:突袭雄县

朝廷大军日夜兼程,马不停蹄,朱高炽也是快马加鞭,不敢懈怠,紧跟着朝廷大军的步伐。

由于朱棣起兵,所向披靡,短短一月时间已经占领了北方诸多军事重镇,所有北平的朝廷官员大多投降归附了朱棣,北平现在已经成了朱棣的大本营,完全失去了朝廷行政机构的作用。朝廷没有办法,只能将地方行政署改设到了河北真定。

耿炳文进入真定,命大军先行驻扎,备战守城,同时派都指挥潘忠、杨松二人率三万先锋继续朝北平挺进。

在潘忠、杨松刚到白洋淀后,又接到耿炳文的军令,让他们原地驻扎,命九千精锐继续向前,进入雄县守备。

这样的安排,无疑是给真定城上了三道强而有力的保险锁,就算朱棣大军来犯,要先经过雄县,再经过白洋淀,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做好对付朱棣的准备工作。

对于他的如意算盘,朱棣不是不知道。但大军既然已经开赴雄县,自己就必须率兵迎敌。如果固守不前,那么朝廷军的下一个目标,定然是兵临北平。

于是,八月十四,朱棣在得知朝廷大军压境之后,立刻亲自率领将士,全副武装,开赴雄县,在白沟河西岸一个叫做娄桑镇的地方驻扎下来,与盘踞雄县的朝廷九千精锐隔河相望,却并没有下令攻打雄县。

手下大将不明就里,看着河对岸嚣张的朝廷军,很是不解为何朱棣迟迟不下令进攻。按道理说,他们所带的人马有近十万,而朝廷驻扎在雄县人马不到一万,只要一声令下,攻入雄县,据城备战,与朝廷军形成对垒之势,不是更有利于作战吗?

对于将士们的疑惑,朱棣只说:“不是不打,而是时机未到。”

耿炳文是老将,身经百战,少有败绩,对付他可不能掉以轻心。仗是要打的,城是要攻的,但必须得有万全的准备和策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的攻下雄县,让耿炳文的援军无法前来,成为了朱棣头疼的一个大问题。

十万大军目标太大,面前又横着一条白沟河,想要“悄无声息”的攻下雄县而不让消息传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定他这边一动,还没过河,消息就传了出去。

雄县离白洋淀不过三十余里,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就能到达,耿炳文派九千精锐驻守雄县,先行抵挡朱棣进攻的步伐;雄县一旦告急,驻守在白洋淀的潘忠、杨松势必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一方面将军报送回真定,一方面可以赶来雄县救援,让朱棣的大军一直处于战斗状态。

就算朱棣率领将士打败了这三万先锋,夺得了雄县,也会耽误不少时间。而耿炳文率领的朝廷三十万大军一定会在这个时候赶来支援。他们人多势众,而且是以逸待劳,朱棣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一时间要破他那三十万大军也不是容易的事。

这就是耿炳文为什么要把兵分别放在三个地方的主要原因,他的目标不是想用这三万人马就打败朱棣,而是要用这三万人马拖着朱棣,进而达到合围的目的。

所以尽管手下将士们疑窦重重,朱棣依然不敢轻举妄动。一动,就等于跳进了耿炳文的圈套。

夕阳西沉,夜幕降临,朱棣在军帐里苦想破敌之计,却万万不会想到这个时候,在离雄县二十里外的白沟河对岸,有一个人牵着马儿正要渡河。

虽然雄县城已经是两军对垒,一触即发,但位于雄县二十里外的渔村却是一片祥和。

这个渔村很小,只有十来户人家。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打渔,晚上织网,把打到的鱼拿到镇上去卖了之后再换回些油盐酱醋,便足以维持生计。由于渔村离城镇甚远,他们也不担心战火会烧到这里来。当然天下是谁的,就更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了。

朱高炽牵着白马,站在岸边,待那渔夫将船摇了过来,他才走上去问了句:“船家,我想过河,不知道能不能送我一趟。”

“公子要过河?”渔夫抬起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听说朝廷的军队跟燕王的军队要打起来啦,公子这个时候还要过河做什么?”

“家里人病重,听说河对岸有个神医能治百病,我要过河去给家人抓药。还请船家行个方便。”朱高炽边说边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到渔夫的面前。

“公子是孝顺之人。”渔夫摆摆手,将那锭银子推了回来,“老朽送你过去就是了。”

朱高炽看看渔夫,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银子,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点点头,抬脚踏上船头。

渔夫见他腿脚有些不便,忙上前扶他上船,随口问道:“公子的腿……?”

“不碍事。”朱高炽倒也不在意,“因为我腿脚不便,所以需要骑马尽快将药抓回来,所以,这马……”

“没事没事,让它也上船吧。”渔夫憨厚一笑,“还好你是遇上我了,我家的渔船可是这村子里最大的。”

朱高炽拱手道谢:“多谢船家。”

渔夫没再说什么,看着一人一马安全上了船,摇着橹朝河对岸缓缓驶了过去。

夜深人静,河岸上的风夹裹着初秋的微凉阵阵袭来。军营之中,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还在燃着火苗,随着夜风袭来的方向在空中飘散。巡逻的侍卫十人一组,手持武器,高度戒备在营地之中来回穿梭。营地大门之外,守卫的将士正在换班。

负责夜间巡逻的大将沐晟从营地里走出来,在门口巡视一番,交代了几句,正要转身离开之时,突然一阵劲风袭来。

沐晟本能的偏头躲过,那锋利羽箭便险险的从他脸侧擦过去,直直的钉在木栅之上。

“有刺客!”守卫大喝一声,拔出剑来,瞬间围到沐晟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月朗星期,夜凉如水。晚风撩起沐晟的发丝衣袂翩然翻飞。可他努力瞪大了眼朝羽箭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却没发现有任何可疑之人。

沐晟有些震惊,想这戒备森严的燕军阵营,怎可由一个刺客来去自如?看来,这次的对手不简单呐。

守卫见他不语,担心的上前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没事。”沐晟从那木栅之将箭取下,见凌厉箭尖扎着一封书信,上面只写着四个字“燕王亲启”,遂不敢怠慢,吩咐守卫严加防范,握着那封信快步走向朱棣的营帐。

此时的朱棣,正与张玉在研究作战方案,见到沐晟进来,忙问出了何事。

沐晟把刚才在门口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将手中书信递过去。

朱棣疑惑的接过信来,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震惊激动之余连拆信的手都开始颤抖。

张玉、沐晟不明所以,对望一眼同时看向朱棣。

朱棣打开信,简单阅读之后一把抓住沐晟的胳膊,语气急切道:“送信的人呢?”

沐晟不解他为何突然这么激动,却也不得不如实回答:“王爷,这信是射到木栅之上的,属下并没有见到送信的人。”

张玉见状,以为军情有变,忙蹙眉问道:“王爷,出什么事了?”

朱棣听闻沐晟并未见到送信之人,不由得眉头深锁,喃喃自语:“走了?怎么会呢?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进来见我?为什么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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