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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门 下——by拏依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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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那我走了?”

点头。

转身离去,霍芷嫣却又忽而回身:“由尘,这次回来会待多久?”

“不久,大概三两天。”

“哦……那我可以去找你吗?哦不,是我们在街上遇到了,你可以陪我走走吗?你也知道,我挺着一个大肚子,别人都当我瘟神一样,你不会也这样吧?”

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松了一口气:“那我走了!以后若是在街上遇见,你可别当我是陌生人就好。”

“由尘明白。”

面向着由尘,霍芷嫣向后退了一步,她看着他,淡淡的笑靥如花:“由尘,再见。”

“再见。”

转身走进来来回回的人群之中,只是片刻,便好似咫尺天涯,霍芷嫣娇小的身影瞬时便消失在了一片人海中。

“哎呀!谁的荷灯沉了,沉了!”

第六十七回

梅山酒肆重新开张了。

七巧节过后的第二天,崦嵫城内传遍了此话。

起初大家都还以为是哪个无聊的家伙传的谣言,结果有一两个耐不住性子的人跑去梅山下一瞅--

嘿,那原先还落败一片的酒肆,此时正敞着门,门前挂着一条干净的幡子,显然是示意众人,酒肆重新开张!

“这由尘老板不是走了大半年了么?当初若不是他请到南岳仙君施药救人,咱们崦嵫城早就是一座死城了。”

“是啊,我也正想不通此事呢。照理说,他与清乾仙君那般熟稔,离开崦嵫城指不定是被上仙瞧上眼了慧根,收到南岳山做徒儿了,怎的突然回来了?”

“慧根?”有人邪笑两下,“我说是瞧上了那张迷死人的脸蛋儿,和那销魂的身子才是吧?”

闲聊的汉子中,有人蹙了蹙眉:“怎的说话呢!那清乾仙君可是上仙,连玉帝都要礼让三分!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想遭雷霹么!再说,咱们全城百姓的性命都是上仙和由尘老板救的,你没心没肺,可别教坏了别人!去去去!”说着,嫌恶地挥了挥手,将那男子赶离桌前。

男子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子后大声吼道:“我呸!什么仙君圣人,还不是玩屁股卖屁’眼儿的下流胚子!我看是人家玩腻了,看不上眼了,把他赶下山了才对!你们又不是没听说那些有钱的大老爷们的话,当日目睹清乾仙君,便是与那狐狸精暧昧得很!我早就说过,男人长成他那个祸水样子,天生就是被人压的!他倒是比一般的兔爷儿高贵些,卖也是不卖给常人,专门勾搭仙人了!哼哼,我看清乾仙君愿意出手施药,指不定就是人家屁’眼儿舒服,心底一乐呵,便随手管了管人间疾苦!要不然,你们以前听说过清乾仙君管人事么?有吗?有吗!”

“放屁!你给老子滚出去!”那一直为由尘二人辩护的大汉突的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差点一掌翻了桌子,而后喘着粗气指着男子骂道,“老子这里不欢迎你这种忘恩负义说三道四的杂碎,滚其他茶馆去!滚!不然小心老子揍得你满地找牙!”

“你你……你敢!”男子吓得一个哆嗦,后退两步,却还要一逞口舌之快。

“老子有什么不敢?!快给老子滚出去!”

“石三你就快走吧!文老板一家三口的命,都是由尘老板和清乾仙君救的!此时此地你说那番话,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快走快走!莫要再说那些下三滥的话了!”一旁有人出面拦住双目通红的茶馆老板,言语间不停招着手叫那名叫石三的男子离开,脸色也微微含着一丝厌恶,想必当初,也曾受过由尘两人的救命之恩。

石三见自己自讨没趣,茶馆里除了反感他的人,剩下的皆是看热闹的。整了整衣摆,他不屑地冷哼道:“呸!破茶馆!”说完,拂袖灰溜溜地离开了。

这几日来,城中的茶馆酒坊到处皆是关于由尘与清乾仙君的闲言碎语,有好有坏,有褒有贬,总之是千奇百怪的。

而当事人这边,除了酒肆重新开张后,莫名其妙地多了无数送礼的人之外,三天两头的还有人给他送这送那,其中以酿酒的五谷为最多。

起初由尘还不知道为了何事,推又退却不了,只好先全部收下来。而后才渐渐明白,原来是崦嵫城的百姓感激他当日施药救了全家人的性命,因此对他的态度忽而转了向,完全没了从前的那份轻蔑心态,仅剩的都是劫后余生的感激之情。

知晓前因后果之后,由尘的心情却是更为复杂。

虽然辗转红尘百余年,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情与朴质。可是,若是当初那道玄雷不是因为自己才被击碎,由尘或许面对着那些前来答谢的百姓还能坦荡几分。偏生事不如意,他既不能自打耳光说自己的不是,又无法完全退却他人的好意。

如此,心底总是怀着一份不安和愧疚,沉默地全然受之。

当然,而后他也想出了一个办法,以此总算令自己心安了些许。

那办法便是用百姓送来的五谷酿成一坛坛养生的好酒,待他们再来之时,以此做为回礼。

起初他们也是不愿意收的,奈何上次染上瘟病便是被由尘的酒汤救了下来,于是心底形成了一个“由尘老板的酒是益寿延年的宝贝”的心理,第一二次推脱,第三四次便再也禁不住诱惑了。

而且,酒肆的生意也较之前好了许多,城内的大酒楼也每每前往酒肆来一车一车的买酒。

如此稀里糊涂地过了好些日子,待由尘回过神来时,原先只打算留一两日的,现下竟已过了快一月了。

“尘老板,多谢你的酒啊!这是您的酒钱,小的先回酒楼了。”

握着手中的银两,由尘对着牛车上的酒楼伙计施礼道:“小哥一路好走。”

“尘老板客气了!”说着,驾起牛车往城内赶去。

负手伫立在门边,片刻后,由尘回去了自己的酒肆。

现下正是黄昏时段,酒肆一般已经打烊,因此肆内除了还未收拾干净的桌面,早已是冷清一片了。

将几锭银两放进存钱的瓷罐中,听着那叮咚的一声,不知为何,由尘竟觉得这样的日子让人好生贪恋,生不出一丝厌烦之感,更甚之,心底觉得那般的充实平淡。

住在崦嵫城境内已有百年,这酒肆也开了好些年,竟是到了今日才体会到了做为一个普通凡人的感受。

温馨而又平淡,充实而不虚浮。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令人十分安乐知足。

门边传来响动,好似有什么人进来了。

回过神来,由尘忙道:“小店已经打烊了,客官还是……”话还未说完,待一转身看清来人时,却不由得僵住了身子。

“人间的酒肆原来是这般模样,寒酸得紧。”那人四下打量了一番,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微微有些失神,由尘忽而想起了从前的光景。

“白日里的酒肆,果真好不热闹。”

若是没有记错,那人也如此说过。

轻声叹息,由尘略微揉了揉额角,果真是酿酒忙糊涂了,竟连清乾仙君的气息都没有察觉到。若非濮落此时出现,他怕是也快忘了自己是妖了,竟与凡人如此和乐。

“仙君光临寒舍,不知是为的哪般?”拉开风帽,由尘沉稳地对着只有几步之遥的人说。一头雪发银丝垂落下来,银白色的眉峰下,淡金色的眼眸静如湖水。

濮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而道:“这里不是酒肆么?怎的本尊进来多时,却不见老板前来招呼。”

又是一句似曾相识的话,只不过变了称谓而已。由尘还记得,那时的濮落在他面前自称的本仙君,只有对着不加信任的人才会自称本尊。

如此时时都是以本尊自居,怕是此时的濮落,已不会再去信任他人,更别说亲近他人。

心底微微泛起一抹酸楚,由尘动了动唇,本想再次强调此时酒肆已经打烊,可是话到嘴边时,却成了“稍等”二字。然后,略微迟疑了一下,终是撩起后院的帘子,向着酒窖走去。

掌着烛火,一个人在酒窖中挑着酒,由尘忽而有些恍神,心底总是有些不安生。待再回神时,手中已握紧了一只小酒坛。

惊魂,曾是那人最爱喝的酒,也是自己第一次陪他痛饮的酒,更是自己回回醉倒在他怀中的酒。

真想不到,自己下意识的,竟挑了这种只会醉了自己的酒水。

浅浅苦笑了一下,由尘抱着酒坛出了酒窖,待脸颊再染上夕阳的颜色时,早已是一片云淡风清。

回到前厅,抬眼便见濮落坐在一张矮桌前,直着身子静静地等候着,一身高贵冷漠,却令他当下愣住了。

由尘还记得,濮落第一次来酒肆时,便是选了那张靠里的位子。

“仙君,”强迫着自己回过神来,由尘搂着酒坛,端了酒碗走过去,“小店的酒酿并非琼浆玉液,若是不合仙君的口味,还请仙君莫要怪罪。”语毕,也便到了濮落身前。

开封倒酒,一系列的动作由尘做得都极为自然,似乎这一月下来,天天都会如此重复。

只是,濮落墨色的眸子望着他熟稔地倒酒,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碍眼。

“妖界妖娆甘心委身人间酒肆,本尊倒是从未想到过。”他冷漠地言语,字里行间都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揶揄。

将盛满的酒水推到濮落面前,由尘无言,好似并未听见他说的话,绝色的瓷白容颜看起来那般的漠然。

“仙君请慢用。”淡淡地说完此话,由尘抬手拜别,一派从容地走到柜台后,半卧在席地的软塌上,然后提起矮柜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

濮落望了他半晌,瞧见他似乎极为不想搭理自己,沉默片刻,终是端起面前的酒碗,浅尝辄止。

舌尖上传来酥麻的感觉,味蕾好似瞬时全然被打开,如遭雷击一般,让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含着一丝诧异,濮落沉吟:“畅快。”虽是清酒的芳香,却完全是烈酒的感受,两种感受反差极大,很能令人为之上瘾。

他看了眼那支在柜台上好似打着瞌睡的人,一脸的冷漠被垂下的眼帘投下一抹阴影,看似极为疲惫不堪,以致捏着茶杯的手久久地伫在半空,白色的水雾迷蒙了那张倾尽天下的面容。

“这酒叫什么名字。”他沉声询问,似是不甘一人饮酒的寂寞。

“惊魂。”明明看似撑着脑袋睡过去的人,稳稳地回答他,只是语气中的疲惫慵懒,让人很易觉察出来。

惊魂惊魂,确实酒如其名。

沉默下来,又是相对无言的场面。

“本尊,曾与你相识?”

问出久久缠绕于心头的话,濮落忽而感到一股释然,便更为洒脱地自斟自饮。

柜台前沉默许久,若非那偶尔送到唇边的茶碗,濮落还以为自己在与一只瓷人对话。

“仙君想要怎样的答案?”半晌后吐出的回答,却是那般意味深长。

“本尊要听实话。”

缓慢地放下茶碗,由尘忽而抬起眼帘,静静地看向正望着自己的冷漠仙人,问:“仙君当日怎会与廉君在一起?”

略微一怔,濮落还是答道:“本尊感到他身有紫蒲藤的气息。”

淡金色的眸子一阵失神:“紫蒲藤?”略微迟疑地问,“南岳至宝?”

濮落点头。

脸色不好地默了下来,由尘不自然地撇开头。

廉君身上的紫蒲藤,是最初便置于心莲上的。自己的魂魄缺口整整用了十一根紫蒲藤,可是每次与现在的濮落相遇时,他从未向自己问起只字片语。

难道,自己身上的紫蒲藤气息他丝毫感觉不到?

仔细想来,除了紫蒲藤以外,胸口的另一颗心本也非属于自己,而那无上的仙君却依旧毫无察觉。

这,到底是怎么了……

捂住心口,那紧挨着那颗金心的自己的心隐隐作痛起来,仅是一点疼痛,便令他有些难以呼吸。

而这边,刚端着酒碗的濮落却忽而低吟了一声,由尘抬头看过去,便见濮落头疼的抚着额角,英俊的眉深深地蹙着。

“仙君怎么了?”他试探地轻问。

濮落抬首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本尊头疼。”只是他并未告诉由尘,每次自己头痛起来的时候,便好似感到有一颗心在隐隐作痛。曾经他以为是自己的心,可仔细想来时,他清乾仙君的心也会痛吗?

“既然如此,仙君还是少饮些酒,由尘这儿不比仙君的宫殿,怕是不能令仙君安眠。”

濮落看着他一脸的淡漠,却不知为何更加地不想回去,于是一碗又一碗地喝着酒水,直到由尘又去了好些次酒窖,天色晚了下来,肆内掌起烛火,他依旧从容不迫地斟着喝着,好似千杯不醉。

如此,直到由尘支着头沉沉睡去,濮落仍旧一个人坐在矮桌前,一杯接着一杯地自斟自饮着,一旁的桌面上,已放了好几只空空如也的酒坛。

第六十八回

掐指算算,三凶星归阵之期竟已过了大半月,这是由尘第二日惊醒过来时刹那想起的。

半月前,本应是三凶星聚合之日,三凶无天之劫一现,三界将有大难临头。但是,却不知为何整整推迟了这般久。

仔细算来,好似聚合之日便在这个月底,不出十日。现下他又不能上仙界找笪爻问问清楚,实是有些难办。

另外,癯仙既然在仙界,他就必须还要去瑶池梅林一趟。他总觉得,若是麓公所言非虚,花门便是癯仙的花冢,那么,最有可能找到答案的地方,便是瑶池边的梅林。只不过,未到十一月规定之期,他根本无法明目张胆地闯上仙界。

“难道,真要等到十一月?”迟疑地轻蹙眉头,由尘又摇了摇首,“不行。”那时无天劫已过,笪爻曾说此劫与癯仙魔胎有关,自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心底思绪万千,由尘站在长生池边,久久伫立。

他略微抬头看向青天,似有所思地轻语:“不知太白老儿现下可有闲暇?”回神一掌翻开,掌心光芒一闪,一道文书模样的小册子凸现掌心。

翻开空白的文书,抬起一指,指尖闪烁着一抹红光,疾走飞书一阵,文书上已书两行字迹--

代查瑶池梅林,试问笪爻无天。

又曲起小指置于唇边,运气吹响一声尖细的哨声。片刻,白云飘浮的青天由远而近传来一阵鹤鸣,黑白相间的仙鹤缓缓飞至长生池上空。

“仙鹤,有劳。”

向天抛上文书,那黑白相间的仙鹤鸣叫一声,便稳稳衔住文书,于空中打了一个旋儿,便展翅飞向白云之上。

直到看不见仙鹤飞远的身影,由尘才转身离开了长生池。

缓缓拉起风帽戴上,抬手撩开通往大厅的帘子,然而却被从肆内传来的闲聊声顿住了脚步。

“我今早听说,王大娘家的高升也失踪了!”

“什么?那小子也不见了?”

“是呢!这都三十几个了!”

“唉,这是什么事儿啊!咱们城里都失踪了好些年轻力壮的男丁了,现下一入夜是男的都不敢出门,一个个龟缩在屋里,连活计都不管了。昨年挖心喝血的妖怪都没找出个影儿来,如今却又出这么个事来!你说我们崦嵫城造了什么孽啊!一年到头不出点事儿就不安生!唉……”

“造不造孽我不知道,但是我晓得,要是太守大人再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怕是城里的壮丁都要跑光了。”

“对了,这太守大人是怎样说的?”

“还能怎样说,妖怪采阴补阳呗?”

“又是妖怪?上次的妖怪都没找出来,怎的现在又冒出个妖怪来?没这么巧合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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