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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bycya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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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固然有爱,却也并没有肆意伤害旁人的理由,更加不能拿别人的名誉作牺牲。

第十九章:劝解

方孟二人不敢答话,孟长生却“嘿嘿”笑道:“儿媳妇说的极是,木已成舟、米已成炊,这婚事可是反悔不得的了!儿子,是男人就拿出担当来!”

孟少卿面色惨白,先前他是态度不坚,被父亲一顿喝骂便昏头昏脑地答应下来,但重遇方勤之后,他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接受一个未知的女人。况且父亲也并没有病重垂危,被老父欺骗,孟少卿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怨恨的,他恨父亲不通情理,不愿意放过自己与方勤。

因为方勤是男人,还因为方勤是花匠的儿子,是庄里的奴才么?

孟少卿自小与方勤一同长大,早已生了情愫、赴了云雨巫山,那滋味确实美妙得令人难以忘怀,孟少卿与方勤在一起时,也不用再烦恼因为天资鲁钝而被父亲与师傅责罚。方勤比他聪明,学东西也极快,孟少卿偷偷在父亲传授的拳经剑谱里捡了几句口诀背给方勤听,谁晓得方勤比他学得还好、运用得还要灵活。

孟长生发现儿子跟方勤的混帐事儿时,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用了各种办法隔开这二人,哪晓得到了最后,竟是越发纠缠。方勤虽是花匠的儿子,但那心思却足够活泛,孟长生已是老奸巨滑,谁想这小辈与之相抗竟也没落下风。

若方勤不是跟孟少卿闹出后来这许多事情,孟长生便是收他为徒也未尝不可,以方勤和孟少卿一同长大的交情,将来正可辅佐孟家。但这狗奴才,却是胆大包天,勾得孟少卿连媳妇也不想娶,一心只弄那断子绝孙的勾当。

想到此处,孟长生便觉愤然,嘴上也不留情,阴阳怪气地骂道:“两个男人,在一起挖屁眼掏大粪,学那推屎虫,倒是快活得紧呢,自己想想也不觉恶心!

孟少卿固然是羞得满面绯红,方勤脸色也是铁青,谁又愿意被人指着鼻子骂,尤其这话还百般难听。厅中另外二人不经意地互瞟一眼,对这推屎虫的论调显是觉得既新鲜又好笑,孟长生话虽粗糙,讲得倒十分贴切,难怪方孟二人面色不佳,料想果真被恶心到了。

孟长生讲到得意处,越发收不住口,声音聒聒如禽鸟,令人难以忍受。他正想趁此机会再好好教训儿子一番,要将乖儿拉回正途。

这时候,淑女谢晓玉轻启朱唇,柔声道:“请——闭嘴!”

孟长生一愣,随即不悦道:“儿媳妇,你老家公我正替你教训夫婿呢,你且忍一忍,少卿是个好孩子,禀性纯良,只是误交歹人,被这狗奴才将他给带上歪路了。”

谢晓玉却道:“不劳孟老伯费心,我只讲几句话而已,不会耽误老伯太多时光。”

孟长生神情僵住,暗道谢家的人终于开始刁难,事情可越发不好办了。

谢晓玉转身面对着方孟二人,福了一礼,才缓缓道:“今日二位加诸于我的耻辱,唯有鲜血才能洗清。谢家习剑,拨剑吧!”

谁人敢对谢家子弟拨剑?即使是从未习武的谢晓玉,也具备一种慑人的气势,教人不敢轻觑。

孟少卿将方勤往身后推了推,拿身体掩住。他怕方勤果真动手,伤了这谢姑娘。

孟少卿觉得自己在这桩婚事上态度反复,已经牵累得谢晓玉闺誉受损,若再因自己而令她身体上受到任何损伤,那就太对不住这位温婉的小姐。

谢晓玉面上却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即冷且艳,谢小姐缓缓地说道:“你要保他,也无不可。这一剑就自己领受吧!孟少卿!”

最后那几字自谢晓玉口中轻轻吐出,如同春日里的一缕拂柳枝条,柔软而娇嫩,她唤着孟少卿的名字,就好似新嫁娘呼喊丈夫一般充满着驯良的情意。

但下一刻,谢晓玉的整个人却都变了,变得凌厉、坚定,目光灼然,弥散出一种夺魄摧魂的杀气。

披着那一身鲜红似血的新娘嫁衣,她蓦地腾起,如一道红色闪电向孟少卿扑击而去。

谢晓玉抑是神剑山庄子弟。

她手中有剑!

谁能料到谢晓玉竟是会使剑的?她看来是那么的娇弱与柔婉,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并没有大喊大叫,声音还是那么的温和与平静。

没人能预料到谢晓玉会刺出这一剑,即使是谢晓澜,他也并没有看出妹子动了杀念,甚至连谢晓玉会使剑这件事情,他也未必知晓。谢家的女子是不被允许习剑的,以免出嫁之后将家传剑法流传于外姓。

谢晓玉的剑干脆、快捷,并且极稳、极准,这种剑法绝非一二年的时光便能习练得成。她身上究竟还藏有多少秘密,温婉柔顺的淑女,这是她真实的本性还是仅为示人的面具?

孟长生瘫坐在木椅上,发出一声惨呼,他在想,完了,自己的儿子这遭可是彻底完了!被那狗奴才毁了心智、变得痴傻愚笨不说,这回连性命都教他给害了!

方勤也是一阵心寒,他想要替孟少卿挡下那一剑,但不知为何,他却又觉身体如同被施法定住一般,僵麻酸软,半点也动弹不得。孟少卿则更是不及反应,他的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谢晓玉的剑势之下,无从反抗,也无法回避。

他死定了!

谢晓玉的剑未足二尺长,短小,却锋利。她那只纤细而白皙的手腕将利剑推进,不过瞬息功夫,已抵至孟少卿的胸口要害。

燕儿羽攥紧了双拳,心中好不懊恼,这笔生意居然被谢晓玉抢了先,孟少卿的性命居然是沦丧在一位淑女的手上,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他玄燕的脸还往哪儿搁?

虽早料到谢晓玉有古怪,燕儿羽却也没看出她还是剑术高手,瞒了这么多年,这姑娘果真好能忍得。

此时谢晓玉只要再使一分气力,就能顺利地取了孟少卿的性命,燕儿羽觉得事情的结果已再无任何悬念,孟少卿毁婚,被新娘子一怒之下取了性命,从此神剑山庄与百花山庄两家交恶,打杀一番,再花上个几十年时光清算恩怨情仇。

应该是这样,没错的。

然而就在事情被推至巅峰云端之时,后续的发展却又突然峰回路转,变得更加出乎众人的意料。

谢晓玉的剑断了。

从剑尖开始,一寸寸断裂,一寸寸掉落,敲击在坚石铺就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谢晓玉使剑的手绝无半分停留,那剑的断裂也是恰到好处,二者的节奏完全合拍,没有一丝错漏。

一柄利剑,转眼间便断得光秃秃,谢晓玉拿那剑柄在孟少卿胸口上轻轻一碰,如细羽微触,几乎令人感觉不到。

“嗨,呆子!好玩儿么?”谢晓玉肃杀的面容已换上晏晏笑意,她将手中的残剑随意往地上一扔,俏皮地问道:“这一手功夫可还看得?”

孟少卿傻愣愣地点了点头,这功夫何止是看得,简直神妙到了极点,孟少卿武功虽不强,毕竟是世家出身,自小接受严格的管教,习武不成,却把眼界练得颇高。以内劲震断铁剑还不算难办,最难拿捏的是要将其震作一寸长短的数截,并且时间还须拿捏得精准,这就需要十分敏锐的眼力与控制力。以往孟少卿从未看过有人如此使剑,以后也未必再能得见,能如此收发自如的原本就仅有寥寥几人。

谢晓玉整了整衣裳,径直站立一旁,这时候孟长生的惨叫声才因力竭而告歇,他一口真气没能回转,尚在调息之中,铜铃般的一双眼睛倒是睁得极大,其内包含的情绪复杂多样。他简直被谢晓玉玩的这一手把戏惊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

“孟老伯,你若嫌儿子不够出息,我替你杀了他如何?干脆利落地了结,也省得再给你老人家添堵。”谢晓玉理了理鬓边微发,适才的动作令她发饰稍乱,略作整理才又恢复了淑女的模样。

她在明示适才只是牛刀小试,若孟长生点头答应,她大可再动手,果真取了孟少卿性命。

谢晓玉不仅剑法好得出奇,心思也十分刁钻。

孟长生立即挣扎从椅上站了起来,他连连摆手道:“不要,千万不要,小儿再不成才,那也是我孟家唯一的根苗儿,是百花山庄的继任庄主,可杀不得啊!”

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孟长生面色通红,仿若醉酒之态,大概是他强运真气与药性相抗的缘故。这老奸滑原本想着籍由此药诓骗儿子屈服,这回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不仅儿子没骗着,把自己还搞得狼狈不堪,甚而无法阻止别人对儿子的攻击。

这种虚弱无力的感觉简直太痛苦了,什么也做不了,就好像真的已是等死之人。

孟长生勉强走到谢晓玉跟前,将儿子遮拦在后,这才道:“谢小姐,这件事……我看就此算了吧,错全在我,是我这老糊涂不该挟恩要求尊翁答应这门婚事,老伯对不住你……”

当年机缘巧合之下,孟长生曾救助过谢灵石,也正因为这段关系,他才能有底气去替儿子求得婚事,为百花山庄的将来作下铺垫。岂料孟少卿却并不领情,反而在那狗奴才的唆使下私奔逃走,毁了孟长生的所有心血与寄望。

谢晓玉微微笑了一下,有些嗔怪道:“求亲容易,毁诺却是艰难,孟老伯你是要陷我父亲于大不义么?神剑山庄的声名岂能容你父子一再玷污?”

孟长生忙道:“这事确是我孟家的不是,姑娘要如何处置才能满意?”他觉出谢晓玉话中留有余地,索性便探问个明白,谢家究竟想怎样?

谢晓玉却将纤手一抬,指向谢晓澜道:“我只是女流之辈,如何能自作主张?哥哥亦在此处,自然该由他拿个主意。”

从斥声到击剑,谢晓玉气势陡涨,已是一副掌控全局的模样,孟长生放低姿态向她问询,这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谢晓玉似乎又不愿意作出决定,反而将责任推到谢晓澜身上。

众人一时也猜测不出她到底想要怎样的结果,只有静观事态发展。

被数道目光注视着,谢晓澜摇了摇头,无奈道:“也罢,谁让我是你的兄长呢,这件事便由我来作主了结吧!”

谢晓澜走近几步,冲孟少卿拱了拱手,道:“少卿世兄可是铁了心不愿意娶在下的妹子?”

孟少卿不假思索便道:“不娶!”

谢晓澜绕着方孟二人踱了一圈,拿目光将他二人上下打量一番,又道:“那若是我让你娶这位方兄呢?你可愿意?”

孟少卿与方勤握在一处的两只手捏得更紧,二人一时错愕,不明白谢晓澜讲这话是真心实意还是仅作讥讽。

谢晓澜扯了扯被绳索牵住的燕儿羽,让他在方孟二人眼前毫个相,继续用他那温和的笑容迷惑着一对小情人。

“其实我们也算得同一类人,我是指在那件事上。”谢晓澜悄悄捅了燕儿羽一下,示意他给出点反应来。

燕儿羽傻呵呵地微笑。

谢晓澜又道:“其实男儿与男儿之间,也未必没有深情厚意,大家彼此契合,想要结为一体,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孟长生一听这话,呼哧呼哧地又开始喘起粗气来,若讲这话的自己的儿子或是方勤甚至是其他任何人,他早已勃然大怒,抡拳击了过去。

但这话是谢晓澜说的,谢晓澜的话在江湖上不仅极具份量,也更具一种震慑力。何况孟长生自知理亏,他明知儿子不能接受一个女人,却还是昧心求亲,以往日恩义作筹码,要挟谢家之女下嫁。闹出如今这些丑事,孟长生可没脸再去要求谢家人。

方勤想了片刻,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孟少卿会意得,赶快应道:“我自然是愿意娶方勤的。只是,这亲事父亲怕是不会准允。”

孟长生把脚一跺,劈头盖脸地骂了过去:“混帐东西,你还没清醒么,你就是做梦也别想梦到我答应你跟那狗奴才搞在一起。”

谢晓玉杏眼一瞪,微微拨高了声音道:“孟老伯,我哥哥正在与人商谈解决之道,你若一再打断,莫怪我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到时候,只怕要对不住孟世兄了。”

谢晓玉的解决之道已然展示过一遍,将孟少卿一剑了结,她纵然成了望门寡,所受耻辱却也用孟家人的血洗清。

孟长生被这厉害小姐一抢白,瞬间失了威猛,面上显出悲凄神色,其实细细想来,这老人家也是十分可怜,他既恨儿子不成材,却又深恐儿子受到任何伤害,天下父母之心多半与此相同,确是令人动容感叹。

孟长生粗着嗓子,尽量控制住声调,试着解释道:“谢家侄女儿,不是我存心打断,而是谢贤侄的提议着实行不通,这天底下哪有两个男人成亲的道理,即使是灵石老哥,也断不会同意的。”

天底下确实没有男人娶男人的先例,便是有那断袖之癖,也是背着人偷偷摸摸地胡混,哪里能这般明目张胆议起嫁娶之事?

谢晓澜的话非但没有道理,更加不可实行。

谢晓澜柔声劝慰道:“孟老伯,你的顾虑虽极在理,然而情感之事终究不是个人能够控制的,若让孟世兄胡乱娶个女子,岂不是害人害己?至于说男儿间结亲并无先例,我倒有一办法,既可让有情人如愿,也能令我那可怜的妹子声名得以保全,不受这委屈。”

孟长生道:“什么法子?”

谢晓澜道:“并没有外人见过新嫁娘是何模样,神剑山庄也并非只有一位小姐。”

孟长生奇道:“那又如何?”

谢晓澜笑道:“既然无人见过,那么她可以是得,他也可以是得。”谢晓澜指了指被挡在孟少卿身后的男人,放缓了声音道:“若方兄果真有情,自然也是愿意为情人作些牺牲的。”

方勤觉得脊背一凉,即使躲在孟少卿身后,他也觉得谢家三少爷的目光如同刻刀般,一下下凿在他的皮肉、印入他的心肝。

谢晓澜并没有放过他,而是用几句话就将方勤逼到了死角。

他说的是:“若你成为神剑山庄的小姐,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嫁入孟家。”

第二十章:结亲

一个大男人,如何能成为神剑山庄的小姐?

谢晓澜这要求实在提得刻薄,方勤若以女人名义嫁入孟家,岂止是做出一些牺牲,简直葬送了他男人的尊严和将来,再没有任何前途可言。

男人与女人的世界终究是不同的,尤其在这个女人仅是作为家庭依附的时代,方勤一旦答应,他甚至都不能再被叫作方勤,而只能被称呼为孟谢氏,名和姓,无一保留。

谢晓澜正是要方勤陷入两难境地,他想要瞧一瞧,这个自诩真诚的男人,究竟能为情人做到何种地步。

孟长生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他既不愿意方勤果真嫁了进来,却又觉得如此处理有种微妙的恰当,能够令许多难题得解。

方勤目中掠过一丝犹豫,他想了许久,孟少卿盯着他,也看了许久。

终于,方勤还是点了点头,他答应了。

谢晓澜淡淡一笑,最后宣布道:“恭喜你,新嫁娘,今日便可以成亲了。”

吉日,良辰。

现成的礼堂布置,这已是近日来百花山庄操办的第三次拜堂仪式。

没有吹鼓手,没有赞礼人,连宾客也仅有那么几位。

孟长生觉得自己已经作出了极大的让步,他绝不愿再做得更多。方勤甘愿为孟少卿背负女子身份,孟长生总算稍微放心。其实,孟长生心中也还另有打算,方勤这样子嫁进来,并无任何名份上的保障,若有一日儿子后悔了,大可将其逐出山庄,另觅名门淑女匹配。

如此处理,于神剑山庄名誉无损,而孟谢两家也仍然有着姻亲之交,江湖上人人知晓。孟长生想为儿子寻得靠山的打算,总算没有完全落空。

虽是仓促拜堂,孟少卿仍坚持为方勤也寻了一套大红的新郎服饰,既然是与心爱之人的结合,他绝不愿方勤再多受委屈。

也不知孟少卿从哪里就弄出来另一套新郎喜服,谢家兄妹暗自猜想,多半是这位憨羞却痴情的孟家少爷在许久之前便暗地里臆想着有一日能与情郎结成连理,这才偷偷制了礼服藏在房中,居然还就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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