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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受难记——by截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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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人年轻时总是沉不住气的,一切的情绪,心态变化都明朗地摆在台面上,所以,当朴兮言的父亲发现他们的恋情时,他们都没有震惊,只是措手不及。朴兮言父亲是假的压力,威胁与固执地反对在那段日子里给他们的感情带来巨大的危机。充斥在那段日子里撕心裂肺的争吵,悲伤的泪水,几近崩溃的情绪,直到现在想来心中都久久难以平息。

那一天,杨影的生日,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几近崩溃的坚持下,朴兮言终于向他提出了分手。绷了太久的弦终于在那一天断裂了。

杨影对朴兮言大打出手,血在朴兮言的脸上,身上蔓延开来,在冰凉的地上绽出一朵朵诡异的血花。那一天,朴兮言一直没有还手,因为他举得那是他的亏欠。关于朴兮言的这一点小心思,当时的杨影比谁看得都清楚,他想收手,他被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血强烈地刺痛着,可是他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心痛得麻木了,手上的动作停不下的,机械地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揍向那个自己深爱的人,直到自己泪流满面也无法停止。可是,故事总不会这样便结局,总会有那么一个意外,是的,意外。

当担心自己儿子摆脱不了杨影而暗中跟踪的朴兮言的父亲,从隐蔽处冲出来,企图从杨影的手下抢走朴兮言时,悲剧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枪声在那一刻响彻了天空,伴随着鲜血,惊呼和泪水。

枪这东西,在这个国家明明是被禁止公民私下拥有,私藏的,可是总有那么些与这个世界晦暗面相连之人能持有它,通过某些手段与渠道,加深了人与人之间在武装力量上的不平等,早就了绝对的弱势与强势。

可是,当杨影拿枪逼朴兮言放弃一切跟他走时,什么弱势,强势,全在一场深情撕心裂肺的毁灭中变为虚无。

直到多年后的今天,回想起那一天,杨影都不由得心惊。

他还记得那时,被枪指着脑袋的朴兮言的眼神,悲痛欲绝地倔强着。而那之后的行为,成了这十年来残留在杨影脑海最深刻,最残忍的影像。

恶梦——从那刻起从未停止过。

Chapter8

“影,忘了吧,十年,已经够了,真的。”童明修知道身边这个沉默的侧影在说完那句无法忘记的话后便又陷入了深深地回忆。十年了,这样的事总是不期然地发生,他也已经倦了。十年来如何深藏自己已觉醒的情愫,如何小心翼翼地扮演一个尽忠职守的青梅竹马。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十年,还不够吗?

“影?”再一次企图将这个自己爱恋的人拉回现实的影像中,他边唤边轻摇了杨影一把。

“也许,还不够吧,也许,还要更久,更久……”回过神的杨影喃喃地说着这句话,像是在回答童明修方才的劝诫,又像是呢喃于自己。转头,惨然一笑。

这,也许是他现在能拥有的最自然地笑容了。

“够了!你还想怎么样,更久,你到底还要在过去停留多久!”不知是什么成了导火索,让多年来暗自隐藏着感情的童明修终于爆发,他扯着杨影的衣襟,以从未有过的激动姿态直面杨影,他咆哮着,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

童明修的拉扯于杨影,不过不痛不痒罢了,直到看见那张布满泪水的脸,杨影才不自然地挑了挑眉,紧皱着眉头直至童明修平静下来才彻底舒缓。

为什么我就不行,影,难道我就不可以吗?——完全没有了平日的优雅,灵动,最糟糕得告白。

明修,你是我唯一能真心相待的朋友——动荡的心情,弱势的坦白,复杂的涌动。

只能沉默,用呼吸的轻薄韵律来掩饰内心的波涛汹涌。

“既然放不下,为何不去夺回来,我从没见过如此软弱的呢。”最终,只有妥协,童明修黯然,他所爱之人始终是个厉害角色,对他告白的回答比一句“不可以”更慑他心魄。唯一能真心相待的朋友吗?童明修暗自失笑,他又怎会忍心让心爱之人失去唯一能真心相待的朋友呢。好歹也算个唯一,就认了吧,尽好一个朋友的职责,然后呢,然后一个人捡拾那碎成一地的心,悄悄地拼凑完全。

“明修,你说得对,我从没如此软弱过,可是……”那之后的语句,仿佛有千斤之重,让杨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缄默。

无声的空气往往是最令人心焦的,在杨影苦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沉默下,童明修的呼吸频率不自觉地加快了,红唇半开半合地维持着另一种欲言又止的状态。天知道他有多想问杨影那句“可是”之后的话,可却不知为何,挣扎着开不了口,仿佛杨影拿不果断的态度与极度伤痛的表情,无一不影响到了他。秀气的双眉在这种挣扎的情绪中下意识地皱到了一起,好看而惹人怜爱。

“明修,还记得那一天我让你来接我吗?”

就在童明修焦急得无法忍耐,想要开口询问时,杨影却突然开了口。面对杨影的问题,童明修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天是杨影的生日,他记得杨影告诉他那一天是私奔的日子,可是当他接到杨影的电话,赶去一个极为隐匿的地方时,他愣住了,那不是杨影,只是一具失了心的活尸,他拼命地呼唤才换来杨影一个有气无力的笑容。枪还在杨影手中紧握着,杨影却在那个惨淡的笑容中彻底崩溃。做了那么多年朋友,如那一天般嚎啕大哭的杨影是童明修第一次所见,令他心痛得害怕,童明修自那天起便发誓再也不要见到那样撕心裂肺,如孩童般孤寂无助的杨影,他因此嫉恨朴兮言,却聪明地没耍任何对朴兮言的不利的小手段,他想时间总会冲淡一切,可惜这些年,仿佛从未存在过,杨影的时间从那一年的那一天起就停止了。

“明修,我还记得这些年你总是有意无意地想向我探听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但我每一次都狡猾地避而不谈,今天你想听一听吗?”

不可思议地凝了杨影一眼,童明修终是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在朴兮言与殷子离的小窝中,紧张,焦躁,恐惧的气氛正在蔓延。

“子离,子离,醒一醒,醒一醒……”不大的房间中充满了朴兮言焦急不安的呼唤声,本来只是为了安抚做恶梦的殷子离才握住他的手,此刻却不由地将自己的手越收越紧,额头上也同做恶梦的殷子离一样渗出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额前的刘海。

殷子离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不知他梦见了什么令他恐惧的事物。此刻朴兮言除了替他擦去汗水和不断用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的声音抚慰他之外,连唤醒他都做不到。深深地无力感将朴兮言毫不留情地湮没,失去了任何挣扎喘息的机会。

与方才大喊大叫的状态不同,此刻的殷子离只是蹙着眉,口中低喃着一些不成句的呻吟,脸色越发得苍白,这让朴兮言更为焦急不已,双眉似已比陷在恶梦中的殷子离皱得更紧了,将殷子离轻轻地抱入怀中,细碎的吻,温暖而轻柔地一点点落在额间,眉宇间,鼻尖,双颊,无声地抚慰一直进行着,心里却无法像表面那样的平静,痛苦地泛着难言的酸涩。

“影,不要……不要……放过我……”“痛……好痛……不要……”

“救我……救我……兮言……救我……兮言……”

“呜呜呜……兮言……救我……呜呜呜……”

终于,破碎的语句以及其微小的声音从殷子离口中传出,带着痛苦的呻吟,模模糊糊的吐字充满无助感。

那一刻,没有缘由的,朴兮言湿了眼眶,默默地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了些,无声叹息。

[杨影,是不是该去会一会他呢?]朴兮言这样想着,却又在下一刻摇了摇头。[见了又能如何,打他一顿就能消除他加注在殷子离身上的伤害了吗?]杨影。默念了一遍这些年让他念念不忘却痛心疾首的名字,随即自嘲地笑了。破碎的美梦又何足挂齿。恶梦终会醒,可美梦最怕醒。

“兮言……”不知何时,怀中的人儿已转醒,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注视着朴兮言,那眼中的茫然,无助,苍白,朴兮言全都看在眼里,疼痛不已。只是表面仍维持着一贯的冷静,紧闭的刚毅唇线终于有了一丝松动:“醒了吗?”轻轻抚上他湿漉漉的额前发,倾尽全力地展现此刻所能露出的最温柔的笑容。

殷子离乖巧地点点头,自动地又往朴兮言怀里钻了几分。

“呐。”殷子离仰头,轻启朱唇,“你不是说要帮我剪刘海吗?”

“……”

……

……

橙色的灯光下,一切静默的温暖在剪刀与头发亲密的接触的细碎声音下更显真实。没有人去开口探讨关于那场梦,无论它多可怕,无论它多美好,一切不过是沉睡中的虚幻,现在,梦已终止,无论是谁都早已清醒于现实中。

“小狐狸,你的头发很柔,很顺,和从前一样让我爱不释手。”

“……”

咔嚓,咔嚓,剪刀的声响,细碎的头发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在空中翩然起舞,散乱一地。像一根根扎入心底,吸入牛毛的刺,不易发现的伤口,持续着,微微的刺痛。

“兮言,我把它染成亚麻色了。”

“嗯,我看到了,什么时候染得呢,是不是从你开始涂指甲油时呢?”

“……”

“呵呵,我家狐狸不管什么发色都那么好看呢,不过我还是喜欢黑头发的你。”用海绵擦帮殷子离稍稍除去了些剪完头发后残留在脸上的碎发,朴兮言柔声道,“去染回黑发吧,也不涂指甲油,也不带首饰,好不好?”

Chapter9

清晨,童明修站在冷清的街道上,望着杨影渐渐远去的背影无声叹息。薄雾中,杨影的背影显得异常模糊和遥远,他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是想叫住杨影的,可是,他不知道在那之后他该说什么,就好像在杨影离开他的店前,他伸出了手,抓住了杨影的,可是在那之后,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办,所以,最终,他只能松手,任它无力地下垂。

童明修在那里站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因为,杨影的身影已经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了,似乎也没有再要出现的迹象。可是他,就是这么傻傻地站在那,看街上渐渐地开始热闹起来,车子已经变得川流不息,而上班族们也不停地一个又一个地从他眼前走过。可是这一切都不过是黑白的背景,在童明修的世界里,那抹艳丽的色彩始终不愿为他而稍作停留。

终于,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泪流满面,可嘴角的笑容却直到这一刻都倔强地挂在那里,仿佛那是恒古不不变的东西。

“老板,你……”

在走进店门的时候,童明修听见自家第一把交椅的声音,细细糯懦,煞是好听,朦胧的泪眼看见的是那张精致的脸蛋被模糊了的模样。

就这样任眼泪流淌着,童明修只轻声地说了句,我累了。便与那人擦身而过,朝店堂的里间走去。

真的累了,不断地付出,不断地乞求哪怕一点点的疼惜,很可惜,那份爱却始终无法属于自己,只是今天过后,必须告诉自己,是做了一场梦,童明修不曾对杨影有过任何友情之外的情愫,因为,还想做他的朋友啊,因为还想能陪在他身边,因为不愿他自己一个人躲起来哭泣,就是因为这些微不足道,小小的愿望,即使不是恋人也没关系,只要他不赶自己走——那我便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童明修是这么想的。并且,以后也打算那么做——不离不弃。

有时候童明修会觉得自己的幸运的,因为他至少是个男的,和杨影同性,又和杨影是青梅竹马,所以很多时候,确实比假设自己是女人的情况下多了很多便利。可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他是个女人,是否事情会变得和现在有所不同?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杨影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也许他根本就不会爱上这个是同性恋的男人,或许……或许会和现在完全不同。

不会那么辛苦,不会那么疲倦,只是静静地作为他的一个朋友,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感情。可惜,这不过都是假设,他还是个男人。

昏昏沉沉的,在那些不知所谓的思绪中,童明修渐渐地入睡。

梦境是那么得令人不解,与痛苦,时间回到了杨影和朴兮言彻底决裂的那一天,一切就在他的眼前慢慢地发生着。他知道这是梦,因为他无力去改变已发生的过的事实,所以这将是一场痛苦地梦,他想醒过来,却一直,一直地在梦境中徘徊。

也许,是杨影告诉了他吧,告诉了他十年来他都想知道的事情真相,所以,这一刻,这些属于十年前并不存于他记忆中的影像,一点点地侵入他的梦中。

十年前,也就是杨影准备和朴兮言私奔,而朴兮言却向杨影提出分手的那一天。

杨影泪流满面的同时却无法自制地对朴兮言大打出手,然后是杨影私藏的枪的声响响彻了天空。,朴兮言父亲的鲜血,朴兮言的泪水和惊呼,在那一天交织成了一首动人心魄,慑人心魂的歌曲。在十年之后仍影响着每一位当事人。

那一天,杨影尝试着用枪指着朴兮言的脑袋,逼他和自己离开,可是,最后还是失败了。

被枪指着的朴兮言不曾说过什么声嘶力竭的话,只是,他的眼神,悲痛欲绝地倔强着,没有一丝软弱。

当朴兮言默默地拿出藏于身上的小刀时,是杨影的心无助地颤了一下,他问,你这是想做什么。

强势地语调中却始终露出了一些害怕的破绽,就连杨影自己都听得出来,又何况是那个与他曾相濡以沫,又聪慧过人的朴兮言呢?所以,杨影看见朴兮言笑了,那种得意,张扬,决绝,凄凉的笑容,是杨影从未见过的,所以,那时杨影就想到了,也许,那个能够属于他的朴兮言已经彻底地死去了,而那个逼死他的人便是自己。只是,在那之后的十年里,他一直,一直地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杨影宁愿相信,总有一天,朴兮言会像从前一样依偎在他怀里,即使那个总有一天永远都无法到来。

你说我要做什么?朴兮言无力地摇了摇头,那小刀锐利的刀锋瞬间在他的小臂上割出一条深深的刀口,血,在小臂上蜿蜒曲折,终是滴落到了地上,混进了他父亲的血液中。他说,影,我不做什么,只求求你,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说完,他又在自己小臂上深深地割了一刀。

该死!你给我停下听到没要,不然我一枪打死你!杨影这么威胁着朴兮言,手却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若你想杀就杀吧。朴兮言说着,竟是凄美无比地笑起来。他说,也许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我叫你住手你听到没有!?杨影说着,双眼已愤怒地开始发红,但是仍阻止不了朴兮言一刀,一刀地割着自己。他也无法阻止,从朴兮言口中说出的那一声声,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不知是过了多久,杨影问,兮言,跟我走不行吗,难道我们的感情是那么不堪一击的吗?

朴兮言摇了摇头,他说,不是。只是,我们都该放手了。

杨影又问他,难道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朴兮言再也没有说话,只是又一次狠狠地用刀割伤了小臂。

什么,都结束了。

杨影连去阻止朴兮言对自身的伤害这件事都做不到,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勇气,他害怕,当他去阻止了他最后决然的行动,夺走了那把可视为他最后筹码的小刀后,一切是否会比现在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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