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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轮——by祁殇红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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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就他所了解,苏临并不是一个彻底的闷葫芦。

于是他奇怪的目光四处搜寻,最终在阳台上捕捉到了苏临靠在栏杆上默默吐烟的侧影。外面的夜色浓重,他只能借着客厅白炽灯的光亮仔细观察对方的神情,然而他所看到的,除了深沉,还是深沉。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走上去询问的,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有多么多余。他们原本就是不相关的人,没有必要更没有资格打探对方的心思。

所以他也一直安静的坐着,一直坐到十点他回到房间上床睡觉。

但是他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有种疑团越扩越大。

从他事隔两年后再次与苏临遇见的那刻起,他在苏临眼中隐隐察觉的黑色火焰,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燃烧,在那片火焰熄灭后所曝露出来的又会是什么,他是真的真的很想弄清楚。

虽然知道自己可能这一辈子也没有这种机会,但好奇心这种东西一旦冒起了头,就再也忽视不了。

尉铮就这样在疑窦中迷迷糊糊入睡,第二天清早又被极度可恨的尖锐电话铃声扰醒,他原本想把头蒙进被子里不去理会,然而电话那头的人恁是不依不饶,俨然有如果没人接电话就一直这么闹到明年的打算。

该死!——尉铮狠狠踢开脚下的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向客厅走去,却在路过苏临房间时猛地滞住脚步。

房门是大开的,房中央的大床上躺着一个人影,与此同时房间内床头柜上的电话同样正催命似的大肆叫嚣。

原来他没有去上班啊……尉铮惊异的想,脚步既而转向朝房里走去,既然主人在家,那自然轮不到他这个外人来代接电话了。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苏临的卧室,和他超大号橘子似的可笑卧室截然相反,这个深蓝色的房间,简洁中透露高雅。温暖的阳光从落地窗流进屋内,如同金色麦穗洒在淡淡米色的床榻上。

他真不明白苏临怎么能对这么吵人的铃声完全无知无觉,静静的躺在大床中央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露在被褥外的光裸胸膛有微微起伏,简直和个死人没什么两样。

尉铮紧盯着他的脸来到床边,他的左手高高置于头顶上方,头发不羁的洒落枕上,没有丝毫瑕疵的睡脸同样没有人前的严厉武装,本该安详,眉头却不紧不松的拧起,似乎梦见了什么极端讨厌的事不得醒来。

这也是尉铮第一次正视这个男人睡觉时的脸孔,当他的视线不受控制般在对方薄薄的嘴唇以及锁骨下结实的胸肌来回跳跃时,脑海中猛然蹦出一个他以前从未想过用过的形容词。

性感!啧啧啧……

早在第一眼看到苏临的时候他的职业病就感觉到了,苏临是个非常适合当top的男人,因为他毫无疑问拥有的强壮力量以及通常会显得较为苛刻的严厉,还有偶尔会因同情而为对方撑起的保护伞,所有的一切都足以让人信赖;但同时他觉得让苏临担任sub也是个非常新奇的主意,因为越是强的人折磨起来就越有成就感,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想象出当一记记蛇鞭甩在这层漂亮皮肤上所溅出的血花有多么的诱人……

呃……呃?!他刚刚在想些什么?

及时回过神的尉铮连忙用力甩头,把脑子里这无聊至极的想法抛出老远,这才重新想起自己之所以进来的目的,提高音调中气十足的低吼:“起来!电话!”

床上的人依然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反应就像他是在对着空气叫嚷。

“你死了吗?!快接电话!”尉铮烦躁更甚,吼声也愈加增大,然而对方就是死死不肯给他回应。就在他的喊声停止三秒后,电话也适时机的停止了叫嚣。

房间再次回复无人般的安静。

从客观上来讲,既然一切烦乱的起源已经消失,尉铮也应该立即回房继续睡他的回笼觉。但是他却没有那么做。

铃声的扰乱终止后,他禁不住再次更加仔细的、不受打扰的端详起此刻躺在他眼底毫无防备似的男人,尽管在人前总是一副走不近的冷淡与疏离,但现在,他却在这个人身上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亲切。他的肺好象突然被空气扎了一下。

到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除了两年前那次的暗杀之外,真的没有见过吗?可是,这种莫名的熟悉……

为了证实自己的困惑,他上前两步来到已不能再上前的位置,然后弓下身,以这辈子都没使用过的专注目光认真打量对方。

阳光的余边给苏临的半边面颊打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看起来十分温暖,而一直延伸到他腹部的蜜色肌肤更实在是……要多性感有多性感……

噢!——尉铮懊恼的扶住额头。上帝!他怎么看着看着又往这鬼方面想了?

他使劲敲了两下太阳穴,警告自己不准再胡思乱想。当他重新以没有旁骛的心情再度展开‘调查’时,却吃惊的发现苏临的眉心在隐约颤动,嘴唇上也出奇的干燥,竟然呈现出一种不甚明显的病态。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血液里仅存那百分之一的人性占了上风,促使他伸手向苏临额头探去。就在他的指尖刚刚接触到对方皮肤的一刹那,他的手腕被人猛地扼住,随即他被一股无法反抗并且极富技巧的蛮力用劲往前拉了过去。

所有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来不及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半截小腿吊出床沿横躺在了床上,而上方把他压住动弹不得的人,就是那迟迟没有过动静的苏临。

难道这家伙在熟睡中仍保持时刻的警觉吗?可恶!早知道会发生这种状况他真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管这人是不是生病病得要死……

这从没有过的失利令尉铮一阵挫败,却在目光与苏临对上的瞬间整个人呆了呆。

此刻显露在他眼前的漆黑瞳孔,没有疏远,更没有什么不知究竟是否存在的火焰,只有一种野兽般的嗜血光芒,毫不隐蔽统统闪现出来。在这样一副瞳孔的映衬下,原本英俊硬朗的面容也陡然生出可怕的阴戾气息。

尉铮诧异的瞪着苏临,也摸不透他究竟有没有真的清醒,想要挣扎却又动不了半分,居然就这么被他箍制着,一箍许久。

“苏警官?……”尉铮也吃不准此时扮演柔弱小男生能不能起到效果,但试试总归比较好,毕竟他没有别的路可走,如果真的一记狠拳送过去,可不是普通人能吃得消的。

苏临的嘴唇像刀锋一样紧抿着,不给回答,也许是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他眼中的戾气在慢慢消失,换上一种不可名状的深奥,犹如瞬间就能把人完全吞噬的大旋涡。

面对这样的目光,尉铮浑身神经绷的更紧,高度防备的瞪着身上的人。

人在刚睡醒时怎么可能这样?究竟人前人后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苏临还是一言不发,缓缓地,手心居然向尉铮覆了下去,在他五官上不算温柔的不停摸索,像在寻找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尉铮的身体顿时比僵尸还要僵硬。

在苏临手指接触到他的那刻,他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的热度。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在发烧。

想好心开口问他要不要紧,但看苏临现在的模样,恐怕他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可是,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揍他?不行……

不揍他?更加不妙……

在他的极端烦恼当中,苏临的探索不停,一路下滑,最终,滚烫指尖停留在了他因错愕而微启的双唇,乍然间像极通了电似的迅速向他四肢传去激烈的电流。

在那么一瞬间,他全然呆住了。

苏临的手心很厚实,指腹却是那么柔软,而且……好亲切……

又来了。这莫名的亲切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尉铮怔怔地看着苏临,真的很想弄明白,苏临身上究竟有什么因子能让他产生这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明明,他们应当是势不两立的仇人……

就在这时突然有急促的门铃声传来,尉铮也不知该说是打扰了他的思绪还是救了他一命,但他真的感到松了一口气。就在门铃响起的同时,苏临的眼皮晃了一下,随即从他身上滑了下去,脸朝着另一边趴在床上,尉铮也无从得知他是不是又睡了。

门铃还在持续,尉铮收拾起乱糟糟的心思,又整整被苏临弄得绞成一团的衣服,这才起身来到客厅打开了大门。

当尉铮拉开房屋大门,看到门外站着的男人,脸上挂有隐约的担忧,但并不影响其清秀的轮廓。

尉铮当然记得他,因为他是苏临的同事,就是那个名叫艾秋的奇怪男人。

尉铮不太友善的瞥着艾秋,他却没察觉似的对尉铮微微一笑,然后径直走进房子,手里拎着大堆方便袋,说话的语气也相当自然:“不好意思这么早来打搅。因为昨天下午就感觉苏警官的精神不是太好,刚才打电话又一直没人接,我有点担心。我想他可能老毛病又犯了。我给他带了些中药过来,还有一壶对恢复体力很好的汤。我想,你们的话肯定只会叫外卖随便吃吃就算了。”

老毛病?那种比城墙还结实的男人居然还有这种毛病?……听到艾秋的话尉铮感觉有些诧异,但也懒得多问,原本满脑的睡意早就被这一来二去清扫一空,索性直接去浴室淋浴,顺便把刚才被苏临留下的余温统统清洗掉,以免又胡思乱想。出来时看到餐桌上摆着一盒满丰富的便当,正冒着腾腾热气。既然放在这里无疑就是给他的了,他也不客气,很快饱饱吃完。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他再次路过苏临房前,发现门依然开着。

艾秋正坐在床沿,紧蹙的眉头裹着毫不掩饰的忧虑,不停的对苏临小声说着什么。苏临也已醒来靠在床头半坐,尉铮只看得到他的侧脸,也无法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完全清醒,但他总算没有像刚才对待自己时那样‘攻击’对方,按理说应当是没问题了。

随着艾秋的说话,苏临眉宇之间的冷凝却始终不曾缓和,有好几次尉铮甚至以为在他脸上看到了少许的不耐。

虽然心里是很好奇,而且是非常无厘头的那种好奇,但尉铮知道他现在这样的行为等同偷窥,或至少也是偷听,想想还是准备转身离开。这时艾秋突然面目沉重的叹了口气,一回头看到了他,立即笑着对他招招手:“麻烦你进来一下好吗?”

危险区域呢……尉铮可没忘记不到一小时前才发生过的意外事件,但还是依他的话踱了进去。

艾秋站起来,永远温和的笑容似乎能往人心底吹去一分暖意:“不好意思,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通常人的语气越客气所拜托的事也会越难搞。尉铮迟疑了一下,问道:“什么事?”

“苏临的情形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不止老毛病犯了,而且还有点发烧。刚才我在厨房给他熬了中药,再过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喝了。一会麻烦你拿来给他好吗?”他顿了顿,又拎起床头的汤壶,望着尉铮的目光盛满恳求,“还有这壶汤,希望你在他吃完药之后叮嘱他把汤喝了。如果你不提醒他一定不会记得。”

不记得?又不是老年痴呆。再说了,这种事为什么要他做?……尉铮扬起狐疑的眉。

艾秋赶紧又解释:“刚才我接到局里的电话,有紧急事务必须立即赶回去。所以,真的很不好意思要麻烦你,可以请你帮我这个忙吗?”

尉铮又是一阵迟疑,转念想到毕竟如今寄人篱下的那个人是自己,再看看艾秋百般诚意的眼神,他只能在心里叹口气,缓慢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艾秋这才放心,转身对苏临细心叮咛道,“那我先走了,我会帮你请假。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还有,中药可能比较苦,但是对你的,呃……病状很好,一定要喝完它,好吗?”

苏临好象没有听见,只是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沙哑的仿佛被烈火烧过的嗓子淡淡‘嗯’了一声。

对苏临的反应艾秋不由更加担心却又无可奈何,他再次看向尉铮,凝重的神色似乎为什么事而犹豫不决,最后咬咬牙道:“可以请你跟我出来一下吗?”

尉铮不解的望着艾秋说完话就即刻朝客厅走去的背影,心底的困惑继续滋长,转脸再瞟向苏临,却被他冰冷得不寻常的眼神在脊背无端刺出一股凉意,直觉他这样的反常其中一定有什么隐因,尉铮疾步追上艾秋来到客厅中央。

一离开苏临的视线范围,艾秋满是愁容的脸更是几乎滴下水来,忧心冲冲的道:“我也知道我这时离开不太好,毕竟你没有应付这样的苏临的经验,但是……哎,总之你记住,他现在的状况非常糟糕,一会你给他端药还有叮嘱他喝汤的时候,不要说什么多余的话,更不要在他身边久留,接下来就让他自己处理就好。”

尉铮挑起眉梢,语气锐利的追问:“你是告诉我,现在不能接近他吗?他到底怎么了?”

艾秋的目光一滞,嗫嚅回答:“他……他脊椎作痛,是老毛病了。”

“脊椎痛?”尉铮质疑的眉梢挑的更高,“没听过这种毛病。怎么回事?搞的这么严重。”

艾秋犹豫了好一刻,才不安的看着他解释道:“他的脊椎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但是你一定要记得,这种时候绝对绝对不要靠近他。这是为了你好,知道吗?”

“……如果我靠近他了呢?”像是有意挑衅,尉铮这么问。

“很危险。相信我,”艾秋一把拽起他的手臂,笃定的断言,“真的非常危险。请你不要靠近他,如果不想发生什么意外。”

意外?尉铮眉尖一动。难道就像早上时那样的意外吗?……

“有多危险?”尉铮盯牢对方越发不安的眼睛,继续逼问。

对他的追根究底艾秋不禁呆了呆,嘴角浮上一抹苦笑:“这个……谁也无法预测。其实他很少会这样,最后一次大概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我还记得第一次他在警局出现这种异常的时候,大家都不了解情况,总是跑去问他究竟怎样了。他也不肯多说,就说脊椎痛老毛病,我们很担心,一再要求他去医院看看,可是……”话到这里暂停,艾秋写满焦虑的脸上飞快掠过一缕惨白,“我们不知道越是这样就越会惹恼他,那个时候他差点……差点杀了我们呢。”

尉铮惊异的瞪着他,完全无法想象那个身为警官的苏临,那个沉稳冷静的男人,居然会只为了这种事几乎杀人,而且还是他的同事。

难道是双重人格?要真是的话那可就有些难搞了……

“为什么会这样?”尉铮的语气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艾秋无奈摇头:“没有人知道。因为这只是极少数的情况,平常时他是个极有担当的上司,我们无权过问太多,只能在他不对劲时不去招惹,也就不会再发生什么意外。不过,对他了解最多的段警官很久前就曾经说过,当他脊椎疼时不要碰他,那会让他想起不好的往事。就好比你的脚被蛇咬过一次,以后每次脚又痛时你就会想起被蛇咬的情景。”

尉铮怔了怔,默然陷入沉思,越来越发觉苏临实在是个令人揣摩不透的男人。说不定探出他脊椎疼的起因后,也可以一并扯出暗藏在他严肃脸孔后的诸多秘密。不过要做起来必定是非比寻常的艰难,而且,他好象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艾秋也沉默了一会,最终拍拍尉铮肩头语重心长的道:“我今天可能说的有点多了。但是考虑到你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又是初次面临这种情形,我真的很担心你。于公于私我们警方都绝对不能让你遇到危险,更何况来源还是……哎,总之你一定要听我的,这两天绝不要靠近苏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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