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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相爷神算 下——by耳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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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老兵面面相觑,寂离让他们做的是——假粮仓!

也就是说用稻草和竹席困成仓,上头米色宣纸做成假的米堆,要远看近看都特别像的那种。

几个老兵里头有一个手特别巧,据说原先是做纸人坊的,乐都金字招牌的老作坊。他三两下给寂离做了个模子给激励看。

寂离一见乐了,非常满意,就命令他带着众人一起多多地做!

之后,辕冽连夜派出兵马,假装是往西边的粮仓运粮食。将原先粮仓里头的米粮都运出来,改成假粮仓放进去。

这假粮仓看起来特别醒目,上头还搭着遮雨的凉棚,外头有一圈栅栏围着,若隐若现的,远看近看都很真。全城的百姓包括河对岸的军民都看见了。众人都觉得心安,辕冽营中这点粮食别说吃一个月了,吃一年都没问题。

寂离让那几个老兵就守着假粮仓,消息不能透露,外头又派遣了几百官兵守卫,隔离开人群,防止偷盗。

辕冽问寂离,“你想怎么做?”

“守株待兔啊。”寂离嘿嘿一乐,“咱们这儿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脱离黄衣教过来投奔的,都有饭吃还既往不咎。你想啊……咱们是正规军,那边是叛贼,咱们这儿多少米啊,他们才多少米?”

辕冽让寂离逗乐了,干笑了两声,“法子倒是不错,可咱们这儿是假的啊!万一都来了,吃了两天没米了怎么办?”

寂离踹了他一脚,“亏你还是大将军,怎么这么老实?!”

辕冽揉了揉腿,“那你说清楚了啊。”

寂离摇头,“那边若是只游水过来几个人投奔,能吃多少粮食?要把我们这里的粮食都吃光了,那边非反了不可!”

辕冽听到这儿点点头,“也是……”

“咱们派些人悄悄过去,不干别的,疯抢粮食,边散播说黄衣教已经没粮食了的传言。而黄衣教要长期维持,必定节省粮食不让疯抢。我们在暗中派人去挑唆,于是城中百姓必将生疑,不出二日,并州府必乱!我们要做的就是趁乱渡河,里应外合攻下并州府,到那儿开仓放粮。再重赏几个发动黄衣教内乱的百姓,给他们官爵,同时放出消息,周边府县必然同时大乱。到时候,咱们不打仗,修堤坝种田!”

辕冽双眼一亮“好个兵不厌诈。”

果然……两日之后,并州府内出现了乱象。

82.破城之日

“江山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它一直在,供你们追逐,却从不曾属于任何一个人。”

蒋云很欣赏殷寂离说的这句话,可惜,很多人看不透。跟着看不透之人的那些人,往往更加看不透。而混迹在如此多看不透之人中,那几个看得透的人,就难免很寂寞,很无奈。

另外一句蒋云欣赏的话,也是寂离说的,“人心这种东西,来得慢,去得却快。人心从来没有向背,每个人的心都只属于他自己,你对他好,他犹犹豫豫地给你,你对他犹犹豫豫,他马上离开你。所以江山与人心,想要全部得到的人都很傻,因为到最后总难免寂寞。”

在蒋云看来,寂离是少数几个最看得透的人,而且明明谁都知道他看得透,他还是一直在装糊涂,比自己整天沉默要好些,起码还能让身边的人开心。

于是,黄衣教做的关于江山的春秋大梦,因为人心的浮动而最终彻底崩塌了。

黄河水无情,涨得快、退得也快。

黄衣教手下几千军马连夜劫持了首领,开着战船渡河就来投奔辕冽了。

辕冽给了他们更好的选择,于是得到了向往安定的民心,攻克城池,将黄衣教杀了个干净。

打仗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但是修桥补路赈灾却花了整整三个月。

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三个月是很珍贵的,然而,这样堂而皇之地“浪费”时间,竟然所有的人都很快乐。

寂离每天光着脚丫子,卷着裤腿,跟辕冽、蒋云他们一起去搬沙袋,拉砖头,还和泥水工匠一起盖房子,给他们提匾额。

看着一座座小楼重新整修一新,一座座小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寂离很满足。他有些不想走了,想要留在这里,虽然他知道不行。但在这三个月里,他还是每天都想,也许辕冽哪根筋抽了,会跟他说,别走了,留下来吧。

可辕冽并没有说,三个月的风平浪静,最终被乐都送来的一纸急件打断——陈靖驾崩了。

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辕冽准备整肃回宫的时候,天下百姓都对他行大礼。

因为宫中已经传出了圣旨,皇上并没有将皇位传给太子、也没传给新生的那位天赐灵童,而是给了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元帅辕冽。

一时间,朝野振奋,天下欢歌,只有辕冽自己觉得茫然——当皇帝么?他以为要抢的,可是最后并没有。

同样没有多少兴奋感觉的,还有蒋云、贺羽、萧洛……在他们看来,辕冽当了皇帝,只意味着他们的关系从一起喝酒的朋友,变成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辕家军还是在欢庆的,这么多人中,唯独寂离,真正地很不开心了。

辕冽整队,别过乡亲想要离开,却找不到殷寂离了。

让人马等候片刻,辕冽离开人群,独自来到了离他们军营不远的一块田地。果然,就见寂离卷着裤腿,坐在新造的坝上,晃着光溜溜的脚丫子,戴着个草帽,只是这一身白肉死也晒不黑,依旧的书生气十足、贵气十足。

辕冽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走了,回去了。”

寂离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过头看看他,又回头望着依然流势汹涌的河面。黄河……没有一条河能像它一样,只留下凶猛,哪怕是停滞不再流淌,也依然凶猛。

“回去了。”辕冽难得的温柔,蹲下来伸手戳了戳寂离的腮帮子。

“我喜欢这里。”寂离开口。

辕冽放眼望去,宽广的河面,蜡黄的河水,汹涌往前。

“这么多青山碧水不喜欢,喜欢这黄泥汤做什么?”辕冽笑了一下。

“嗯。”寂离依然点头,“我不喜欢杨柳岸边小桥流水人家,也不喜欢荣华富贵一派歌舞升平。我就喜欢这不毛之地,再怎么冲刷,还是不干不净的穷乡僻壤。”

“这里没书看。”辕冽一箭戳中寂离的软肋,惹得他不高兴地转头白了他一眼。

辕冽盯着他看,说第三遍,“回去了。”

“我家又不在乐都。”寂离回他,“你已经是皇帝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我还没有一统天下!”辕冽一把握住他手臂,很用力。

“天下之大,根本没有边际,人心才拳头大小装不下的,知足常乐。”寂离淡淡说。

“你说的都对。”辕冽点头,“所以不让你走。”

说完,伸手一把将寂离扛起来。

“啊!”寂离双脚乱踢,“难受死了!”

“你不肯老实走!”辕冽看他,“就绑回去。”

“你放我下来,我走了!”寂离求饶了。

辕冽有些狐疑,这么容易认输?

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将他放下。

寂离双脚沾地,还没穿鞋呢,就这样光着脚踩着泥地往前走。辕冽往一边看,想找他的鞋给他穿上,却在转身的瞬间,感觉身边一阵风过去。

辕冽一愣,抬头,就见寂离喊着“我来啦!”冲着堤坝狂奔过去。

“喂!”辕冽大惊,赶紧追。

寂离脚步没停,直直往大堤的地方跑,最后一跃就往黄河里跳。

就在他跃出堤坝的一瞬间,一之手伸过来,一把抓住他腰带,狠狠往后一甩。

那一甩的力道是生气的,很大!像是决心要重重摔他一下,但后来在他落地的前稳稳地将他接住了,还是不舍。

“哈哈哈!”寂离乐得打滚,“我早就想试试了。”

辕冽看疯子一样看他,“你喝多啦?我刚刚要是没抓住你你就被冲走了!”

寂离站起来,上一旁拿了鞋子过来踩上,得得瑟瑟地就甩着袖子往回走了。

辕冽望了望天,刚刚那一瞬吓得他心都差点蹦出来,只好跟在寂离后头往回,心说这人最近貌似有些不正常,要看紧一些。

归了队,辕冽翻身上马,振臂一挥,“上路!”

将士们各个喜笑颜开地别过来送他们的乡亲,踏上了归途。

蒋云和寂离坐在一辆马车里,寂离靠在车里打盹,蒋云坐在车窗边,看着沿途来送他们的当地人,笑道,“辕冽很得人心啊。”

“在辕冽来之前,黄衣教也很得人心。”寂离说得淡漠。

蒋云回头,“寂离,别那么悲观么。”

寂离抬头看他,伸手对他招了招。

蒋云很听话地过来,坐在他身边对着他笑。

“那你想过的,我们最后的,乐观的结局是什么样子的呢?”寂离认真地问。

“总之是好的!”蒋云伸手将寂离放在手边的拨浪鼓拿过来,捏了捏,扯碎了,从车窗丢了出去。

寂离盯着他看了半晌,一伸手,“你赔,不管!我要蛮王拿一万两金子来赎你,要不然你一生相许去乐都住一百年!”

蒋云见他撒泼,只好无奈摇头,伸手摸了摸他脑袋,“我要走了,你保重。”

寂离不舍,“又要走啊,才来多久。”

蒋云拿过一旁的酒坛子,跟寂离喝酒。

“喏,你以后要来看我啊!”寂离跟他碰杯。

“嗯!”蒋云点头,“对了,我有个儿子。”

“噗……”寂离没有防备,一口酒喷出来。

“咳咳……”边捶胸口边骇然地看着蒋云。

蒋云似乎就是要看这效果,笑得更开怀了,一拍寂离的肩膀,“有缘再见吧,无论将来是你们胜了还是我们胜了,破城之日,一起喝酒。”

“嗯。”寂离点头,蒋云撩开马车帘子,对着远处打了声口哨。一匹黑色的战马飞奔了上来,蒋云一跃上马,跟远处的辕冽拱了拱手,道了声告辞,辕冽点头。

拨转码头,蒋云绝尘而去。

寂离坐在马车的车尾,看着他越走越远。

直到蒋云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寂离才回到马车里,一杯接一杯地喝起了闷酒,也不知道喝了多久,贺羽再上车的时候,就看到寂离抱着酒坛子靠在马车里打滚,嘴里嘀嘀咕咕说着话。

贺羽凑过去仔细一听,只听他反反复复说,“人心、江山,去你娘的!朋友、好酒才是真的。看不透、看不透、蠢材!蠢材!”

贺羽摇了摇头,从他手上拿走酒坛子,拍拍他后背,“天下皆蠢材,蠢材多了才有这花花世界,你不是说了么,你最爱这花花世界,是你自己要爱蠢材,你怪谁?”

随后,外头的辕冽和萧洛就听到马车里“呯呯嘭嘭”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赶车的小校尴尬地说,“元帅,相爷和神医打起来了!”

萧洛和辕冽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一拍马屁股,走远点,省得殃及池鱼。

……

急急赶路十多天,众人终于回到了乐都。

此时回来刚刚好,丧事季思等已经带人办完了。黄河一役高捷、辕冽赈灾归来也是英雄式的存在,这样一个文武全才口碑又好的传奇皇帝,平日又很得民心的国相爷。

一众人凯旋而归,是何等的荣耀,自然满城欢庆迎接。

辕冽带着车马进城。

外人看来,他们什么都有了,艳羡不已,可笑的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从来什么都没有。

寂离和贺羽在马车里坐着,似乎还是在赌气,一人脸上一个青眼圈,拿着个熟鸡蛋敷了好几天了,还是不见好。

回到了皇宫门前,季思带着满朝的文武大臣出来,行大礼,迎接辕冽还朝。

辕冽翻身下马,左右看了看众人,跪在眼前的都是曾经的朋友长辈,跪着感觉好远,以前都会见面寒暄两句,文官问个好,武官索性来一拳。

如今都低着头,跪在那里。

辕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迈步了,他看不到那些人的脸,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哭还是在笑,是高兴还是伤心。

他看到的只是跪满了人的,通往巍峨宫殿的长长大道。

金川铺地的路比黄土要硬、比青砖又软,走起来好艰难,重一些,怕碎了,轻一些,怕打滑。

辕冽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走路这样辛苦。

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发现身边没有人,只有他自己!

缓缓回过头,就看到兵马离开自己已经很远,辕家军十数万人马也都跪在那里,整个皇城之中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所有人都跪着。

辕冽正愣在原地,就看到远远的,车帘子一挑,寂离从车上走了下来。

辕冽一愣,盯着他看。

寂离也站在那里,歪着脑袋盯着他看。

辕冽见他轻轻撩了撩衣摆,就是一皱眉,觉的腹中翻江倒海,只有一个念头——你别跪,你千万别跪。

寂离只是拍了拍衣摆上的灰,抬头见辕冽还杵在那里呢,他突然笑了起来。

辕冽本来觉得四周好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寂离的笑声因此而特别的清晰。那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了,笑得一个劲跺脚,最后都不行了,前仰后合。群臣面面相觑,都跟看疯子一样看殷寂离。

寂离好不容易笑完了,摇了摇头,像是看完了一个笑话,缓缓开口,动了动嘴。

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辕冽却是心中一凛。

寂离说完,转身甩着袖子依然得得瑟瑟地走了,留下一众跪着的人,看傻了眼。

众臣都觉得寂离可能疯了,并且预测辕冽不多日就会杀了他。

可辕冽并未说话,回过头,默默、独自将眼前这条路走完,坐上了帝王的宝座。

群臣再次叩首,山呼万岁,气震河山,只可惜辕冽根本体会不到这一份震撼,眼前还是寂离刚刚那张微动的嘴,那人在说——这条路注定是一个人走的,不是两个人。

辕冽抬起头,轻轻一摆手。

群臣起身站立,脸上神色各异。

辕冽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所有人,果然和平日看有很大的区别,如此陌生……原来这就是帝王的感觉,孤独、陌生、以及无尽的权力。

辕冽看着面前明晃晃的空白圣旨和新玉玺,突然想——如果下旨让寂离每天对我笑,他会不会笑呢?

83.帝王之业

当皇帝,可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惬意,才短短数天,辕冽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关键是现在谁都不理他,每个人都恭恭敬敬地给他行礼,叫他皇上。

连殷寂离都总是躲着他,辕冽又不想让他来上朝……上朝就要跪,一想到寂离对着他磕头,辕冽就有一种想要撞柱子死了一了百了的冲动。

做皇帝的第一天,辕冽看到满眼都是太监,不男不女的。

第二天,有人让他选妃,到处都是女人,妖里妖气。

辕冽不胜其烦,想找个人喝酒,三道关层层过——太医、侍卫、太监每个人都要试一试酒里是不是有毒,什么酒都喝不下去了!

当了皇帝三天后,辕冽觉得自己快疯了,没理由当个皇帝就要断六亲吧?连辕老王爷见了自己都要下跪,他真想把陈靖从坟里揪出来,让他接着做皇帝,他还是打他的仗去。

三天后,辕冽终于想出了个逃离皇宫的好法子,跑去雀尾那里接着学治国之道!雀尾死活不肯进宫,他就只好出去学去……也就是说,可以见见寂离了。

这天下午,辕冽迫不及待地扒了那身烦人的黄袍,换上原先一直穿的黑衣,跑去殷寂离的相爷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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