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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箭的蝴蝶下——by灵芝炒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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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心似明月见绿莲

 他又觉得自己年老体衰,脸色也大不如前,无论是在容貌还是风度上,都无法与秋意云相匹配。 就因为杨逸凤每天每天地觉得自己不如他人,那日,他才会那么大胆地在石小米跟前赤身裸体,本以为会让石小米认清自己的丑陋,却不想引来 更大的尴尬。 杨逸凤敛定心神,看了看那风彩飞扬的瞿陵,却道:「云儿与瞿少侠都是少年英雄,就不要拿我这个老家伙取笑了。」 秋意云皱起眉头,说:「义父何以……」 瞿陵却截口道:「还说你秋意云心思玲珑呢,杨老爷分明不想说这个事儿,你偏勾缠个不休。若说你不是突然变笨了,那便是故意要堵杨老爷的 心!」 秋意云想了想,便觉有理,一笑道:「原是我变笨了。云儿这就给义父请罪了。」 杨逸凤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说道:「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好吃饭。」说着,杨逸凤见磁盘上一尾清蒸桂花鱼,想搛起些,将鱼骨剔去, 拿给秋意云吃。但他又想:二人虽然名为父子,但秋意云毕竟这么大了,若他还这么亲亲腻腻的,恐让外人看出了什么,便不住犹豫。 在杨逸凤想着的时候,却听得瞿陵说了声:「喏,给咱们秋大少爷。」 杨逸凤回过神来,便见到瞿陵竟已将鱼骨剔好,放进圆磁碟子上,推给了秋意云。秋意云笑道:「我哪里生受得起?」 说完,秋意云将那碟子移到杨逸凤跟前,说道:「义父,您吃吧。」 杨逸凤愣了愣,然后苦笑说:「不必了,我也不爱吃鱼的。还是你吃吧,别辜负了瞿少侠的一番心意。」 秋意云却说:「义父不爱吃鱼,那我也不爱吃了。」 瞿陵在看到秋意云送碟子时,早已脸色不善,如今再见他们推来推去,更是火冒三丈,竟将那碟子往地上一掷,叫道:「既大家都不爱吃鱼,便 也都不要吃好了!说得我是逼着你吃呢!」 杨逸凤此刻就算是一头猪,也都看清了瞿陵那份心了,便觉无趣,说道:「我吃饱了,先回去休息。」 秋意云却说:「那我也吃饱了,我扶义父回去休息?」 杨逸凤便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好了。你和瞿少侠不还有正事要做么?」 秋意云便颔首,说道:「莲舟,记得好好伺候义父。」 莲舟便道:「奴婢明白。」说着,莲舟便跟杨逸凤离去回房了。杨逸凤一边走着,一边觉得心虚:其实方才秋意云说要送他,他拒绝了,乃是虚 伪的行为。实际上,他希望秋意云坚持送他,他希望秋意云不要和瞿陵在一块儿,可这些话在心头打转,竟让他自己越发的无地自容。 他仿佛要承认自己对秋意云有情了,他也仿佛要承认自己的心胸居然如此狭窄。他有些恼,有些怨,不知是冲着谁的。最后只是轻叹一声,转身 对莲舟道:「我刚刚其实没吃饱,你去给我弄点吃的罢。」 「刚刚那么一闹,谁吃得饱呢?」莲舟叹了口气,又说,「先生……」莲舟说了这个字,又想起今天秋意云的嘱托,唯恐拂逆了他,忙改口道: 「啊,老爷……老爷想吃什么?」 杨逸凤见莲舟这么小心翼翼的,也叹了口气,转又想道『想他们住在山里,恐怕物资不甚齐全』,便问道:「你们厨房有什么?」 莲舟也知道杨逸凤的顾虑,便一笑道:「这里的物品齐全的很。先是绿兮姐姐和衣兮姐姐来了,后来又是瞿少爷要来,所以一早样样备齐了。」 杨逸凤便知道:绿兮、衣兮都是不委屈自己又不怕麻烦人的,瞿陵那种吃喝惯的子弟更是,因此有什么短了缺了,直管开口,让人想办法布置齐 整。他们到了这么久,该有的便也都有了,他们没问的,聪明的下人也都办好了。 杨逸凤笑道:「那么你的拿手菜是什么?」 莲舟想了想,说:「奴婢只是会做饭,并不拿手。但也有几味菜是特别熟练的。」 「那就做那几味吧,有汤有肉有菜便可了。」杨逸凤笑笑,将莲舟打发下去了。 其实杨逸凤也不是想吃什么,只是想支开莲舟,自己一个人独处。杨逸凤看着湖水上碧波荡漾,有片细细的柳叶在绿水中徜徉,似是十分自在。 杨逸凤又想起刚才飘落在秋意云冠上的柳叶,轻叹一口气,弯腰将湖上的柳叶拾取。他既可肯定手上那片柳叶一定不是跌在秋意云头上的那片, 刚才落在秋意云头上的,是一片绿得如翡翠的,倒是与秋意云的玉冠十分相衬,现在杨逸凤手上的这片,却是有半截苍黄,倒是与自己很相衬。 难道柳叶也能择人吗? 既然柳叶也会择人,人又如何不会择人? 杨逸凤坐在那里看了一阵风景,才回屋去。他便吃些饭菜,和莲舟说说闲话,下个棋,看看书,如此消磨,便是日影西斜了。杨逸凤正看着书时 ,莲舟便缓缓走进来,点了灯,又说:「老爷要吃饭了吗?」 杨逸凤双眼不离书本,只轻轻摇摇头。莲舟正要告退,却有人打起帘子进来。莲舟抬头一看,慌忙躬身:「绿兮姐姐!」 杨逸凤一抬头,见到是绿兮来了,知必然是秋意云又要传话,便将书本放下,说:「是什么事?」 绿兮便答:「道是庄里有什么变化,爷和瞿爷临急要赶去,也来不及跟老爷道别。」 杨逸凤心里暗叹一声,脸上却不显露,问道:「倒是不要紧罢?」 绿兮笑道:「我们这些下人哪里知道?不过我看他们胸有成竹的,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 杨逸凤便也笑了笑,说:「我看也是。他们两个都是武林上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 绿兮揣摩着杨逸凤话里头的意思,一时并不答话,只是笑。 杨逸凤本来是宫里奴才出身,自然知道绿兮想的是什么,便笑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他们旗开得胜。」 「那是自然。」绿兮笑着点点头,道,「莲舟这丫头伺候得还好吧?她啊,笨手笨脚的,怕是冒犯了老爷也不知道。」 「不会啊,这丫头很是伶俐。」杨逸凤觉得绿兮对莲舟似有针对,而莲舟对绿兮也似特别惧怕,因他不愿让莲舟得罪人,便再添一句,「不过始 终是及不上绿兮姑娘那么冰雪聪明、善解人意。」 绿兮只是一笑,说道:「老爷别拿我取笑了。」 杨逸凤又和她说了两句闲话,绿兮便说告退。绿兮说了告退后,却不动身,只是拿眼看了看莲舟,然而莲舟一直死低着头,便没接到她的目光。 绿兮见没意思便作罢,扭身要走。见状,杨逸凤却笑道:「莲舟,你去送送绿兮姑娘吧。」 莲舟愣了愣神,便说:「是,老爷。」说完,莲舟便走到了绿兮身边,依旧是弯着腰低着头说话:「绿兮姐姐,这边请。」绿兮便跟着莲舟走开 了。 因杨逸凤武功甚高,凝神细听自然能听得见屋外动静,只听得绿兮压着声音说『你怕我作甚』,莲舟便期期艾艾地答『莲舟不、不敢』,绿兮却 又说『我又不是要吃了你,你这人好没意思』,听到这里,杨逸凤已有七八分明白。莲舟却只是猛说『对不起、对不起』的,绿兮却已走远。 第十二章:明珠须得配玉人 听到这里,杨逸凤已有七八分明白。莲舟却只是猛说『对不起、对不起』的,绿兮却已走远。 杨逸凤虽然心里明白,却真听见了,总多少有些惊讶,不想绿兮居然是喜欢女人的。不过他再想想,秋意云也喜欢男人啦,她这小丫头跟着学坏 了,也不是没可能的。不过最让他讶异的,不是绿兮喜欢女人,而是绿兮喜欢这样的女人。莲舟虽然长相清秀,但跟绿兮的容颜是不能相比的。 更何况一般来说,女人对女人,审美总是严苛些的。若绿兮要喜欢女人,为何不喜欢那朝夕相对的衣兮呢?衣兮跟绿兮似的,都是个聪明至极、 胆识过人、武功不俗的大美女,与绿兮正好相衬,如果她们是一男一女的话,那就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了。 杨逸凤正自思忖间,莲舟却已低着头、小碎步地进屋子来了。进来之后,她仍是低着头,对杨逸凤说道:「奴婢已经送了绿兮姐姐出去了,看着 她走远的。」 杨逸凤将茶拿起,抿了一口,说:「其实之前绿兮跟我说了个事,来问我的意思,我一直尚未有答覆。」 莲舟这才微微抬起了头,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她问了老爷什么?」 杨逸凤笑笑,说:「是什么呢?她那天拿了个虾须镯来,说是想要你。你意下如何?」 莲舟便愣了愣,脸都涨红了,只说:「老、老爷……」 杨逸凤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如果是平日,杨逸凤定然不会对他人情爱之事好奇,然而此时,他却十分的感兴趣。 莲舟红着脸说不出话好久。杨逸凤也不催逼她,只是在一旁喝茶。莲舟站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哪里……哪里可以……」 「可以什么?」杨逸凤问。 莲舟却大声回答了:「我哪里可以喜欢她呢?她这么好!有了她的话,就跟是跟上天偷了什么好东西似的,定然是要被拿回去的。说不定还有罚 呢。」 杨逸凤胸口一窒,却不说话。 莲舟却似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机会,好不容易才有办法说出个心底话,便道:「我觉得老爷是个顶好顶体贴的人,才这么跟您说的。您一定 不会笑话我罢?我以前在绿兮姐姐那儿见了一颗珍珠,又圆又大的,十分漂亮,许是爷给赏的吧。」 杨逸凤愣了愣,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绿兮姐姐说要送我。」莲舟苦笑了一下,道,「可我不能要。我不是不想要,只是不能要罢了。那么好的珍珠,一定是要给好的人才是的。不 然就是糟蹋了她。那么漂亮的珍珠,定然是想找个漂亮的主人,像我算什么呢?我一不是美人,二不是贵人,拿着这个是要折寿的。也别说自我 拿了之后会有多少人想抢。我知道自己是守不住的,倒是被抢走了,枉自心碎,不如还从未要过。」 这一番理论,却箭也似的射中杨逸凤这个靶心。 莲舟继续说道:「若是绿兮姐姐这样的人,又或是衣兮姐姐那样的人,拿着那珍珠,定是谁都觉得相衬,谁都觉得好看,这院子里也没人会去抢 她的。您明白奴婢的意思吗?」 杨逸凤突然想起那半黄的柳叶、又想起瞿陵那英俊的相貌,心里似有什么东西浮浮沉沉,半晌便将茶杯搁下,说道:「罢了。」 天慢慢地暗下去,明月自湖上升起。自莲舟与杨逸凤说了那番话后,彼此也再无话。安静了许久,只听见油灯噼啪的声音。杨逸凤轻叹一口气, 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 莲舟见了他这样,便说:「天下一庄离这里也不算近,一来一回也要费些时日的,爷怕且没那么早能回来。」 「我知道,我也不是在等他。」杨逸凤伸了伸懒腰,道,「我只是没什么睡意而已。」 莲舟便说:「那躺下养神也好。」 杨逸凤听了便说:「也依你的。」莲舟伺候杨逸凤宽衣了,杨逸凤就让她回去休息。只是杨逸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及至半夜,还是穿 衣服起来了。 杨逸凤漫无目的地慢慢往外踱步。游廊延绵十里,曲曲折折地划在烟水浩淼之中,杨逸凤一个人或走或停,看着什么有趣的风景就停两步,一个 人虽不识路,胡乱地走,竟也走到了入口那竹板水榭上。他打起了竹帘,便见眼前是一湖碧绿,月色溶溶。 看着湖生明月,水映着天色如墨、月色如雪,又有湖风送凉。近来杨逸凤不但心有郁结,而且病体沉疴,此刻突又十分的精神,竟有『凌万顷之 茫然』的兴致,足尖一点,便从这儿飞掠出去,似是黑夜里的一只蝴蝶,悄无声色的。他一路都以轻功飞掠,依着山势而行,十分妥帖,连暗哨 也没能发现他。当然,这也与天色昏暗以及他知道了暗哨何在有关。 他不知为什么,只想一直飞翔。这种飞翔让他觉得身体无比轻盈,晚风拂面,真真冰凉,风声过耳,十分爽快。他似已忘了自己乃是残病之身, 他只觉得回到了自己最年轻的时候,似乎回到了奔跑起来只知痛快不知疲倦的年纪。 他也曾有过这样的年纪,他也曾有过叱咤风云的岁月,除了以上这些,他永不会忘的恐怕就还有那个偏执的秋意云。 杨逸凤忘我的飞行,仿佛要追逐天月。他倒是没追到月亮,只是飘出了谷外。谷外桃花开得三三两两,月色中看得模糊不清。然而,在浮沉月光 中却见到一青色的人影——杨逸凤有一刻确实疑心自己见了鬼。那个青年看着有些苍白,在月影和桃花之下,眉目平顺得有些诡异。 这个人,本来是死了的。 「你果然没死。」杨逸凤说,「陈棋瑜。」 其实杨逸凤一早料定陈棋瑜没有死去。柏榆在泰山上,要偷偷带走一个人是易如反掌的。若有到了危急关头,柏榆更不可能置陈棋瑜不理。退一 万步说,陈棋瑜真的不幸至此,柏榆真的不慎至此,那么逼死陈棋瑜的那帮人也绝不会等到一个月后才死,也更不会是被朝廷派人歼灭。 第十三章:相邀共饮 陈棋瑜嘴角缓缓地浮起一丝笑意,作揖道:「可否请杨先生到寒舍一叙?」 杨逸凤先是一愣,然后笑道:「若我不答应,恐怕柏榆就要从那山石后跳出来将我掳走了吧?」 杨逸凤话音刚落,那山石后便走出了一个人,碧眼黑发,肤如凝脂,鼻直唇薄,这夷人的脸孔看着别具异国风情,然而阴冷的气质让他的青色眸 子在月光下隐约有些寒漠的精光。 柏榆露出一丝笑容:「想不到杨先生的五感依然如此敏锐。」 杨逸凤的武功不进反退,而柏榆的武功却因历练而越发精进,杨逸凤哪里能以五感察觉柏榆的所在呢?其实他只是知道:柏榆断不会让陈棋瑜一 人在这险峻之地夜游,而陈棋瑜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便估摸柏榆大概就在附近,这附近估计也没什么地方可躲人的,唯有那山石了。 杨逸凤却说道:「不敢当,我不过是残老之身。说起来……」杨逸凤想了想,又笑了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看柏榆才是真英雄。」 杨逸凤到底还是惦念着柏榆掀起江湖『夺宝』的风波,虽然他想柏榆未必有志于武林,但若说仅仅是为了引出陈棋瑜,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致 使武林生灵涂炭? 他此番说话自然是要试探柏榆的意志。 柏榆与杨逸凤到底是相处了多年的,哪里不知他心意。因此柏榆微微一笑,只道:「权倾天下的滋味我都试过了,区区一个武林算得上什么?名 利之于我不过是束缚。虽说人总难全然的自由,但束缚的话,我只要一个就够了。」 说着,柏榆又看了看陈棋瑜,此时陈棋瑜也恰好向他投去目光,二人四目相投,只是嘴角微牵出含而不露的笑意。 看着他们情投意合的模样,杨逸凤心里竟然有些钦羡,便笑道:「如此便好。」 柏榆又道:「夺宝的风波,其实并非由我而出。」 「那是……」杨逸凤微露讶然之色。 陈棋瑜说道:「此事怕且说来话长,请到寒舍一叙,坐下来慢慢谈论比较好。」 此时,三人却听得一阵由远至近的马蹄声,应该是两匹良驱在疾步奋蹄。不消一会儿,月光下可见两骑奔驰而来,见了他们,便一勒缰绳,将马 控住。定睛一看,两匹马上,一是秋意云,一是瞿陵。待马停住后,杨逸凤才发现柏榆已经不见了,许是及早躲起来了罢。 陈棋瑜即便不认得瞿陵,但也认得秋意云,不想秋意云却已不认得他了。秋意云将眉一拢,问杨逸凤道:「大半夜的怎么到谷外来了呢?」 杨逸凤答道:「我睡不着,出来散心的,刚好遇到这位故人,正要跟他们一并去叙旧。」 秋意云皱眉道:「这么晚了还去叙什么旧?」 陈棋瑜见秋意云不认得自己了,心中十分诧异,但却不露声色,只看着他们二人对话。 杨逸凤正要辩解,瞿陵却说:「现在你是他儿子呢,还是他是你儿子呀?哪有儿子管老子晚上陪不陪朋友的?」 秋意云却说道:「我只是……」 杨逸凤便笑道:「反正你们也很多事情办,倒是闷坏我了。难道我出去散散心也不成?」 秋意云叹了口气,说:「那你小心身体,见了旧朋友是开心,但也不要多喝酒、或者是饮食失常。」 杨逸凤正要答应呢,瞿陵却笑道:「你又作什么大人口吻?倒像你才是人家义父呢!」 秋意云不理会瞿陵,便又对陈棋瑜道:「这位公子未请教?」 陈棋瑜答道:「在下俞无念,以前在京师住过,恰好认识了杨先生。」 秋意云心想:杨逸凤离京已久,如果是在京师的时候与他解释还引为知交的话,那么这位公子断不可能如此年轻。于是秋意云便道:「我看俞兄 弟年纪很轻吧?」 陈棋瑜也知道年岁和时间上的漏洞,便补漏答道:「说起来,家父才是杨先生的旧友。」 秋意云这才有些相信,又问了陈棋瑜几句,陈棋瑜不愧是官场打滚过的,又摸透了杨逸凤的底,因此答得是滴水不漏,不显一点错处。秋意云又 确实有要事在身,不能多问多答了,稍作告别便与瞿陵一同策马入谷。 待马蹄声渐渐远了,柏榆突然从山石后闪出来,只把手一伸,已将陈棋瑜捞到怀中,双足轻点,身形风也似的卷上树去,杨逸凤敛定内息,也振 臂随之飞去。杨逸凤本得的是元气虚耗之症,刚刚飞越山谷,早已是真气大损,此刻又随柏榆飞行,本是十分吃力。不过一幸杨逸凤轻功本是上 佳,千里如同一跃;二幸柏榆无竞技斗争之心;三幸柏榆怀中还抱着个不会武的成年男人。 从山谷翻过去,却是又一处美景。也在镜上山庄不远之处,竟也有一处绿柳繁华的院子。那院子虽不及山庄宽阔宏大,但却十分雅致,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确实适合他们两个要隐世的人居住。 柏榆对杨逸凤说道:「这本是个荒废许多年的院子了,要找回主人也不容易。我恰好来这附近看看天下一庄的热闹,正愁没个去处,便擅自鸠占 鹊巢,将这里整顿一番之后,再来小住一番。」 三人进了花厅,花厅里头已点好了灯,备好了酒菜,但杯盘酒菜也只有两人分量,恐怕是布置的人没料到今天会有客。陈棋瑜见了,就说:「总 不能让客人没酒菜吃罢。」 柏榆笑笑便道:「也不能让棋瑜没酒菜吃的,我便先回去睡觉,你们慢慢谈天叙旧,我也不打扰了。」 陈棋瑜与柏榆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才目送柏榆上楼休息去。等柏榆上楼了,陈棋瑜才回过头来,在桌子旁一边坐下一边邀杨逸凤落座。 杨逸凤环顾四周,又对陈棋瑜说道:「你不是有个叫青琛的侍儿?我见他素来乖巧,现在如何了?」 杨逸凤记起传言,说陈棋瑜跳崖之后,青琛也殉主了。既然陈棋瑜是假死,那么青琛也没理由是真的丢了性命吧? 陈棋瑜道:「青琛他很好,您有心了,不过先前与人好勇斗狠的,却受了点伤,正自养着。」 「他这样的少年,难免年轻气盛。」杨逸凤颔首,又说道,「那么你这里还有谁服侍吗?」杨逸凤看这宅子既然废弃已久,要修葺起来必然颇费 工夫,而且陈棋瑜手不能挑、肩不能抬的,这些种种细活、粗活、技术活不可能都是那个仙人般的九千岁做吧?青琛受伤了,断然不能做。而且 ,即使青琛没受伤,似也无法将废弃园子弄得这么堂皇精致的,定然是别有个聪明体己人服侍着的,因此杨逸凤才有此一问。 陈棋瑜说道:「昔日柏榆的管家有个叫柏末的,我想杨先生也听说过的。」 杨逸凤颔首,说:「确实听说过,也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陈棋瑜便道:「现在柏末仍追随着他。」 杨逸凤便道:「这柏末虽然看着狐狸似的,却也是十分忠诚的,颇有令人尊敬之处。」 「我看先生也是很值得人敬佩的。」陈棋瑜捧起酒杯,说,「能成立鮌教,果真不容易。据闻鮌教遍布民间,只要有城隍庙的地方,就有鮌教的 据点。」 杨逸凤心中微微一动,不言不语。 陈棋瑜一边抚摸着翡翠酒杯,一边笑笑,继续说:「当然,这也有藉助太后之力的。不过,鮌教在民间风评甚好,肯为百姓出头,百姓喜欢它, 因此才能掀起这么多风波。」 第十四章:求医问药 杨逸凤说道:「不过是做点小事罢了。」 陈棋瑜又笑笑,说:「我当初接到歼灭鮌教的命令时,实在是没什么把握。一来,我是个文臣,二来,我又不懂江湖事。你们鮌教与朝廷对立— —呃,应该是与九千岁对立已久,朝廷也常有出兵剿灭,却每每无功而返,或只是伤到你们一点皮肉,不及筋骨,我又如何能胜任呢?」 杨逸凤的手不觉捏紧的酒杯,堆笑道:「大人太谦虚了。」 「我现在已非什么大人了。」陈棋瑜啜了一口酒,说,「事实上,我根本没大家想得那么本事。难道你一点没有疑惑过,为什么我带的兵马每每 能直捣黄龙,呼吸间将你的基业捣破?」 杨逸凤脸色变得很苍白,眉头轻轻皱着,没有多说一句话。 答案不言而喻。帮忙给予鮌教物资的,是太后。而为了保存自己,将鮌教的机密送给皇上的,也是太后。 太后由头到尾,只是将杨逸凤当成一件工具来利用,该抛弃的时候,半点不留情。他的出生入死,在妹妹的眼里,或许还不及折断了一枝看着可 爱的如意簪那般让她难过。 杨逸凤如何没设想过被她出卖的可能呢?他一直不敢承认,但梦中却每每见到她一次次将他推向深渊。那些所谓的噩梦,不过是他不愿接受的现 实…… 陈棋瑜笑着说:「怎么不喝酒?」 杨逸凤闻言惨然一笑,仰头灌了一口酒,烈酒入愁肠,喉咙及至胸肺都似烧起来般的。 陈棋瑜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告诉我,父亲是你杀的吗?」 杨逸凤突然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陈棋瑜。 陈棋瑜说道:「也许真的是你杀的,又或许是你的教众做的,但这大概是『她』的授意吧?」 杨逸凤一时不知该怎么答话。 陈棋瑜却拿起酒杯,往杨逸凤杯上一碰,说:「喝了这杯酒,你我就各不相欠罢了。」说完,陈棋瑜便仰头将酒喝了,这举动竟有几分江湖气。 杨逸凤也抿了一口烈酒,心肺如同火焚,一阵剧痛,竟哇的喷出了一口血。陈棋瑜惊得杯子也快摔了,一边忙将他扶住,一边喊人。陈棋瑜最先 叫来的,自然是柏榆。柏榆便扶住杨逸凤。杨逸凤挣扎着从袖里掏出一个瓷瓶,从瓶子里拿了一丸药,干巴巴地吞服了,脸色也没好多少。一下 子就倒了过去,柏榆便道:「恐怕得下山去找个大夫看看。」 陈棋瑜也答应了。柏榆却又说,陈棋瑜一个书生,上山下山的不方便,就让陈棋瑜先去睡,他自己扛着杨逸凤下山。陈棋瑜与杨逸凤旧怨已一笔 勾销了,自然不再与他为难,又想到杨逸凤其实身世凋零、命途坎坷,又多几分怜悯之意。再者,杨逸凤又是柏榆的救命恩人、又是柏榆的武学 老师,陈棋瑜对杨逸凤又添一层敬重。因此他也有些为杨逸凤着急,这晚回到房中,也是不大能睡着。青琛的病好了七八分,正想多活动活动呢 ,见陈棋瑜这么心急,便提议道,让他带着陈棋瑜下山,也免得难眠。一般情况下,陈棋瑜是不会应承的,但此次却还真受了青琛的怂恿,便约 定天明了便与青琛一同下山。 话说柏榆带了杨逸凤下山,便到了一家老字号的医馆里看症。医馆里的大夫已经很老了,夜半被敲门声弄醒,却也不恼,十分耐性又慈眉善目。 柏榆见了便放心了,他相信,一个医德好的老大夫,医术也差不到哪里去。 老大夫帮杨逸凤看了症,却摇头叹气说道:「这病若是早些看顾还来得及,现在怕是有些难办。」 柏榆其实也看得出杨逸凤病症不轻,又问是什么病。 老大夫便答:「是痨症。」 柏榆便有些怔忡了。 老大夫又说:「其实天下能治痨症的医者也还是有的,却不多,老夫虽自认医术不差,但也未到这个境界。」 柏榆心中郁结,又问道:「那么还有什么办法没?」 老大夫答:「仔细调理还是可以拖延一下的,但看的不仅是老夫的方子开得对不对,更要看他的心境如何、住的地方怎样、吃的喝的是什么,这 些才是大学问大工夫。」 柏榆听了难过,除了是因为杨逸凤与他有恩以外,更是他想道陈棋瑜的肺也不好,诸多咳嗽,易感风寒,杨逸凤武功高强尚且如此,陈棋瑜年纪 尚轻尚且如此,若到了这个年纪,又该是什么光景? 因此柏榆也问了大夫许多保养事宜,才明白大夫所言不差,这调理之道果真是『大学问大工夫』。只是说到饮食之事,柏榆也还可,当听到大夫 说道『房事也不宜频繁』后,柏榆却问道:「如何算是频繁?」 大夫听着也是一怔。 柏榆又问道:「如果一天只是一次,但一次却很久,又算不算频繁呢?」 老大夫只觉自己真是所知有限,学海无涯! 老大夫后来也给柏榆指路,说道:「依老夫看,万艳谷芳菲门门主萧红药有此能耐,大概能医治好这位先生的顽疾。」 万艳谷的芳菲门,光听名字就觉得很风情,门下弟子有男有女,女的风姿绰约,男的俊俏多情,确实是一个桃花开遍的门派。虽然他们门派行为 不正经,亦正亦邪,不为武林视作正道,但他们山谷奇诡,有些奇珍花草开放,钻研中也形成了一门奇异的医学,专门以花药治人,充满了神奇 的色彩。 这一代门主萧红药,也是个精通花药术的行家,这些年来也曾显露过几次高超医术。但可惜的事,萧红药却无甚医者父母心,若想求救于他,则 必须先付出倾家荡产也未必凑得到的报酬。有时还好说,他只是要钱财珠宝或是神兵利器,有时他却说要的皇宫上的一片瓦,也有时他说的要名 妓的处子血,要求是千奇百怪。 到了天明欲曙,柏榆正要带杨逸凤起行,陈棋瑜和青琛也都到了,后头还跟来了柏末。柏榆既见他们来了,便也省了再回去找陈棋瑜的功夫,便 说了杨逸凤的病情,又说要去万艳谷求医。 再说回那镜上庄园的事,自杨逸凤离去之后,秋意云既是想念,又是担忧。瞿陵见他如此,就说:「我看你真是自作孽,当初不如拦下他罢了。 」 秋意云便笑道:「当初不是你一个劲的劝我放他的?」 瞿陵敲着桌子说:「如果不这样,我哪里像是喜欢你喜欢到不得了的人啊?」 秋意云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上在竹子地板上啪嗒啪嗒的。秋意云与瞿陵刚站起来,却见绿兮衣兮打起了帘子,好让外头的人 进来。 却见是秋紫儿扶着石小米进来。石小米脸色发白,步伐不稳,显然是受了内伤。秋紫儿将石小米扶到炕头,又转头对秋意云说:「有什么救急金 丹没有?」 秋意云便转头对绿兮说:「去炼药房拿个那瓶小还丹来。」 绿兮领命便去。 秋紫儿又说道:「为何不拿大还丹?」 秋意云一边按石小米的脉,一边说:「伤得哪有这么厉害?你以为我的药都是容易得的?再说大还丹这种药,也不是常有的。」 秋紫儿便冷笑道:「看今天受伤的若是你义父,看你还有没有大还丹。」 秋意云也坦然说道:「你也知受伤的不是义父了。」 第十五章:误打误伤误担忧 秋紫儿却笑得越发冷了:「我只怕过两天,莫说大还丹了,就是仙丹也没用。」 秋意云一听就愣了,忙问道:「莫不是义父那边有什么差错?」 秋紫儿便由头到尾交代一番。 这事情其实也简单,也可巧。可巧秋紫儿和石小米正要出谷去镜上山庄,可巧陈棋瑜正与杨逸凤一道,可巧柏榆与柏末离开了去找路,也可巧杨 逸凤咯血,石小米是认得陈棋瑜的,也知道陈棋瑜与杨逸凤势不两立的,便以为陈棋瑜使了什么阴险手段将杨逸凤挟持,更以为他伤害了杨逸凤 。 于是石小米一时气不过,一剑往陈棋瑜身上刺去。幸得青琛把剑一格,暂且挡住,但陈棋瑜十分无辜地被刺伤了手臂。却在此时,柏榆正要回来 ,见了此景,不由分说就往石小米身上一掌击去。石小米却是个年少气盛的,听到风声过来,也还没看清人样,就也挥出一掌,似要硬挡。秋紫 儿却是个老经验,一看柏榆这阵势,忙喊石小米:「接不得!」 石小米也似感到杀气沸腾,心下犯怵,又听到秋紫儿警告,便掠开了些,幸得他轻功不俗,一下略开三丈,但虽没碰到掌,却也被掌风劲道所伤 。他只闻身旁那巨石爆破之声,还来不及惊讶,心胸一疼,就喷出一口血来。那山石破碎,飞开的碎石也砸得石小米伤上加伤。见状,秋紫儿忙 将那披帛一甩,把石小米卷将过来,双足点地,便飞也似地扛着石小米跑了。 柏榆正要去追,却被杨逸凤和陈棋瑜齐齐喊住,才算作罢。 石小米虽然被打了一掌,却也还没看清那人容颜。而秋紫儿也未看得清柏榆的容貌,只知道是个极高大的、也极狠厉的。 秋意云一听就心惊:「你们两个都没看清他容颜,就被他伤了?」 秋紫儿白他一眼,说:「被伤了的是他,不是我。更何况,如果我要与他拼命,也指不准谁能占得上便宜。」说着,秋紫儿又转转眼珠子,说: 「不过我倒是看清了陈棋瑜的容貌,长得挺清俊的。」 秋意云正想说她这个时候还在想俊男,但脸色又倏忽一变,说道:「那陈棋瑜长得多高、年岁多大?身高是不是到我肩膀?人是不是挺瘦的?脸 色不好仿似有疾?可是个书生模样?」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秋紫儿有些发懵了,想了想,便说:「是了。你见过他?」 此刻秋意云真是捶胸顿足,恼恨得也险些要吐血了。他竟不想自己眼巴巴看着陈棋瑜带走了杨逸凤也不自知!他又想,杨逸凤当时必然是被挟持 了,才会谎称陈棋瑜是自己友人。恐怕当时,那位狠厉的高手便在附近,因此杨逸凤才撒谎。 秋意云并不知陈棋瑜与杨逸凤已冰释前嫌,也不知杨逸凤更是和那『高手』交情不浅。因此也不知柏榆为救杨逸凤,已开始想该如何说动万艳谷 那性情怪异的萧红药。 陈棋瑜受了伤,又不会武功,不宜舟车劳顿。柏榆更想将事情尽快解决,好和陈棋瑜去个好所在养伤。见陈棋瑜换过药后已在客栈房中睡了,柏 榆便为他掖好被子,走了出房,便见青琛在房外站着。 柏榆便对青琛说:「他已睡下了。」 青琛听了便点头,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蹲守不出,一是要随时服侍陈棋瑜,二是以防这僻静小店有什么机关。 柏榆敲了敲隔壁房的门,便听到杨逸凤在屋内说:「请进。」 柏榆便将门一推,只见杨逸凤懒懒地坐在炕头,似乎比吐血那天好了些,便说道:「你今天挺精神的。」 杨逸凤盈盈一笑道:「那天倒是叫你们太担心了,实在过意不去。其实吃药了也好多了。我这病也是时好时坏的。哪个人年纪大了不添些毛病呢 ?」 柏榆将裙袍一撩,便坐到炕上,说道:「你要是不想活了,我也不劝你。」 杨逸凤先是一愣,然后说道:「你总是这样。」 柏榆嘴角微牵一笑,道:「大夫说得了这病,做人便要宽心些才是。我认为,你也不要太为别人想了。似我这样无心肝,才能长命百岁。」 杨逸凤本想揶揄道:难道陈棋瑜不是你的心肝? 但他突又想到,陈棋瑜脸色苍白,时有干咳,又是消瘦,越看越似初有病症的自己,竟不敢多言了。 柏榆又道:「大夫说你此证不可再拖了。我也要找个地方让棋瑜养生,也只愿事情速速有个眉目。」 杨逸凤便答道:「此话不假。但也不知萧红药愿不愿意治我。」 柏榆说道:「我是想到个办法,但极有些破釜沉舟的意味。不知你可愿一试?」 杨逸凤苦笑答:「我此身也近似沉舟了,还有什么『破釜沉舟』可言?」 若陈棋瑜听到这话,定要好生劝慰一番,然而柏榆却只是当杨逸凤答应了,便十分满意,从袖里拿出一个瓷瓶,说道:「这里头便有化功丸三颗 ,你以破蛹经的内功运行,全将功力拿去护心肺了,馀下的又自己锁进丹田,再吃一丸,那你的内功便会无法启用,自己使不出内功来这是坏处 ,可好处也还是有的。」 杨逸凤问道:「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再高明的大夫替你把脉,都察觉不出你是习武的。」柏榆又说道,「当然了,运不了功,你的身体也会差很多。」 杨逸凤点点头,说:「然后呢?」 「然后待适当时机,你找个安全所在,硬提丹田中的真气,冲破药性,又运转三周天,那便成了。」柏榆说道,「剩下两颗给你傍身的。」 「可是我没了武功又如何?」杨逸凤也有些疑惑。 「你没了武功,」柏榆很坦白地说,「就只是一个年级不轻了而且还有绝症的废人,而就算治好了你,你也只是个大病初愈、不会武功的中年人 ,谁都不会提防你的。因此,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等你恢复武功了,便也可趁机脱身。」 杨逸凤皱起眉头:「脱身?」 「没错。」柏榆笑道,「我不但要让萧红药答应医治你,我还要让萧红药倒贴东西给我。」 话说柏榆这边计谋已定,但秋意云那边确实十万火急,先有天下一庄之困,后来又丢了杨逸凤。他以为杨逸凤遭人挟持,十分糟心,忙命人去追 查此人下落。 话说今天,他正烦恼着,却突见绿兮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鎏金梅花匣子。秋意云便问:「这是什么?」 绿兮叹了口气,便答:「是有人从谷外送来的。」 「谷外送过来的?」秋意云讶然说道。 绿兮又道:「说要亲手交予庄主,只因事关……」 秋意云急问:「事关什么?」 绿兮一咬牙,说:「事关杨老爷的!」 秋意云听了,劈手将那匣子夺过,一把将它打开,却见匣子里头放着一枝绿玉如意簪,正是杨逸凤离开当天所戴的,还是秋意云为杨逸凤亲手簪 上的。 秋意云忙将簪子垫着绢取出摊开,只见细绢是鹅黄的,绢上则以朱砂写字,一溜清劲而熟悉的字体: 「云儿, 无恙,勿念。 义父 字」 第十六章:迷花倚石忽已暝 话说杨逸凤暂将功力散去,仅有些护住心脉,因此病情更是加剧,再不救治便有性命之虞。 柏榆戴上面具,扛着杨逸凤闯进了芳菲门,只将杨逸凤往地上一掷。萧红药此时正坐在炕上,一手提着玉壶斟酒,一手捏着翡翠玉杯。萧红药长 得很艳,脸上还似女人一样傅粉描唇,一副不男不女的样子。如果不知道他是个男人,恐怕也会觉得这个婆娘长得不错。 芳菲门也曾参与泰山会,萧红药他自己不认得,他的手下也会认得杨逸凤是秋意云带上泰山的『爹爹』。见了杨逸凤伏地,四座早已心下一动。 柏榆笑着跟萧红药说:「我纵不是神医,但也可一眼看出,这个人再不救,只怕会死。」 萧红药也只瞟了杨逸凤一眼,笑道:「无论是谁,都是会死的。」 柏榆笑道:「这可不错。但是,有些人迟些死却比早些死有益一些。」 萧红药听了便也一笑。 于是柏榆便在萧红药那里讨了许多好药,才将杨逸凤留下让萧红药医治。当然,萧红药也自认为做了一场不错的买卖,花了一点草药,换了一个 很值钱的筹码。因那萧红药认为杨逸凤不会武功又病得厉害,也加紧为之治疗,连日来也算有些成效。 所以柏榆回去后才对陈棋瑜笑道:「这也算是皆大欢喜,让你还一直当我奸佞之徒看。」 萧红药却只是救急,并无为杨逸凤治本的打算,见杨逸凤病情有了起色,却也不急着为他调理,只写些寻常方子,好歹吊着他的命。杨逸凤也没 指望过萧红药会认真为他治病,于是也常想道:既然有了起色,自己好好养着,也许是能慢慢缓过来的。 话说这些天来,杨逸凤便在谷中四处走动,萧红药也都由着他的。只因这芳菲门中有着奇门遁甲之阵势,一动则有乾坤八卦之挪移,杨逸凤在自 己那方院子里头,无论是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的。 然而,杨逸凤却也会乾坤盾甲之术,鮌教的据点也都是有布置八卦阵。朝廷多年未尝可击溃鮌教,这也是原因之一。虽则如此,陈棋瑜能将这些 阵法轻松破去,除了他本来就懂得奇门遁甲外,更是因为太后泄密。 杨逸凤在院子里呆久了,一直都是看书吃药,没什么异动,萧红药等人对他的戒心自然也放松不少了。因此他便可趁机每夜外出乱逛,目的是要 摸熟地形,查探逃逸的去路。 杨逸凤发觉,这芳菲门的中心,却是一片密林。即使是深夜,密林中也无灯光。但无论谁都会觉得芳菲门这种地方,华丽绚烂,灯火通明,中央 有一个森暗密林实不寻常,估摸是什么密地。杨逸凤按捺不住探究之心,便到密林中去。却见密林外并无人把守,入口处只是孤零零地竖着一块 石碑,碑上刻着朱砂红的隶书『门派禁地,擅入者死』。 杨逸凤想了想,却暗道:「我又非你们门派的人,自然可以进入了罢?」 如此想着,杨逸凤便进入了密林之中。密林中树形浓黑,静谧时密林中密不透风,竟似空气凝结不动,幽篁森暗,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如同坠于 黑暗深渊之中,偶有风声掠耳,又似是鬼哭狼嚎,真教人全身发怵。 杨逸凤在其中行走,一时竟难以辨别方向。但方向难辨,那还好了,最恨是连来时路也找不着了,此刻真是进不去、退不得。杨逸凤便知此林诡 秘,不可莽撞,索性盘腿在山石之上,静心打坐。 若他不将功力恢复,恐怕无法在此阴森野林中熬过一夜。 他一时在打坐,眼观鼻鼻观心,虽然真气涣散,但元精积聚,也大有老僧入定之势。他正在半醒半梦之中,又见到那宫装丽人拿着刀子要捅过来 ,他将突地将那纤手一握,宫装丽人顿时娇弱无力,双眼蓄泪,一副楚楚可怜状:「哥哥,你不是说了……那么都可以给我的吗?」 杨逸凤捏紧了她的手,看着她手中利刃坠地,竟对她说:「这命不可给你,我还想活久些,和人过过快活日子。」 杨逸凤突然觉得身体发暖,疲劳如同冰消雪融一般,待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已是日光熹微,金色的阳光洒遍了密林的怪树之上,枝枝叶叶都似 鎏金了一般。半壁太阳自远处山岚挂起,散射着无穷金光,厚重的白云也被金剑一般的阳光驱散,宛如棉絮一般在晴空中飘荡开去。 杨逸凤突然觉得很感动,他也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看过这么漂亮的日出了。 唉,若然云儿在此,那便真真是良辰美景了。 此时金光满地,他才发现自己所坐在的并非山石,而是一块颇巨的晶石上,晶石上金光闪闪,形容嶙峋,看着如赤金,摸着如纯玉,令人惊诧。 他只觉身心舒坦了不少,真气也在缓缓凝聚,莫非是托了此晶座的功劳? 杨逸凤却突然听得一阵奇怪的响动,猛回过头,眼前便是一阵迷花飘飘、山石转转,路已像是另一条路了。杨逸凤见阵势有变,便十分的疑惑, 不禁踏足前行,一路拂花分柳,走走停停,却见前方蜂腰桥上有一个人伏倒在地。 杨逸凤上前将那人扶起,正看到那人的脸——杨逸凤认识过很多的人,美的,有美如西子,艳的,有艳若桃李,要说丑的,也见过猥琐邋遢的, 也见过歪嘴斜鼻的,但眼前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张脸,确实是的第一次见到。诧异有之,同情有之,疑惑也有之。 那个人有着半张很好看的容颜——然而,仅是半张。半张漂亮的容颜比一张丑陋的容颜更让人不安。因这半张极好看的容颜,显得他另一半被火 焰所毁的容颜更为可怖。 他也不知道这人生的什么病,只是给他运功,帮他理顺了真气。他见此人形容消瘦,皮肤苍白,但脸上却透着红晕,他可肯定那并非健康的红晕 。杨逸凤这么打量着他,便知他许是和自己一般得了痨症。 他便从袖中拿出应急药,正要喂他吃,这人却突然醒了过来,睁开了那双本该十分有情的眸子。 他对杨逸凤说:「你是什么人?」 杨逸凤猜想:此人刚才许是在装昏倒,来惑人。 他的确是在装昏倒。因他察觉到密林中有人闯入来了,但他武功并不十分高明,便打算装病偷袭,不想来者却是个有些善心的,便按下了偷袭的 想法。 杨逸凤便也知道这人其实心地不坏,而且智谋也不高。只是芳菲门中对容貌甚是看重,连门主作为男人也得傅粉化妆,日日对镜打扮一个时辰才 能出门见人。这个人被毁容了,怕是不敢面对门人,便隐居在禁地内。 杨逸凤回答:「我是来芳菲门求医的。因为终日坐着无聊,因此才胡乱逛到了这里。」 那人却冷笑道:「你胡乱逛也逛得到这里来?难道你没看到密林外的立碑?」 杨逸凤便答:「我也是好奇。」 那人答:「好奇是会要人命的。」 杨逸凤却叹道:「我这命恐怕也不长,多干些无益之事也无妨。」 那人想了想,说:「难道芳菲门就没个能医治你的?」 「不是不能,而是根本不想医治我。」杨逸凤叹了一口气,说,「芳菲门说是与世无争,其实也是有着野心的。我作为人质在这里,只要有口气 在就可以了,根本就不需要健健康康。」 那人愣了愣,说:「你是个人质?」 杨逸凤点点头,说:「芳菲门门主想拿我来要挟我义子!我有时想,若我死了还不是干净些!现在死不死、活不活的,还拖累人。」 那人听了『死不死、活不活的,还拖累人』,便也神伤。 杨逸凤看了那人一阵,便说道:「我也是个行将就木之人,在有生之年还能认识新朋友,实在是十分幸运。在下姓杨,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叹了口气,说:「我姓梁。」 作家的话: 标题诗句出自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很喜欢的一首诗!不过当高中老师要求背的时候,就很讨厌了= = 结果现在回想一下,又喜欢了。结果高 中背的整首诗,现在好像只记得这一句…… 第十七章:容颜端的配 梁先生估计在密林中隐居很久了,也很久没见到人了,因此新近见了人,便有些不舍得放人走。杨逸凤也有一探究竟的意思,便和梁先生到他一 直所住的屋子里,谈天论地,竟然是相谈甚欢。二人对奇门八卦都颇有兴趣,真算是遇到了知己,十分高兴。他们也弹琴论诗,总觉得是志趣相 投,加之二人年纪相仿,更是有相逢恨晚之感。 他们越发聊得开心,梁先生兴致也很高,双颊发红地说:「我这里酿了坛青梅酒,本是打算自己月下独酌的,然而这样岂不寂寥?岂不辜负了美 酒?不如你我共饮吧!」 杨逸凤便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如今能有先生亲酿的美酒相伴,乃是美事。只是有什么下酒的没有?」 二人一番计议,梁先生便到后院将酒罎子挖出。而杨逸凤则在简陋的灶头随便炒个小菜,见厨房里有储存腌菜,便又拌了凉皮,拿到桌子上摆好 。梁先生将酒罎封泥拍开,顿时酒香四溢,杨逸凤不禁笑道:「妙哉!」 梁先生拿出两粗糙崩口的海碗,将大碗灌满。二人将手上海碗一碰,便各自仰头大喝,又拿着粗木筷子搛菜吃,凉皮酸辣可口,配着青梅酒更是 美味。他们一边喝着,一边又说起以前自己喝酒是多么豪爽。梁先生却笑道:「我们万艳谷里有些花,用来酿酒最妙!但那些花都是要拿来制药 的,彼时我们这些小徒弟就在采摘花的时候偷偷藏些,事后拿来酿酒,为怕被发现,酒一开封,就一群小徒弟一晚内都将它喝了!」 杨逸凤也笑道:「我之前在大户人家做奴仆,也常偷酒喝!这酒啊,自酿的好喝,偷来的也好喝!买来的,最是无味!」 梁先生笑道:「可不是,世上自以为的富贵人其实都是喝无味酒!」 二人笑谈风月,边豪爽大笑,却也边抚摸着自己鬓边的白发。喝了第二海碗后,两人的心肺都十分绞痛,两人都咯血了。看着自己咯血,他们便 是眉头一皱,又看着对方咯血,二人都笑将起来,只是笑得太过了,又不住咳嗽起来,心胸闷闷的,又暗自以袖子来掩,却是又咯血了。 二人也无心吃酒了,正是相对无言,却突然听到外头磐石急急转动之声。他们便知是有人闯进来了。梁先生与杨逸凤推窗一看,却是日在天中, 二人不觉已从清晨聚谈到了午间。 杨逸凤便道:「我竟忘了时辰,他们恐怕见我不在,故来寻我的。」 梁先生脸上一白,说:「那……那『他』不会亲自来吧?」 杨逸凤一直注意到,梁先生并不会提起『萧红药』这三个字,就是杨逸凤有意提起芳菲门主,梁先生也会随口带过,似是不大愿意提起此人,恐 是有什么瓜葛罢? 却见梁先生急忙从后门走去,杨逸凤将他拉住,说道:「难道梁先生和萧红药有什么恩怨?」 梁先生脸上一白,要挣脱杨逸凤却是无法,只是越挣越急,越急越挣不开,末了竟是要拿头往石墙上撞。杨逸凤忙将他拉住,又说:「难道你与 萧红药是情人?」 梁先生惊得叫道:「你说什么混话!」 杨逸凤便低声道:「难道你是因为毁容而自惭,才躲起来不愿再见到萧红药?」 梁先生急得眼眶都红了,颤声说:「你放我了罢……」 「梁先生……」 「我就是宁愿死,也不愿他看到我这个模样!」梁先生趁杨逸凤愣神,将他一把推开,便闪身转进了那变幻不定的密林深处。 杨逸凤只能呆站在小屋内。他与梁先生一番交谈,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喜结交朋友的人,也看出他这些年隐居是多么寂寞,然而,他却一直忍受着 独居山林的痛苦、一天天地独自熬过病痛之苦,只是因为不愿意让萧红药看到自己毁掉了的容貌。 不过,杨逸凤终究却把萧红药引来了。 萧红药领着几个门人,推开了小屋的门。杨逸凤转过头,便看到逆光中的萧红药。尽管他傅粉描唇的举动十分令人不习惯,但他确实长得一副极 好的皮囊,身材又是极好的,气质虽然阴柔,但也自然有人喜欢这样的。芳菲门中的美女美男就如万艳谷中的美丽花草一般,那是遍地都是的。 萧红药尽管不算的上『艳压群芳』,但也不比任何人差了去。 杨逸凤此刻似乎有些明白了梁先生的痛苦。 如果他的脸都毁了,怕且也不大愿意再见秋意云的。至于会不会偏激固执到像梁先生这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因梁先生本就是芳菲门中人,习 惯了以貌取人,梁先生本就是长得好看的,也习惯了被人称赞美貌。更何况他的情人是长得极俊的萧红药,更何况他的情人是芳菲门门主萧红药 。毁容对他的打击,自然会比旁人大很多。 萧红药环顾屋内,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逸凤答:「我是受邀而来的。」 「受邀?」萧红药冷笑道,「受谁之邀?」 萧红药正要逼问杨逸凤,目光却落在桌子上。他走近,将那罎子放到鼻子边嗅了嗅,又倒了一碗酒,往嘴边送去,酒一入喉,他便一阵茫然。 杨逸凤退后一步,指着敞开的后门,说道:「他一知道门主你要来,就飞也似的跑了。」 萧红药方才回过神来,冲到后门那边,却见只是迷阵变幻,已不知斯人何处。萧红药将酒罎抱住,神情突然变得萧索,只是沉声说道:「我本以 为他是个极守门规的,却不知他会一直躲在禁地。」 杨逸凤见萧红药这般模样,便知他对梁先生是还有情意的。 萧红药突然转过身来,捉着杨逸凤说:「你又怎么会与他见面的?」 杨逸凤便心口胡诌:「半夜的时候见到他的,我还以为他是鬼哩!怎知相谈发现甚为投契,他才邀我来的。一路上,他都是胡诌自己是什么恶鬼 的,我也不拆穿。恐怕他也不想和俗世有什么牵扯的。」 萧红药也不知信了没信,却又说:「那他为什么听到我来就跑了?你和他只是谈心?为何他见你却不见我?」 杨逸凤心里有些尴尬:原来萧红药是在呷醋? 于是杨逸凤便答道:「你有所不知,他肯见我,却不肯见你,才证明了他心上是爱你的。」 萧红药愣了愣,却道:「这是什么道理!」 杨逸凤只是叹了口气,答道:「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也不知是遭逢了什么变乱,他的容颜已被毁去,变得不人不鬼的,因我才说之前误以为他是 恶鬼,他自己也似甚嫌弃自个儿,不住地说自己是鬼。」 萧红药听了竟愣住了。 杨逸凤也不知萧红药这是什么反应,也不知萧红药心里是什么盘算。杨逸凤只缓缓说道:「萧门主年少有为,出身不凡,说武功说品貌,江湖上 有多少个及得上你?无论是谁有着你这样的情人,都是欢喜有之,而惊慌也是有之的。若说是一样是人中龙凤的,极为相衬的,也便罢了……可 他……他觉得自己配不起你罢。别说容颜尽毁了,就是容颜没毁掉,他也是又老又病……」说着这个话,杨逸凤竟也有些自伤了。 「够了!」萧红药断喝一声,打断了杨逸凤的话头,「你们世人如此肤浅,你想得我如此肤浅,那也罢了,怎奈的他也如此想我?」 第十八章:破镜重圆 杨逸凤竟也无言以对:可萧红药你每日以牛奶洗浴,又天天敷面,日日都吃养颜燕窝,就连出来晒个太阳也要打伞,谁能不这么想你啊?全天下 谁不知道你芳菲门门主爱美成痴?作为你的情人,要是毁容了,自然会打击很大吧。 犹记得有个丫鬟只是梳头的时候将梳子刮掉了萧红药的脂粉,就险些被杀了。要说以貌取人的程度,萧红药在芳菲门也真不愧门主身份。你叫梁 先生如何不这么想你啊? 萧红药想了想,却叹道:「保护容貌是芳菲门的传统,我这么做,也不过是作为门主以身作则罢了。至于师父……」 「师父?」杨逸凤愣了愣,追问道,「梁先生是你的师父?」 萧红药也不回答,突然就扯着杨逸凤,脚不沾尘地飞了出去。杨逸凤为怕让他知道自己有了武功,忙装作惊慌,又抱紧萧红药,一脸大惊失色的 模样。萧红药似是对禁地地形十分熟稔,三转四转的,便掠到一处蜂腰桥上。他又便将杨逸凤推开,冷笑道:「他的容颜变得怎样了?」 杨逸凤没有说话,只是觉得一言难尽,便闭口不言。 萧红药没听到他的回答,也并无不耐之色,猛地便将头上的玲珑莲花点翠金簪拔了下来,猛往自己脸上一划,顿时划出了一道血红的口子。杨逸 凤也猛吃了一惊。萧红药却似是不痛不痒的,仿佛这并非那个日日敷面的芳菲门住、也非那个因粉被刮掉而雷霆大怒的人,他只是说:「这样吗 ?」 杨逸凤愣了愣,然后摇摇头。 萧红药便又往自己脸上划了一道口子,杨逸凤却仍是不答他。于是他便叹道:「也是,他定是伤得很要紧。」 说着,萧红药又连续往自己脸上划了将近十道口子,一脸的鲜血淋漓,那白皙的皮肤上布满纵横的血痕,血液将脂粉也打掉了,一张脸血肉模糊 的,只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仍如他当初的面貌。 他正要再划,却见一道人影飞扑出来,将萧红药抱住。那人当然就是梁先生了。 杨逸凤突然觉得十分的感动,却只是默默地走开。 原来那梁先生本是萧红药的师父,但却师徒乱伦。此事被上任门主所知,上任门主却将梁先生的容颜毁去,只说:「若是如此,那个自恋的年轻 男人还肯爱你,那我就成全了你们。」 门主只对外宣称梁先生被逐出师门了,事实上梁先生却独居在禁地之中。而萧红药也以为梁先生被逐出师门了,因此一直派人在谷外打探梁先生 的消息,却不知斯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红药和梁先生破镜重圆,为了弥补蹉跎了的岁月,几乎日日都腻在一起。萧红药的脸虽然伤得不重,但是他刻意没有护理,因此伤口掉痂后, 还是可见白皙的皮肤上纵横着粉色的条痕。他也没有再穿花衣美服了,更没有化妆敷面,对杨逸凤来说,这样反而顺眼得多了。 两人虽然只要有时间就会在一起,但萧红药毕竟是一门之主,所以还是无法时时刻刻共聚的。平日杨逸凤也挺闲的,梁先生便会来看望他,彼此 聊天谈心,日子还算和顺。只是梁先生有时还是会怏怏不乐:「我已劝过红药了,他却不肯将你放了。」 杨逸凤倒是不惊讶萧红药不放自己,他惊讶的是,梁先生居然会帮他求情。杨逸凤只是一笑,说:「我明白的,谢谢你。」 梁先生叹了口气,说:「我什么也没帮上忙才是。不过……他答应了的,绝对不会为难你。说是等你义子交出他想要的东西,必然会放了你的。 」 杨逸凤实在是很诧异于梁先生的天真。不过许是因为梁先生一直未曾出谷,所以才那么纯真吧? 其实杨逸凤见梁先生的谈吐也容易得知,梁先生一直都没出过门,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而所认识的人也十分有限。原来的门主对他很照顾,只让 他在殿前斟茶扫地,不必忧烦什么。后来门主就指了他去教育萧红药武功,然而,萧红药的武功资质却是梁先生百倍有之,武功没教好,却弄出 个师徒孽缘来。事发后,门主毁去了梁先生的容颜,梁先生只是独居在禁地之中,更加是不与人接触,因此他对人对事都是十分的天然纯真。 杨逸凤却是笑道:「我懂的。我与其担心萧红药要怎么对我,还不如担心我这个病好过了。」 梁先生却叹道:「你这病症虽有些骇人,但还不及我的症候深,怕是还有可医的。这个我会尽力劝劝红药,让他想个法子治好你的。」 杨逸凤却笑道:「他是个大忙人,恐怕没功夫理我。」 梁先生一下便难过起来。 杨逸凤又道:「梁先生,你不必担心我。你们两个蹉跎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破镜重圆,自当好好地珍惜每一天,就别为了外人伤和气是好。」 梁先生叹了口气,说:「先生说得对。我也不知自己还有多久可活。如今的日子是多过一天便是多一天了。」 杨逸凤听了,便也劝道:「说不定会好起来的。」 梁先生却苦笑道:「我是懂医术的,难道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吗?我只愿多和他过些日子,多一天也好多一个时辰也好甚至是多一刻,都是不 错的。」 杨逸凤便又道:「你这个想法真是很好的。我很叹服。」 梁先生顿了顿,却又捶胸顿足的:「但我又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自己想不开,要躲着他呢?如果我一开始就好好和他过日子,必不致于此。」 杨逸凤便略有些黯然,说道:「大概是真心爱他,才患得患失罢。」 「唉,」梁先生叹了口气,说,「若是真心爱他的话,应当相信他才是。我想过了,若今天毁容的人是他,我还爱他吗?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我当初竟是小人之心了。也不懂得将心比心,枉说自己爱他。」 杨逸凤听了这话,便犹自伤感。 二人相对聊天,过了一阵子,萧红药却来了。只见他穿得是沉香织锦大衣,颈上挂着个鸳鸯锁,头上盘着蟠龙髻,系着珍珠璎珞,真是珠光宝气 。萧红药却笑道:「杨先生,您看这个锁好看不好看?」 杨逸凤便仔细打量起萧红药颈上挂着的那个锁来,那形制似是个给孩子戴的长命锁,是大人拿来给孩子保平安的。这个锁是黄铜鎏金的,上面錾 刻着一对鸳鸯,雕工是不错的,但应不是千足金的,却不似是萧红药这般富贵人会戴的。于是杨逸凤转念一想,便知这必是梁先生所赠的,忙说 :「我看这个挺骨子雅致的,是个好东西。」 梁先生却说:「什么好东西呢?都放旧了,而且又不是足金做的,不算得什么稀罕物。」 杨逸凤却道:「金金银银的岂不俗套,再说萧门主风姿不凡,不必特意拿真金来显得自己如何,若凡事都用真金白银的,倒显俗了。再说正所谓 『工艺品』,『工艺』方是第一考量,材质倒是次要的。」 萧红药听了便笑道:「杨先生这话说得是极好的。」 梁先生却道:「那你们慢慢聊罢,我先回去了。」说着,梁先生便疾步走了出去。 杨逸凤便笑道:「门主不去追他?」 萧红药却道:「我这次来是找你的。」 杨逸凤脸上笑意已失了七八分,嘴还撑着弧度,问道:「原是这样,快请坐。」 第十九章:网中的蝴蝶 萧红药便在刚刚梁先生还坐着的玫瑰椅上落座,只觉椅子是褥垫上尚有馀温,念及乃是梁先生的肌肤温度,不觉眯起眼睛,神情略放松些,又拿 起刚刚梁先生用过的杯子,将他未喝完的那半杯一饮而尽了,便道:「之前师父劝我放了你,你须知我并不是不答应的。」 不知道萧红药到底是意欲何为,杨逸凤眼珠一转,嘴唇一勾便道:「原来是这个事情。其实我刚也劝了他的,只道你们两个好不容易团聚了,便 不要为了我这个外人的事而伤了和气。」 萧红药叹了口气,说:「你以为我也不知道这个缘故吗?」 杨逸凤愣了愣,道:「萧门主此话何解?」 「其实我不是不想放你,我既能和他再在一起,自当珍惜彼此才是。我也没意思拿这么宝贵的时间去争找那不知真假的宝藏了。」 杨逸凤半信半疑的,却见萧红药却是一副真心真意的诚挚模样,便信了他六七分。 萧红药又说道:「我不放你,自是有原因的,但这些缘故却无法跟师父说通,你也知他对世情不通,认理简单的。」 「也是。」 「我要放了你,又能放到哪里呢?天下一庄吗?现在的天下一庄已非那美丽庄园,而是江湖上最凶险的地方,就是秋意云也不敢回去。秋意云此 刻藏身何处,谁也不知。」萧红药顿了顿,又道,「不过我本托人送了信到庄里,不知这信有无送到秋意云手中。若送到他手中了,那么等他办 完了正事,定然会来这里的,等他来了,我就送你走,必不会为难。」 杨逸凤见他此番言辞恳切,但他要是说假的,一时也没得奈何,但愿他是真的才好。杨逸凤笑笑便道:「那就多谢萧门主了。」 「我也烦请你帮我跟师父解释。我跟他解释,他也不怎么理会,或许你才好哄他。」萧红药却笑道,「说来也是缘分,若非得你,我哪里可以再 见到师父呢?」 杨逸凤突然苦笑了起来,说:「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我那义子。」 萧红药便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人在,终还是可见的。来,让我为你再看看脉。」 杨逸凤却记起自己已将武功恢复了,若此刻给萧红药看脉,岂不露馅? 萧红药看杨逸凤这番犹豫态度,便一笑道:「师父已与我说了,我也猜的你是有武功的。也不怕了。」 杨逸凤这才将手伸了出来。萧红药跟他按脉一番,又道:「你的武功深厚,本来武功深厚是与身体有益的,只不过……」 杨逸凤问道:「只不过如何?」 萧红药叹道:「只不过你练的这武功,其阴寒诡柔更甚于我们芳菲门的武学,威力虽是不少,但却易伤精元。你这本是正气不足之症,又练此功 ,怕且是弊多于利。」 杨逸凤不想竟是如此,便又问道:「那该如何?要把他废去了吗?」 「那更是不可。」萧红药道,「失却真气,恐怕瞬时立毙。」 杨逸凤问道:「那改练其他武学?」 萧红药说道:「改练阳刚之功该是一个法子,但杨先生你身上的阴寒内力却是几十年的修为,已是根深蒂固,若硬要修习阳功,怕是会经脉尽断 而亡。」 杨逸凤便失声笑道:「那你不是故意跟我开玩笑吗?」 萧红药却苦笑道:「我哪里是开玩笑?要知道,师父所修习的也是阴寒武功,我可是为了解这个病想尽法子了。」 杨逸凤这才明白:怪不得萧红药对我这个症突然又上心起来了,原是为了救他师父。 萧红药又道:「但我却也想到了一个法子。」 杨逸凤问道:「是什么法子?」 萧红药便道:「此法有些险。」 杨逸凤心想:故才拿我来试? 这话虽然答在心里,但杨逸凤却没说出来。 「且说我日前得到了《玄金宝典》。」萧红药说道,「若有个武功高强的人一直以真气为此人护住心脉,那么废去武功后,也不至于经脉受损。 之后再以丹药续命养气,一边又让他去习那《玄金宝典》,应当能成。」 杨逸凤却道:「是什么丹药如此神奇,竟能让一个命也将绝的人能学习武功?而且还是《玄金宝典》这种霸道武学?」 萧红药却笑道:「只要炼个『纯阴丹』便可。」 杨逸凤一听便觉疑惑,正要问个什么,却突然头晕目眩,一下子歪倒在地上。看着杨逸凤倒在地上,萧红药只拿脚往杨逸凤肩上一踏,并以足尖 在他身上点了几个大穴,叹道:「用药将你迷倒也非我所愿,只是有三十年以上功力的纯阴之身,天下本就难找,眼前却有一个,教我如何放过 ?」 萧红药便将杨逸凤带到后山的炼药房里去。因炼制『纯阴丹』乃是非常耗时耗功的,所以他只跟人说是要闭关,命人在外守着,不得闯入,又先 与梁先生交待。 梁先生却也说:「红药,你听我说,杨先生年纪不小了,又身患绝症,你堂堂一个门主,就放了他罢。若不是他,我们还不能相见,说起来他还 算是我们恩人呢。」 萧红药便柔声说道:「其实适才天下一庄已派人来将他接走了。我也没怎么拦他。」 梁先生惊讶地说:「他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 萧红药便信口胡诌道:「只因他义子满心以为我要加害于他,便使计将他劫走了。我本不想轻易放人的,但又不愿让你难堪,便就此作罢了。」 梁先生十分相信萧红药,所以误以为杨逸凤已经与他的义子再会了,便十分高兴,但欢喜过后,却叹道:「此别也不知何时再会。」 萧红药劝慰了梁先生一番,才回后山炼丹房去。杨逸凤彼此已脱了个精光,身被罗网所困。那玄丝之网捆着他,堪堪将他吊着,使他赤身半浮在 洞中的一泓清泉之中。他也不知吃了什么药,药性竟重得让他光身泡冷泉也没冻醒过来。 因为寒冷和体弱,他的脸已经变得青白青白的,薄唇上一点颜色也没有,真是毫无生气,看着就似个死人。 不过,他尽管不是死人,也快是了。 ——萧红药如此想着。 这幽泉极冷,不断冒出新水,但新涌上来的水竟是比面头的还冷,怕是泉源处有什么千年玄冰也未可知。萧红药饶是体格健壮、武功过人,站在 这幽泉边也得披上极为保暖的狐裘。 掐算好了时辰,萧红药又将杨逸凤吊高了一些,让他离开了水面。尽管如此,那些冰寒之气还是不断侵袭着杨逸凤光裸的身体。不消多久,杨逸 凤眉头都发白,浑身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萧红药这才将杨逸凤从罗网中放了下来,放到一块巨大的玄冰之上。这玄冰也是通体净白,比萧红药贮藏的美玉更为通透数倍。萧红药便从抽屉 中取出一个匣子,匣子里面放着粗细不一的各种银针。他便以银针逐一刺杨逸凤各处大穴,逼得他体内的纯阴元气在体内逆流。 真气逆流,乃是武者之大忌。轻则重伤残废,重则一命呜呼。然而,萧红药只求得到『纯阴丹』来医治自己的情人,哪里管得杨逸凤这个不相干 的死活?当那真气逆上丹田时,杨逸凤便突挣扎起来,萧红药忙将他身体翻转,以一玉瓶堵住他的嘴巴,他果也朝玉瓶吐了一口血。 第二十章:火烧红药 当真气引至气海穴时,杨逸凤又挣扎着吐了一口血,照样被玉瓶所收。照这样导法,萧红药便导出了九口纯阴之血。 杨逸凤此刻是真的被化去了一身功力,几十年的真元一朝流失。而那萧红药却是如获至宝。然而,萧红药也深知杨逸凤片刻就会心脉尽断而亡, 始终是有些不忍见,便只转身离去,将那玉瓶带到隔壁炼丹房里,配以其他引子,放到丹炉里炼制。 说那炼丹房,却十分的不简单,一道厚重石墙相隔,两个地方却是一个冰世界、一个火世界。萧红药来到这里,便将那毛裘脱去也觉得热,只得 赤裸了上身,挽起了裤脚,也脱掉了一双靴子。 尽管衣服能脱都脱了,那萧红药却依旧戴着那把鸳鸯锁,只是在鸳鸯锁上覆了一层冰蚕丝所织的帛巾,让它不受热融。 丹炉四足脚不沾地,炉身四角雕刻着狰狞的恶兽,兽口紧紧咬着玄铁所锻打的链,链条另一端被镶嵌在四壁角落。就凭着这四条大铁链,竟将那 百斤重的大丹炉吊起。丹炉底下是个大火坑,烈焰灼灼,不可见底。 萧红药此刻真是志得意满,只须等他个七七四十九日,那纯阴丹既成,梁先生的顽疾便有救了。于是,他便在炉前打坐,也要修炼内功,确保到 时为梁先生护心有足够馀力。 那萧红药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七七四十九日如同一瞬,就是他再张眼时,却见那铜炉已震动不息,铿锵如有金玉之声。他大喜过望,知 道神丹炼成,忙一掌劈去,以掌风将那炉盖推开,又以长剑相挑,把那玉瓶挑出。 因此刻玉瓶白里透红、火烫异常,就是练了铁砂掌的高手都不能碰它。萧红药便以剑尖将玉瓶挑到锦盒之内。要让玉瓶快些冷却,他得到幽泉那 边去,因此他便打开机关,让那重千斤的石门缓缓开启,正在石门启动之时,门的那边却突然窜来一个人影,萧红药始料不及,胸口发闷,眼前 一黑,竟是被打了一掌,人是摔到地上,手中的锦盒也甩了出去。 萧红药喷了一口血,后退了几步,却见偷袭者头发蓬乱,全身赤裸,竟是杨逸凤!但此刻杨逸凤全身插满银针,嘴角挂着血丝,双目涣散,一看 便知是癫狂之相。 萧红药也不知杨逸凤竟还活着,但他即便活着,也失了神智。然而杨逸凤失了神智,对于萧红药来说,也非什么好事。须知道,和一个常人对战 ,跟和一个疯子拼命,完全是两码事。 萧红药也拿不准为何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杨逸凤竟也一息尚存,还能将萧红药打得吐血。二人只是对战了几招,萧红药便发现杨逸凤体内真气悬 空,只能逞一时之勇,不消多久便会自己真气内耗、经脉尽断而死。虽然,受袭了的萧红药也并不耐打。 此刻杨逸凤虽然内力不足,但武功却仍然不错。《破蛹经》的招式多偏阴柔诡秘,杨逸凤平日做事总不愿过分,因此多年以来,除非生死关头, 他都没使用过秘笈中的杀着。而这些杀着,往往是出其不意又狠厉夺命、不留后路的。此刻杨逸凤已经疯癫痴狂,自然也无道德可言,被萧红药 打痛了,便怒不可遏,直把那最狠毒的招数全往萧红药身上招呼。 萧红药虽然内力比他深厚,但一时也难敌发疯的杨逸凤,只是硬着头皮应战。杨逸凤却是越战越勇,一招比一招狠毒。其狠厉程度,让萧红药这 个邪门歪道看着都觉得可怕心惊。 萧红药眼见杨逸凤的眼睛都发红了,更觉可怕,这才知道杨逸凤应当是走火入魔了。正道功夫走火入魔了通常只是自伤其身,但邪门功夫走火入 魔了,却害己害人。因练功走火入魔而变成杀人狂的先例并不在少数。萧红药实在不想杨逸凤这般谦谦君子也会变作邪神,正在犹豫间,肩膀被 杨逸凤一记鹰爪扣住,还没觉痛,便已听得指骨入肉之声! 萧红药只觉肩膀极痛,幸而反应也够灵敏,一掌往杨逸凤手肘处打去,及时化了这一招。然而,杨逸凤虽松开了手,但五指也是沾满鲜血,萧红 药往后一缩,背脊正撞在坚硬的石壁上。 杨逸凤根本不需要思考的时间,直接就又往萧红药身上扑去。萧红药见杨逸凤势如猛虎扑食,惊得一扻墙上那机关,一时间,箭如密雨,都从墙 孔壁而飚出,全要打在杨逸凤身上。 杨逸凤就是再疯,也知道要躲箭,忙转身一飞,平日已是轻功卓绝,此刻更是快如闪电,一下子就钻进了药炉里。那药炉自是水火不侵、刀枪不 入的,那飞羽自是伤不了里头的杨逸凤。 萧红药一见这情形,得意地想道:此刻你还不死? 他便一咬牙,扑了上去,要将药炉的盖子合上,想将杨逸凤闷死或是烧死在里头。待他一拉盖子时,却突然腹中一痛,原是杨逸凤一脚将他踹开 了。他猛然吐血,身体不支,竟从药炉上栽倒下去,但脚勾如锄状,也堪堪勾住了药炉边缘。他此刻如蝙蝠睡觉般倒转了身体,头发下垂,险些 要被烈焰烧着了。但此刻也是头顶发烫,只觉那真火却是不是盖的。他本欲一个鲤鱼挺腰弹回来,怎么知道他的腰才一挺,身体却猛然下坠—— 杨逸凤将他的脚扭断了,他便无处支撑,一瞬间就消失在熊熊燃烧的深坑之中。 见敌人已死,杨逸凤仍还是警惕地环顾四周,一双发红的眼睛充满敌意地看着这陌生的丹药房。确定无虞之后,他才轻手轻脚地从炉里跳了出来 。那药炉一直被真火煅烧,本是滚烫骇人的,但杨逸凤赤身入炉,仍是毫发无损,实在教人讶异。 杨逸凤已经饿了七七四十九天,便想逮着东西就吃,却见地上玉瓶碎裂,滚出一颗洁白如玉的丹药。杨逸凤便将那丹药捡起,二话不说就塞进嘴 里,那丹丸十分光滑,一下子就滚进食道了。 杨逸凤吃了它之后,仍是饿,想翻找什么来吃,找来找去却也找不着。这炼丹房里都只有炼药常用的配方,诸如丹砂一类,他刚刚已吃了丹药, 觉得味道不佳,也不饱读,看了这些也提不起兴趣了。 杨逸凤正要翻找东西,却是腹中一阵真气乱窜,他虽然癫狂了,竟也记得修气之法,便飞出了炼丹房,落到幽泉之旁的玄冰石上,迳自打坐起来 了。 正如前文所述,杨逸凤彼时迷失在密林禁地时,曾在一如玉之晶石上重提真气,那体内真气重塑,却吸了那里神石之精华,又恰逢日出,得了正 气而不自知。只是那一口阳气却不及体内真阴极盛,暂且压在丹田中。待到萧红药以至阴之水、至寒之石逼出他的寒气时,那阳气却独存于体内 ,护住了心脉。 杨逸凤将气息调顺之后,便觉身上暖洋洋的,那脸色也渐渐红润,没了残病之色,看着十分健康。 然而阴寒之气逆流,还是让杨逸凤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了。杨逸凤在幽泉旁打坐了三四个时辰,只见背上生烟,原是他要将那纯阴丹都吸收了。 这纯阴丹本来就是采自他身上的,自己吸回来,倒也无碍。否则一般人要吸服纯阴丹,必然会有许多忌讳。像杨逸凤这样,自己的血丹自己吸了 ,倒是稀罕少见。因这纯阴丹经过了一番巧妙锻炼,竟烈焰燃烧,便都褪了阴寒之气,增进功力之馀还十分有益。 第二十一章:喋血鸳鸯锁 杨逸凤将气息调顺之后,便觉身上暖洋洋的,那脸色也渐渐红润,没了残病之色,看着十分健康。 杨逸凤理了个气顺,突然睁开了眼睛,身上的银针则如同风吹落叶一般叮咚落地。他一时竟清醒了过来,刚才发生的事,也浮光掠影般涌上眼前 。 待心神敛定、真气内聚,他忙到炼丹房里搬来一个大铁桶,抬着那铁桶到幽泉处装水,后又推着这百斤重装满寒水的铁桶进了炼丹房,急急忙忙 地将满桶水往火坑里倾倒。那火遇着这纯寒之水,顿时就熄灭了,只有馀烟不绝,缭缭绕绕。 将火熄灭了,他便探头看坑底。其实这火坑也并不深,只是平时火焰熊熊,教人惧怕。坑底的燃料也不知是什么,闻着有些异香,估计是什么珍 奇燃料,才能烧出那样的烈火。这烈火实在厉害,竟然把萧红药烧得是骨头也没剩下。杨逸凤已难从一片烧焦了的馀料中搜寻到萧红药的尸首了 。看着这坑中完完全全的一片焦黑,杨逸凤不觉黯然,但也并未放弃,环视四周后,便将墙上悬挂的那柄长剑取下,拿去挑挑拨拨焦黑了的馀料 ,看看可有什么似是人骨之物。 他一边以长剑撩拨,一边细心搜寻,那火虽尽了,而烟却熏得他眼睛发红,鼻头呼吸不畅,实在难熬。他只细心搜寻一番,却突拨到一物,剑碰 着它时,有金玉铿锵之声。他便觉奇怪,以剑去比划,那剑也算锋利,包裹着那物的黑色焦炭都被剑所划落,却见那东西在灯火之下白莹莹地沁 着光亮。杨逸凤十分好奇将那物拾取,放在手心,仔细打量。一般人应当是认不出这是什么的,然而杨逸凤却在宫里当过大内总管,见过的奇珍 玩意极多,好眼力认出这乃是水火不侵的『冰蚕丝』。 这坑底怎么会有冰蚕丝做的绢帛呢?——他好奇地将那冰蚕丝绢拆下,却见里头包裹着的是一个鸳鸯锁,锁上正面錾刻着一双鸳鸯,背后则刻着 『福寿延绵』四个字。 一看这个,杨逸凤竟觉得眼角酸涩。 杨逸凤在炼丹房里头东找找、西看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套衣服,猜测那本来是萧红药备用放着的,但也不管那么多,只是赶忙穿上,免得赤身 露体的。他又将那藏好的《玄金宝典》带走,用以理顺真气。待一切收拾妥当,他便离开了后山。 他离开了后山,却没离开芳菲门。因他还有事情要做——然而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不知该如何跟梁先生说,萧红药死了、他杀的。 但是,他却是非说不可。他认了萧红药这个敌人,却也认了梁先生这个朋友。他不可眼巴巴看着这个朋友乾等着一个已然葬身火海的人。他也不 能放着那鸳鸯锁在自己身上。 心思转动间,身影如电,他倒是很快到了梁先生房外。刚停下了脚步,他却见一些仆从忙里忙外的,不知有什么急事。杨逸凤捉住一个奔走的婢 子,便问:「你们匆匆忙忙的,干甚呢?」这个仆从是认得杨逸凤的,便说:「先生,您还在呀?」 杨逸凤问道:「怎么了?」 那婢子红着眼眶道:「主子……主子他……快不行了……」 「什么?」杨逸凤大惊失色。 那婢子却边垂泪边说:「其实好些天前他就已经病倒了,似乎是为了等门主回来而吹了风。你知道,他这个病,是受不得一丁点的折腾的。只是 这次来得十分凶猛,门主又不在,不能好好料理。」 杨逸凤此刻已是面白如纸,久不能言。 那人瞅了杨逸凤一眼,只道他脸色不好是为了友人伤心,便继续说道:「大弟子是谷内医术仅次于门主的,可他也已说了,梁先生他此刻怕是无 救,却只是情丝心念,强撑着一口气,等见门主回来罢了……」说着,那婢子便是泣不成声了。 杨逸凤的心彷被一刺,痛了起来。他又忙推门而入,却见一屋子的人都忙乎乎的,那大弟子站在床边,满面忧色。 一个多月不见,梁先生此刻竟已形销骨立,四肢如同枯柴,脸上瘦得只剩一双眼还是圆圆的,见了杨逸凤,因距离有些远,看不得真,看到杨逸 凤身上穿着萧红药常穿的衣服,竟误以为是他,双眼竟也有了光。 「红药……红药……」梁先生的声音已是嘶哑得如同寒鸦。 听了梁先生的交换,杨逸凤身影一顿,竟不知该前进还是该后退。 那芳菲门大弟子却说:「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你就姑且扮着是门主,就当是全了他的念想吧。」 说着,大弟子便带同众人离开房间,独留了杨逸凤在梁先生床边。杨逸凤见梁先生如此,『噗通』跪倒在床边,含泪说道:「梁先生……」 梁先生闻言一窒,眯起眼睛来,似是要十分用力才能看清眼前,半晌才松开眼皮,茫然道:「是你啊。」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也不知凝了多少失望。 杨逸凤也止不住地落了泪,但只是哽咽,却无出声,缓缓将那鸳鸯锁拿了出来,颤声说道:「我杀了他……」 梁先生茫然地看着杨逸凤:「谁?」 杨逸凤竟然再也答不出了,只将鸳鸯锁塞到梁先生的手里,自个儿忍不住落泪,只叹道:自己几十岁人,还这样满面泪的,算个什么样? 梁先生却突然握紧了手中的鸳鸯锁,到底茫然了好久,却突然被针刺了一般,忽然挺身坐了起来,叫道:「红药!红药!」 杨逸凤将梁先生扶住,梁先生本是垂死之人,此刻却似很力气,又摇晃着杨逸凤,叫道:「为什么?为什么?」 杨逸凤泣不成声,好久才答:「因他要拿我来炼药给你治病。」 梁先生似乎渐渐有些清醒了,听了便大哭,哭了一阵又咯血了,一口血喷到杨逸凤的衣裳下摆上。那衣裳是梁先生赠给萧红药的,萧红药将它放 在后山,没拿出来穿过,上头绣着的花却仍是很新,此刻染了梁先生的血,更是娇艳。 梁先生咳了一阵方平,揪着杨逸凤的衣服说:「你恨不恨他?恨不恨他?」 杨逸凤愣了愣,说:「我不恨他。」 杨逸凤的答案其实并不重要,梁先生也未必能听得真切,他只是仰头哭道:「可是我恨……」恨什么?——他没说完,却握紧了手中的鸳鸯锁, 一闭眼,眨落了一滴泪,就没再睁开了。 看着梁先生突然歪倒在自己膝上,苍白的脸正如染血的红花相映,杨逸凤似被万箭攒心,不觉压低声音哭了一阵,末了便抹干眼泪,将身上的那 套萧红药的衣服脱了下来,见萧红药衣裙上所染了的梁先生的血,眼泪险些又忍不住。他只将衣服叠好,放到梁先生的床头,然后自己换了一套 梁先生的衣服,便悄然离去了。 梁先生便枕在衣服上,手中仍握紧了那个冰冷了的鸳鸯锁。 杨逸凤推开了门,却见外头因春暖而花开,花圃上开着些红红绿绿的植物,他叫不出名儿,却依稀记得才不久前——就恍惚是昨日,萧红药才戴 着那鸳鸯锁,握着梁先生的手,顶着那张毁容的脸,露出天下间最灿烂的笑容。 他才真真懂得那句:平生常恨欢娱少。 萧红药与梁先生相爱了多久,却才相守了多久呢? 第二十二章:酒馆再相逢 杨逸凤离开芳菲门后,一路也是赶着的,无心欣赏早春美景,只图个快,一路上往天下一庄那边儿去。待他到了离天下一庄颇近的一座小城,便 才略略安心了些。安心之馀,他看着墙头新柳,竟有些近乡情怯,便先到了一家酒酿的不错的酒店下榻。他在房中洗了个痛快的澡,换上了新买 的衣服。连日风尘洗去,身上是清爽多了,但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好太多。可他仍是掸了掸衣服,离开了房间,到酒店大堂里头吃饭喝酒。 隔壁桌的有几个江湖上的小卒,却见一个说:「本以为能将天下一庄攻下,好歹分些财宝,不想还是铩羽而归!」 另一个却笑道:「兄弟你还真是太贪心了!大家和和气气的,不伤一人,不死一人,不是更好吗?若是真真打起来,你未必有命熬到抢财宝的那 刻。」 又一个人道:「也是,我们这些无名小卒,死就先死我们,有好处,可落不到我们头上!更何况,现在秋意云勾结了官府的人,指不定谁输谁赢 ?」 杨逸凤一听了『秋意云』三字,便转头对那桌人说:「这位兄弟,你说秋意云勾结了官府中人?」 那人看了杨逸凤一眼,见他不似官也不似民的,半晌才说:「未请教?」 杨逸凤便答:「我不过是个行商的。」 「既然你非江湖人,还为何要问江湖事?」 「行商的人哪能不知江湖事呢?」杨逸凤笑笑。 那人想想,又道:「此话不假。」 杨逸凤又转头对店小二说:「这桌的酒菜都算我的!」说着,杨逸凤又为桌上人点了许多好酒菜。那些人本是跟着门派混饭吃的,手上没什么大 钱,此刻见有个商贩肯给钱,便也高兴,多喝两杯,话也多了,只告诉杨逸凤道:「你可记得一个姓陈的朝廷命官死在泰山上,结果大将军封皖 就将那些逼死他的人都杀了?」 杨逸凤想了想,便道:「是的。但其实逼死陈棋瑜的那些人却也非武林泰山北斗之类。不过是些鼠辈,都是贪图财宝,违背了武林盟主命令,强 行掳走了陈棋瑜,还打算对这个手无寸铁之人严刑逼供,也算得上是武林败类了。」 「但那些到底是武林盟的人啊!」那人一拍大腿,又说,「历来朝廷的事归朝廷管,武林的事,也有武林盟定论。封皖血洗泰山,本就违背了这 个道理。而那秋意云,却更是勾结了朝廷,恬不知耻地利用这层关系来逼退群雄,好独吞财宝,实在是无耻至极!」 杨逸凤心中暗道:你们这些武林人,为了财宝将陈棋瑜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逼上绝路。若非陈棋瑜早有后着,怕且死在你们手中了。而天下一庄 何尝开罪了你们?不过是因为你们认为秋意云怀揣了藏宝图,才故意相逼,又意欲毁秋家的百年基业。如今事情兵不血刃地解决了,才是让武林 免起血雨腥风之道。不过有一点倒是值得担心,秋意云到底武林人,与官府的大将军来往过密,终是不好的。武林人不乐见此事,朝廷命官也会 生嫌。秋意云明明是个聪明的人,怎么会走这步险棋? 杨逸凤左思右想没个准数,只能想道:到时再相见,必得再相问。 听了这事情,杨逸凤便闷了一口酒,再无多言。那桌人喝过酒吃过饭菜就上楼去睡了,杨逸凤却依旧在喝醉。酒是很好喝的,他喝了很多,在快 要醉倒的时候,他看到了天上有一颗星星,发着亮光。乌云刚好盖着了月光,因此他只能看到这么一点星光。 就在他喝了不知多少坛酒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有人声来。在这么晚的时候,是很少会有人的,大堂里其实也只剩下他和掌柜小二。他转过头,便 见到一帮人过来。那些人每个都是赤裸上身,露出肩膀和背后的野兽纹身,肌肉发达,虎背熊腰,看着就知非善类。 杨逸凤有些醉意,半眯着凤目只拿眼角瞟了瞟他们,便自顾自继续斟酒,这神态动作,看着竟有几分轻佻高傲的感觉。 那几个大汉却有些怒意了,其中一个却说:「这里谁不认识我们堂主!居然还如此无礼!绝对要将他劈开十段!」却也有一个摇摇头,说:「你 们也见他身光颈靓,出手阔绰,必然是大户人家的有钱人,将他绑架,应该能得一大笔。倒是拿到了钱,才撕票解恨也未迟。」 杨逸凤仍在喝酒,只是再喝了几杯后,便突然看到一个大汉抡着大刀跳将过来。杨逸凤却只将手指一并,堪堪拿住了那发着寒光的大刀。那大汉 不想这个杨逸凤是个武功这么高的,竟也吓了一跳,想抽身已是来不及。若是换着平时,杨逸凤顶多是把人打跑了就算了,但此刻他却有许多分 醉意,下手难免有些不知分寸,手指稍一用力,便将大刀折断,又往那大汉脸上割去。大汉躲避不及,脸上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那血顺着刀片 流到了杨逸凤手背上。 那血极红,杨逸凤一望,觉得是分外扎眼。 酒醉让他有些迷糊。他的眼前竟是一片的血红,却觉得胸口有种膨胀的感觉,四肢也是虚浮无力,仿佛沉浸于水上。他将手交叠在胸前,企图遏 制那种膨胀的感觉,但体内却似被灌进了水,波浪在身体内拍打,要击碎他的肋骨! 他蓦地发出一声长啸,那一声如同虎啸,激荡山林,响遏云霄,那闭月浮云也蓦地散开,天上登时散出寒冷的清辉来。他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听到的却甚稀奇——忽而听到歌声,忽而听到风声,他忽而如同一只蝴蝶飞向了树上,忽而又如同一片落叶跌坠到泥中。他的眼前忽然有万丈光 芒,刺得他眼睛发痛,他忍不住闭上眼睛,黑暗便铺盖上来,将他困住了。 秋意云、瞿陵与石小米来到客栈时,客栈内已是尸横遍野。却见杨逸凤身上的深灰衣裳染了个红艳艳的一大片,白皙的手上也沾满了血,细长的 手指夹着一块淌血的刀片。杨逸凤却是似动非动、似静非静,默默地站在大堂中央,眼睛闭着,竟似是站着睡去了一样。 瞿陵看了一眼地上,却见地上都是一段段人的尸体,有手有脚有头有腰,全都被一刀分开,切口极其光滑齐整。杨逸凤所用的刀片却不是什么神 兵利器,但切口却还是这么利落,恐怕是因为杨逸凤武功高强兼之出手毫不犹豫,要是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也毫不过分。 石小米却不敢相信:「绝不是的!绝不是他做的!」 只是石小米这么一叫唤,却将沉睡了的杨逸凤猛地叫醒了过来。杨逸凤那睫毛颤动,眼皮一睁,露出一双赤红的眼睛。石小米见了也心惊:「莫 不是走火入魔了?」 石小米正要上前,瞿陵却将他拉住,说道:「他现在分明走火入魔,毫无人性,你可别往刀口上撞!」 石小米却道:「我却不信了!」 瞿陵却将手中凤凰剑架在石小米脖子上,说道:「要你被他杀了,不如让我杀了。」 第二十三章:双双落在春草上 石小米正要和瞿陵分辨,却突然口呼得一声『啊』,原来是被秋意云从背后打昏了过去。瞿陵便将石小米扛起来,对秋意云道:「兄弟,还是这 么有默契!」 秋意云笑笑,说:「把他带走吧。这里交给我好了。」 瞿陵也点点头,拍拍秋意云的肩膀,说:「兄弟你若有什么不测,每逢年年今日、清明重阳,我都会给你烧衣纸的。」说着,瞿陵便扛着石小米 走了。 秋意云也不知杨逸凤为何发狂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处理。他不愿刺激到杨逸凤,但也不愿就此抽身离去,正自愁眉不展之时,却见杨逸凤突然叱 喝一声,势如猛虎般的扑将了过来。秋意云忙展开那把摺扇来招架。 秋意云其实从未真正与杨逸凤交过手,此刻杨逸凤的武功更是在巅峰状态,又是心智失常,打起来是一点情面不留。反倒是秋意云诸多顾忌,即 使明知杨逸凤现下全力攻杀不留情面,他也做不到全力应付,仍是唯恐会伤到对方分毫。 在狭小的小酒馆里僵持恐是不便,秋意云突然掠到窗外去。杨逸凤也紧跟着掠了出去。秋意云本就见识过杨逸凤的轻功,此刻更觉杨逸凤的轻功 比往时更厉害了,简直可称得上是如同魔魅。秋意云引他到了城外,其实他引开杨逸凤,只是为免伤到无辜。也怕杨逸凤清醒过后会因伤及无辜 而太过自责。 这郊外的草地因早春而软又柔的,杨逸凤的脚踏在上面,疾行迅步,居然一点声息也不闻,彷如蝴蝶在草地上扑翅一般。秋意云回身与杨逸凤相 击,但却又每每诸多顾忌,反而是杨逸凤步步紧逼,致使秋意云无端被他一掌打到地上。 秋意云一把捂住肩头,却忽觉那儿并不甚痛。杨逸凤似是无心伤他。然而,他分明觉得杨逸凤走火入魔,杀人是毫不留情的,此刻又为何顿无了 伤人之意? 秋意云坐在地上,却见杨逸凤也蹲了下来。秋意云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义父?」杨逸凤也冲他眨眨眼睛,然后咧嘴一笑:「义父。」 秋意云心中惊疑不定,又说:「义父?」 「义父。」杨逸凤也重复一句。 秋意云疑惑的紧,问道:「义父可认得我?」 「认得我。」杨逸凤干脆地答。 「义父,我的意思是……」秋意云很耐心地说,「你听得懂我说话吗?你认得我是谁吗?」 杨逸凤也眨眨眼睛,突然笑道:「我认得你。」 秋意云欢喜地笑道:「那你说我是谁?」 杨逸凤笑道:「你是秋意云这个大王八蛋。」 秋意云见杨逸凤如此,也不知是生气好,还是笑好。但他想了想:义父就是走火入魔的疯了,杀人杀到不眨眼的,却还是没伤我,还认得我、记 得我,倒是足够令人欢喜了,也不需要理会他的痴狂之语。 秋意云看着杨逸凤,只见杨逸凤灰色衣服披在身上,显得身材修长,皮肤白皙,多日不见,杨逸凤却已脸色大好,越发的光彩照人。秋意云十分 高兴,只是没见的时候想念他,见了的时候更觉想念了。他仍有些忌惮现在有些疯疯癫癫却武功高强的杨逸凤,便小声问道:「云儿能抱抱义父 么?」 杨逸凤眨了眨眼,却道:「你哪里是云儿?你分明是秋意云那个大王八蛋!」 秋意云觉得好笑,却仍是说:「你看,『秋意云』的最后一个字是什么?」 「云!」 「对呀,秋意云就是云儿、云儿就是秋意云。」秋意云很耐心地解释道。 杨逸凤仍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又瞪着眼去看秋意云,左看看,右看看的,似是十分的伤脑筋。只是杨逸凤多看几眼了,却突然将秋意云扑倒。 秋意云猝不及防地摔回草地上,却觉得有个毛茸茸的脑袋在他颈边蹭了蹭。原来是杨逸凤在嗅秋意云,嗅了几下,杨逸凤才笑:「你好像是云儿 。」 秋意云摸着杨逸凤的脸颊,却笑道:「我不就是云儿?义父难道不认得我吗?」说着,秋意云又似孩儿般的瘪嘴说:「云儿可伤心了。」 杨逸凤忙道:「云儿不要难过。」 秋意云却道:「那义父亲亲云儿,亲亲云儿,云儿就不难过了。」 杨逸凤竟二话不说就亲了下去,在秋意云颊上留了一吻。当然,小孩子的吻是不能让秋意云满意的,秋意云便抱着杨逸凤,猛将他的头压向自己 ,嘴唇相贴,将那熟悉的冷香卷入口中,仔细品味。 杨逸凤虽然吃了一惊,却也由着秋意云来。或者说,这个吻也让杨逸凤挺舒服的,二人便嘴唇相呷,在这初春柔软的草地上交换亲吻。秋意云将 杨逸凤抱紧了些,嘴唇却往杨逸凤嘴上狠狠吸吮,把杨逸凤都吸得有些疼了。尽管如此,杨逸凤却还是被吻得腰都软了,身体软绵绵地贴在秋意 云身上。秋意云趁机将手伸进杨逸凤的胸膛,又捻拨杨逸凤的乳首。杨逸凤胸膛温热,顿被那冰凉的手捏到柔软处,不觉浑身都打了个寒颤,又 有几声惶恐之意地叫道:「云、云儿……」 这声叫唤却诱使秋意云欺负得更狠了,用力往杨逸凤的乳首上一拧,杨逸凤只觉一阵刺痛,但又有阵酥麻从腰脊滑下,身体不自制地颤抖着,软 软地伏在秋意云身上。秋意云一口咬住杨逸凤的颈脖,又是吸又是吮的,在那白皙的脖子上留了许多鲜艳的红斑,又一手滑到杨逸凤双腿只见, 揉着他柔软的臀肉。 杨逸凤低声地呻吟起来,似想躲避秋意云而扭动着身体,却也加深了彼此身体的摩擦,即使隔着衣料,他也能感到秋意云的下体硬邦邦地顶着自 己。杨逸凤也是多日未排解欲望,身体敏感的紧,只是臀部被秋意云这么揉弄着,就觉得浑身燥热难耐,沙哑着声音在秋意云耳边低吟起来。 秋意云也自是十分地想要杨逸凤,自他心智恢复以来,都没真正地和杨逸凤交合过,因要顾忌着杨逸凤的心情和身体,最多也就是摸摸亲亲,都 不知忍得多么辛苦。他每晚顶多就是拿着当日杨逸凤帮他手淫时用过的绢巾来幻想,更逾矩的就没有了,像今晚这样放肆,更是头一回。 秋意云却讶异于自己居然这么熟悉杨逸凤的身体,他只是随手而来,却每每能撩拨起杨逸凤的热情。当然了,杨逸凤的热情是令人欢喜的。他都 不知多么喜欢现在满面潮红、在他身上扭动的杨逸凤。 秋意云又亲了亲杨逸凤的嘴唇,呷出些亲吻的响声来,在微凉的夜里头十分的勾人。杨逸凤也学着回吻过去,用舌尖去舔着秋意云的舌头,秋意 云自是不客气地将他的舌尖含住,细细体味一番那柔软触感。因呼吸不畅,杨逸凤发出细微的呻吟,秋意云却十分喜欢这些声响,为了听这个, 还故意去堵住杨逸凤的呼吸,教他时时都低低呻吟才好。 第二十四章:红绡帐内喜相逢 好不容易,秋意云才放了杨逸凤的嘴唇,只听得杨逸凤在耳边粗喘着气,屁股却轻轻摇摆着。秋意云一手拨开了杨逸凤的臀瓣,一手伸出手指, 探进了那柔软的地方,手指才一探入,就听得杨逸凤一声绵长的呻吟,秋意云立马酥了半边身,那手指更是顶到里头,一下就找到了要害处,拿 指尖去搔刮起来。杨逸凤浑身都绷紧了,又难耐地呻吟起来。 秋意云将手指缓缓地在杨逸凤的体内抽插,又故意去搔刮那撩人之地,杨逸凤被撩拨得浑身发颤,胸口急促地起伏,嘴唇吐出灼热的呼吸,一呼 一吸,都落在秋意云白玉般的耳边,也将秋意云白皙的耳朵染得有些红了。 由于彼此都是太熟悉彼此,尽管一个失忆、又尽管一个发疯,但身体却还是有自己的记认的,秋意云的手指已沾满了杨逸凤的体液,染湿了整根 手指。杨逸凤紧紧将他吸住,动作更比平时大胆,扭动着腰部,又呼道:「云儿……云儿快来……」 秋意云却拿手勾起杨逸凤的下巴,在他唇边轻轻印了一口,说:「快来干什么?」 杨逸凤也不说,直接撩起了衣袍,拨开了秋意云的裤头,一把握住了秋意云那跳动的阳物。杨逸凤只觉得掌心火烫,手中的脉动不时因他的一个 收紧而弹动,实在是令杨逸凤惊异之馀又很陶醉。 「云儿啊……」杨逸凤扶着秋意云的阳物,竟慢慢地坐了下去。 天上的那股乌云正被清风散了,月光白溜溜的洒下来,落了杨逸凤一身的霜华。他的肌肤如同凝脂玉,散着光彩,笔直的双腿跪在嫩绿的草地上 ,那弧度正好的翘臀慢慢地将那鼓起之物吞下去。这幅景象看在秋意云眼内,真是快让他窒息了。 杨逸凤双手压在秋意云肩上,感觉着身体渐渐被填满,便舒服又愉悦地叹息了一声。秋意云也轻叹了一声,揉着杨逸凤狭窄的腰身,自己一个挺 腰,将那阳物全顶进杨逸凤柔软的体内,杨逸凤猝不及防地一抖身体,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秋意云实在忍不住,便将杨逸凤反压在地上,杨逸凤便是跪趴在地上,任由秋意云从后面侵入。秋意云扶着杨逸凤的腰,双掌揉弄着杨逸凤的臀 肉,又将那臀肉掰开,露出粉嫩的股沟,却见股沟中的缝隙被自己的硕大顶开,那儿紧得很,死死咬着秋意云的阳物,实在是销魂蚀骨。 秋意云毫不客气地拼命往里头顶去,即使抽开时,也不全根抽出,仍留尖端在里头,未退尽后却又来一记深深的顶入,只把杨逸凤顶弄得如痴如 狂。杨逸凤此刻是十分不顾羞耻,只管着快活,腰身迎合着秋意云而扭动,被吻得红肿的双唇也张张合合,诚实地发出欢愉的声音,要把那肉体 拍击声都盖将过去了。 秋意云在杨逸凤体内抽插了许久,直把杨逸凤顶弄得全身都红如熟虾,臀肉又是一个收紧,自己登了仙境一般,也把秋意云的精水勾了出来,二 人一同如升仙般的快乐。末了,杨逸凤便瘫软在草地上。秋意云却把他一捞在怀内,却见杨逸凤已经睡了过去了。杨逸凤双目紧闭,脸色仍是有 些情欲过后的潮红,身体更是柔软至极,一双笔直的腿间还滴着秋意云的精液,勾得秋意云十分的心猿意马,却又不想扰了他的眠,只得为杨逸 凤穿好衣服,带他回庄子里清理身体。 杨逸凤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是躺在洒金的红纱帐中。他微微牵动了身上的肌肉,只觉得浑身酸楚异常。 有人伸手进来,那双手很白皙,在洒金红纱帐的映衬下,更加白皙。杨逸凤眨了眨眼,便将那手握住了。 「云儿。」杨逸凤轻声唤道。 红纱帐掀开了,果然见到了那朝思暮想的脸庞。秋意云的脸还是如此的英俊迷人,他将杨逸凤的手握紧了些,轻声说道:「义父既然不能饮,就 不要喝那么多。」 杨逸凤皱起眉头,说道:「我昨晚喝醉了吗?」 秋意云愣了愣神,却说道:「昨晚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杨逸凤颔首道:「是忘了。我可没失礼吧?」 秋意云仔细琢磨琢磨『失礼』二字,然后笑道:「不会呀。除了说云儿是『王八蛋』之外,一切倒是很好的。」 秋意云看了杨逸凤就笑:「义父一点都没失礼,失礼的其实是云儿。」 杨逸凤不解其意,正要坐起来问个明白,却发现腰身下腹都要明显的痛感。这种痛感倒是很熟悉的,杨逸凤一经这疼痛的牵动,便明白了昨晚发 生了何事,也明白了秋意云这讳莫如深的笑容是怎么回事,心思回转之下,他竟是红了脸。 看杨逸凤这个神态,秋意云也明白了七八分,只是扶着杨逸凤,说:「是不是腰部还酸疼呢?」 这话说得杨逸凤更是满面似火烧般的,再也想不出话来回他。 秋意云喜欢看杨逸凤羞得满面潮红但却强装无事的样子,仍要去撩拨他:「都是云儿不好。云儿太不自重了,见义父那么主动,所以把持不住, 确实罪过!」 「我主动?」杨逸凤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义父先把我给扑倒了。」说着,秋意云将杨逸凤一按在床上,然后蹭了蹭他的颈窝,笑道,「就似这般的。」 杨逸凤要去推开秋意云,但挣了两下就被秋意云吻住。秋意云一吻他,他就有些受不了,竟回抱着秋意云,唇舌上也是稍经撩拨就有所回应了。 二人真是情浓之际,却突然听得有人叩门。那叩门声虽然不响,却仍还惊了杨逸凤的春情,醒了些后便将秋意云推开,虽衣服还穿得好好的,却 仍是下意识地整了整领口。 秋意云心中十分不悦,仍是问道:「外头是谁?」 「是小的。」绿兮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的能进来吗?」 秋意云说:「进来吧。」 绿兮便推门而入,因知道秋意云心情必然不痛快,便对杨逸凤福身笑道:「有些时日不见了,小的问老爷的好。」 杨逸凤便笑道:「我也好些时日没见绿兮姑娘,倒是颇为想念的。这些时日不见,绿兮姑娘看着更标致了些。」 绿兮笑道:「老爷莫取笑我。」 秋意云又道:「是啊,义父当着云儿的面说想念别的人,又夸赞别人好看,倒是把云儿置于何地了?」 绿兮笑道:「老爷说的是场面话,谁不知道老爷心里真正疼的是少爷。」 秋意云道:「你一大早来敲门是有什么事?」 绿兮明知道秋意云和杨逸凤久别重逢,秋意云又与杨逸凤同床,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哪里敢一早就来敲门扰人雅兴呢?绿兮敛去了笑容, 才说:「这事说大不大的,就是瞿少爷他那边……」 第二十五章:到了已经打完了 秋意云也素知瞿陵少爷心性,即使到了别人家里还是不改的,不过也惯了,只说:「那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绿兮便说:「小的也不大清楚,就知道瞿少爷跟石小米在花园打起来了,伤了很多花花草草呢。」 秋意云叹了一口气,说:「他们啊,也不小了,怎么老是小孩子似的?再说了,他们打不会找个远一点的地方打吗?怎么净拣我喜欢的地方打? 」 杨逸凤笑道:「他们两个都是年轻的侠客,性子烈些是应当的,料也不是大事,我们且过去看看吧。」 「我管他们如何!只愿别伤了院中的桃花。」秋意云一边穿起鞋子一边说,「我可等着下年春天跟义父一起赏桃花呢。」 杨逸凤听了这话,心里恰似蜜里调油。虽知道,他一直领会秋意云的心意,但却总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又常常惶恐自己年老体弱,比不得那些带 露花儿一般的美人,多番不敢应和他的心意。只是看了萧红药和梁先生枉自蹉跎,缘分浅薄,便决计再也不能似他们,既然缘来了,就当珍惜缘 分,而不是自嗟自叹,反而因伤春而错了春景。 杨逸凤对秋意云一笑,就说:「花是常在的,只要人喜欢,看什么花不是花。」 秋意云心思玲珑,一眼瞅出杨逸凤神态不似往昔忸怩,也自欢喜得紧,说:「那是自然,重要的不是花,是陪着看花的人。」 绿兮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眉目传情的,又不敢笑,只偷偷弯了嘴角,微微福身,说:「既然都相看两不厌的,就无须管那庭院的花草了。小的还 是识时务些,这就退下,不碍少爷和老爷相亲相爱,也不碍瞿少爷和石少侠相杀相殴。」 杨逸凤听出绿兮是在打趣,便有些羞了。秋意云早已故作严肃地板起脸来,说:「越发没规矩了。」 绿兮吐了吐舌,说:「小的告退。」 杨逸凤却说:「慢。」 绿兮便停了步子,问道:「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杨逸凤转头对秋意云说:「我们且去看一看罢。那些花花草草若真被毁了,倒也怪可惜的。」 秋意云自然是不会违拗杨逸凤的意思的,便说:「那我们这就去看看。」 秋意云知道杨逸凤腰酸背疼,就扶了杨逸凤起床,又要替杨逸凤穿衣梳头。杨逸凤知道秋意云喜欢帮自己打扮,但又有些心焦,只说:「今天随 意一点就好,别耽搁太久了。」 秋意云便转身问绿兮道:「他们打多久了?」 绿兮答:「刚动手我就过来了。大概打了一刻钟左右吧。」 「才一刻钟!」秋意云将梳妆台上的一个玳瑁梳盒拿出来,从中抽出了一把梳子,说,「他们这般高手,又是武功相若的,一刻钟算不得什么。 我们吃个饭再过去恐怕还不迟。」 绿兮听了便退下,先拿东西来供杨逸凤洗漱用。这儿是天下一庄,百年的庄园了,又是秋家的本宅,用度十分奢华。杨逸凤本是觉得缚草林和镜 上山庄就很不凡了,这边更是富丽堂皇,用品器皿都有名堂,能够和宫里相比了。想来民间的富豪财力也是不可小觑的。他们这些江湖大户,一 是有钱,二是没什么拘束,在朝廷做官的,就是有钱也不敢太张扬,使用器物上也不敢僭越,倒是这些江湖土豪没什么规矩,爱用就用。 也幸好杨逸凤是个男人,不然若是个女子,秋意云定然会把什么金步摇、楼阁簪都全往杨逸凤身上招呼,就是武功再高他也架不住头上顶着十斤 黄金四处走动啊。杨逸凤知道秋意云极喜欢红色,自己很少穿,倒是爱把大红妆锻做的衣物往杨逸凤身上套。因此杨逸凤早说:「我不要穿大红 大紫的,也太扎眼了。」 秋意云便不悦地说:「那义父要穿什么?」 杨逸凤道:「色调素雅点就好。我年纪也不轻了,省的被人说我临老入花丛。」说着,杨逸凤将拿妆盒上比较璀璨的饰品都一一拿开。秋意云只 觉得十分可惜,他可喜欢看杨逸凤穿金戴银的模样了,便只能叹了一口气,挑了个翡翠并蒂莲玉簪为杨逸凤簪上,又说:「这样敲着终是素了些 。」 杨逸凤说道:「我又不是花姑娘。」 秋意云转头对绿兮说:「拿那件沉香云缎褶子及那青色织金仙鹤素缎做的袍子来。」 绿兮领了命便去。 杨逸凤单听那材质,便知是好料子,穿着却也不显得过分花绿或是奢华,倒是不错的。秋意云给杨逸凤把衣服穿好了,又吃了一些肉羹,才和杨 逸凤携手到中庭那儿去看石小米和瞿陵打得如何了。 在路上时,杨逸凤就问道:「他们常常打起来吗?都为的什么事?」 绿兮回答:「他们多是拌嘴,而且石少侠很少能说得过瞿少爷的,平常也就是瞿少爷顶得石少侠没话说。石少侠倒是不曾真的生气,每次被瞿少 爷气得厉害了,也就跟小的抱怨几句,过不久又巴巴地跑去找瞿少爷玩儿,又被奚落一番,如此也算是没事。」 杨逸凤听着就觉得好笑:「他明知会被奚落还去找瞿少侠?倒是有趣。」 绿兮笑道:「是啊,果真是有趣。真打起来还是头一回。」 他们没走多久,就已经可以听到中庭里刀剑交击之声了。三人再走近些,刀剑声倒是消了下去,却见瞿陵和石小米都站在庭院里,跟木头似的杵 着不动。 只见瞿陵今日穿了身大红妆锻的劲装,青丝束起,红缨犹如大红花一样开在头顶,挂着白银镶嵌红色宝玉的抹额,看着就是一个天仙般的人。杨 逸凤倒是兴庆自己今天不曾穿红,不然定然要在瞿陵面前惭愧。这瞿陵年少气盛,又长得极俊美,方可架得住大红这样张扬的色彩。 石小米倒是朴实许多,穿的依旧是布衫,头戴幅巾,一身朴素打扮倒跟手中宝剑格格不入。 瞿陵似没看见杨逸凤和秋意云,只对石小米说:「你是不还吧?」 「什么叫『还』?这本就是我的东西了!」石小米答道。 瞿陵却说:「好,你这么喜欢,就一辈子别还给我!」 石小米笑了道:「好,你以为我不敢?我一辈子都不还给你!」 瞿陵似是气得跺脚,又说:「你要还给我了,就不得好死!」 「好啊,这东西我一辈子收着,要还给你了,就不得好死!」石小米笑嘻嘻地答道。 瞿陵听了,扭身就走,也不理人了。 秋意云笑道:「我还以为要打多久,怎么一过来就没戏看了?」 杨逸凤笑道:「你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云儿是见庄中无聊,怕闷着义父了。」 第二十六章:鸳鸯偷付与 石小米见了杨逸凤也高兴,忙冲了过来,对杨逸凤说:「先生你可回来了!小米不知多想你!」 杨逸凤便笑:「我也想你。」 秋意云便撒娇似的说:「义父谁都想,就不想云儿!」 杨逸凤不理他,只对石小米说:「我们两个好久不见,一起坐下说说话罢。我看云儿也是有事要忙的,就不用管咱们了。」 秋意云确实是有事要忙的,是庄子里的正事,于是便顺水推舟说:「好,你们两个慢慢聊,我不妨碍你们。不过到了晚上,义父的时间可就都是 我的了。」 杨逸凤便笑道:「你去吧。」 秋意云吩咐绿兮两句便去了。绿兮便要留下伺候打点。可杨逸凤却说:「我看你是个庄子里的大丫鬟,总是有事忙的。不用老跟着我们的。」 绿兮却说:「老爷毕竟是老爷,总得有个人跟着伺候。这也是庄主吩咐了的。」 「那就叫莲舟来吧。」杨逸凤问道,「之前在镜上山庄的那位莲舟姑娘,她可在这里?」 绿兮笑道:「她在。小的现在就唤她过来。」 杨逸凤打发了绿兮下去,便又转头去瞧石小米,见石小米依旧是气色极好的年轻模样,便高兴得紧,又跟石小米聊了几句闲话。说了些不咸不淡 的问安话后,杨逸凤才似记起什么的,说:「对了,你刚刚和瞿少侠怎么打起来的?」 石小米听了,一笑道:「这不是他技不如人就撒泼耍赖嘛!」 杨逸凤疑惑地道:「我看他气质出众,为人谨慎,倒不像是会撒泼耍赖之人。」 「那是先生跟他不熟,被他的外表蒙蔽了!」石小米想了想,说,「他可是极为凶悍的,而且嘴巴又恶毒,说出来的话都不能听的。」 杨逸凤笑道:「那你还偏去听。」 石小米一听这话就蔫了,只能讪讪说道:「也不是……我这不在庄子里无聊嘛!」 杨逸凤说道:「紫儿姑娘没陪你玩儿?」 石小米一听这个脸色也不好看了,只说:「先生,您说,您是不是一早就知道秋紫儿是秋意云的亲娘了?」 杨逸凤听了亦是一愣,想了想,笑道:「我不知道,谁跟你说这个的?我看紫儿姑娘十分年轻的模样,怎么像是秋意云的娘亲呢?」 杨逸凤说不知道,石小米果真就信了,便挠了挠后脑勺,说:「连先生都不知道这个。那也不能怪我眼拙了。我可因此被瞿陵笑了好久,我看他 都要拿这个开我一辈子的玩笑呢!」 「原是瞿少侠跟你说秋紫儿是秋意云的娘亲?」 「可不是!他还笑话了我好久!秋紫儿跟他打了一架,之后便气走了。」 「瞿陵还跟她打架了?」杨逸凤忍俊不禁,「果真令人意外。还把人都气走了,看来这百炼府少主、凤凰剑客是名不虚传呀。」 石小米瞅了杨逸凤一眼,又似很骄傲地说:「算什么厉害!还不是输了今天的赌!」 看那石小米自从认识瞿陵以来,就一直处于下风,每每都被瞿陵堵得说不出话,又被瞿陵闹得不得安宁,今天是难得占了一回上风,自然是分外 的骄傲。 杨逸凤倒是很好奇:「你赢了他什么?」 石小米笑道:「当然是我最拿手的。」 「『偷』?」杨逸凤问道。 「什么『偷』嘛?说话好难听。不过就是这个意思。」石小米清清嗓子,又兴高采烈地说,「他竟说我笨手笨脚,是个浪得虚名的『神偷』,我 便不服,说我是真的很厉害的神偷。他便说,要能在一日之内偷得他贴身收藏的一件首饰,他便将这首饰送了给我。」 杨逸凤讶然道:「是什么首饰?」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做惯偷儿,虽不知道名堂,不过但凡物品放手里掂量掂量,拿眼睛瞅个几下,就可知价值了。」石小米从袖中将东西拿出 来,又笑着说,「凭我神偷石小米这双眼看呀,这绝对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可惜应当是曾经玉碎,不过又用金镶了,价值是去了些,但也终是价 值不菲。怪不得他贴身收藏,如此慎重。」 杨逸凤便说:「你既知道是珍宝,那何不还回去呢?」 「先生真以为我是如此贪财之人?我也打算还回去的,但我还没说要还呢,他就骂我,作势要将东西讨回!好不要脸!」石小米不悦地嘟囔着, 「愿赌服输他不知道呀?」 杨逸凤想起适才的情景,便说:「你刚刚是赌咒说了一辈子都不还他的,可当真?」 「都赌咒了,还能不当真!」石小米瞪大眼睛说,「而且都是他逼我的,要他不是如此撒赖撒泼,我是一定会还的。」 杨逸凤心中很是好奇:瞿陵明明是个心思聪明细腻之人,自然也想到石小米是会将贵重物品归还的,怎么还意气用事,逼得石小米非将东西据为 己有不可呢? 既起了疑,杨逸凤便道:「是个什么物事?让我瞧瞧。」 石小米便献宝似的将包裹着东西的绢巾摊开,只见是一个浆水玉镶金钏环。杨逸凤将它捧到手心仔细打量,便见浅青色的浆水玉上雕刻着极精美 的花纹,但那花纹却被镶金所隔断,想来这钏环应当曾经破碎过,只是又攒金再镶了起来。尽管如此,还是可看出这玉环上刻的是鸳鸯,上还依 稀可见『鸳鸯同梦』四字。 杨逸凤一看便想通了,这就是百炼府上的传家宝——鸳鸯环的其中一只。说是当时瞿陵当着群雄的面将鸳鸯环砍断了,想必后来重它是家传宝, 又用金重新镶了起来,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杨逸凤想通了便是一笑,将那鸳鸯环塞回石小米手中,道:「你答应了瞿少侠会将此物保管一生的,可别失了约。要不然,瞿少侠非杀了你不可 。」 石小米惊讶地说:「这么严重?」 杨逸凤笑道:「可不是。而且你不是说他将此首饰一直带在身边?可见他对这个钏环是十分珍重的。」 石小米想了许久,便露出难色:「怪不得他这么紧张。唉,我还是将东西送回去罢。」 杨逸凤便说道:「可你刚刚已经发誓了,要还给他就不得好死的。我们是亲耳听着的,瞿陵也是亲耳听着的。你此刻巴巴的回去送给他,定然会 被他取笑到面懵。」 经杨逸凤这么一提,石小米便记起瞿陵那高傲跋扈的姿态,便又没了送还之心,可他又转念想道,瞿陵既然这么珍重此物,自己偷了过来,一辈 子不还他,他岂不是会很难过? 石小米踱步了一阵,转过头对杨逸凤说:「不行,这东西是他珍爱之物,虽我非君子,但也不能夺人所好。必然要还他的。被他笑就被他笑吧, 反正我也不是头一回遭他奚落了。」 杨逸凤看了石小米那样子,忍俊不禁地说:「我看你两个真是冤家。」 第二十七章:问及鸳鸯锁 石小米说道:「先生你少取笑我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杨逸凤说道:「这倒好办。你仔细弄来一个与鸳鸯有关之物,或是镯子、或是玉佩,再送给他,也算是全了他了,而你也保全了颜面。」 石小米想了想,说:「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我怕我辛辛苦苦给他找来了,他还不要,不要也罢,依他的性子,说不定会看都不看就扔了,还奚落 我的品味一番呢。」 杨逸凤笑道:「这我可担保,他可能会奚落你的品味,但绝不会扔掉。」 石小米狐疑地说:「你怎么知道?」 杨逸凤便道:「我当然知道。」 石小米虽然是懵懵懂懂,但也觉得杨逸凤所想的法子并无问题,再者他也很愿意给瞿陵送一份礼物。 二人正自谈天的时候,却见一前一后两名女子来了。前面的那位穿着青衣,后面跟着的那位穿着粉衣,这色调看着十分搭配和谐,一双俏丽的丫 头站在一起也很是顺眼。 穿绿衣的那个原是绿兮,而后头跟着的,便是莲舟了。 莲舟见了杨逸凤,面露喜色,说道:「老爷,您回来了?」 杨逸凤便笑:「我回来了。你还愿意伺候我不?」 「莲舟当然愿意。」莲舟十分高兴地回答道,「那时候听见老爷不见了,所有人都急的不得了呢!现在能再相见,又见老爷气色那么好,实在是 太好了。」 杨逸凤重新见到了莲舟,也十分高兴,很欣喜地说:「我还担心你仍留在镜上山庄不出来了,担心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莲舟掩面说:「都是多谢绿兮姐姐。绿兮姐姐跟少爷说了,如果老爷回来的时候有我伺候必定会开心的,少爷才答应调莲舟到本庄伺候的。」 杨逸凤听了这话,又看着莲舟、绿兮二人眉目传情的模样,便笑道:「好了,好了。莲舟你跟我回去,绿兮自个儿忙去吧。」 绿兮微微福身就退下了。 石小米又惦念着送礼给瞿陵的事,便也跟杨逸凤告辞。杨逸凤笑着看他跑了,又对莲舟说:「小米还真是毛躁得紧啊。」 莲舟便笑道:「石少侠是少年心性。」 杨逸凤叹道:「是啊,少年心性。可我就从无少年心性的时候,想来真是亏了,白费了那段少年的时光。」 杨逸凤的少年时光都是在昏暗的宫闱里度过,每天过得战战兢兢,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阴谋在眼前浮过,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活人在眼前倒下,每天 光是担心自己和妹妹的项上人头就已经够愁的了,还有什么少年意气可言? 莲舟见杨逸凤面露忧思、双眉微蹙,便知他心情不好,只说:「我看春天来了,我们还是赏花吧。」 杨逸凤笑道:「是啊,赏花罢。不要因为伤春而荒废了春景。我现在也正是这个想法。」 莲舟颔首,笑答:「如此甚好。我见老爷以往身子不好,也多是因为容易伤感给惹的。」 杨逸凤听了便回忆起那阵子在镜上山庄,他真的很容易伤感,每晚都被噩梦缠绕,时常都梦见妹妹。白日里头虽然无梦,但又总在为了秋意云和 瞿陵而自卑自伤,现在想起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一把年纪了作这种伤春之状。 杨逸凤便笑着对莲舟说:「我都不好意思想起那段日子了。那个小家子气,你莫笑话才好。」 莲舟便答:「我哪里会笑话呢?其实那阵子莲舟也愁绪颇多的。现在想起来,也都是庸人自扰。」 杨逸凤听了这话,又想起莲舟与绿兮适才的神态,竟问道:「那么你和绿兮好了?」 莲舟听了『好了』二字,不觉俏脸一红,有些扭捏地点了点头。 杨逸凤便道:「我道也是。你既然觉得绿兮好,便当好好珍惜她,而不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莲舟听了便低头不语。 「缘分来了就要珍惜它。」杨逸凤柔声劝道,「这样做人也比较快活。」 莲舟便红着脸道:「老爷您就别再取笑我了!」 杨逸凤见莲舟神态如此,便笑道:「我哪里取笑你了,跟你说正经话呢。你看我似爱说混话的人么?」 莲舟便低头不语。 杨逸凤见她那么容易害羞,便觉得好笑。但杨逸凤却不曾想到自己在秋意云面前也是动不动就脸红的。他又哪里有资格笑话莲舟? 但杨逸凤也不再说这个话题了,转而问道:「你知道瞿少侠现在在哪里吗?」 莲舟想了想,答道:「应当是在『栖凤楼』。」 「『栖凤楼』?」杨逸凤沉吟一下,「他是『凤凰剑客』,也是理当住在这个楼的。不过这楼名是巧合还是有意?」 「那楼阁本来是叫『得意楼』的,后来送了给瞿少爷才改的名字。」 杨逸凤颔首,说:「那带我去『栖凤楼』吧,我想去见见他。」 杨逸凤可以断定,瞿陵和秋意云的确是交情不浅,但说到是不是真的馀情未了呢?他倒觉得有可疑。因他分明看出瞿陵对石小米是有意思的。而 他也总看明白,瞿陵这样高傲的大少爷,对待喜欢的人,那是越是喜欢越是爱装作讨厌对方。他在杨逸凤跟前对秋意云这么好,却显得造作了。 栖凤楼离花园并不远,石小米也常到栖凤楼里找瞿陵玩儿。今天石小米没来,瞿陵倒觉得有几分无聊,自己坐在坑头看书,不想却听得那侍儿说 道:「杨老爷来了。」 瞿陵便坐直了身,将书本搁下,起身相迎。莲舟打起了帘子好让杨逸凤进屋。杨逸凤见了瞿陵,便笑道:「瞿少侠。」 瞿陵笑道:「杨老爷这么说话忒见外了,就叫我瞿陵也好,叫我阿陵也行。」说着,瞿陵一边招呼杨逸凤一同在炕上坐着,一边命人来奉茶。 杨逸凤坐好了后,就打发莲舟到外头候着。瞿陵见杨逸凤把莲舟也叫出去了,便也打发了自己的侍从到外头去。待侍从们都下去了,瞿陵便说: 「不知道杨老爷来是有什么指教?」 杨逸凤便答道:「『指教』倒是不敢了。反而是杨某有事要请教瞿少侠呢。」 瞿陵歪在炕上说:「好啊,有什么事要请教的?」 「是关于鸳鸯环的。」杨逸凤微笑道,「久闻百炼府锻打兵器是一绝,锻造金银也很厉害。那么家传宝『鸳鸯环』应当是极为精美的。杨某喜好 金玉,极想开开眼界,不知瞿少侠能否遂了杨某这个心愿?」 瞿陵听了,细眉一挑,便道:「天下谁人不知我的鸳鸯环一早就被砍断了?也都全怪你那个宝贝云儿呢!」 杨逸凤便道:「竟是如此?我从不曾知道。」 「你不曾知道?」 杨逸凤颔首:「杨某不是说了吗,杨某并非江湖中人,自然不知江湖之事。那鸳鸯环,也是偶尔得知。怎知它竟碎了?真是听着也让人心痛。又 竟是云儿的过错?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还请瞿少侠不吝相告。若是云儿的错,我也得要赔罪。」 瞿陵听了这话,心思几度回转,最后便笑说:「我竟不知杨老爷是个说话这么厉害的人!之前都可算是我看轻你了。」 第二十八章:说明问清 杨逸凤摇头道:「不敢。」 瞿陵坐直了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说:「如果杨老爷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去问您的宝贝云儿呢?」 杨逸凤便道:「我之前也不知道此事,现在听你说起才知道的。我定然要去问他的,可你不跟我说一下,我有哪里知道呢?更何况,一面之辞也 不足采信,我定然也要问问你的。」 「真是句句有理,把我给堵得啊。」瞿陵叹道,「我说也无妨,其实也是小事一桩。」 「愿闻其详。」 瞿陵说道:「其实我一直都喜欢男人,不过这对你来说——或者对整个江湖来说,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杨逸凤点点头,继续听下去。 「前些年我父母给我逼婚,硬要我娶一个贤淑女子,我想没办法了,便告诉他们真相,说我是喜欢男子的。他们又死活不信,女子的父母也认为 我是撒谎来逃婚,是看不起他们女儿。你也知道,那女子家人是我父母的世交,实在不能随便应付的。」瞿陵叹了一口气,说道,「秋意云是我 最熟的人,我也知道他是喜欢男人的,就自作主张诓我爹娘说我的情人是秋意云。怎知父母居然一听就信了。真是的……」 杨逸凤听了便觉哭笑不得。 其实瞿陵也觉得哭笑不得:「而且那个女子及其家人听了我的情人是秋意云之后,也都心服口服,就此拜别了。」 杨逸凤愣了愣,半晌笑说道:「这天下一庄主真是不同凡响。」 「可不是,他虽答应了合着我一起骗人,但却问了我要了不少财宝和兵器,真是贪得无厌。假装我的情人也算便宜他了,竟还敢问我拿好处。真 是损友。」 杨逸凤却道:「那你这次帮助他解困,是不是也问他把东西要回来了?」 瞿陵一听便笑道:「杨老爷真是聪明,我不但要了,还要多了!我可不会跟他客气,这就是『你不仁我不义』。」 杨逸凤心想秋意云也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而瞿陵虽说是要『不仁不义』,但天下一庄被围困本不关瞿陵的事,瞿陵却为了兄弟情谊与武林 为敌,可见他并非『不仁不义』之人,即使是要索取财宝,也不会过分。 杨逸凤又问起:「那么这天下一庄之困到底是怎么解的?又与大将军封皖有什么关系?」 瞿陵便道:「这我也不清楚,你还是得问一问您的云儿才知道。」 「你也不清楚?」 「他不肯跟我说。」瞿陵顿了顿,说,「兴许会跟你说吧。」 杨逸凤苦笑道:「但愿他肯。」 瞿陵笑道:「这还不容易?他要不说,你就不让他上您的床,您看我这主意如何?」 杨逸凤不禁脸色微红:「你……」 「哈哈哈!」瞿陵见杨逸凤脸红,竟是哈哈大笑,「老爷您可真是好逗弄!怪不得秋意云那么中意你!」 杨逸凤听了这话更是没法,想了想,却说:「我看小米那孩子也挺中意你的。」 瞿陵听了这话险些被茶水噎着,半晌定了定神,才说:「他中意我什么?」说着,瞿陵又是冷笑道:「难道他中意的不是您?当时他可没少吃您 和秋意云的醋。」 听了这话,杨逸凤越发确定瞿陵对石小米的心意了,便答道:「若论年纪,我堪当他的父亲了。他自小身世飘零孤苦的,遇着我对他好,便十分 感动,其实是当我父兄长辈来看罢了。」 瞿陵苦笑道:「你的年纪何尝不堪为秋意云的父亲了?难道秋意云又只当你是父兄,没有其他想法?」 杨逸凤便答:「我跟小米明白说过,只当他是孩子,并无其他想法。我想他也是明白的。」 其实杨逸凤来找瞿陵,一来是要问清楚当年瞿陵与秋意云绯闻的因由,二来是弄清瞿陵和石小米之间的事情。看来瞿陵当初与秋意云相爱的传言 是假。这点其实倒不大难看出,只是当时杨逸凤患得患失,庸人自扰之了。至于瞿陵对石小米那点心思,也很容易看出来,只是石小米那榆木脑 袋不开窍罢了。 及至晚间,杨逸凤与莲舟在房中下棋。棋子声落,在静谧的夜里,一下下叩得很响。杨逸凤拈起一黑子,往棋盘上一按,叹气说:「你这手棋不 行。」 莲舟便道:「莲舟怎么比得上老爷呢?庄中也唯有少爷的棋艺能与老爷一比了。」 杨逸凤笑笑,说:「云儿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的?」 莲舟答道:「听说是贵客来访了。」 闻言,杨逸凤将棋子一一捡起来,说:「那我也去看看是什么贵客好了。」 杨逸凤穿好衣服鞋子,正要往外走,却见秋意云打起帘子进来了。秋意云见了杨逸凤,便笑道:「这么晚了要到哪儿去?」 杨逸凤便答:「我听说你这么晚还在忙着,就打算去看看你。」 「义父也别操心了。」秋意云扶着杨逸凤坐回炕上,看着炕桌上还摆着棋盘,便笑着说,「在下棋?」 莲舟答道:「小的跟老爷下棋,不过老爷棋艺精湛,老是赢小人的,觉得没意思,正叨念起少爷呢。」 秋意云也起了兴致,便笑道:「那我跟义父来下一局好了。」 「也好。」杨逸凤看了看莲舟,说,「这么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莲舟得了令就回去,看着是挺欢喜的,估计是回去要和绿兮相会了吧? 杨逸凤一边摆棋,一边对秋意云说道:「今天怎么忙到这么晚?」 秋意云想了想,听出杨逸凤话外的意味,便答:「义父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杨逸凤的手拈起黑子,显得手指又白又长。 秋意云轻笑了一声,答道:「今天封皖来了。我想,他许是认得义父的,所以就没有惊扰义父,也不愿义父与他相见。」 杨逸凤下了一步棋,说:「就只有这个吗?」 「义父……」秋意云叹道,「您身体不好,我不愿您太烦心。」 杨逸凤便道:「我现在只知道一点,又不知道一点,那才叫人烦心。」 秋意云见杨逸凤十分坚决,便也不好说什么,只叹道:「其实武林的事,皇帝本身不插手的,可他却利用陈棋瑜之死来做文章,杀了许多武林人 士,显然是对武林早有忌惮之心。」 杨逸凤微闭着眼睛,说:「然后呢?」 「封皖查探出弭王息长弭有不臣之心,借机拉拢武林草莽势力,又意欲勾结外敌,谋逆造反。」 杨逸凤微闭的眼睛蓦地睁开,说道:「我明白了。」 秋意云便道:「义父何等聪明,自然是不用云儿把话说得太明白的。但我又恐义父会为此忧心。」 杨逸凤便道:「你说出来,我倒不那么忧心了。总比云里雾里的自己吓自己好。」 秋意云听了便点头:「之前是云儿不应该,没想到说不清楚反而更让义父烦忧。」 杨逸凤笑道:「我们才重逢一天,还想不到要说这事,也是应当的。我倒不当云儿是刻意隐瞒,此刻听你所言,原来真是打算瞒着我呀?」 秋意云听了,哭笑不得道:「我倒不知道义父说话这么厉害!」 第二十九章:棋是墨玉 「我自然是厉害的。」杨逸凤语气温和地说,「所以你不用顾虑我太多。只要你好,我怎么都可以的。」 秋意云听了,大为感动,也顾不得要下棋了,只下了炕,拉着杨逸凤的手,俯身去吻他的唇。杨逸凤便柔柔软软的让他吻去。二人的唇舌交缠在 一处,舔动着一些淫靡的水泽声。秋意云搂紧了杨逸凤的腰,又去扯掉杨逸凤的腰带。杨逸凤身上还穿着今天秋意云为他挑选的青衣。 秋意云将杨逸凤脱个精光,地上落满了衣衫,都是今天秋意云所选的。也许,他早晨选这些衣服给杨逸凤穿,也就是为了晚上将这些衣服一件件 地除下。杨逸凤觉得浑身都凉了,才惊觉那沉香素缎的衣衫都散落一地了。杨逸凤便要推开秋意云,说:「别……」 秋意云却一口叼住杨逸凤的左乳,那儿极为敏感,被这么一吮,杨逸凤就呻吟出声,全身发颤。秋意云将手抬起杨逸凤的腰,杨逸凤便拗着腰让 秋意云去舔舐他的身体。 「啊……啊嗯……」杨逸凤浑身都颤得紧,好久才平过来,说道,「小心……」 秋意云抬起头,说:「小心什么?」 杨逸凤很委屈地说:「小心把棋子摔地上了,我们还是回……回床上去吧……」后头『床上去』三个字说的细如蚊呐,说完之后,杨逸凤整张脸 都红得跟海棠花似的了。 秋意云看着杨逸凤这样,更是心痒难耐,哪里管得其他?再说了,在哪里做不是一样? 「义父这么心疼这些棋子吗?怕摔着了它们,却不怕憋坏了云儿?」秋意云笑眯眯地看着杨逸凤,神情就像是一只狐狸。杨逸凤被压在炕上,只 觉得十分拘谨,可身体又被秋意云罩着,总是挪动不得,只得低头不语。 秋意云却突然想到刚才下棋时,杨逸凤信手拈子落棋的模样。那个时候的杨逸凤,真是颇有大将之风,落子果断却又步步为营,端的是态度风流 。秋意云执起杨逸凤的手,放到脸上轻轻蹭着他的手背。自打与秋意云在一起后,杨逸凤也算是好吃好住,那双手已保养得很白净,但是日久的 疮疤和老茧那是没这么容易磨灭掉的。 秋意云心疼地抚摸着杨逸凤的手心。杨逸凤手上没什么肉,摸着都是骨,骨节分明,手掌宽大,每一寸皮肤都是粗糙的,布满着疤痕和老茧。秋 意云的手与他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女孩儿的手一般。 杨逸凤见秋意云这样盯着自己的手看,又来回抚摸的,便觉得有些难堪,将手缩了回来。秋意云见他如此,便将他的手揪住,摊平,伸出红艳艳 的舌头去舔每一道浅白的旧伤痕。杨逸凤只觉得手上有只猫儿在舔似的,手心痒得很,手腕却被制住,没办法缩回来,只能被他舔到颤抖不止的 。 「义父……」秋意云与杨逸凤十指紧扣,便去追寻杨逸凤的唇,亲了下去。杨逸凤此刻心中也是万般蜜意,自然是温柔地应和。秋意云昨晚已吃 了杨逸凤一次,今晚一番温存,便没那么急色,仍是柔柔和和地舔吻着杨逸凤,将他的口腔细细地描摹一次,撩逗得杨逸凤心痒难耐。 秋意云让杨逸凤跪伏在炕上,双手撑在炕桌上。纵然这个姿势有些羞人,但杨逸凤也不是头一遭了,倒是不像初次那么羞耻怕人了。秋意云伏在 杨逸凤身上,前胸贴着杨逸凤的后背,只觉二人体温传递,分外温暖。秋意云更在杨逸凤的脖子上亲吻了几口,咬出几个红痕来,又一路顺着他 的颈椎吻下,顺着他那柔软的腰骨吻了下来,越靠近尾椎,就吻得越大力,吸得杨逸凤抖个不行,双手也有些发颤。秋意云的唇一路下滑,这柔 软的触感从颈脖印到腰窝,让杨逸凤羞涩得很,却又暗暗生出一些期许的快感。 秋意云看着杨逸凤那腰骨的线条,只觉得那是梅枝柳骨都比不上的美态。他便顺着那脊骨亲吻,最后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杨逸凤尾椎。尾椎所在的 位置真是不尴不尬的,一经亲吻,杨逸凤那是抖得很厉害了,却又死忍着呼吸。 秋意云摸着杨逸凤颤抖的腰身,笑道:「义父干嘛抖成这样?并不是害怕吧?」 杨逸凤咬着下唇并不回答,但秋意云即便看不到他的脸,也自看到他那羞红了的耳根,便伏趴向前,含住了他的耳垂。 杨逸凤不料他突然袭击自己的耳垂,不觉细细地呻吟一声,逗得秋意云更是心猿意马。秋意云舔弄了他敏感的耳廓一番,又在他耳边轻声说:「 无怪你刚才那么疼惜那些棋子,黑子们可都是上好的墨玉打磨成的。」 说着,秋意云便拿了一把在手心,杨逸凤也弄不清他要做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后穴一凉,原是被塞进去什么冰凉圆滑的东西了。杨逸凤这才突然 打了个激灵,知道秋意云将墨玉棋子塞了进去,顿时脸都红的似火了,颤着声说:「云儿你……」 秋意云却又以那撒娇的语调说道:「义父刚才不是说只要云儿好,义父怎样都可以吗?原是骗人的!」 杨逸凤自然记得刚才说过这话,但他说这话是要鼓励秋意云,却也不是鼓励秋意云做这些事呀! 倒是秋意云这脑袋转得奇怪,把这话带到奇怪的方向去了。此刻杨逸凤真是答应也不行、不答应更不行了。然而,其实杨逸凤说什么也不要紧的 ,秋意云兴致来了,自然是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他一惯娇纵,杨逸凤也一贯纵容,这么看来,他们倒是极好的一对。 第三十章:新衣新棋在新春 事实上,虽然杨逸凤每每是羞耻脸红,但在房事上也总以秋意云的兴趣为先,倒是不曾正色拒绝,也纵得秋意云越发猖狂。秋意云又轻轻揉着杨 逸凤的腰侧,说道:「义父,可否请将双腿再张开些?」 杨逸凤羞得没法了,却只能照做,双膝微微挪动。秋意云知道这是杨逸凤的妥协,实在欢喜。于是他赶忙一手伸出两指,将杨逸凤合并的臀肉掰 开一些,露出那粉嫩的股沟。 秋意云便又执了一颗墨玉黑子,要往杨逸凤的身体塞去。因为紧张,杨逸凤的身体有些紧绷,那里自然颇为紧瑟的。但那棋子打磨得十分光滑, 且又小巧玲珑,只须把那圆润的棋子往里一推,柔软的小穴便将整颗棋子立即吞了进去,不消费多少力气。 秋意云只觉得这十分有趣,便一口气往里头推挤了好几颗。说来这棋子虽然小巧,但多了的话,杨逸凤那紧窒的甬道还是会被填满的。加之那棋 子可不像阳物,是一条到底的,光光滑滑的,这棋子是光滑,但边缘总是会往各个方向撑开杨逸凤的情窟,每推一颗进去,那些棋子便会变换位 置,搔刮着杨逸凤的内壁。 杨逸凤到底是敏感之身,被那些棋子搔来刮去,过了一些时刻,竟开始微微喘息起来。秋意云哪里察觉不到?他轻笑着将手指插入杨逸凤已被挤 得差不多的甬道之中,这样甬道又被撑开了一些,杨逸凤只觉内头鼓胀。但秋意云并不因此消停,更是十分恶劣地已手指搅动着里头的墨玉棋子 ,弄得棋子转动,不断地搔刮着杨逸凤的身体。 杨逸凤不觉失声地呻吟起来,身体慢慢地染上了情欲的色泽。秋意云笑道:「义父真是的,里面的棋子都变暖了,可见义父的身体是多么的温暖 ,倒让我有些想念了呢。」 杨逸凤也不知听没听得到秋意云的话,只是一味地发颤,双手险些支撑不住。秋意云却突然将手指抽出,以自己的阳具取而代之,一个挺腰,便 将火热的阳具顶了进去。杨逸凤哪里受得,登时就失声呻吟起来,双手也撑不住炕桌了,腰身一软,整个趴在炕上,只有屁股高高翘起,被秋意 云紫红的阳物不断抽插着。秋意云却爱极他神魂颠倒的模样,更是大抽大弄,因那小穴确实狭窄紧窒,开头的时候,秋意云的阳具抽出时,会带 了零星几颗墨玉棋子掉出来,叮咚落地,都沾上了蜜液,在灯光下更是流光溢彩。 后来变无棋子掉出,但没棋子掉出,不代表里头就没棋子了。有几颗被顶到深处,随着秋意云的抽插碾磨而在内壁滚动,搔刮着杨逸凤的敏感地 带,这样钻心般的瘙痒,实在是难以承受,杨逸凤只能把脸埋在双臂之间,掩盖自己为情欲发昏的模样。但秋意云哪里肯错过,一手掐着杨逸凤 的腰,一手探前,将杨逸凤的下巴钳住,逼他回过头来。 只见杨逸凤大汗淋漓,几缕头发都因汗湿而贴在脸上,额头白似雪,沾了露珠一般的汗液,双颊红如花,汗液在上头却似海棠衬着晨露一般,十 分动人有情。更别提他双目迷离,嘴唇发红,引得秋意云更是心猿意马,捧着他的脸就狂吻起来,只把杨逸凤吻得快要窒息,都要昏了头了。 秋意云将那炕桌直接推到地上,棋子叮叮咚咚散了一地也不管,只将阳物抽了出来,把杨逸凤身体转过来,彼此面对面的,杨逸凤更是羞得没法 ,双腿就被太高,稍有些空虚的后穴又被填满,硕大的阳物便又不断地冲撞着他已经十分濡湿的情窟,每每引出些令人羞涩的水泽声。不过此时 杨逸凤也已被情欲冲昏了头,只一味懂得享受春宵,修长的双腿将秋意云的腰夹紧,只望彼此融为一身才好。 秋意云又何尝不愿融化在杨逸凤身上?二人正是春宵露重,不知天南地北,只道要狠狠泄了今宵的情欲才是。秋意云把杨逸凤直弄得气喘不休, 才在里头泄了身。彼此喘息方平,杨逸凤便扶着秋意云汗津津的背脊,说:「我们去洗个澡吧?」 秋意云却笑道:「不急。」说着,秋意云又往杨逸凤的后穴里顶了进去,惊得杨逸凤快跳起来。可秋意云却把他死压在身下,又是一轮密如雨的 抽插,把杨逸凤弄得快说不出话来,只能嗯嗯地轻哼着。 二人颠鸾倒凤了一晚,倒是难为收拾的莲舟了。翌日,秋意云便为杨逸凤挑选了一套新衣裳,倒是十分端庄持重,备的是一件橘色的沉香缎衣。 杨逸凤便说:「昨儿的绿衣就挺好看的?我倒觉得藏青不错。」 秋意云便道:「藏青过于暗沉了。若义父觉得红色大俗,云儿便想橘色算是不错,既觉得喜庆些,不至沉闷,但也不至过分庸俗招摇。」 杨逸凤对妆扮之事本就不怎么放在心上,因此就顺了秋意云的意思,只说:「也是有道理。但这缎面用橘色的,似也招摇了些。」 「云儿也是这么觉得的。」秋意云一边为杨逸凤将领口的盘扣扣上,一边转头对绿兮说,「绿兮,我记得之前庄里好像进了几匹姜黄以及茶色的 羽纱缎?」 绿兮点头答道:「是的,本是为了夫人做衣用的。」 秋意云笑道:「我看她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了,也用不着。如果义父不介意,倒是给义父做衣好。」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若真要介意,只是不愿太过破费。衣服也不用那么多呀。」杨逸凤一直认为秋意云真是个铺张浪费的贵公子。 而秋意云也确实不是个节俭的人。绿兮跟在秋意云身边这么久,自然也不以为然:「换新衣,人也觉得精神些。每到换季,总当是换几件衣裳好 的。」 秋意云颔首道:「你看,绿兮这个食君之禄的都不忧心,你倒忧心起来,似个贤妻。」 杨逸凤被秋意云这么一说,真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秋意云又笑着说:「义父那么喜欢绿色?藏青太沉了,但绿色也还有好看的,比如说葱绿呀,嫩绿呀,草绿呀,不但好看,又符合初春时节的气 象。」 听了这个,绿兮似乎有些不大高兴的。杨逸凤便想到,平日这些绿色的好看料子都是给绿兮裁衣做的,如今自己拿了,绿兮这个年轻姑娘倒是没 合意的新衣穿了。 因此杨逸凤便笑道:「这些嫩绿鹅黄的都是年轻丫头穿的。你就是将衣服裁好了捧到了我跟前,我也没那个脸皮穿。」 绿兮笑笑,说道:「岂不是了?少爷你这是打趣老爷呢?」 秋意云一脸无辜地说:「我怎么可能取笑义父呢?我只是觉得义父穿什么都好看。」 绿兮便道:「老爷这个身份、这个性情,自然是要穿得持重些的。若老爷喜欢绿的话,我倒记得有几匹碧绿的、石青的、松花绿的,倒可以给老 爷做几件。」 秋意云听了便说:「那就把你说的这些以及我刚才说的那两匹过来,先给我过目。让我看清楚材质花纹,再决定款式尺寸。」 绿兮便满口答应的。 第三十一章:玄金不通 秋意云以象牙如意簪挑起杨逸凤的头发绾好,覆上了云涛水纹的绫帽,将他的头发一丝不漏地收入帽中,显得他轮廓更是分明,不见了白发,也 看着年轻了许多。 秋意云和杨逸凤吃过了早饭,便带着绿兮离开了房间,往书房去了,估计又是得应酬封皖。 杨逸凤到底是个宫中老人,也是个江湖老人,倒是很会识人的。他信得过秋意云的才智心机,既然已弄清前因后果,他也不多做过问,以免显得 自己信不过秋意云,反而让秋意云不高兴。 杨逸凤吃过早饭,回到房中,却见莲舟已在候着。杨逸凤便问莲舟道:「昨晚让你伺候到那么晚,回去的时候见着绿兮了吗?」 莲舟一听,俏面一红,说:「见着了。」 杨逸凤笑笑,说:「她也那么晚?」 莲舟便道:「绿兮姐姐一直得陪侍着少爷,所以也晚。」 杨逸凤便道:「那也辛苦她了。不过能者多劳嘛。她可有跟你说起她平时都忙些什么?」 「她从不说这些。」莲舟摇摇头,说,「而且说了我也不懂。」 杨逸凤颔首,便走进了内室。莲舟指着炕说:「今儿一早,少爷就吩咐了换了一个新的炕桌,很是好看呢!若是老爷想要下棋的话,今儿也送了 一副水晶做的棋盘来。老爷可要下棋?」 听到个『棋』字,杨逸凤便想起昨晚的事,一想到那些沾满爱液的墨玉棋子,杨逸凤双颊便有些发烫,忙说:「不用了。」 莲舟也并无多问,听了杨逸凤的吩咐,就说:「那么老爷今天打算干什么?可要到庭院里赏花?」 杨逸凤便道:「我在内室打坐静修,你到外头候着吧。」 莲舟听了便笑道:「老爷果然是文武双全,怪不得少爷这么喜欢。」 杨逸凤脸上一红,说:「连你也开始贫嘴饶舌了?」 莲舟忙笑嘻嘻地说:「莲舟怎么敢?」 杨逸凤却又笑道:「都让绿兮丫头给教坏了。」 莲舟一听,倒是莲舟自个儿脸上发红起来,扭了身过去,打起帘子就出去了。 杨逸凤又想到,自己这样发癫发狂终不是常理,恐怕有了什么隐疾,自己也不知道。他统共发了两次狂,第一次他记得发生什么事,第二次他却 不怎么记得了,迷迷糊糊的。但他可以肯定,两次发狂之中,他都杀了人。第一次杀的是萧红药,虽说萧红药是梁先生的情人,但到底是要谋害 自己的,杀了他也属于迫不得已,然而,第二次他自己杀了什么人,那却是不知道的。 他唯恐自己伤害了无辜,更怕杀的是善心妇孺。此事他又不想去询问秋意云,他知道,如果自己若真的滥杀无辜了,秋意云是断不会告诉他真话 的。所以即使秋意云跟他说了,他杀了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他也不会相信。这事只有自己查证了。 杨逸凤拿出了从万艳谷偷出来的《玄金宝典》,用以修炼。只是这宝典虽好,运功的时候却总有不畅,只觉乌云罩顶,雾霭沉沉,一点没有修炼 阳性武功的快意,也没有修习阴柔武功的酣畅。他只觉得必然是有哪里不对了,哪里不对了,他又难以说的上来。 因此,他心中不由得兴起了回万艳谷中一探究竟的打算。因为运功不畅,杨逸凤修习了一两个时辰,便没有强自继续。胡乱修炼,恐怕走火入魔 。到了午饭时分,莲舟和绿兮一同过来摆饭,杨逸凤又见她们摆了两份筷碗,便知秋意云会来和他吃饭,心里也颇有些欣悦,脸上却丝毫不显。 过了一会儿,秋意云果然就来了,笑意盈盈地在杨逸凤身旁坐下,说道:「义父,我来了。」杨逸凤微笑道:「怎么过来了?不忙吗?」 秋意云摇摇头,说:「再忙也要吃饭呀。」 杨逸凤看了看莲舟和绿兮,便说:「你们两不用去吃饭吗?」 莲舟便道:「我在这边伺候老爷跟少爷便行了。两位爷都还没吃,莲舟也不吃。」 「这是哪来的道理?」杨逸凤说道,「绿兮不归我,我便不管。但是你,先去吃个饭,打个盹,再过来陪我。省的没精没神的。」 秋意云看着杨逸凤这么对待莲舟,便笑道:「我现下若扣着绿兮不放,倒显得义父仁义、云儿刻薄了。」 杨逸凤笑道:「我仁义是我的事,你刻薄是你的事。」 秋意云便道:「义父都这么放话了,绿兮,你便与莲舟一同去吃个饭、打个盹罢。」 绿兮和莲舟便答应着下去。刚掀了帘子到外头,两女子的玉手就牵缠在一起了。真是春水溶溶,人情暖暖啊。 室内也是和乐得紧,秋意云一边为杨逸凤布菜,一边说道:「义父真是厉害呀,丫鬟们的人心都被你收买过去了。」 杨逸凤笑而不语,只给秋意云搛菜。秋意云搛起杨逸凤给他夹的莲藕片,吃了一口,便笑道:「真是香甜!不仅是她们,我的心更是被义父收买 了!」 杨逸凤害羞了,便佯怒道:「你要卖我也不买。」 秋意云竟搂着杨逸凤,笑眯眯地说:「其实我也想打发她们两个出去了,我们两人在一块儿便够了,多了谁都总觉得碍事。我想义父支走她们, 也必然是与我一样的心思。」说着,秋意云的手又要乱摸起来。杨逸凤红着脸将他的手捉住,说道:「吃饭也没个正经!真叫人笑话不成。」 秋意云便憋着嘴做小孩儿情态:「义父……」 「好好吃饭。」杨逸凤真是头痛,怎么云儿这么大的男人了,吃饭还要人耳提面命的才学的规矩呢? 到底说来,杨逸凤却是挺喜欢秋意云跟他撒娇的,偶尔的头痛,也只当是甜蜜的负担吧。秋意云又要杨逸凤给他喂食,杨逸凤便搛菜送到秋意云 嘴边,心想把两丫头支走真是错误的决定。秋意云纵然张狂,但在丫头面前还是会留个甚为主人的威仪模样,搂搂抱抱是免不了,但不至于这样 撒娇撒赖的,就差没地上打滚了。 不过杨逸凤支走丫鬟,还是有个由头的,想起这个,便也把秋意云推开了些,说道:「我问你,天下一庄现下与芳菲门关系如何?」 秋意云听了这个,便也敛去了痴儿神态,说道:「怎么这么问?」 杨逸凤便道:「我打算再到万艳谷一趟。」 秋意云正色道:「难道你真的杀了他们的掌门、拿了他们的宝典?」 杨逸凤一听这话,便知原来芳菲门早怀疑了杨逸凤:这倒是不错,他们掌门到期却没出关,他们必然会进后山查看。杨逸凤把东西翻得翻箱倒柜 的,也没收拾,而杨逸凤又在这个时候逃离万艳谷,那些弟子自然以为杨逸凤为了抢夺宝典而杀死了他们掌门。 既然有人来找秋意云讨说法了,那么就是说万艳谷有了新的主事人。不过这也很正常,掌门失踪了这么久,不可能一直没有人主事啊。偌大一个 万艳谷,总是需要一个主人的。杨逸凤喝了一口茶,说:「他们是不是有新掌门了?」 秋意云颔首:「现在萧红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算是下落不明,大部份人都当他已经死了,因此立了新掌门——大弟子木药。」 「木药……我倒是见过他。」杨逸凤想了想,说,「看来木药已经找过你要说法了?」 第三十二章:意定芳菲 秋意云冷然道:「现在说我是武林公敌也不为过。芳菲门本来在武林中亦正亦邪、不正不邪,算得上是武林的中立派,只是现在也发了个武林贴 ,邀你我以及群雄到万艳谷,讨一个说法。」 杨逸凤便道:「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秋意云便答道:「我正打算问你。这帖子我也是今天才收到。」 杨逸凤细眉颦蹙,说:「怪不得你今天故意来和我吃午饭。」 「只要不是太忙,我都会过来陪你的。」秋意云从袖中拿出一张木刻的帖,递给了杨逸凤。 把帖子递出后,秋意云又说道:「昨晚义父跟云儿说的话甚是有理,云儿也句句都听进去了。云儿之前之所以对义父有所隐瞒,一来是顾忌义父 的身子,但义父如今也大好了,二来是不愿意义父烦忧,然而义父说得极是,我这要说不说、半遮半掩的才教人多思多虑。所以云儿早决定了, 从今不会对义父再有什么隐瞒。也求得义父对我真心相待。」 听了这话,杨逸凤自然心中有些感念,但都不说出来,只是低头把帖子打开,默读起来:芳菲门骤失掌门,震惊门中上下,万艳同哀,门中十有 八九私疑天下一庄庄主之义父杨先生乃凶徒。木药不信,但仍请先生及庄主到门中一叙,将情由在群雄之前禀明。若先生得知任何线索,木药亦 乞望相告。清明煮酒,特请君来。 杨逸凤冷笑道:「清明煮酒?恐怕是想顺便把我们的墓也扫一扫吧。」 分明是鸿门宴。请他们两个过去万艳谷,本就是请君入瓮 秋意云却道:「我不信义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们必然是有心陷害。」 杨逸凤看着秋意云这个神情,竟然有些心虚慌张。他举起茶杯猛喝了一口,也是由于喝得太猛了,竟噎着了,不住咳嗽起来。秋意云忙帮他顺背 ,又轻声问:「义父如何了?」 杨逸凤咳了一会儿方缓过来,深思一阵,却对秋意云说:「若义父真的这么做了呢?」 秋意云听了亦是一惊。然而,这份惊讶并没有太重,也并没有徘徊他心头太久。秋意云很快就做出回应:「那义父必然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秋意云如此坚定的回答,教杨逸凤十分意外。秋意云看了看杨逸凤,又握着杨逸凤的手,说:「是不是萧红药那个贼人要害你?若是如此,纵将 他千刀万剐也不过分。」 其实秋意云这个人没什么道德感,做事全凭喜好。他喜欢杨逸凤,因此杨逸凤无论做了什么事,他都是这么喜欢杨逸凤。如果杨逸凤一直走火入 魔醒不来,成了一个杀人狂魔,他也依旧这么喜欢杨逸凤。他之所以说『义父必然是有不得已的理由』,是因为他知道义父还是个有原则的人。 杨逸凤正自为秋意云相信自己为人而感动着,又道:「义父听你这么说,也不知该不该欢喜……」说着,杨逸凤站了起身,往内室走去。秋意云 并没有跟上,他预感到杨逸凤会自个儿跑回来的。果然,他听到里头开锁开箱子的声音后,便见到杨逸凤打起软帘出来了,手中还多了一本书。 「这是……」 杨逸凤没有回答,只是将书本递给了秋意云。秋意云接过一看,上面分明写着『玄金宝典』四个,是篆书的。不过秋意云还是认得。 「果然在你手上?」秋意云讶然问道。 杨逸凤微微颔首,却没有说话。 秋意云看着杨逸凤这个态度,便知他对此书的来历不愿多说,因此秋意云也不多问了,只将书本随意翻了翻,又抬起头,对杨逸凤说:「这书的 事我也不关心。」说着,便将这武功秘笈塞回杨逸凤的手中。 杨逸凤听了,便再坐下,叹了口气,说:「你不关心,自然有别人来关心的。」 他所说的『别人』,自然是指芳菲门的人……或者已经不止是芳菲门了,木药把武林贴一发,天下群雄都知道《玄金宝典》落在了天下一庄老爷 『杨不飞』的手上。秋意云身负『独占宝藏』『勾结朝廷』『背信弃义』这三条大罪,而现在秋意云的义父也背上了杀人夺书的罪名,估计天下 一庄是真的成了武林众矢之的了。 秋意云对杨逸凤说道:「我倒是有一点好奇。」 杨逸凤便问:「你说。」 「萧红药到底死了还是活着?」秋意云这话问得很有艺术,他并没有直接问『萧红药是不是你杀的』,以免伤了和气。 杨逸凤也是无法,只叹道:「他死了。」 ——这也等于承认了自己杀了萧红药。 秋意云颔首,说:「那他的尸体在哪?」 杨逸凤想了想,说:「已经化了灰。」 秋意云愣了愣,说:「这倒稀奇。想他也算一代枭雄,居然死无全尸。」 「我也觉得颇为唏嘘的。」杨逸凤这么说着,却又蓦地一笑,「我要真唏嘘的话,倒成了猫哭老鼠了。」 秋意云便道:「义父无须自责。我看那萧红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将你挟持,必然是欲对你不利。难道他要杀你了,你还引颈就戕吗?」 杨逸凤听了,便说:「这个道理我懂的。我唏嘘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秋意云问道。 杨逸凤唏嘘的当然是萧红药与梁先生那段感情。不过这话太矫情,杨逸凤不好意思和秋意云说,只道:「人也死了,这个不提也罢。」 秋意云便道:「确实是人死不能复生。」 杨逸凤叹道:「大概我此举也给天下一庄惹麻烦了。」 「义父这么说也太生分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秋意云将那帖子一掷,道:「管他作甚!」 秋意云本就是个目下无尘的年轻侠客,视江湖正道为无物,如今既然已和武林正道撕破了脸,便也不用再给他们什么面子,硬要去赴会了。但杨 逸凤自己有自己的顾虑,他也不愿天下一庄成为众矢之的。 杨逸凤却说道:「可是我想去。」 秋意云叹道:「那里必然早有陷阱等着你了,你怎么还一头栽进去呢?」 杨逸凤便答道:「因我的病必须要修炼此书才能彻底治好。但我修炼的时候,却有诸多不顺,因此指望能在芳菲门中找着答案的……」 杨逸凤的病本就是秋意云的一块心病。秋意云本以为杨逸凤已经大好了,不想还有这一层问题存在。若是与杨逸凤的病有关,那么秋意云自不能 撒手不管,沉吟半晌便道:「万艳谷到底是他们的地头,我们也不要去。另约个中立的地点和他们相见,你道如何?」 杨逸凤却摇头道:「你我已是武林公敌,哪里还有『中立的地点』?我们去万艳谷倒好,起码我在那里住过一阵子,还知道地形。况且,我看木 药此举把武林群雄也引去了,必然是有什么企图的。若能借着这个机会,离间木药和群雄的关系,倒不失为一个分散群雄精力的办法。免得他们 老是盯着天下一庄不放。」 秋意云听了,不禁赞道:「义父此计甚妙。」 杨逸凤又道:「天下一庄百年来都似芳菲门般的亦正亦邪,置身正邪纷争之外。但如今,天下一庄已被推上武林的风尖浪口上,若在保留『亦正 亦邪』的态度,恐是中立不成反遭孤立。」 第三十三章:碧玉香荷包 「义父说的跟我想的一般。」秋意云颔首,说道,「我早想过,正道既然视我为邪魔,必除之而后快,那我也不用给他们讲面子了。我打算先把 几个所谓的『邪教』收了进来。」 杨逸凤便道:「如此甚好。依靠着封皖将军终不是个事儿,倒不如自立自强。就先从芳菲门开始吧。」 二人计量过后,秋意云便开始准备到万艳谷的事宜。而杨逸凤也开始插手庄子的事务,却不喧宾夺主,分寸拿捏正好。杨逸凤都是着手细节和准 备功夫,大局统筹还是由秋意云这个大庄主来做。 秋意云见莲舟虽然忠诚,但却又有些迟钝,问杨逸凤要否换一个侍奉丫头,杨逸凤却笑道:「我不喜欢那些花花肠子的人,还是老实的合心,像 她那样就正好。」 秋意云便说:「义父既然不喜欢花花肠子的人,那云儿定然很忠厚老实了。」 杨逸凤一时也不知该答什么。还好此时绿兮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打断了这层气氛:「石少侠,数日不见了。」 杨逸凤一听,便说:「小米回来啦?」 石小米打起帘子进来,见了杨逸凤也是一笑。以前他是不大喜欢看到杨逸凤和秋意云在一块儿的,但现在他心里只想着画中揣着的东西,也没这 个心思去想秋意云的事了,只说:「先生、先生,你帮我看看一个东西。」 秋意云对石小米的敌意却没有减少:「我义父忙着呢,正要去睡觉。」 石小米却不理他,只对杨逸凤说:「先生你就看看吧。」 杨逸凤便笑道:「好,我看看。」 石小米便从怀里拿出一个浅碧色的软玉雕花香囊,玉色透亮清白,花纹镂空繁复精细,可见是刻着鸳鸯戏水,顶盖则是柔美的并蒂莲状,小巧玲 珑,可堪放在掌中。 杨逸凤说道:「也难为你淘得这么个好东西。」 得到杨逸凤的称赞,石小米也十分骄傲,笑着答道:「做我们这行的哪能不认识几个手上珠宝多的人?我找了好几个行家,才弄到这么一个宝贝 来。」 杨逸凤对秋意云说道:「你看这个如何?」 秋意云也不答,反问:「不知是要来何用的?」如果是用来讨好杨逸凤的,秋意云一定会肆意贬低它。 见石小米不大愿意答,杨逸凤便说:「之前小米跟瞿陵打赌,说小米若能偷取瞿陵的鸳鸯环一只,便把那一只送他。怎知后来瞿陵愿赌却不服输 ,和小米闹了起来,小米一时气愤就把鸳鸯环收起,说永不还他了。事后小米却有些后悔,但也不想就此屈就。我便跟小米说,若能也送一个与 鸳鸯有关的好玉给人,怕是可哄得瞿陵高兴的。」 秋意云何等聪明,一听就明白了,心里竟然很高兴:若是瞿陵把石小米收了,那石小米就不会老在义父身边转悠了。于是他便一改挑剔作风,盛 赞道:「小巧玲珑,携带方便,但尽管小巧,却不会失于精细,十分好看,瞿陵必然会喜欢的。」 连挑剔过人的秋意云都这么赞赏,石小米也放心了几分。不过他到底太过于在意瞿陵的看法,又说:「可瞿陵他是大少爷,什么珍奇玩意儿没见 过……诶,秋意云,我看你家世跟他差不多,故也来问你的,你也别跟我客气,他能看得上眼吗?」 「我哪里是跟你客气?你瞧我什么时候和你客气过了?」秋意云将手中摺扇一展,又是笑笑口的,答道,「这个东西是不错,但你打算就这样巴 巴的给他送过去?」 秋意云一下点到难处,石小米也觉得十分犯难,要知道,他上一次见瞿陵是和瞿陵打架啊。也不知瞿陵下了气没有。若是没有,他巴巴地送礼过 去,岂不是热脸贴着冷屁股?他便为难地说:「这……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也不难办。」秋意云依旧摇着手中摺扇,说道,「你先提一壶好酒去见他,吃得酒酣耳热了,人也会变得高兴些。这时你顺手把此物送了给 他。因那时大家有点醉了,看什么都是漂亮些的,人也宽容许多,大概就可结了。」 石小米一听,便觉果然有理:「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 但这么说着,石小米又犯难了:「可我一时半会儿到哪儿找好酒?」 「这不难办。」秋意云拿摺扇敲了敲桌子,又对外头唤道,「绿兮,来。」 绿兮应了一声进来,屈膝道:「爷有什么吩咐?」 秋意云道:「咱们小厨房里不是有玉冰烧吗?」 「是的,少爷。」 「拿个银琵琶美人壶来,灌上玉冰烧,再捎上些精致糕点,放到攒盒里,给石少侠带着。」 绿兮答应了便下去。石小米忙不迭称谢。绿兮将东西准备好,便一起给了石小米。石小米接过东西,便躬身说道:「谢谢姐姐了。」 绿兮听了便笑道:「日后还有的你谢呢。快去吧。眼看要月满西楼了。」 石小米便带着东西赶到栖凤楼去,因是入夜,外头吊着两灯笼,却是门户紧闭的。石小米也懒得敲门等人,轻轻一跃,便跳上了二楼。只是他脚 还没碰着地面,便见剑光忽闪,一道人影向他杀来。他只抱着攒盒往上一跃,双足堪堪立在那人刺来的长剑上。 石小米低头一看,刺他的人原是瞿陵。 瞿陵见了石小米却似不认得,喝道:「大胆贼人,竟敢翻本少爷的墙!」 石小米着急地说:「我是小米呀!」 「我管你小米大米,先吃我两剑再说!」瞿陵说着,手腕翻动,便挽了个剑花,若不是石小米行动迅捷,这双足怕是不保了。 瞿陵又要去刺石小米,石小米一面躲一面求饶道:「我是小米呀!你不认得我吗?哎呀!不认得也罢,你别打我啊!被打!这酒菜要翻了!」 瞿陵把剑一收,说道:「什么酒菜?」 石小米便笑道:「我带了酒菜来一起吃吃喝喝。」 瞿陵冷着脸道:「谁跟你吃吃喝喝。」 「你呀。」石小米指着自己的脸,说,「真的不认得我?」 「我看看。」瞿陵凑近一些,拿手打了石小米的额头一把,疼的石小米嗳哟地叫了一声,才说,「现在认得了,石小米是吧。」 石小米笑道:「可不是?」 「我半个月没见你,都忘了。」 石小米似听得出瞿陵有些不高兴,便说:「你莫不是怪我不告而别?」 瞿陵道:「你走了我都没发现呢,哪里算得上是『不告而别』?你也看得自己太重了些。要不是你现在过来,我都不记得有你这个人了。」 「也罢。」石小米说,「我本是打算出去一两天的,没想到耽搁这么久。而且我那时见你在气头上,也不敢来找你。」 瞿陵道:「谁说我生气了?」 「你没有生气吗?」 瞿陵愣了愣,说:「你先进来。外面风大。」 石小米见瞿陵这个情状,就知道他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便捧着那些个东西进去,又将精致可口的芙蓉糕、云片糕、桂花糕拿了出来,又拿出了银 杯一双、银瓶一个。 第三十四章:玉冰烧情 「这酒我特意找来跟你喝的。」石小米一边斟酒,一边说,「名字就叫『玉冰烧』!」 「你唬我见识少呀?」瞿陵道,「玉冰烧不就是肥猪酒嘛。」 「诶?」石小米愣了愣,「是吗?我现在才知道。」 瞿陵道:「是啊,这是广东酒,用米跟肥猪肉酿的。」 石小米心想:亏这酒还一个附庸风雅的名字,原来是肥猪酒呀!那秋意云不是害我嘛! 瞿陵见石小米这个情状,便轻笑了,道:「也罢,又不是不能喝,你且坐下。」 石小米见瞿陵态度和缓不少,便与瞿陵一同举杯喝酒了。虽然这酒是肥猪酒,但味道却也不错,软绵醇厚,却非烈酒,适合慢慢喝。 只是这酒却非普通的玉冰烧,而是秋意云授意加了料的玉冰烧。这酒虽不烈,但二人却越喝越热,甚至喝得神智迷离。瞿陵首先发现不对劲,指 着石小米说:「混帐东西!你在酒里头加了什么!」 石小米一脸无辜地说:「我、我没有!」 「还说大话!」瞿陵虽然很想凶他,但语气软的像棉花一般,听着就似是娇嗔,「信不信我杀了你!」 瞿陵平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现在却是双颊飞红,语调也软绵绵的,身体微微晃动,好似无骨的柳枝一般。石小米看着他这个模样,也觉得自 己心跳如同擂鼓,突然又种将他摁倒,让他再不能那么嚣张的冲动—— 「信不信我杀了啊?」 「你杀了我也认了!」说着,石小米便扑上去了。 瞿陵红润的嘴唇开开合合,以软绵绵的声气说一些狠话,说了没几句,却被石小米堵住了。石小米将瞿陵抱在怀里,死命地吻下去。瞿陵却软似 一滩春水,竟十分乖顺。石小米越发觉得嚣张的瞿陵乖顺起来更是令人心痒,便更放肆起来,双手在瞿陵身上乱摸。瞿陵只觉身体越发的热,自 己也扯开了自己的衣服,拿脚去勾缠石小米。 石小米哪里受得瞿陵的勾缠,恨不得马上就将瞿陵吞进肚子里。石小米将瞿陵放到床上去,脱了自己的衣服就压上去。瞿陵早就十分难耐,看着 石小米光裸的身体,便觉得浑身更为火烫了,石小米一俯身下来,瞿陵就伸手将石小米拦住,和石小米在床上滚成一团,又发狠似的和石小米热 吻。 二人都被药性所迷,更加是急不可耐。石小米将手指探向瞿陵股间,那里早已湿嗒嗒的了,他将手指一伸进去,立马就被吸住。瞿陵饥渴难耐, 便沙哑着声音说道:「磨磨蹭蹭的作甚!」 石小米也受不了了,抬起瞿陵的一条腿,便将自己的阳具一下捅了进去。虽然被药酒催情,但久未经人的狭穴被那么大的东西一下捅进去,换谁 也受不了。这剧烈的疼痛让瞿陵有了片刻的清醒。瞿陵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却深深地凝视着在他上方的男人。 石小米此刻算的上是汗流浃背,汗液从他结实的肌肉上滑过,滴落在瞿陵的皮肤上。他满面是为情欲所迷的表情,平常看着十分活泼的男人,此 刻却露出了野兽般的性情,双眸透出火热的视线,那阵势似要将瞿陵作死在床上般的。 瞿陵凝视着石小米,清醒又蒙去了几分,后穴的疼痛也渐渐被快感所掩盖,二人交合的地方越发火烫,瞿陵便哼哼唧唧的呻吟起来。石小米将瞿 陵按在床上,大力地耸动着腰身,似要把瞿陵的身体都撞破了。 这药性到底强不强是难说。起码做了一次之后,瞿陵已经十分清醒了。看着双腿间的粘腻,他却难得地红了脸。石小米却似一副还没从药性中解 脱的样子,摁住瞿陵,硬是将自己刚射了不久的火热又推了进去,然后又是一轮猛烈的冲撞。瞿陵伸出手,没有去拿那挂在床边的剑,而是紧紧 地抱着石小米,与他一起沉沦在无边的夜色中。 到了天明,石小米习惯性地打了个哈欠爬起床,只是一抬头,便觉眼前寒光一闪,那凤凰剑便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石小米此刻是赤身裸体的,而持剑的瞿陵则穿着一件白色的深衣,长发披散。平日石小米见的他都是珠光宝气的,哪里有这么简单朴素的。只是 瞿陵生得俊俏,穿这样也是极好看的。石小米真是佩服自己,利剑架在脖子上,还有功夫去欣赏持剑人的美貌。 瞿陵把眉一挑,说:「你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 石小米愣了愣,刚起床的头脑有些模糊,但此刻也迅速地转动起来,划过眼前的,便是瞿陵那赤身裸体、皱眉呻吟的动人模样,一想到这个,他 的下体又精神起来了,幸好瞿陵没注意到。 石小米倒是有些尴尬地扯了被子披身上,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瞿陵,说:「真的要说出来吗?」 瞿陵把银牙一咬,说:「我没有要你说!只是问你记不记得!」 石小米想点点头的时候,却发现剑还在脖子旁,只能梗着脖子说:「记得。」 瞿陵道:「你竟然如此龌龊,下药来迷我!我杀了你也不冤吧。」 石小米思前想后,便道:「那酒不是我……」 「可上床的人是你吧?」 石小米只觉百口莫辩,想了想,便把眼一闭,说:「那你杀了我吧!我对不起你!」 瞿陵见石小米如此慷慨就义的模样,倒是有些不好下手了。想了想,他便将剑往地上一掷,说道:「随你吧!」 石小米听见宝剑坠地的声音,便睁开眼睛,只见瞿陵颓然坐在椅子上,一副十分愁烦的模样。 石小米想了想,便卷着被子爬起来,在瞿陵身边蹲着,说:「瞿陵你别不高兴,其实我……」 「你怎么?」瞿陵问道。 石小米想了想,搔搔头,说:「我挺喜欢你的。」 瞿陵别过脸,说:「无耻!」 石小米却道:「我是无耻,我是下流。虽说那酒是被别人动了手脚,可我昨晚并不是完全醉了的,后来……后来我是……我真的很想要你……」 「闭嘴!」瞿陵红着脸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石小米便委屈地闭上了嘴,蹲在地上抬头看瞿陵,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受了欺负的倒像是石小米了。 瞿陵道:「你不是喜欢你先生的吗?」 石小米愣了愣,答:「也说不上来。反正他跟你是不一样的。我就是喜欢你,十分喜欢的。不过我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了。你骂我也行,打我也行 ,杀了我也可以,只要能消气便好。」 瞿陵便敛袖说道:「那我要你……护送着我、伺候着我游历天下,你答应不答应?」 石小米笑眯眯地说:「好啊!」 瞿陵便道:「那你快起来吧,蹲在这儿像什么样!」 石小米便站了起来,突似想到了什么,在昨晚的丢下的衣服里翻翻找找,又从攒盒里扒拉着,终于把那鸳鸯并蒂的玉荷包拿了出来,双手奉送给 瞿陵,道:「这个送你。」 瞿陵将那玉荷包放到手里,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嘴上却说:「我暂且收下罢。」 石小米便笑道:「你愿意收下便好,我还怕你看不上眼呢。」 瞿陵特意穿了一身碧色的衣服,好去衬那浅碧色的玉荷包,然后又将这香囊挂在腰间,穿戴好了,便和石小米一同去找秋意云。他们去见秋意云 ,自然也会见到杨逸凤,二人都在一处的。 ——第二部·相忆深·完—— 第三部:斗芳菲 第一章:琵琶献技 杨逸凤正与秋意云在喝茶,莲舟与绿兮在门外伺候。远远的看着瞿陵和石小米二人,绿兮便笑道:「瞿少爷,石少侠,今儿个真早。」 石小米想到那瓶酒就是绿兮装的,酒灌好后,绿兮还神秘兮兮地说以后还得多谢她,石小米一下就想明白了,禁不得涨红了脸,说:「绿兮你! 」 绿兮笑眯眯地说:「不知少侠有何吩咐?」 石小米一下子也不知要怎么怪责绿兮,这事不好大庭广众开口,而且绿兮又是个女孩子,他向来是不对女孩子无礼的,此刻真是吃了个哑巴亏。 他却不曾想到,绿兮这么做,是秋意云示意了的。他要算帐也好,要感激也罢,都得去找秋意云哩。 杨逸凤看到瞿陵和石小米的脸色不错,又见他们两人眉目勾缠的,目光便落在瞿陵腰间,果见腰带上挂着那个并蒂莲玉香囊。杨逸凤知他俩事成 了,便十分欢喜,不觉露出笑容:「怎么来了?我和云儿正在喝今天新进的春茶,你们要一点不?」 瞿陵便道:「那就谢谢先生了。」 杨逸凤为二人泡了茶,递给了他们,又问道:「一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瞿陵便道:「我自感在这里叨扰久了,便来告辞。」说着,瞿陵便拿手肘撞了撞石小米,石小米这才会意过来,便说:「我也是。我也打扰很久 了。」 这两个人在庄子里白吃白喝的,不时还打打闹闹损花折草,那便罢了,那石小米又曾是情敌,此刻他们两个肯走,秋意云是十分的乐意,便答道 :「你们要走呀?真舍不得啊。不过慢走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所以我索性不送了。两位自便。」 瞿陵道:「真无情!」 杨逸凤笑道:「云儿这是性子直率。」 「还护短了。」瞿陵撇了撇嘴,说,「果然是一家人啊,老爷。」 杨逸凤只笑笑,便说:「你们想好要去哪儿了吗?是回百炼府吗?」 听了要回百炼府,石小米便觉得要昏倒了。他可还没心理准备要见瞿陵的家人。昨晚糊里糊涂喝了春药,糊里糊涂地和瞿陵上了床,今天一早, 又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和瞿陵携手共游,一直都是糊里糊涂的,这『百炼府』三字,也算是锤子了,一敲就把石小米敲醒过来,不再糊里糊涂了。 瞿陵端详了一下石小米的脸色,不悦道:「怎么?百炼府又什么失礼你的吗?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石小米忙道:「哪里。我只是……」 「只是什么?百炼府而已,又不是阴曹地府。瞧你那样!」瞿陵冷冷道。 石小米忙噤声。 瞿陵和石小米,一个趾高气扬,一个顺从俯就,看着也算是奇妙的般配。秋意云却觉得,幸好自己喜欢的人不是瞿陵,不然真是太凄惨了。再看 看杨逸凤那温柔的神情,秋意云更觉得自己是天下间最幸运的男人。 瞿陵喝了两杯茶,便又说道:「我还没玩够,暂且没有回家的打算。」 听瞿陵这么一说,石小米便高兴地说:「真的吗?」 瞿陵懒得回答他,一言不发,继续抿了一口茶。杨逸凤见二人情状,笑了笑,说:「那也是,你们打算游山玩水?」 瞿陵点点头,说:「是的。」 杨逸凤便道:「那也不错,你们还是年轻人,应该多走走,老待在家里也没意思。」 石小米听了,十分同意:「先生说得真对!回家有什么意思啊?还是先去游玩游玩,那才好呢。」 瞿陵也不回答,只是跟杨逸凤道:「那么我们也要告辞了。其实秋庄主说得也对,送来送去的麻烦,也就不劳相送了,我和石小米拾掇拾掇就走 ,有缘自会相见。」 「瞿少侠也是个痛快人。」杨逸凤站了起身,举起茶杯,说,「那我就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祝两位一路顺风,长长久久。」 瞿陵便也笑着站起道:「那我也祝您二位,一往情深,长长久久。」 杨逸凤脸上一红,但还是将茶杯与他一碰,仰头喝了。四人终究是江湖子女,也没有多言道别,更没有执手相看泪眼,只是以茶代酒喝了三杯, 便各自分散了。所谓山高水长,也必有山水再相逢的时候。 与瞿陵、石小米分别之后,杨逸凤和秋意云也该启程前往万艳谷了。万艳谷的萧红药死后,其大弟子木药继承了门主之位。木药拿着眉笔往脸上 描摹,将那细眉画得黛青,勾长了眉尾,显得如碧玉弯月。他的手指沾上口红,往唇上轻点,苍白的唇上便晕开了一点红。 侍儿在一旁说道:「武林盟主已经来了。」 木药拿篦子梳好了坠马髻,在上头插了一枝金牡丹累丝簪,在发髻后堆了一朵绯色绢花,便笑道:「你看我这一身如何?」 侍儿看着木药这不男不女的装扮,只能回答:「甚好。」 不男不女似乎是万艳谷的特色,萧红药也喜欢如此妆扮,不过不及木药这么过火。萧红药虽然傅粉,但也只是薄薄一层的,衣服穿戴也是男人装 扮。木药已经整个人穿得跟个女人似的,加之他的身材不及萧红药高大,在这儿一站,不认识的可能真会以为他是个女人呢。 花厅里放着粉色的水晶灯,光芒柔和浪漫,显得扑在地上的兔毛地毯也柔光溶溶,分外怡人。熏笼不知烧的什么香,光是嗅着,就让人有飘飘欲 仙之感,嫋嫋青烟徐徐而来,化成一些透明的丝线,去了便散了。 木药从帘子后缓缓走出来,双手捧着个琵琶,嘴唇噙着三分笑意。武林盟主看着他,双眼似也发了光,便道:「门主……」 木药声音轻柔:「让铁盟主久候了。」 铁盟主答道:「无妨。」 木药便柔声问道:「铁盟主可愿听我弹奏一曲?」 铁盟主仔细打量起来,木药手中抱着的是一个凤尾花梨木琵琶,精致漂亮,而更精致、更漂亮的当数木药右手上的玳瑁假指甲。手指白如葱,玳 瑁彩流光,光是看着,都觉得令人心动。 铁盟主便道:「门主真是多才多艺。如果门主不嫌鄙人不懂音律、不怕对牛弹琴的话,倒可以惠赐鄙人一次机会,聆听一下门主所弹奏的美妙旋 律。」 「盟主太多谦虚了。」木药抱着琵琶,又微微低头,笑道,「那么,木药就献丑了。」 说着,木药缓缓地走动着,裙角缀着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慢慢地来到铁盟主身边,铁盟主还没反应过来,木药就面对面地坐在了铁盟主 的大腿上。由于裙角是开高叉的,木药就这样双腿大张,自然露出了那双白生生的长腿。他居然是只穿着裙子,没穿裤子的。 铁盟主为之心神一荡,室内的熏香也似变得更浓了。木药却依旧是以沉静的神态微微低头,手指一拨,便开始了奏鸣。他手指纤细柔软,指尖套 着的玳瑁指甲随着动作而流光,琴弦颤颤,鸣响着许多音符。铁盟主觉得入鼻的香味越来越浓烈,身体也燥热起来,不自觉地将手抚上了木药的 大腿,往更深入的地方抚摸进去了。 第二章:林中春近 木药也似没有发现,手依旧专注地抚挑滚飞,挑动着轻盈的旋律。铁盟主草草地脱下自己的裤子,粗长的阳具就这么跳了出来。他的手从衣服潜 入,抚到了木药的腰部,将他举起,然后又将手滑落,掰开了他的臀瓣,将自己的阳具刺进去。 木药娇吟一声,一下子将阳具吸了进去。铁盟主也没有了那正派盟主的庄重,腰身耸动,说道:「你这个骚货!什么时候摸你,你都是湿的。是 不是什么时候都想着被男人肏?」 「啊哈……盟主快来……快来肏我啊……」木药将那琵琶丢开,一把抱住铁盟主,屁股也在上下晃动,吞吐着铁盟主坚挺的阳具。木药身上那件 红裙十分宽大,将二人交合的境况都遮住。看着是木药的腰部在不断摇摆,衣裳的皱褶随之翻覆,铁盟主的手从裙角开叉处探入,也不知摸着什 么地方。木药双眼满是春情,勾魂得紧,嘴唇开开合合,那一点的绛红,显得比什么时候都艳丽,仿佛成熟的樱桃,待人采撷。 铁盟主也受不住引诱,低头含住了木药的嘴唇——木药的嘴唇果然十分柔软,教他心神荡漾。二人不断的激吻着,交换着炽热的呼吸,彼此的身 体在紧密地交合着,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喘息。 铁盟主越发的激动,抽插了许久,终于泄了身,却也在泄了身的时候,浑身的肌肉突然僵硬,四肢僵硬地垂下,双眼也失去了焦距。木药缓缓地 站了起来,低头看着铁盟主那软垂的阳具,露出了冷笑。 木药的口红里下了毒。有毒的口红被铁盟主全部都吃了进肚子里,木药事先服了解药,自然无事,可惜的是铁盟主先是中了迷香,后是吃了毒药 ,功力大部份被木药吸去,还丢了性命。 没了口红,嘴唇的原来颜色显现了出来,在浓妆的脸上,这苍白的唇显得十分诡异。 月亮依旧在半空中悬挂,清风依旧在月亮下飘荡,即使一个武林盟主死了,这些事情也不会改变的。 所谓的武林盟主,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木药正想再感叹多一会儿,却陡然目光一闪,冷道一声:「谁人?」话音未落,他就脱窗而出,快如一道红色的闪电。 武林盟主有一个门徒,名叫林春近,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为人低调,一直不怎么出风头。他只负责在铁盟主身边打点饮食起居,时时陪在 铁盟主身边。由于他一直照顾铁盟主起居,所以发现铁盟主自从来了芳菲门之后,就常常夜晚外出。他深感疑惑,今晚便来窥探,怎知窥见了木 药与铁盟主交合,这也便罢了,他竟看到铁盟主死掉了。他心中一惊,连忙要逃走,不料却惊动了木药。 他跑了没几步,一回头就看到一团红影在月下飞来,还没让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跌倒在地。原是木药追了出来,一脚将他踢倒了。 刚刚一团乌云散了,月华正闪耀着散落下来。倒在地上的林春近抬头一看,便见到月亮的清辉散落在碎锦繁绣的红裙上,那红料子上月色斑驳, 宛如仙衣,花纹繁复的红色滚边中,一条修长白皙的腿伸了出来,如玉般的足尖正点在林春近的胸口上。长腿上还淌着浊白的精液,顺着腿部的 线条滴落,看着真是淫靡至极。 「我记得你了,」木药冷笑道,「你是林春近。」 林春近只觉得对方口中吐出自己的名字,是极为悦耳的,竟有些神驰。 木药见他那样,便冷笑:「死到临头还敢乱动心思。」 林春近听得这话,又些醒了,才想起自己此刻的处境,却道:「你别杀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的。」 「呵呵,」木药冷笑两声,道,「我只要一开口,大把人肯为我不要命。何须要你?」 林春近却丝毫不慌乱,并且胸有成竹地说:「他们之中,有谁比我更了解武林盟?」 木药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一双眸子似喜非喜地凝睇着他。 「这件事上,只有我能帮你,我的门主。」说着,林春近斗胆捧起了木药那放在他胸口上的脚,递到自己嘴边,轻轻亲了一口。 月光仍是斜斜照着,林梢漏下斑驳的光华,印在糊了明纸的槅窗上,仿佛皮影戏一般。屋里仍然横陈着一具尸体,一代枭雄铁盟主裤子都没穿好 就死了。 林春近看了看木药,说道:「这条尸体,不知道木门主打算怎么处理?」 木药眨了眨眼,笑道:「没想过。」 「没想过?」林春近讶然道。 木药却道:「确实没想过。有你在,我还用想吗?」 林春近听了这话,便一笑道:「不错,确实不用想了。请让小人为门主效犬马之劳吧。」 木药点点头,说:「好。」 林春近便道:「这尸体其实有用。据闻秋意云的义父叫杨不飞,他有没有杀萧红药其实并不重要,这对于武林人士也是不痛不痒的,但如果他杀 了铁盟主,那又不同说法了。」 木药颇感兴趣地挑起细眉,说:「这倒是很有趣的说法。」 林春近笑笑,道:「门主觉得有趣便好。」 「只是杨不飞他现在也还没到这里……」 「这一点不劳烦门主操心。」林春近低头看着倒地的铁盟主——这个将他抚育成人、传授他武艺的人,天下人称道的武林盟主,竟然死得这么不 体面。林春近叹了一口气,以一种看死猫死狗的眼神看他,便道:「尸体总是会泄露太多的讯息。小人认为,群雄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要知道 他死了,那便够了,门主以为如何?」 木药点点头,说:「你所言不错。」 林春近手上有一把断水剑,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没有武器能够真的断水。而这把剑,也只是因为锋利一些、好看一些,才被铸剑师随口安了一 个状似气派但其实狗屁不通的名字。这剑是铁盟主送他的——或者说,不是『送』,是『赐』。铁盟主对林春近的态度,就跟铸剑师对这把剑的 态度一样,看着是恩宠喜爱,其实是完全没放心上——起码林春近是这么认为。 他将断水剑举起,轻而易举地切断了铁盟主的颈脖。也唯有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地喜欢上这把剑,觉得这把剑十分的锋利、令人满意——毕竟 ,它切断了武林盟主的颈脖,而剑主,断了武林盟主的头。 第三章:情挑不成改单挑 要验明身份的话,只需要一颗头颅就够了。 林春近与武林盟的所有人一样,为了铁盟主的失踪而忧心忡忡。他马上打点上下,命令所有人去寻找铁盟主的下落,同时又安抚群雄,说铁盟主 大概是有要事在身,因此才突然离开。 木药也说道:「人是再我谷中不见的,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地将盟主找回来,给群雄一个交代。」 白云师太说道:「木门主,贵谷迷阵密布,道路迂回,会不会是盟主迷路了?」 木药想了想,答道:「也有此可能。我会马上命人将这万艳谷上上下下彻彻底底地搜查一次,不会放过一寸土地,直至找到铁盟主为止。」 然而,也有一位侠客道:「但也有盟主出谷了的可能,武林盟很应该发散多点人手,到谷外追查。盟主昨天也还在,如果是出谷了的话,应该很 快能追上的。」 林春近看了看木药的脸色,便又说:「家师武功卓绝,如果着急起来,日行千里也并非难事。而且天大地大,通往谷外的路四通八达,一时要查 ,也是无从查起。」 木药呷了口茶,说道:「谷中的搜查由我门负责,但是本门人丁单薄,而且一直足不出户,恐怕很难帮助大家到谷外了。因此谷外搜查的事,本 门也爱莫能助。」 武当、少林、峨眉等武林泰山北斗,孤高自傲,也都不在武林盟中。说到底,武林盟囊括的都是些散兵游勇,大概是些稍有名气又根基不够深厚 的门派所组成。铁盟主一旦不在,便开始有些乱了。 铁盟主离开没多久,各个门派就开始蠢蠢欲动,都希望能够成为武林盟的统领,也开始暗流不断了。木药倒是乐于见他们互相咬缠,自己倒是可 以渔翁得利了。 铁盟主消失后的第五天,秋意云终于来到万艳谷了。秋意云是天下一庄主,又与封皖联手,尽管群雄对他十分的咬牙切齿,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木药,见了秋意云就笑得很开心,忙从座位上下来,握着秋意云的双手,说:「好久不见了,秋庄主。」 秋意云便道:「木门主,许久不见。想不到你如今成了门主,人也越发容光焕发了。」 木药便笑笑,说:「哪里话?其实我一直视秋庄主如同知己一般的。也希望能够多见你几面,很可惜,如今再相逢,却是因为如此祸事,怎令人 不唏嘘呢?」 秋意云却道:「关于萧门主的事,在下也深感痛心。只是此事绝非家父所为,秋某可用人格担保。」 「秋意云你还有人格吗?」一名汉子率先叫了起来。厅堂中也有了不少窃窃私语,都云秋意云没有什么人格可言,而他的义父,也不会是什么好 鸟。 木药便道:「大家先静一静。不知你们怎么想的,可本门主是很相信秋意云的。只是不知杨先生为何还没有来?」 「该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 「做贼心虚?」 「做了亏心事,当然是不敢来了!」 ——底下的人又开始大声议论起来。 木药与秋意云都恍若未闻,依旧是和和气气地笑着。秋意云便道:「之前义父到贵谷中是为了求医的,相信谷中很多人都知道,他的身体十分虚 弱,不适宜舟车劳顿。又试问,像他这样身患重症的人,如何能够伤害武功高强的萧门主呢?」 木药便道:「我也觉得十分蹊跷,所以我才说相信秋庄主呀。此番邀请诸位前来,并不是要声讨秋庄主或是令堂,而是不想你们含冤受屈。如果 能把令尊带来,三口六面说清楚,不是更好吗?」 「对啊!没做过就不怕来啊!」 「你说他病了,谁知道啊?」 ——底下的人对秋意云没有好感,自然也不放过过过嘴瘾的机会。 秋意云笑道:「家父年纪也不轻了,又有病在身,实在不宜走动。不过他为了自证清白,也在过来。只是始终不比我,禁得住赶路之苦。因此他 的车架是比较慢的,要迟些才到。希望门主和诸位能够谅解。」 木药便答:「您太客气了。那么我现在马上给你安排厢房,你道如何?」 秋意云便答谢了木药,被人引路到了厢房之中。秋意云到了房中,房中设置倒是挺舒适的。到了晚饭时分,却见有个丫头来了,对秋意云说道: 「庄主,门主邀你到花厅一叙。」 秋意云颔首,道:「我随后就到。」 花厅,依旧是那个花厅。里头光彩不断,帷帐薄纱,薄如蝉翼的灯罩笼着熹微暧昧的灯火。莲花座的熏炉静静吐露着香气,熏染着一屋子的靡靡 暗香。花厅中央一张贵妃椅,木药穿着湘妃红裙,尾摆摇曳,他的手抱着凤尾花梨木琵琶,一手高举,一手低弹,拨打出许多动人旋律。 秋意云远远的就听到了琵琶声。琵琶声渐渐近了,他也撩起帷帐,看到了这个穿红色衣服的化着大浓妆的男人。秋意云没有说话,斟了一杯茶, 揭开了熏炉精致的盖子,将茶水泼了进去,那冉冉升起的香烟便告消散。 木药弹琴的手顿了顿,问道:「庄主不喜欢熏香?」 秋意云道:「熏香十分虚伪,糅杂了许多经过炮制的物品,一点也不天然。」 木药扶着木琵琶,淡然道:「人也衣着也是修饰,如果庄主那么喜欢天然,为何不将衣服脱下?」 秋意云眯起眼睛,问道:「难道木药喜欢脱衣服?」 木药便道:「庄主喜欢脱,我便喜欢脱。」 秋意云笑了笑,说:「若说天然的话,脱衣服倒在其次,木门主不如先将脸上的脂粉卸去。堂堂一个门主,涂那么厚的粉,穿那么少的布,弄得 跟个青楼年老色衰的艺妓一般,岂不掉价?」 木药一听,眼神一冷,道:「庄主何必假装正经?你我不也曾有过数夜姻缘?」 「是的,我跟青楼艺妓也有过数夜缘分。」秋意云耸耸肩,说,「可我不会再回去找他们,更不会喜欢他们年老色衰化浓妆的模样。」 木药冷道:「我好歹是芳菲门的门主,你拿色衰艺妓来跟我做比较,是不是太过分了?」 秋意云便道:「十分抱歉。既然如此,我还是离去吧。夜还长着,您还有时间找别的男人。武林盟什么都缺,最不缺就是男人,我想总有一个会 乐意吧?」 木药的脸气得发青,不过这脸色都被浓重的脂粉掩盖。 「告辞。」秋意云微微躬身,便转身离去。 看着秋意云离去的身影,木药突将那琵琶抛下,扬起戴着玳瑁假指甲的手,身影一荡,便如利剑出鞘一般向秋意云袭去。秋意云只听到背后风声 猎猎,急急避身回头,只见到木药青葱般的五指上,玳瑁流光。 第四章:武斗不如情斗 秋意云将那摺扇一开,那尖尖的玳瑁便一下被截住,堪堪贴在描金的紫色扇面上。秋意云回身带着衣袂划了个圈,将那扇面一看,却见上头已被 刮出了几道浅痕。 秋意云眉峰一聚,惊觉木药的武功比以往高出了许多。还没及他多想,木药又飞扑了过来。秋意云便回身跃出了窗外,犹如纸鸢一样乘风飘摇, 一下荡到天边月下。木药紧紧相随,依旧裹着一袭红衣,飞也荡也,犹如夜色中一朵随风飞起的红芍药。 若是在以往,木药是断断追不上秋意云的,只是出乎秋意云意料之外,木药确实紧追而来了。闻得风声,秋意云略略回头,便见到木药与他已仅 仅是一步之遥。 秋意云暗暗心惊:上次和木药相见,不过是三两年内的事情,何以武功竟精进至此?想来必有蹊跷。 木药脸上一层厚重的粉,显得脸色苍白,在月光下更显萧条,但那点绛唇与眉心花钿,却是红艳欲滴,身上一袭红衣,广阔的红袖口伸出一双又 瘦又白的手,招招夺命,形如鬼魅。秋意云越发觉得蹊跷,但在木药密雨般的攻势下,也难以分神多想。 秋意云并不知道,木药吸取了武林盟主几十年的功力,即使一时消化不下,但也突飞猛进。秋意云到底是个武林后生,即使在新秀之列,也难以 比得上吸收了他人几十年功力的木药。秋意云斗得有些累了,力有不递,渐现疲态,只是如今木药轻功大好,他要逃也逃不过,打也不打不来, 形势那是越发险峻,他也只能堪堪招架,待有疲态紧露之时,便会被木药生擒活捉了。也所幸木药并不要取他性命,因此下手并不致命,而要活 捉秋意云,却也并非易事,因此二人在月下林上缠斗不休,一时间如同一朵黄花与一朵红花飘摇在层林之上,飞舞月光。 风移影动,层林浸染上一层迷蒙月色,秋意云自半空往下看,却见林间闪烁着粼粼波光,他突记得此处有一深潭在下。秋意云猛地将身体往后一 放,竟直挺挺地往后栽倒!木药见状,也是深吃了一惊,便拨袖往下俯冲,追及下去。木药一直以功力缓冲,不让自己坠落得太快,因此自不及 秋意云掉得那么快。 眨眼间,秋意云已沉入湖中,激起水花重重如同碎了千百个琉璃花瓶。这些碎片一样的水花溅了木药一身,他心中惊疑不定,兀自敛袖翻身,打 算一个转身停落到岸上。却竟不料,突然那湖面突然又有波浪翻涌之声,木药未及多想,便是绵绵不断地清水涌向木药身上。木药回身落在岸上 ,身上已湿得滴水。秋意云挟着水花自深潭中飞了出来,只是全身湿掉,却也毫发无损。秋意云熟悉水性,武功又不俗,从不大高的地方掉到深 潭中,自然不会有碍。木药狐疑地盯着秋意云看,道:「你这是干什么?」 「唉,我自是想用暴雨梨花针打你的,可我又终究不忍心。这水打人不会伤到的,便拿水好了。」秋意云轻声说道。 「什么意思?」木药眯起眼睛。 秋意云叹道:「其实我并非无情,也无意羞辱你,只是为了激怒你,好让我明白,你为何要涂那么厚的脂粉。」 木药愣了愣,心中突然打起鼓来。深潭风波渐平,镜般的水面映着二人的倒影。秋意云尽管衣裳浸湿,发髻散乱,也自有他的风采。倒是木药, 脸上的浓妆被水化开,满面的脂粉喝水滴落,看着就可怕得紧。所谓化了妆的人第一怕水,第二才是怕死呀! 木药捂着自己的脸,抹了一手的水粉。他心想:自己此刻定然比鬼还难看! 他和万艳谷的任何人一样,都是视容貌为自己的第二条性命,在他们看来,毁容是比不举更惨的事情——当然,浓妆化水,也算得上是『暂时的 毁容』,所以也是很悲惨的。 秋意云却从袖中拿出一条汗巾,轻轻地印到木药的脸颊上,说道:「也别这样,我给你抹一下。」 木药愣了愣,瞪大眼睛说:「我这样你还能对我细意款待?」 「我只盯着你的眼睛看就好了。」秋意云一边拭擦着他的脸颊,一边柔声说道,「其实,我只要一看着你的眼睛,便觉得难以移开了。」 木药道:「你刚还说我是色衰艺妓!」 「都说那是故意激你,若不激你,我哪里知道你现在脸色竟是如此?」秋意云已将木药脸上的脂粉全部擦净。此刻,木药倒是素面朝天,嘴唇苍 白,好像结了一层霜,脸色很是诡异,尽管有着天然的光泽,但却是白中透青的,犹如一块月光下的碧玉。 秋意云似是十分忧心的聚拢眉峰,问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青白的?又故意用浓妆遮盖,是不是染了什么顽疾?」 木药这张脸是炼邪功炼来的,早已失了人色,如同魔魅。可他自不会告诉秋意云这个。他便叹了口气,说:「秋郎,你不必忧虑。我乃是万艳谷 的主人,医术十分高明,自然不会有大碍。」 秋意云却仍是说:「我唯恐你能医不自医。」 木药便掩面道:「不提也罢。」 秋意云忙扶着木药,说道:「其实……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我时时刻刻都想念着你,不过,之前我们分离,是因为萧门主要你谨 守门规,你自是个尊师重道的,我也不愿看你承受违逆师命的罪名,只能默默离去,祈求能梦一梦你,那便是福气了。」 木药默然不语。 秋意云继续情深义重地说:「后来萧门主失踪了,却轮到我惹上麻烦。你也知我身上惹了多少是非,若是跟你太亲密,唯恐会惹祸给你。」 木药默然一阵,便道:「你这话何以说得如此见外了?」 「到底是我与你见外,还是你与我见外?」秋意云叹道,「你为何生了病也不让我知道?还涂脂抹粉的打扮,故意隐瞒病情。」 木药却道:「秋郎,其实我命不久矣,若能与君再度春宵,便于愿足矣了。因此才会作这番打扮,希望能博得你的一点怜爱。」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秋意云说着,将手指抚上木药苍白的嘴唇,说道,「脂粉并不适合你,只会把你的美掩盖。你这个样子,就很好 了。」 「秋郎!」木药便倒到秋意云的怀里,心中盘算着要分多少晚将秋意云吸干。 「木儿,你太傻了。」秋意云抱着木药,心中盘算着还要撒多少个谎才能回去和义父睡觉。 木药便抬起头,双眼泪汪汪地说:「秋郎,你难道就不能再拥抱一下我?温暖一下我么?」 秋意云答道:「你现在这个身体,更不适合欢爱。应当好好养病。等身子好了,再说其他吧。」 木药却道:「你莫不是嫌弃我残病之身?我这个病,根本好不了!」 秋意云却道:「听闻《玄金宝典》可强身健体,祛除寒病,不知它可否助你?」 木药一听到『玄金宝典』四字,心里立马燃起了一把火,脸上却依旧是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低声道:「大概是可以的,然而,这武学已经被人盗 去了。」 秋意云沉吟了一阵,才道:「《玄金宝典》真的可以帮你吗?」 木药悄悄打量秋意云的神色,只见秋意云脸上一片的愁云惨雾,眉似双峰聚拢,愁云缭绕眉间,似是思索什么,又似是挣扎矛盾。木药一早就私 疑杨不飞盗取了《玄金宝典》,听了秋意云这话,更坐实了这个猜想。可他依旧装作娇柔地说:「能帮我也没有用。谁知道它现下何处呢?」 第五章:记得红衣蝶飞来 秋意云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便握起木药的手,说道:「你的手何以如此冰冷?」 木药不知秋意云为何转移话题,只能半低着头,说:「我本就冷,还望秋郎多抱抱我。」 秋意云却苦笑道:「你信我,我会帮你想到办法的。」 木药便睁大眼睛,说道:「你能想到什么办法?难道宝典真的在……」 「不是!」秋意云断然道,「家父并非宵小之徒!只是家父知道一些萧红药失踪的事情,只对我说起了。所以我对于宝典的下落已有了七八分的 猜想。」 木药也觉得杨不飞体弱气虚,要加害萧红药也不大可能。他之所以将矛头指向杨不飞,为的只是引武林盟和天下一庄到此地相争。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木药泪汪汪地说,「难道师父真的遭遇不测了吗?」 秋意云柔声说:「我答应了义父,不能将他看到的事情讲出去的。不过你不是别人,等义父的车驾来了,我就带你去见见他。你这么乖巧伶俐, 他自然会喜欢你,到时我再求他跟你说。你既是我的人,又是萧红药的弟子,义父这么通情达理,一定会告诉你的。」 木药现在一心要求《玄金宝典》,自然不打算活捉秋意云练功了,不仅如此,他还得要装作柔情百转来哄秋意云,好让秋意云帮他找到武功秘笈 。 秋意云也是见木药武功太高,以免他会对自己不利,才想出这么一个计策,稳住了木药。他更想找出木药武功修为飞跃的背后原因。此次召集群 雄之事,秋意云早已嗅出木药的野心,因此木药也是一个他要除去的对象。 二人看着情意绵绵,却是各自暗怀鬼胎。他们在月光深潭旁说了一阵子情话,秋意云才柔声说道:「木儿,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问 ,一切都交给我。我保证,萧红药的事一定会有个交代,你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木药便道:「这些我都不想了,我只愿和你在一起。」 「傻瓜来的。」秋意云刮了刮木药的鼻子,说道,「好了,我要回去了。这几天我得空了就来见你,你见我的时候,记得把妆卸了,我就喜欢这 样的木儿。」纯粹是因为看见一个男人化妆化太浓,秋意云会十分的不适恶心。 秋意云与木药拜别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炕上,斜斜坐着一个男人。他身上披着件姜黄色的缎子披风,懒洋洋地翘着炕桌上的棋盘 。秋意云见了他,便是一笑:「你来了。」 杨逸凤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说道:「你果不欺我,这姜黄色的缎子的确好看。」 秋意云便走了几步,在杨逸凤身边坐下,伸手将他揽到怀里。杨逸凤鼻子吸了吸,却道:「哪里沾来的脂粉味道?好不熏人。」 秋意云愣了愣,却道:「义父鼻子真好。」 杨逸凤将他推远些,却掩鼻说:「我就是鼻子再好也被你熏得不好了。快快换过衣裳,洗过身,再来见我。」 秋意云笑道:「义父风尘仆仆的,自然也是未曾洗身,你我一同洗浴,不是更妙?还能节省不少热水呢。」 杨逸凤皱眉道:「若与你共浴,岂非也要沾上那些俗粉味道?」 秋意云看了看杨逸凤,突然笑了,眨着眼睛道:「难道义父吃醋了吗?」 杨逸凤眉峰一聚,拿袖拨开空气中的脂粉气,却道:「是呀,我还没审你。这么晚不回来,回来还一身怪味的,做义父的当然要好好管教你。」 秋意云听了便笑,觍着脸凑前些,笑道:「义父要审云儿,云儿就从实招来好了。不过既然义父不喜欢云儿这身气味,云儿就先洗浴罢了。」 说着,秋意云走了出外,命人打来热水。满满一桶热水放到房中,房里也顿时湿润温暖了不少。杨逸凤将披风领子松了松,却见秋意云也开始解 衣了。秋意云一边解衣,一边说道:「今天我见了木药。他和以往很不同,我本以为化妆是万艳谷的风俗,作为门主薄施脂粉也很正常。不过他 呢,简直就是浓妆艳抹,风尘味重得太紧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年老色衰的艺妓呢。」 「这比喻倒是新奇。」杨逸凤斜倚在石青梅花靠枕上,笑道,「许是我未见过艺妓,自不知道艺妓是怎样的,也不会想到这么有趣的比喻。」 秋意云听了,解衣的动作一窒,却又笑道:「义父不是打趣云儿罢。」 杨逸凤道:「哪里是呢?我是认真和你说话,你倒当我跟你玩儿呢。你再说,他怎么样了。」 秋意云叹了口气,将外衣脱下,放到架子上,一边说:「他在室内燃了催情的迷香,我觉得有诈,便藉故将迷香泼熄了。」 杨逸凤又道:「你说我鼻子好,想来也不及你,唤作我就分不出什么香是催情的。」 秋意云仔细打量杨逸凤的表情,杨逸凤脸上依旧是那认认真真、诚诚恳恳得令人发指的表情,嘴里却吐出这些酸不拉几的话,倒是让秋意云心里 没个主意:杨逸凤到底是在醋呢,还是认真地讲话呢?若说他是醋了,又不像,若说他没有,这话也说得忒怪了些。因他拿不定主意,但心想: 到底还是跟杨逸凤说个清楚好,免得心里留个疙瘩。 秋意云便叹道:「我以往行事的确是有些风流。也多出入声色场所,自然对这方面识得多些。不过我既已与你订了白首,自然就会规行矩步,不 作半点逾矩之事。」 杨逸凤笑道:「你别哄我。」 听杨逸凤这么说了,秋意云自然就笃定刚刚杨逸凤确实是在醋。也不知为何,知道情人在吃醋,他却似呷了糖,笑了笑,说:「我不哄你的。我 句句实话。」 杨逸凤便道:「你记得就好。我对你虽是一直十分好,但对付人的手段,我也不是不知道的。让你以为我这个鮌教教主是浪得虚名。」 秋意云便将他的手一握,道:「我自然知道。我素来仰慕义父的。虽然我中间有段记忆没了,但是上泰山之前,我对您也是十分仰慕。」 杨逸凤愕然,道:「这倒稀奇。哄我的吧?在你尚年幼时分别之后、泰山重聚之前,我根本没见过你。」 秋意云便道:「你没见过我,我见过你。」 杨逸凤十分疑惑,便道:「你倒是给我说说。」 秋意云便笑道:「你许是不记得了,那时我也还是个小孩。你来天下一庄找秋紫儿商量事情。那天我又让秋紫儿不高兴了——其实我觉得,她只 要一见到我就会不高兴,我总是会让她想起一些令她不愉快的事情、一个令她不愉快的人。」 杨逸凤也十分难受:「真是苦了你了。」知道秋紫儿没有好好抚育秋意云后,杨逸凤不禁一次又一次地想,如果当初他抢先一步将秋意云放到身 边,没有让秋紫儿带走秋意云,那么云儿该可以少受多少的苦? 秋意云继续说道:「那天我也忘了自己干了什么,反正秋紫儿将我打了一身之后,又要我罚站。那天阳光很毒,晒得我皮都快要脱一层了。然而 这个时候,有个人,像是蝴蝶一样飞呀飞呀,好轻盈的身体——我记得,那天你还是穿红色衣服。」 杨逸凤讶然暗想:难道云儿那么喜欢我穿红衣,是为了这个缘故? 第六章:相忆之深 「我都没见过这个好看的人,就像是蝴蝶神仙化成了人的模样。」秋意云似乎也沉浸在了当天的回忆之中,「你落到我的身旁,身上还是香香的 ,不是那种装模作样的熏香,而是一种很自然的味道。」 杨逸凤身上确实因练功而天然散发着冷香,这股雪梅一般的冷香,在炎炎夏日会分外明显。杨逸凤练功后,体温较低,又不喜欢香味传得太远, 所以往往在夏天会多穿几件掩盖气味。 杨逸凤见这个孩子眉目可喜,有似曾相识之感,便与他多说两句。秋意云那时在烈日下站立已久,眼睛已经被刺得发痛了,又见杨逸凤身上那套 大红色的水缎在阳光下十分刺眼,早已双目发花。秋意云踉跄了几步,杨逸凤见状,将长袍一扬,兜住了秋意云小小的身板。水缎轻易地隔绝了 阳光,衣袂翩飞之间,天然的冷香便随风卷入了秋意云的鼻子里,缠缠绵绵地顺着呼吸滑落到心尖。 秋意云缓缓睁眼,那件大红衣袍的里子原来是雪白的,绣着鸦青色的蟒暗纹。他本以为是衣服上熏香了,只是他像小狗一样四处嗅着,才发现香 味是从皮肤里渗出来的。执着红衣的那只白皙的手掌,在阳光下散发着美玉般的色泽,更是日暖玉生香。 杨逸凤问道:「小朋友,你在这里干什么?」 秋意云没有回答。 由于秋意云身上的衣物过分普通朴素,甚至还打了补丁,因此杨逸凤想不到他竟然会是庄主的公子,只当他是犯了错被责罚的仆童。杨逸凤跟他 说:「现在没什么人过这边,你躲一下也无妨。」 秋意云这才答:「也快一个时辰了,我很快就能回去的。站一下倒没什么,若是被发现躲懒了,恐怕后果更严重。」 杨逸凤点点头,说:「既然如此,我陪陪你吧。」 秋意云愣了愣,说:「你陪我做什么?」 「我一个人反正也很无聊。」杨逸凤依旧那袍子兜着秋意云,面带微笑,「找个人陪陪,不好吗?」 杨逸凤和他站了一阵子,听到了有人声就离开了。他在练习骑射的时候,常常在想,要多厉害的箭法,才能将翩翩飞舞的小小蝴蝶射中?饲养蝴 蝶又是否可行呢? 那天来的那位人是谁,秋意云只要找下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那是鮌教教主杨逸凤。对于他来说,杨逸凤来如惊鸿,离如粉蝶,来来去去,都是 那么自在,红色衣袂在遥远的记忆中翻出层层红浪。因此,多年后,已是天下一庄主的他知道了杨逸凤被朝廷追杀,决定插手此事。他也以一枝 短箭,射中了扬袂而飞的杨逸凤,让他堪堪落在自己怀内,自此不得挣脱。 说是缘那便是缘。 他的心也如同此箭,一去便入血肉,再无可回。 万艳谷为秋意云准备的这个房间,内室里的四角放着玉树状的水晶灯,枝枝节节,旁出横生,都泛着璀璨的寒芒。描摹着白山黑水的湘妃竹浴桶 里头水波浮浮,映着秋意云修长的手指将身上衣服一件件剥落。 秋意云的肩膀十分宽阔,由于肌骨丰润,锁骨的形状并不明显,骨肉匀和,肌肉十分健壮,却不会显得浮夸。白润的肉看着充满弹性,从宽肩一 直延伸到窄臀,一双长腿更是笔直紧绷,无论怎么看,都教人挑不出错处。 杨逸凤斜倚在滚枕上,光是看着秋意云脱衣服,他就觉得血气有些上涌了。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在喝酒,眼球都有些醉了。他也渐渐有些明白 ,为什么秋意云那么喜欢脱自己的衣服了,其实宽衣解带的确是一个十分令人心醉的过程。 秋意云看了看杨逸凤,莞尔一笑道:「义父为何盯着云儿看呢?」 杨逸凤愣了愣,才觉自己失态,忙别开视线,道:「那义父便不看吧。」 秋意云却走上前,把杨逸凤的脸扳了回来,笑道:「为何不看呢?云儿喜欢被义父看着呢!」 杨逸凤脸上一红,说:「正经些吧!你不是要沐浴么?」 秋意云却道:「我要义父帮我沐浴。」 「什么?」杨逸凤有些吃惊地抬起头。 秋意云理直气壮地说:「义父还没替我洗过身呢!」 杨逸凤便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人给你洗身,你知不知羞?」 秋意云自然是个不知羞的,却憋着嘴说:「我从小到大,都没人帮我擦过澡,也没人细心照顾过我!我倒是个可怜见的。也没多少期望。只是好 不容易盼来义父,遇着能知冷知暖的,才有此一望。」 杨逸凤听了秋意云这话,心又软了。每逢想到秋意云孩儿时期受的苦,他便自责不已,也顾不得秋意云是不是藉故博取同情了。 见杨逸凤表情略有松动了,秋意云又继续说:「我只道义父对我好。是云儿的要求太无理了,才让义父不高兴。都是云儿错了。」 杨逸凤听了这话,虽然也知道秋意云是故意撒娇,但也没办法。所谓真心喜欢一个人,就是明知他撒赖撒娇也会笑着纵容吧。杨逸凤便道:「好 ,真是怕了你,这么大了还爱撒娇。」 秋意云闻言十分高兴,便道:「那义父快帮云儿把剩下的衣物也脱了吧。」 秋意云已经脱得差不多了,所剩的衣物也只有一件——那便是亵裤。杨逸凤看着他的腰线隐入了裤头之中,又从短裤脚中蔓延成一双长腿,心里 就又开始擂鼓了。下意识地清清嗓子,杨逸凤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才将秋意云的裤头解开了。秋意云的阳物从蓬勃的草丛中探出头来,看来已 是有些兴奋了。 秋意云的表情倒是十分平静,仿佛被人解一解裤头就兴奋起来的家伙不是自己。倒是杨逸凤不好意思起来,别过了脸,说:「解了,你去浴桶泡 泡吧。」 秋意云盯着杨逸凤发红的脸颊,越看越喜欢,恨不得马上就把杨逸凤按倒,尽兴一番。不过他还是很耐心地按捺下来,转身跳进了浴桶中——他 这么大的人,一下子跳到浴桶里,自然会溅起不少水花,杨逸凤被洒湿了衣裳,有些惊愕地回头看他。秋意云却很是怡然自得地说:「义父快来 帮云儿擦背。」 第七章:湘妃浴桶中 杨逸凤叹了口气,只能将外披的姜黄披风脱下,卷起袖子,拿了搭在架子上的绢巾来,湿了水绞乾。他一手搭在秋意云光裸的肩膀上,一手拿着 绢巾去拭擦秋意云的背部。秋意云自小养尊处优,自然不似杨逸凤那般清癯,背脊虽然也可见骨,但总又一层羊脂玉般的肌肉覆盖着,带着一种 尊贵又健康的美。杨逸凤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到秋意云的背部,原来秋意云的身体的确十分美丽。杨逸凤甚至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第一次在秋意云跟前裸体时,杨逸凤落魄狼狈,又受了伤,身体又乾又瘦,跟木柴似的,真是毫无美感可言 了遮挡气味,杨逸凤常年都穿着 密实,所以皮肤也十分白皙,但那是病态的白、乾枯的白,和秋意云那如玉般的润白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即使现在身体养好些了,人也不再那么 乾瘦如柴,但杨逸凤也还是清癯容瘦,加之年岁渐长,也再养不成那白净丰腴的美态了。 然而,杨逸凤却没想过,秋意云就是对病态美有一种几乎病态的执着迷恋。初次交合的时候,秋意云强逼了杨逸凤,犹如野兽一样啃咬杨逸凤的 身体,不顾一切地撕扯着杨逸凤的身体,带着痴迷的神情赞誉杨逸凤双腿间那永久的伤疤。杨逸凤的病态,对于秋意云来说,却是一种超越一切 的美丽。他仿佛中了邪一般,无法抵抗杨逸凤的吸引,因此会在一开始,选择以一种最激烈的方式,侵占杨逸凤的身体,强行掰开杨逸凤乾瘦青 白的双腿,将自己嵌入到杨逸凤流着血的身体里。 秋意云半闭着眼,享受着杨逸凤为他擦背的感觉。末了,他便听得杨逸凤的声音响起:「擦完了。」 秋意云突然站了起来,这突然一站立,也溅起了不少水花。杨逸凤的里衣本就很薄,沾了水,便湿嗒嗒的,贴紧了身体。 「云儿,你做什么?」杨逸凤对于衣服被弄湿这事感到十分烦恼。他潜入秋意云房中,并没想到会弄湿衣服,自然也不会多带一套备用衣裳过来 。 秋意云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还是十分迷人的笑容,只是胯下那抬头的欲望,却让人不能忽视。杨逸凤故意别开头不看,却说:「云儿,别闹了 。」 秋意云一把将杨逸凤的手捉住,说:「义父,您的衣服也湿了,不如一齐洗吧?」 「你——」杨逸凤还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就被秋意云拽到了浴桶里了。秋意云一屁股坐回到桶子里,杨逸凤也扑进了水中,坐在了秋意云的 大腿上。这下真是激起水花无数,杨逸凤的衣服也是全湿了,杏黄色变成深黄色,黏在了皮肤上。 秋意云按住杨逸凤的后脑勺,给予他深深一吻。吻自是吻得热烈,他吻着杨逸凤的时候,还不忘把手伸入了杨逸凤的衣服里,按压着杨逸凤的后 穴。杨逸凤那儿突然被触碰,自然地吃了一惊,嘴唇逸出的惊呼却被秋意云紧紧堵住。 秋意云笑道:「仆人虽然被我支到外头,也不敢靠近听墙角,但声音太大,还是会被听见的。」 杨逸凤脸上一红,想闭上嘴巴,但秋意云的舌头又闯了进去,勾住他的舌头,硬是要他回应。杨逸凤心慌意乱,被吻得有些发昏,后穴不觉被探 进了一指。杨逸凤身体柔软湿润,此刻更是在浴桶之中,自然是更加润滑,秋意云的手指十分容易地进去了,于是便犹如吻人的舌头一样,灵活 地勾动着,让杨逸凤浑身颤抖,几乎要呻吟起来,却又被秋意云的吻堵得严严密密的。 杨逸凤已被逗弄得腰软,嘴巴一被松开,便急促地喘息着,头颅微微往后仰,眼睛微闭,有着说不出的风情。濡湿了的里衣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薄薄的布料湿水后自是遮盖不住杨逸凤胸前那一双粉红色。那粉红色在黄衣中若隐若现,教人好不心痒。 秋意云把头一低,便隔着衣物去舔杨逸凤的乳首。衣物薄薄的,遮挡不住这柔软的触感,敏感的乳头很快就立了起来。杨逸凤只觉得舒爽无比, 但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忍着。怎知秋意云却似一点也不知道杨逸凤多么为难,狂狼的举动反而是变本加厉。感到乳首挺立起来,秋意云竟隔着 衣料,用牙轻轻咬住它,还或轻或重地碾磨起来。这种又痛又痒的感觉,激化成一股电流,直冲上杨逸凤的脑门,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吟,但杨逸 凤还硬是咬牙忍住,眼睛紧紧闭了起来,意欲忽视这情色的挑逗。 然而,随着秋意云技巧的挑逗,杨逸凤身体越发炽热,双腿还紧紧夹着秋意云的腰。秋意云将手指从杨逸凤的后穴里抽出,这突如其来的空虚让 杨逸凤几乎不满地呻吟。此刻杨逸凤的情欲已被秋意云完全挑起,双腿紧紧地贴着秋意云的腰部,腰身也不自觉地扭动,荡起水面不少涟漪。 秋意云将杨逸凤压在浴桶边缘,抬高他的腰部,便将自己怒张的阳物一下捅进杨逸凤的深处。空虚的后穴一下子被填满,杨逸凤舒服得浑身发颤 ,双颊更为红润,但上齿却死咬着下唇,不愿发出一点声音,这副隐忍的模样,更加激起秋意云的肆虐欲。没有让杨逸凤怎么适应,秋意云马上 就大开大合地耸动起腰身来,将阳物一下子推到深处,又一下子全部抽出,每一次的撞击,都用力得像是要将杨逸凤钉死在浴桶壁上一般。 杨逸凤双手紧紧捉着浴桶的边缘,腰身被秋意云抬高,无处着力,只靠双腿犹如水草一般紧紧缠着秋意云的腰,才稳定住身形。然而,秋意云的 腰部活动的幅度也十分大,撞击的时候,往往激得水面波纹不断,更有水花溅飞,不少都弹到杨逸凤死死咬着的嘴唇上。杨逸凤的嘴唇都被自己 咬出血丝了,和着露珠般的水滴,化成了浅红色的水珠,将要滚落,却被秋意云舔了去。 作家的话: 不要问我湘妃竹造成大浴桶的可能性…… 第八章:真心柔情 秋意云一边侵犯着杨逸凤,一边亲吻着他的嘴唇,撬开了他的牙关,让他不再咬唇,又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下唇上的伤口。他时而吸吮着杨逸 凤唇上的血,给杨逸凤带来麻麻的微痛,又时而舔舐着杨逸凤下唇的伤口,给杨逸凤带来酥麻的痕痒,倒教杨逸凤不知所措。 秋意云总觉得接触得不够深入,便突然将性器抽出,再把杨逸凤的双腿掰开,几乎成了一字型。也亏得杨逸凤自幼习武,身体柔软,才受得了他 一下子这么用力的掰弄。但是,私处被一览无遗的状况,却让杨逸凤十分羞耻。 房中四角的玉树水晶灯,依旧尽忠职守地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打在了水波激荡的浴桶中。而杨逸凤那大张的双腿,也自然被照射着,因为沾满水 ,而反射着细碎的光芒。他的腿依旧是又瘦又白,无论怎么养,这种状况也没改变太多。双腿越到交汇处就越是白嫩,秋意云恶作剧地低下头, 在白嫩的大腿内侧张口一咬,疼得杨逸凤顿时肌肉就紧绷了。然而,肌肉紧绷起来,口感就变得更好了,越是紧绷,秋意云就越咬得深,几乎要 咬出一圈血印来。 疼痛竟然也可刺激着杨逸凤的性欲,杨逸凤紧紧闭着双唇,忍受着被啃咬的快感。杨逸凤尚未到达高潮,后穴就又在空虚,自然比平常更饥渴些 、更敏感些,因此大腿内侧的刺激让他受不了。其实秋意云的状况也好不了太多,他的阳物也是高高翘起,简直要贴到肚脐了,然而,这种饥渴 的状态却让他更加有肆虐的欲念,一口又一口地啃咬着杨逸凤的大腿内侧,将那白皙的嫩肉咬得伤痕斑斑。 杨逸凤双腿中心本就有着狰狞的疤痕,秋意云却舔舐了这疤痕,仿佛很喜欢一般的。杨逸凤挣动着腰身,却是徒劳无功。他此刻的姿势十分尴尬 ,也无处着力,双手扶着浴桶边缘,腰身被高高抬起,双腿也被拉得极开,整个人几乎被抬着浮出了水面,也亏得这浴桶够大,但双腿已经有些 越出了浴桶,搁在了边缘上了。秋意云蓦地站了起身,水花随之溅起,与杨逸凤有些出血的大腿内侧相溶。杨逸凤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身体 几乎浮在水上,双腿搁在浴桶边缘,秋意云将杨逸凤的腰更太高了些,自己则俯下身来,再次将阳具送入杨逸凤的后穴中。 因为是这样的姿势,杨逸凤可以看到彼此交合的位置。而这次,秋意云没有一下子插入全部,而是慢慢地将阳具送进去。杨逸凤很想移开视线, 但颈脖却似冻僵了一般,动也不能,只能睁着眼,看着自己的后穴是多么的贪婪,紧紧吸着秋意云的阳具。秋意云的阳具沾满了水泽,在水晶灯 下镀上了光彩,柱身如此硕大,却仍还是可以插进杨逸凤的身体里。身体被填满后,也觉得有些发胀,这样的发胀却让杨逸凤身心满足,腰身轻 轻扭动着,显示着自身的愉悦。 秋意云捞起浮在水上的擦背的绢巾,随便一抓,就塞到杨逸凤嘴边,让他咬着。杨逸凤无法可想,也只能把绢巾咬住,以免发出声音或者伤及自 己。秋意云对着他的后穴,又是一阵疾风急雨般的冲刺,这次他仿佛是要将杨逸凤搅碎了一般。刺激来得过于剧烈,杨逸凤死死地咬着绢巾,满 口鼻都是湿润又香甜的气息,令他目眩神迷。水晶灯折射出的火光太过闪耀,也让杨逸凤双眼发昏,一时不知所以,只能头昏眼花地由着秋意云 顶弄。 那一晚,自然是荒唐又安静的。没什么声音,除了急促跌宕的水泽声。在水泽声停罢后,便是两个男人的喁喁私语。秋意云并不是第一次来到万 艳谷作客。他一向不喜欢被人打扰,多数是自带着丫鬟。这次是衣兮看着门,衣兮八面玲珑、武功不俗,把风对于她来说不成问题。再者,秋意 云与杨逸凤俱是武功高手,若有旁人上房揭瓦或是蹲墙角,必然不会不知道。因此他们也放心地说起事情来,不过也是低声细语的。然而这低声 细语,听着不似是为了保密,倒似是情侣间的柔情蜜意。 湿漉漉的杨逸凤抹干了身体,躺在了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被子,石青色的绣纹被缘上是白皙的肩膀。杨逸凤歪着头,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着。秋 意云在床边坐下,一边帮杨逸凤梳着头,一边说起今晚遇见木药的事。 对于伪装对木药有情一事,秋意云也未作隐瞒。杨逸凤听了,眉头微微皱起了些,沉默了一阵子,才道:「你倒是坦诚。」 秋意云笑了笑:「夫妻间贵乎坦诚啊。」说着,秋意云就在杨逸凤裸露的肩膀上印了一个吻。 杨逸凤别过头,说:「你是打算做一本假的《玄金宝典》骗他不成?」 秋意云笑道:「义父果然最知我心。」 杨逸凤却道:「你要怎么骗得过他?」 「他未必见过《玄金宝典》,就算见了,也不记得上面的内容,不然他也不用找得那么辛苦。其实武功秘笈这东西,略微改动几个字,就够坑害 人的了,而且也不易发觉。」秋意云顿了顿,又说,「但木药此人生性多疑,这本秘笈要轻易落到他手上的话,他必然狐疑不止,因此,还是要 让他多费些周章,等到手了,他才只对欣喜而不会多疑。」 杨逸凤想了想,又道:「这话不假。」 秋意云看了看杨逸凤的神色,只见杨逸凤一双凤目流光,似是有什么盘算。秋意云便又问道:「我看义父话中有话呀。」 「我的意思是,太容易得到的倒叫人生疑。你对他的情也是一样。」杨逸凤说道,「你莫名其妙地说十分倾心于他,倾心得连绝世武功秘笈也能 拱手相让,岂不教人生疑?」 秋意云愣了半晌,却道:「我听古人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若是我喜欢一个人,自然是全力地喜欢,也无须那人做什么去抢我的心。 」 杨逸凤听了,便笑道:「你是这样的人,他不是。他若真如你所说的阴险算计,又哪会轻易相信平白无故的真情?」 秋意云听了,却把话锋一转,问杨逸凤道:「那么义父呢?」 杨逸凤愣了愣,道:「什么?」 秋意云追问道:「义父相信平白无故的真情吗?」 杨逸凤想了想,笑道:「我当然不信。」 「难道事到如今,义父还质疑我的真心?」秋意云心里十分忐忑,除了忐忑之外,也有不安与愤怒。他对杨逸凤用情至深,连秋紫儿都看不过眼 、连瞿陵也多加嘲笑,怎么偏偏心上人不了解、不明白? 第九章:真情假意 杨逸凤却披起那被子,挡了挡身体,才坐起身,缓缓地把头靠在秋意云的肩窝上,说道:「你的心,不是平白无故的,是你自己没察觉罢了。我 倒是很清楚,你为什么生情、为什么动念,因此我很相信你。」 秋意云听了,自是十分感动,转忧为喜,又将杨逸凤搂紧在怀里。美人在怀,发丝间流动的冷香缓缓沁入了秋意云的心扉,直似春风拂面痒,又 是一番心猿意马。秋意云将手指探入杨逸凤的髪间,轻轻将他的后脑托住,然后低头印了一吻在唇上。二人吻得十分缠绵,唇舌轻呷,发出些甜 腻的声响。与刚才在沐浴中的狂暴不同,此刻就似是和风细雨,轻轻洒落,缠绵的长吻够暖醺了人。 秋意云一边亲吻着杨逸凤,一边把手探进了被子里。因衣服湿透了晾了起来,因此被子里的杨逸凤什么也没穿。他一触到的便是柔腻的肌肤。杨 逸凤感觉到秋意云的手轻轻在背部扫过,探入了股间,心里一个激灵,忙挣开了些,说道:「不是刚刚才……」 「云儿好久没见你,好想你……」秋意云依旧以鼻音撒娇,他知道这样会让杨逸凤无法拒绝。 杨逸凤果然没法子拒绝,只能任着他胡来了。秋意云转而从后面抱住杨逸凤。于是,杨逸凤此刻背对着秋意云而坐,背脊贴着秋意云的胸膛,虽 然他身上依旧盖着丝被,但丝被里却是不一样的风景了。秋意云双手拧捏着杨逸凤的乳头。杨逸凤的乳头在刚刚已经被秋意云折腾得红肿了,此 刻再被拨弄,便是痛痛麻麻的,说舒服也不是,不舒服也不是。杨逸凤有些抗拒地扭动着腰身,但这却是增加了他与秋意云间身体的摩擦。秋意 云揉捏够了他的乳头,便将他的屁股抬高,那里刚做过一次,还是很松软的。而且他的体质越发敏感,那里已经滴出水来了,沾湿了秋意云的阳 物。秋意云扶着阳物,让阳物的顶端在杨逸凤的后穴边缘浅浅地抽插着,却不深入。 杨逸凤此刻已是心痒难耐,只求一泄欲火,因此便扭动着腰肢,让丝被泛起了流动的皱褶。秋意云不断地浅浅抽插着,勾出了许多蜜液,将阳具 都淋湿了,才和着这些蜜液,一举进攻,插入到杨逸凤的体内。杨逸凤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要张开了,蒸腾着湿润的热气。他捉起了丝被放到嘴 边,张嘴将丝被咬住,忍住所有要发出的声音。秋意云掐着他的腰部,开始死命地顶弄起来。随着耸动的动作,秋意云的前胸与杨逸凤的后背不 断摩擦着,蒸腾起更多发热的汗液。 秋意云一边抽插着,一边把杨逸凤的头掰过来,将丝被从他口中扯出,以唇舌来堵住他的声音。杨逸凤只能发出『呜呜』的低鸣,身体软成一滩 水,软绵绵地靠在秋意云的胸膛上,当秋意云好不容易放开了他的嘴唇。他只能仰着脖子喘息,将头靠在秋意云的肩膀上,腰身虽然无力却还是 顺从着本能在款摆,丝被随着动作而滑落,已经露出了他咬痕密布的胸膛了。觉得身上一凉,杨逸凤忙将丝被拉了回来,羞耻地把丝被蒙头,将 自己整个盖在石青色的丝被之中。然而,随着节奏震荡着的丝被外,却露出他半截白皙的腿。那腿上依旧布满着情欲的淤痕,脚趾还因为快感而 蜷缩起来。看着仍是淫靡而色情。 因为要办事,杨逸凤比秋意云更早地离开天下一庄,而秋意云来芳菲门的这一路上,都没有杨逸凤相伴,自是对他分外想念。难得能再见到,他 自然十分兴奋。杨逸凤夜半无人来找他,因为事关机密。而且杨逸凤又想,这到底是别人家的地盘,又有要事在身,秋意云应当不会胡来的,所 以他便在房中等他。怎知秋意云却是个没羞没臊的,连日不见,更是憋得慌,一旦美人在怀,怎么可能把持得住,于是便整晚都没让杨逸凤好好 睡。后来,杨逸凤躺在床上,简直是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双腿还是被打开,无力地架在秋意云的肩膀上,身体软绵绵地被撞得不住摇晃。 秋意云心心念念的都是杨逸凤,晚上又把杨逸凤吃饱喝足了,到了第二天,对着木药自然是提不起兴趣。木药确实没有化浓妆,但依旧有匀粉点 唇,只是妆容较为清淡罢了。他气色不佳,自然要化妆掩盖掩盖,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木药也没有穿大红色了,今天穿的藏蓝色的女装襦裙,头发也盘成女子爱梳的蟠龙髻,身上涂了诱人的香,双手捧着酒盅,软着身体地递给秋意 云。秋意云将酒盅接过,却也唯恐酒里有什么乾坤,便说:「你身体不好,还喝酒?」 木药却道:「你知道什么?这酒行气活血,好用得紧。你也快喝些。」 秋意云却道:「酒就是酒,始终是不好的。而且你这个症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还没跟我说呢。既然《玄金宝典》可医治,那你得的是寒症? 」 木药仍是低头道:「不提也罢。」 秋意云便道:「难道你信不过我?」 木药当然信不过秋意云,但只说:「你我在一起是要做快活事的,干嘛提那些扫兴的呢?」 秋意云便答道:「你如此,我怎可快活呢?」 木药摇摇头,道:「秋郎,你可否再吻一吻我?」 ——自然不可以。 秋意云却道:「若然你那么喜欢我,想让我高兴,那就好好调养身体。在你康复之前,我是不会与你亲近的。」 木药却道:「你莫不是嫌弃我了?」 秋意云叹了一口气,答道:「我并无嫌弃你,说起来,我还怕你嫌弃我呢。你仿若神明仙子,我怎能不动心呢?然而,为了你好,我忍忍也是值 得的。等义父来了,我央他把《玄金宝典》的下落告诉你,那便好了。」 木药便道:「秋郎,你果然对我情深意重。」 秋意云便拥着木药,说:「不求相思,不求相守,只须你知我的心,我便死也瞑目了。」 第十章:春近佳人 木药道是要吃药了,便送走了秋意云。秋意云离去不久,林春近便来了。他今天穿着的衣服十分得体,但却仍是很朴素,看着斯文大方、恭敬谦 和,真不愧是伪君子一名。木药吃了一杯茶,斜躺在贵妃椅上,对林春近伸出了一只脚,道:「不知可否请林大侠帮我脱鞋呢?」 林春近便道:「求之不得。」说着,林春近便利利落落地跪倒在木药的榻边,捧着木药的一只脚,轻轻将那绣鞋脱下来。绣鞋上绣的是鸳鸯,粉 红的鸳鸯,大红的缎面,看着喜庆。薄薄的袜子贴着形状优美的脚上,林春近轻轻将袜子拉下来,渐渐看到露出来的光白的脚背。 木药这是漂亮的人有漂亮的脚。待鞋袜被脱下了,木药却轻轻把脚抬高,贴到林春近脸上,笑问:「我的脚香不香?」 林春近捧着木药的脚,便答:「香极了。」 木药便道:「不知林大侠,可否替我宽衣呢?」 林春近忙退后,说道:「门主尊贵至极,小人如同污泥,不敢僭越。」 木药脸色一冷,将那脚往林春近身上一踹,林春近自是不敢躲避。不过就算他躲避,也不大能避得开。这一脚下得不算重,也够林春近倒在地上 ,痛得呲牙咧嘴了。但他也只能庆幸痛是痛,但还好没有伤及筋骨。 木药将那脚一收回来,说道:「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武功、这个修为,你以为我会看得起你那点儿功力吗?我吸了还得打坐消化,美的你。若非 我现在十分兴起,也不会找你。」 林春近面上恭敬顺从,心里却暗自将『吸了还得打坐消化』这个重要讯息牢记住,低着头说:「小人的功力不好,身体也不好,出身更是卑微, 哪里配得上木门主?小人只求能伺候木门主,就十分心足了。」 木药冷哼一声,道:「若是如此,那便好,若你能忠心耿耿,我定不会待薄你的。」 「谢门主。」林春近恭恭敬敬地说。 木药又道:「过来。」 林春近愣了愣,看着木药的神色,便是不敢违逆,只能走了过去。木药此时却将衣袍撩起来,他那身襦裙里头,居然什么都没穿,一双白生生的 腿露了出来,双腿之间的阳物高高翘起,涨红着吐出了透明的液体。林春近一看这个,真是心头火起,下腹胀痛起来,但也不敢去触碰这个人。 看着林春近这个畏畏缩缩的样子,木药也没个好气,只说:「把那个绣花靠枕拿来。」 林春近依言拿了靠枕来。木药便又命令道:「抬起我的腰,将枕头垫在我的腰下。」林春近听了,感觉十分怪异,腹中更是如有火焚,但亦只能 顺从木药的心意,将枕头垫到木药的腰下。这样,木药的腰就被抬高了。他十分豪爽地把双腿一张,脚掌仍贴在榻上,便露出了浑圆白皙的小屁 股,看着真令人垂涎三尺。林春近眼中的也燃起了一把火,木药见状,只是一笑,道:「来,将我的屁股瓣掰开,把你那个祸根插进来。」 林春近愣了愣,说:「门主,你……」 木药喝道:「你想死不成?」 林春近武功远在木药之下,又知道木药是个狠角色,自然不敢拒绝。他又想,自己那点功力,木药恐怕真的看不上。于是便大起胆子,伸手罩住 木药浑圆的屁股蛋。屁股的皮肤自然十分滑溜,林春近摸到了,忍不住捏了一把。他这么一捏,木药就骤然呼成一声娇媚的呻吟,先是吓了林春 近一跳,可后是让他受到了鼓励。他便揉捏着手中那饱满的肌肤,然后依然将臀瓣掰开,果然看到一条粉红色的缝隙,缝隙中的小洞饥渴地开合 着,还淌出了粘稠的蜜液,发着水泽的亮光。 看着这副景色,林春近的喉核不禁动了动,急色地解开裤头,他的阳具也是十分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解开裤头之后,他又去捏着那令人爱不释 手的屁股,将自己的阳具送入了木药的身体里。木药和林春近几乎同时地发出了满足的叹息。林春近一直是个伪君子,不允许自己被人捉到错处 ,因此从来没有和别人发生过苟且之事,今天是他的第一次,而第一次就遇着这么美妙的身体,自然令他不能自已,对着木药的身体毫无章法地 乱撞起来,撞得木药惊叫连连,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身,说道:「左边一点、左偏一点……上一点、上一点……啊!啊……啊嗯……」 按着木药的指示,林春近急切地寻找着那个适合的位置,当他听到木药娇媚的呻吟时,就知道自己找着了。他每次戳向那个地方,都能感受到内 壁骤然紧吸着自己的阳物,真是舒爽无比。他猛烈地抽插着,木药的后穴湿淋淋的流了许多淫水,把林春近的阳物沾得水光水亮的。林春近对着 木药一通抽插,到底是处男,还是很快射了出来。 然而,木药却还没要够,依旧扭着身体,说道:「好没用!」 林春近看着木药此刻媚态可爱,却仍带着平日那点嚣张,而这点嚣张,也因为脸色潮红、双眼水润是变得可爱。不消多久,林春近又在木药温暖 的体内重新硬了起来,又开始密集地抽插。这次他掌握了要领,又射了一次,自然是既有技巧又够持久,将木药插得浪叫连连。 待气息平了,木药便对林春近说道:「你倒是还有些用,说你练武没什么资质,然而床上功夫的悟性实在不错。」 林春近便答道:「都是因为门主太过动人了。」 木药笑道:「真可惜啊,你的武功太差了。」 林春近想了想,便道:「小人的武功的确差。所以在武林盟中只能做些打杂的事,不比得我们大师兄,武功精湛,而且又有人望。小人以为,待 铁盟主百年之后,定然是把位子传给他的。」 木药闭着眼睛想了想,确实记得有这么个人——长得很普通,但是身材魁梧,为人豪爽,的确是颇有人望。木药想了想,说:「是那个叫『谢秋 临』的?」 林春近便道:「是,就是他。」 木药笑道:「他的名字和你倒是配。」 林春近尴尬地笑了笑,说:「因我与大师兄都是孤儿,被盟主收养了。只有姓氏,不知名字。小人是深冬时分被收养的,盟主就帮小人起了『春 近』这个名字,而大师兄是立秋时节被收养的,因此就叫『秋临』。」 木药便道:「那么说起来,盟主就是你们两个的养父了。」 林春近点点头。 木药笑道:「那你真是狼心狗肺啊。」 林春近闻言一震,半晌,却仍是沉默地点点头。 木药便笑了:「不过我也不喜欢太过耿直忠义的人。」 林春近便露出一丝笑容,讨好地看着木药。木药却也冷笑一声,说:「不过心术不正却没本事的人,我更不喜欢。」 林春近脸上笑容敛去,便垂头不语。 第十一章:探问玄金 木药便道:「你虽然和谢秋临一样是孤儿,一样被收养,一样跟铁盟主学习武功,可惜他却事事压你一头,你在背后忙着打杂,也算是为门派贡 献不少。像我这样当家了的才知道,一个门派里头,处理杂务的人才是最辛苦的、最重要的,吃喝拉撒都离不开布置,不过却很少会有人想起, 有这么一个人,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平日吃的柴米油盐,就连蹲的粪坑,都是要靠着这个人料理的。不过大家用的时候,根本不会对此人有什么 感激之心。所以你再努力,风头都是被这个谢秋临占了去,你一定很讨厌他吧。」 林春近的心中一直对此事有着狰狞的恨意,当却从无提起。如今被木药拿出来说,就似藏起来的脏东西被丢到阳光下一样,他满心都是耻辱和愤 慨。 木药笑道:「妒忌是人之常情。放心,我不是什么卫道士,不会批评你的。」 林春近强把心中愤懑压下,仍是满面恭顺地答道:「小人明白。多谢门主谅解。」 「谢秋临……我觉得他应该颇美味的。」木药笑道,「放心吧,他很快就会变成武功尽失的废人,盟主之位,一定是你的。」 林春近便拜道:「门主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二人间心照不宣:木药之所以要对谢秋临出手,并不是因为讨厌谢秋临,也不是贪图谢秋临那小小功力。而是因为谢秋临为人耿直、武功高强, 不好控制。木药视林春近如同一条狗,他认为,即使将林春近扶上武林盟主的宝座,林春近还只是一条狗,木药大可随意控制,从而暗中操控武 林盟。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实在很响,响得要林春近听不见也难。 林春近却突然说道:「门主,谢秋临的武功并不精纯深厚,难以与盟主相比,而且统共才二十年左右的功力,哪里入得门主法眼呢?」 木药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谢秋临武功是不弱,但也并非特别高强,而且旁人的功力与自己修炼的内力毕竟不同,要取他人武功为己用,其实 是相当麻烦而且复杂的一件事 了谢秋临这二十年勉勉强强看得过眼的功力,实在不值得。 林春近又说道:「而且,谢秋临不喜好美色,即使美人在怀也未必会心动。要让他投降,恐怕还得费些功夫 了他,这么大费周章也不值得啊 。」 木药点点头,道:「你所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么依你所言,该当如何呢?」 林春近笑了笑,便献上一计。 这些天,木药要办的事,大多交由林春近打点。林春近武功虽然不是好的,但人脉广、口碑佳,而且又是个细心谨慎、办事老到的,要认真办一 件事,自然办不差错。再说林春近现在还巴着木药送他个『盟主』位呢。 木药清闲了许多,便天天和秋意云风花雪月,谈谈诗学,谈谈人生。木药是个虚伪的人,也饱经风月,是情场老手,识得逢迎做戏。而秋意云又 何尝不是?秋意云自小就不服母亲管教,所有不服管教的纨絝子弟,长够岁数了,做的头一件『反叛』的事,也莫过于飞鹰走狗、宿花眠柳。浸 泡过多年风月场,秋意云自是知道『逢场作戏』该如何拿捏,方能让人觉得甜而不腻、幻而不虚。 木药一时也猜不透秋意云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木药本是个多疑的,自是不大愿意相信秋意云这样的人物会因为两三年前的一场露水姻缘而情 不能自拔。那时木药还是萧红药的弟子,偶尔得到机会能够出谷去,便认识了秋意云。秋意云那时还没与杨逸凤一起,仍过着放浪形骸的生活, 见了木药这样的美人,便动了心思,用些便宜手段来勾引了他。木药对于情事方面,也并不拘束,只当出谷后的一场艳遇,彼此一拍即合,过了 十来天没羞没臊的日子。之后木药不辞而别,返回谷中。秋意云虽觉得这离别有些突然,但又觉得差不多腻了,便就此作罢。 秋意云为了防木药使什么手段,便约了木药到开阔的室外去。秋意云扶着木药,说道:「你老坐在室内不好,应该多走动走动。」 木药便道:「你知我懒的。」 「花花草草也需要晒晒太阳呀。」秋意云看了看木药,又说,「累了吗?不如到前边凉亭里坐坐?」 木药点点头:「也好。」 他们两人便在凉亭里坐下。秋意云便笑道:「这正是早春时节,万物生长的好时候,我看你也真的该多呼吸一下这春气。」 木药便道:「这道理我也不是不知道的,只是平日躺床上也恹恹的,更没精神走动。如今有秋郎相伴,才强自打起了几分精神,不过多走几步了 ,仍还是有些累。」 秋意云却道:「那晚你打我的时候可是精神呢!」 木药心念一转,便又故作娇羞状:「那晚……那晚我本打算与秋郎好的,所以特意服了些刺激精神的药物,才特别又精气。可你又故意怄我的气 !害我回去不知多难受。」 秋意云便道:「说来都是我的错。我该让你打才是。」 木药便道:「少不正经。」 秋意云只与他笑笑,又摆出一副深情无限状。 木药又说道:「秋郎,令尊的身体还好吗?师父似乎并没有医治好他,就已经失踪了。他现在该没事吧?」 秋意云心想:谈了几天风花雪月,你终于沉不住气要问义父的事了吧? 「唉,还是老样子,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秋意云一片愁容地说,「你有办法医治吗?」 「等令尊来了,我便帮他看看罢。不过这病连师父也没给他治好,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秋意云叹了一口气,便道:「那也便罢了。都是命。」 木药便道:「我虽无为令尊诊过脉,但也大概料得他是邪气侵身之症,说起来算是和我一样的病源。若是炼《玄金宝典》,应当是可以医治的。 这书若在他手上,那便好办了。」 木药这是在套话,想确定《玄金宝典》是否在杨逸凤手中。而秋意云自然不会被套出,他不可说书在,也不可说书不在,便道:「有又如何?无 又如何?这种武功不是寻常人练得的,须很有悟性和修为才能练就,家父虽然会一些武功,但却只作强身也勉强,哪里谈得上修炼上好武功?」 第十二章:赠明珠 木药便道:「若吃些滋补妙药来辅助,那也并无不可的。」 秋意云便答道:「灵丹妙药也是世间难求的。」 木药便道:「或许我能帮忙呢?我们芳菲门虽然门庭浅窄,但还是有些压箱底的好货的,放着也是封尘,不如给令尊试试?」 秋意云自然不信木药会这么好心,将压箱底的灵丹妙药拱手相让。若只是骗人还好,最怕他害人,给一些会吃坏人的东西让杨逸凤吃。秋意云对 杨逸凤甚为保护,自是拒绝:「傻瓜,芳菲门有什么好药,自然第一个该让门主来吃!难道你自己的身体都不要紧吗?我看你呀,症候比义父还 重些呢。」 木药愣了愣,尔后又笑说:「你这话说的!我年纪这么轻,武功又好,自然会比令尊硬朗些。哪有你说得这么不中用!」 秋意云也柔然一笑,握起了木药的手,道:「许是我关心则乱罢。」 木药每逢想试探,都会被秋意云挡回去,而且是柔情蜜意地挡回去。这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每每让木药摸不着头脑,始终看不出秋意云到底是真 心还是假意。不过秋意云的心真不真不要紧,最要紧《玄金宝典》是真的。 木药问道:「那令尊什么时候才能来到?」 「我也拿不准。大概这几天就到吧。」 「我倒不要紧,但是武林盟那帮人,似乎很不高兴。」木药自然不会说自己心急,只拿武林盟来压秋意云。 秋意云却不买武林盟的账,直接答:「他们不高兴就不高兴去,最紧要是你高兴。」 木药便笑道:「我自然是不会生令尊的气。不过,武林盟那帮人喋喋不休,实在教人烦躁。再说了,他们住在万艳谷,吃我的、住我的,浪费我 不少柴米油盐,所以我才望事情早些解决。」 「他们喋喋不休,你就只推说不见他们,那就不用烦了。」秋意云笑道,「费用问题更简单,他们用你多少的,我就还回给你好了。」说着,秋 意云从袖中拿出一颗明珠,明珠光彩照人,上浮雕着蛟龙,栩栩如生。 木药见了,十分惊喜:「这是什么玩意儿,我竟从未见过。」 「送给你的,自然是非凡之物,必然哪里衬得起你这非凡之人?」秋意云将明珠放到木药手心,说道,「此珠是我一年前觅得的,一看见它,就 想到了你。因此一直珍藏着,盼着有一天与你重逢,再送给你的。」 秋意云说得情真意切,而木药也甚为受用——他受用,不是因为秋意云的『情真意切』,而是因为这上好的明珠。说起来,木药真的跟女人很相 似,喜好鲜艳的颜色,喜欢簪花,喜欢作女儿的招摇妆扮,也很喜欢璀璨的珠玉,因此他对于这样价值连城的明珠是毫无抵抗力的。秋意云这礼 物倒也送得投其所好。 木药本就对这颗明珠爱不释手,加上为了讨秋意云喜欢,便将明珠镶嵌在翠冠上,每日都带着明珠翠冠,玉面相映,珠翠生辉,端的是光彩照人 。 这天,木药许久没有戴冠,并不是冠的造型不合心意,而是冠上没有一颗合适的明珠。美丽的冠是少不了珠玉点缀的。之前林春近为了讨好他, 送来了一顶翠冠。冠身漂亮,珐琅点翠勾勒着翠蓝色的凤纹,边缘镶金,闪闪发亮。林春近满以为能讨木药欢喜了,木药看了几眼,却说:「珠 之于凤冠犹如目之于神貌,你这凤冠做的是不错,可惜中间镶的是很普通的珍珠。色泽和大小都配不起本座。倒是可惜了这凤冠的造型了。」 林春近听了这话,十分丧气。因此冠是他好不容易才弄来的,满以为能让他满意,怎知木药此人的眼光极高。林春近又不像他是风花雪月涂脂抹 粉惯的,一时也难揣测其心意。然而,林春近也并不气馁,只说:「还是门主眼光独到,也算给小人上了一课了。既然门主喜欢这凤冠外形,那 也好办。珠是可以换的,小人可以再寻一颗合适的来。」 木药便道:「这好的明珠岂是寻常可得的?要又一颗漂亮的珠,那是十箱黄金都换不来的。」 林春近自是闭口不言。他认识的珠宝商不多,平日也不钻研珠玉。像他这种贫苦朴素的寒门子,是跟着盟主见过一些有钱人,才略略知道一些富 贵事。说到底,他还是不像木药这种不愁油盐爱好风雅的人。 木药看了看他,便道:「也罢,这凤冠我且留下。你去吧。」 「谢门主赏识。那么小人告退了。」林春近躬身告退。 木药得了蛟龙明珠后,又想起这个凤冠来,便将那颗不合心意的珍珠拆掉,随手赏了下人,然后把蛟龙明珠嵌入凤冠中。摆弄一番后,他便将头 发盘起,戴上了明珠翠冠,又在鬓边插上红海棠,显得是人面桃花。 他正摆弄得欢喜,却突然听到外头一声清啸,阵阵的风吹树摇,似有狼妖鬼魅月下来。木药突感到一阵阴寒之气拂来,不禁全身警备了起来。他 断喝一声『来者何人』,话音未落,便见床边有黑影闪动,他便随手将桌上的金钗甩了出去。金钗破风而出,刺破了窗纸,『唰』的一声飞出去 ,却如同泥牛入海,其后一点声息也不闻,仿佛被窗外的黑暗给吞没了。 第十三章:海棠红 金钗破风而出,刺破了窗纸,『唰』的一声飞出去,却如同泥牛入海,其后一点声息也不闻,仿佛被窗外的黑暗给吞没了。 木药心念一转,仍是飞身掠出了窗外。只见窗外月色迷人,从树荫中淌下霜花般的光泽。陡然剑光突转,一柄长剑破风刺来,哗啦一声地切断纷 飞的落叶一片两片。木药素手一抬,只听得铮铮的金玉交击之声——原是木药手上套着玳瑁护甲,暗运内劲,竟将长剑生生挡住。可这剑竟有如 灵蛇一般,薄如纸的剑身轻易地从木药的指缝总穿过,剑尖一下刺到木药面门。还好木药反应够快,马上把脸一侧,但鬓边那朵海棠却如同碎红 落下了。好险。 木药刚躲了一剑,另一剑又刺了过来。木药此刻已不敢大意,谨慎地与对方见招拆招起来。来人穿着夜行服,又以面具罩脸,完全看不清面目, 只能知道是个男人。这男人武功极高,但路数却很奇怪,木药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一时也被这缭乱的剑花迷了眼。这男人的剑也是怪异,薄如 蝉翼,犹如纸一般,比一般剑更长一些,挥舞起来十分柔软,难以掌控,但到了会用的人手中,则成了有刃的软鞭,兼具了灵活与锋利两大优势 。剑身上有竹纹般的青痕,转动之间,宛如灵蛇——木药陡然知道此乃名剑『竹青』。剑如毒蛇,柔软缠绵,一旦入肉,便会出毒,是一种阴毒 的武器。 木药更是不敢轻视,拆了百来招,寻着个空隙,往后飞开数丈之远,方才说道:「我与你五毒门无仇无怨,岂要害我?」 对方却并无说话,仍是穷追不舍,一剑飞来。 竹青、银环,是五毒门两大护法。如今手持竹青剑的,自然就是五毒门的左护法——虚碧珠了。虚碧珠自是名不虚传,将剑一撩,便是凉风刮破 ,柳树飞来。木药与他缠斗在一起,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尽管木药得了铁盟主那几十年功力,但要驾驭起来,还是有些难度。就正如一个初学驯马之人,得了一匹烈性良驱,若是勤奋又聪颖,自可称为 好马师,但稍有不慎,然而会摔倒跌死。 木药深谙此道,因此并不过分鞭笞烈马,故而很少尽提真气。只是,这虚碧珠却步步致命,逼得他不得不全力以赴,一口气将刚吸了不久的功力 提至八成,打出了芳菲门绝杀的乱红掌。他长袖翻飞,身似飞鸟,自是轻盈,那掌却利落击出,带着铮铮杀气。虚碧珠也感到木药出了必杀,自 是不敢怠慢,回身飞舞,剑光忽闪,硬是寻了个缺口,将剑削了进去。木药的掌犹未出,那剑却快到胸口了,急的忙一扭身,夺过长剑,那一掌 却是无处落地,真气逆行,自伤其身,他只觉内脏犹如火焚,心口绞痛,便吐了一口血。 木药无法可想,便从袖里拿出救命烟花,可虚碧珠却又一剑刺来,他光顾着躲避,自然没空放烟火了。二人仍是缠斗不休,但木药真气逆行,内 息紊乱,已难挡虚碧珠之勇。正在愁苦之际,却见到一人掠来,从背后扑向虚碧珠。 虚碧珠回身去挡,便去应付那人。木药定睛一看,那人竟是秋意云,不觉惊讶。秋意云却呼道:「快叫人来!」他真分神说话,却不料虚碧珠又 晃了一剑过来,秋意云堪堪避过,却仍是划破了皮肤。 木药捉紧时间放了救命烟花,烟火噼啪再半空炸响,自然惊动了哨岗守卫。虚碧珠见状,便收剑踏月而去,不留半点声息。 木药上前扶住秋意云,却见秋意云皮肉划破,剑毒已入了血肉,脸上一片紫青毒气。木药忙封住秋意云几处要穴,为他把了把脉,却放下心来: 那毒不是没得解的。 一众弟子很快赶到,木药却只命他们准备热水药物,又叫他们要加强戒备,莫叫歹徒混进来了。 木药运功将秋意云的毒逼出来,又喂他吃了些解毒药物。秋意云躺在床上,虽没什么气力,但脸上的紫青气色倒是退下了,只觉苍白了些,其馀 倒没怎样。木药见他醒了,便哭道:「好歹醒了!秋郎,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呢?」 秋意云便叹道:「我本也觉得自己笨,但现在又觉得自己聪明了。」 「秋郎说什么呢?」 「我本觉自己笨,晚晚睡不着,就在你房间附近徘徊,却也不能见你一面。可若非我晚晚徘徊,又哪里能及时出现,让你免于厄运呢?于是我想 ,我还是聪明的。」秋意云气息虚弱,说这话时,断断续续,却好不感人。 木药愣了愣,暗道:莫非他对我果是真心? 秋意云笑了笑,从袖中拿出一把木篦子,往木药的鬓边仔细梳理了一阵。木药还没反应过来,秋意云便将床头摆着的海棠花折下,插到木药的鬓 边。木药之前是戴了两朵海棠的,有一朵被虚碧珠刺落了,鬓角也有些散乱,此刻却让秋意云细心地料理过来。 木药心念转动,便抬起素手,扶了扶鬓边那娇无力的海棠花,幽幽说道:「木药何德何能,受得起秋郎这番情深意重?」 秋意云只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和月。」 木药心弦一紧,听得窗外飒飒起了风声。又是一夜的风、一夜的雨,不知吹落多少海棠。秋意云仍睡在床上,盖着丝被,微闭着眼睛,长而乌黑 的睫毛有时会颤动几下,尔后又平静了下来。木药手执一卷书,不时摩挲一下翠冠上的蛟龙明珠,守坐在床边直到天明。 第十四章:绮草竹青 然而,那柄长剑,并非『竹青』,而是百炼府瞿陵所铸的『绮草』。那么使剑的人,自然不是虚碧珠。绮草剑是瞿陵送给秋意云的,秋意云将这 剑给了杨逸凤。故而,今晚袭击木药的人,是杨逸凤而非虚碧珠。杨逸凤事先在绮草上淬毒,下的自然不会是一剑封喉的毒药。但毒素太轻,也 会引人怀疑。杨逸凤十分相信木药的医术,因此下了一种发作较慢、但毒性甚强的毒,给木药足够的时间去解毒。他可不想真的把秋意云给毒死 了。 这木药放了那么响亮的救命烟花,是不可能不惊动群雄的。群雄便来问是何事,木药便答:「是五毒门的虚碧珠偷袭于我,幸亏秋庄主恰好路过 ,以身相救。秋庄主既是我的恩人,其父应当也不会是大奸大恶之徒。还是等杨老爷来了,才再做定夺罢。」 便有人问道:「五毒门与芳菲门素无结怨,为何会突然派人偷袭门主呢?」 木药便道:「木某也觉得很奇怪。但那剑确实是『竹青』。竹青剑身薄如蝉翼、柔若灵蛇,有着绿纹,如此奇特的剑,江湖上,应该没有第二把 。」 「那会不会是别人用这剑冒认?」 「那也不大可能。那剑威力虽大,却很难驾驭。若非素有练习之人,怎能使得如此灵活?试问,连我与秋庄主联手都不能击败之人,会有多少个 ?」 群雄沉默了一阵。却听得一个说道:「这未免也太可怕了。早闻虚碧珠武功奇高,想不到居然到了如此境界。此番在武林盟齐集芳菲门之时,突 然出手谋害木门主,其中恐怕有什么阴谋。」 木药沉吟一阵,道:「其实是不是虚碧珠,也不宜过早定论。既然大家这么人齐了,不如再发一张帖,请五毒门的人给大家一个解释,也来我谷 中作客,好热闹一番,各位以为如何?」 群雄便都道可以。 便有一人说道:「铁盟主失踪多时,却一直未能找到,而门主又遭到袭击,两件事会不会有关联?」 木药想了想,觉得若是把铁盟主的死推给五毒门,也无不可,便道:「许是有关也未可知。」 「看来这五毒门也是心怀不轨的。此门派作风行事向来就为人不齿、离经叛道,如今得此事情,更加是叫人愤慨。」 木药便道:「不过这也到底是个猜测,事实如何,也未可知,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妥帖。还请诸位能让鄙人当个中间人,将事情弄清弄楚,也不免 伤了和气。」 「木门主既然如此说了,我们也无拒绝之理。倒是为难门主了。」 木药笑笑,便道:「鄙人也只是略尽绵力罢了。」 现在群雄无首,武林盟失了方向,木药暗中笼络各派,又在人前故作仁义,因此武林盟各位便都对木药的主意很是顺从。 会过群雄,木药便回房去,正好见秋意云走了出来。秋意云其实已无大碍,但见了木药过来,便故意踉跄了几步,木药忙快步上前,将他扶住, 又问道:「秋郎,你的身体还没好起来,怎么就四处走动?何不上床歇息?」 秋意云便道:「木儿,我现在受群雄白眼,在你这儿呆太久,始终不方便,怕是连累了你的名声。再说,我身上毒已清除,没什么事了。」 木药叹了口气,说:「你何须顾虑甚多?我本就不是爱慕虚名的人,喜欢和你在一起,便与你在一起,管群雄说什么。」 秋意云摇摇头,说道:「好吧,这个不管。可是你近日发生那么多事,难道每件都不管吗?现下芳菲门事多,你也很忙。我呆在这里,只会徒添 你的烦忧。」 木药便道:「你执意如此,我也不留你了。不过你在这儿呆着,我命人备顶软轿,待会儿你乘着轿子回去。」 「你是好心,可倒显得我娇气了。」秋意云笑道。 木药却道:「你就听我这一句,要不然,我就不让你回去了。」 秋意云笑笑,说:「那便依你的。」 待备了轿,秋意云便乘轿回去了。及至阁中,他打发了下人离去,又让衣兮守门,便疾步到了房中,果见杨逸凤呆在里头看书,好不清闲。秋意 云见他如此,便撒娇道:「可怜云儿昨晚又中剑的、又流血的、又中毒的,义父倒不关心,看书下棋,清闲得紧呢。」 杨逸凤听了便笑,放下书说:「我这不是在等你回来吗?来,过来给义父看看,伤得重不重?」 秋意云便走了过来,说道:「义父也不怜惜些,疼得紧呢。」 杨逸凤哪里会不怜他?那剑只是划破了皮罢了,哪里值得这样大呼小叫的?杨逸凤明知秋意云在撒娇,便道:「是义父错了。要不云儿也刺义父 一剑,便算平了。」 秋意云便坐在杨逸凤身边,说:「云儿怎么舍得刺你呀?云儿亲你都来不及呢。」说着,秋意云搂着杨逸凤便要亲。杨逸凤忙挡住,说:「光天 化日的做什么呢!」 秋意云却蹭着他的肩膀,说:「昨晚都没和义父亲热呢!今天补回来。」 杨逸凤便说:「你刚刚不是说伤得厉害、疼得厉害?还有心思做这个!」 「嗳哟!义父便算可怜可怜云儿罢!」说着,秋意云便将杨逸凤按倒,行那巫山云雨之事来。杨逸凤虽羞得要紧,却也半推半就的从了。秋意云 便拉着他一直胡混到天黑,又哪有半分受伤的样子。反而是杨逸凤腰酸腿软双脚不稳的,比起秋意云来,更像伤患。不过习惯了纵容秋意云,杨 逸凤心里竟是安慰自己道:也好,这不证明云儿没伤着嘛。 秋意云有了养病的由头来,这几天便都不用找木药聊天,也不必虚情假意的作戏。木药那头也清闲,和林春近走动也勤了一些。木药只把林春近 当成一条走狗,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而林春秋也做小伏低,恨不得时时摇尾乞怜,更让木药不将他放在眼内。 第十五章:天下不乱 木药让林春近来了他的卧房。木药的卧房里也非常香甜,不知熏的什么香,颇有些催情意趣。林春近想起木药那火热的身子,不禁下腹紧绷,然 而,脸上却仍恭敬得很,不敢让木药看出端倪。木药在对镜梳妆,只顾着看镜中的自己,也懒得理林春近的表情,只说:「那个人的头怎么了? 烂了没?」 「没,还在冰窖里放着。小人每天都会去看一眼的。」林春近答。 「是吗?那可真是难得。都说每年拜个清明、生忌、死忌就是孝子了,像你这样天天都拜见了,还真是感天动地,该把你写进廿四孝才是。」 林春近哪里听不出这是嘲讽,但却仍是笑着说:「小人不是他的血脉,还担不起这个『孝子』之名。」 「但他将你抚育成人,又教你武功,给你在武林盟一个不低的位分,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了。」木药笑笑,又拿篦子理好鬓角,戴上了明珠翠冠 。 林春近便笑笑,说:「这翠冠实在好看!之前小人还不明白门主的意思,现下倒知道为何门主如此看重明珠了。这颗珠子,真是拿十箱子黄金都 换不来呢。本来那翠冠也只是凡品,换了颗上好的明珠,便不一般了。又让木门主这样的人戴着,更似神明之物。」 这马屁拍得顺当,木药也听得受用,便说:「可不是。说到眼光,还是世家子弟的眼光好。自小就养刁了嘴的,能看上的也不会太差。」 林春近最忌别人鄙视他的出身,可他偏偏又出身不好,听得木药这么说,更是如芒刺背,险些笑容也挂不住了。 木药才不管他想的什么,只又道:「这人头,算在虚碧珠头上,你道如何?」 林春近便问道:「木门主当真确认那人是虚碧珠?」 木药便道:「这不重要。」 林春近愣了愣,便不多言了,只道:「是的,门主。小人会把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行,下去吧。」木药便挥挥手,让他离去。 林春近依然告退,心中却有着自己的计量:单凭一把青纹软长剑就断定对方是虚碧珠?未免言之过早。木药并非如此草率之人。而五毒门现在几 乎是不问世事,没什么理由要伤害木药。木药此举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除非……除非是木药的确和虚碧珠又过节,而且是你死我亡的那种过 节! 秋意云将杨逸凤拥住,问道:「你为何谁都不扮,偏要假扮虚碧珠呢?」 杨逸凤便道:「因你说木药变得奇奇怪怪的,我便有了个想法。」 秋意云便问:「那是什么想法?」 「我虽曾是鮌教教主,但鮌教一直鲜有涉及江湖是非,倒是和平民打交道比较多,我也很少与各大门派的人接触,因此,正道很多人都不认得我 。」杨逸凤顿了顿,说,「这也是好事。」 「是啊,你就可以重新拣个身份做人了。」秋意云笑笑。 杨逸凤又道:「然而我却曾和天下一庄、五毒门等几个离经叛道却又与民间联系颇深的门派打过交道。」 天下一庄经商致富,算是半个商户,自然和民间联系紧密。而五毒门则与边疆民族联系深,在边疆之地那种官府不大管得到的地方,也可算是『 衙门』一样的机构。鮌教为了笼络民心,自然少不了与五毒门接触。 这些秋意云都懂,他只问:「那么你和五毒门接触的时候,那时他们的门主还在吗?」 「还在。」杨逸凤道,「后来听说他们门主离奇失踪了。那时已与他们鲜有联络,便无过问。不过两位护法倒是忠心耿耿,不似木药,一见位置 空了就立马爬上去,像是怕宝座会蒙灰一般的。」 秋意云笑笑,道:「这话倒是不假。木药向来是个贪婪又充满野心的人。」 杨逸凤便细声说道:「我见他们门主,也是脸色苍白得紧的。说是练武功练出来的。」 「果真?」秋意云讶然道。 杨逸凤颔首,说道:「你说木药尽管脸色憔悴苍白,但武功更胜从前十倍,眼神动态比以往媚态更添了不知多少分。我便想起五毒门门主身边便 有起码七八个男宠,他也是脸色虽苍白憔悴,却浑身情味,欢愉不绝的。我便疑心他武功精进其实与五毒门有关。」 秋意云转念一想,道:「木药似乎很相信偷袭他的便是虚碧珠,甚至有些怀疑萧红药失踪也是五毒门捣的鬼,莫不是木药先前得罪了五毒门?难 道他盗取了五毒门只传掌门的神功秘笈?」 杨逸凤便道:「我越看越觉得是有此可能。」 秋意云想了一阵,便道:「若是如此也不错,让芳菲门与毒物门缠斗起来,最好两边都元气大伤。」 杨逸凤便轻叹道:「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秋意云笑着亲了杨逸凤一口,便道:「这也是我职责所在啊。还望义父体恤。」 杨逸凤便道:「职责是『唯恐天下不乱』,我家云儿出息了。」 听了『我家云儿』四字,秋意云心里却是甜丝丝的,便说:「其实云儿也想过了,要当武林盟主纯粹吃力不讨好,安抚得了这个、安抚不了那个 ,要当邪道盟主,更加是让人为难,白白讨人厌。今日你统一了武林,助了他们官府,变算有功。他日官府统一了江山,你便从武林盟主变成乱 党头目,少不了良弓藏的命运。」 第十六章:故作疏冷 杨逸凤叹道:「我也颇为担心这个。」 秋意云继续说道:「因此依云儿看,无论是哪边的盟主,都是做不得的。」 「那你该如何阻止弥王利用武林势力?」杨逸凤问道。 秋意云笑笑,便道:「刚刚云儿不是说了?那解决之道,便是——唯恐天下不乱。」 「唯恐天下不乱……」杨逸凤想了想,沉吟了一阵,笑道,「我可明白了。要是武林乱作一团,各自顾着争斗,也自然没空去管弥王与皇帝的那 些鸟事了。」 秋意云颔首,便道:「正是这个道理。我也不必去做什么盟主,站到那么高,白白做箭靶。」 杨逸凤颔首,又叹道:「彼时武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秋意云听杨逸凤言辞间有叹息之意,认为杨逸凤是又发了什么悲悯心,怕杨逸凤对自己所作所为有所微词,便急忙自辩道:「武林何时不是腥风 血雨?之前九千岁宝藏的事早让武林各派各怀鬼胎,又加上泰山事变,武林早已又有大动干戈之趋势。更何况,武林中人都是武夫,武夫好斗, 是永不能各安其事的。」 「话虽如此……」 「武林争斗历来有之,为了什么盟主、什么天下第一,他们斗来斗去,也算是自己愿意去赴死。可要是武林为弥王所用,受苦的则是无辜黎民。 我倒认为,若斗争在前、叛乱在即,已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杨逸凤见秋意云这样拼命自辩的模样,才明白过来。方知秋意云是在担心自己的想法。杨逸凤是个见惯武林风云的人了,刚刚说的话不过感慨两 句,哪里想到会惹出秋意云这番思量言辞,竟笑笑,道:「其实我也没那么多忧国忧民之思,不过偶做感慨,云儿你说什么便说什么。」 秋意云这才放下心来。 五毒门向来不与外界打交道,也甚少与人言。虚碧珠现在是五毒门的代掌门,也知道了木药盗走本门秘笈之事。然而,那是五毒门的不传之秘, 虚碧珠不愿与江湖人言,也不屑于求助于群雄,因此隐忍不发,直待时机一到,便将木药一举擒拿。虚碧珠接到了芳菲门的帖子,看完竟笑道: 「好你个木药,我还没上门呢,你倒恶人先告状了。」 虚碧珠心想,发生了泰山之事后,群雄躁动不安,见人就咬。上次差点把天下一庄都铲平了。虚碧珠想道:既然木药要来向我挑战,我也断无畏 缩不前的道理。他不提起,我不提起,他若提起,我还不提,倒显得我心虚,也不知武林盟那帮蠢货要怎么说我。想来,也唯有那帮蠢货,能被 人拿作刀使。 虚碧珠便收拾行装,暗中布置一番,才回了信,赶紧赶慢地过去。 而杨逸凤深感太久不在武林盟露面,会让天下一庄为难。因此,在秋意云受伤后的第三天,他便假装刚来到。木药自然殷勤接待。杨逸凤惦记起 之前柏榆所赠的散功丹,便又吃了一颗,方才露面。他自是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看着真是个病君一般。 木药贪《玄金宝典》,便殷勤对待,又亲自带他到住处。杨逸凤只问道:「为何不见云儿?」 木药愣了愣,便道:「之前有歹人侵袭,他受了点轻伤。」 杨逸凤忙装作吃了一惊,又咳喘起来。木药忙替他抚背,又说:「杨老爷不必太过忧心,他那是皮外伤。只是因为剑上有些毒素,其实也清了差 不多了,但馀毒还得慢慢排出,才不宜走动太多罢了。根本不碍事。」 杨逸凤挤出个勉勉强强的笑容:「嗯。」 木药便道:「我看杨老爷的病好像没什么起色?」 「也不是的。」杨逸凤轻轻摇头,说,「我初来贵谷的时候,那才是叫半死不活。后来得你师父医治,才有了起色。不过这病也是时好时坏,只 是人上了岁数,也不奢求太多了。」 木药便道:「虽然我的医术比不得师父,但可否让在下为你把脉一试?」 杨逸凤便道:「怎敢劳烦门主。」 木药道:「不过举手之劳。」 杨逸凤便道:「那先谢过门主。不过还是等我先见过云儿再说。」 杨逸凤这个疏离的态度,倒是让木药十分的安心。若杨逸凤对他亲亲热热的,又立即让他把脉,木药才觉奇怪。因杨逸凤应当是不知道木药与秋 意云的关系的,那么被芳菲门讨伐,自然对木药这门主也无甚好感才对。杨逸凤的一切反应,都在木药的意料之内,因此木药便觉分外安心。 杨逸凤却也是揣摩着这一点,才摆出这个姿态。 终于到了秋意云房间,秋意云起身相迎,又对杨逸凤说道:「义父,多日不见,你似又瘦了些。」 杨逸凤道:「义父倒觉得是你瘦了。」 木药在一旁,笑笑,道:「那我也不打扰两位共叙天伦了。」 秋意云便道:「谢谢门主。」 木药又说:「哪里话?你的长辈便是我的长辈。说起来,伺候过杨老爷的下人跟我说过,杨老爷喜欢喝茶。我们门中刚制起了新茶,今晚可否请 两位到茶室一同品茗?」 杨逸凤便面露疑色:「哪里好劳烦门主?」 木药却道:「不劳烦,不劳烦。庄主以为如何?」 「这也不错。这几天我躺着也躺得有些闷了。」秋意云又对杨逸凤说,「义父,你既那么爱茶,又何妨去一试呢?说起来,芳菲门的花茶的确不 错。」 杨逸凤只点点头,说:「那么就有劳门主了。」 木药笑道:「杨老爷好生见外。」 杨逸凤只笑笑。 木药便道:「那么我也告辞了。二位晚上见。」说着,他便离去了。看着木药离去了,杨逸凤只叹一口气,说道:「今晚他怕且要帮我把脉。」 秋意云答道:「他适才提了吗?」 「适才提了。我拒绝了。」杨逸凤顿了顿,又说,「我虽然能蒙过他我会武功的事,但我的病好了就是好了。若让他把脉,也只会把出我是个没 武功的、有些虚弱的人罢了。我的痨病无端端的好了,哪里能教他不生疑?」 秋意云也觉得这是个问题,思忖一番,便道:「其实这也不难。你只须仍作个疏冷模样,显得极不信任他的样子。至于你一直作出不信任他之状 ,那不让他摸你的脉,也是理所当然了。」 杨逸凤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正事谈完,秋意云又换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笑道:「我看义父一直温文有礼的,倒不知义父也能故作疏冷漠然的模样。」 杨逸凤愣了愣,便说:「你要我对你疏冷,那也是可以的。」 秋意云便将杨逸凤搂住,说道:「义父怎么不懂云儿的心呢?云儿就是要义父对谁都疏冷,却只对云儿一个亲热。」 「无理取闹。」杨逸凤拿手指敲了敲秋意云的额头。 第十七章:疏冷策略 秋意云却仍腻着杨逸凤,在他颈窝处蹭了蹭,便说道:「旁人皆道我是个无心肝的人,我本也是这么以为的。后来才知道,我的心肝不就是义父 嘛。因此我对谁都是没心肝的,所珍视的唯有义父一个人。」 这话说得肉麻,杨逸凤却不似平时那般羞红了脸,倒是细细打量起秋意云来,却见秋意云的手紧紧揪着袖子,似是有什么在紧张的。杨逸凤见状 一笑,伸手握住了秋意云那手,便笑道:「嘴巴突然蜜里调油起来。」 秋意云便反握住杨逸凤的手,说:「义父,云儿这是给你诉说衷肠哩!」 杨逸凤笑笑,道:「让义父猜一猜罢。今晚赴木药的约,你少不了要跟他虚与委蛇一番,又在我面前要跟他亲亲我我的,怕我见了不高兴,便先 给我甜言蜜语,让我心里腻歪着,等晚上不气你。是与不是?」 秋意云听了,便坐直了身子,便讨好他说:「义父这样的头脑、这样的胸襟,倒是云儿小家子气,白操心了。」 秋意云这么笑着给他一顶高帽,杨逸凤也只能笑着接了下来。他的心里若说没一点不悦,那倒是假话了。但杨逸凤为人自持,自然不会表露出来 。二人到了木药的茶室中,已见木药在细心沏茶,见了他们二人,脸带笑容地起身相迎,说道:「杨老爷,秋庄主,来得好早。」 秋意云笑道:「哪里话?让门主久等了是真。」 木药便请两位坐下,又说:「这新茶出品,却是不错的。老爷请多尝尝。」 杨逸凤接过了茶杯,却说:「『老爷』是家里人才浑叫的,门主只须唤我一声『先生』便可。」 木药闻言一怔。倒是秋意云先说:「义父,其实木儿也不是外人。」 杨逸凤翠眉一挑,道:「是吗?」 木药尴尬地笑了笑,说:「先生是不是对我有所误会啊?」 杨逸凤便道:「应该是木门主对我有所误会吧。而且还把这误会闹到江湖人尽皆知的地步,鄙人想要解释也是不能了。」 木药便道:「到底是我的鲁莽了些。但这芳菲门也并非我一个人的,诸位子弟都甚为爱戴师父,师父走得不明不白,便要来查清。其实我根本没 怀疑先生,此在帖上也都写明,只是希望杨先生能提供一些线索罢了。」 杨逸凤道:「你们芳菲门的事自己也不清楚,找我一个被绑架过来的俘虏问什么线索。岂不可笑。」 木药不想杨逸凤说话这般厉害,倒是被堵住了。 「明人不说暗话,杨某人今日便把话挑明了说。」杨逸凤道,「杨某人以伤残病弱之身为贵门所绑架挟持,来此地并非鄙人所愿。能保一命便是 天赐了。萧红药帮我稳住了病情,却无心要我康复,这一点,我可以理解,并不怪罪,但也不感激,他为我稳住病情,并非出于善心,反倒有些 恶意。我要说什么感激的话,倒显做作。但他确实在我病危之际施以援手,我若说恨他,也显得无理无情。故而,我对他毫无感觉,他的生也好 、死也罢,全然不在鄙人的思虑之中。至于贵派事宜,鄙人更是无心理会。」 木药气极杨逸凤这倨傲态度,却也不发作,只柔然道:「杨先生,我也无意为难您。但是师父是芳菲门的前门主,《玄金宝典》是芳菲门的镇派 之宝,这两点,杨先生可以无心理会,木某人却不能。」 杨逸凤却是冷笑,道:「说得挺好听的。萧红药要是没死,他要是回来了,你跟他,谁作门主?」 木药愣了愣,心里暗骂一句,然而嘴上仍是温和客气:「先生言重了。我接任掌门,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师父,毕竟是鄙人的师父,鄙人必定以 他为尊。」 杨逸凤便笑道:「你若对掌门之位看得这么淡,又何以如此急着爬上门主位?你看虚碧珠,他执掌教中事务多年,却从未言及掌门之位,一直在 等他们门主归来。这才是真心忠义。江湖人都是有眼看的,你这伎俩能瞒过何人?」 见木药脸色一凛,秋意云却道:「义父,你何苦如此为难木门主呢?要知道,各人又各人的情况,各门有各门的规矩,芳菲门与五毒门也有许多 不同之处,自然也便有不同的处理之道。」 杨逸凤便道:「木药,我可告诉你,萧红药并没死,《玄金宝典》也确实在一个保险所在,我会在萧红药回来的时候,亲手交给他。你就死心了 吧。武功你不会得到,掌门之位你也注定失去。不是你的,便不是你的。」说着,杨逸凤便拂袖而去。 秋意云脸露为难之色,看了看杨逸凤的背影,又转头来看木药,皱眉叹道:「木儿,都是我的错。」 木药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便道:「哪里是呢?」 秋意云半跪着,捧起木药的双手,说道:「白天里头我见义父对你冷淡,便跟他说了你我海誓山盟之事。怎知他听了之后,却更是不悦,只道你 是要来骗我哄我的。任我说破了嘴皮子,他都不愿意信你。」 木药听了,便明白过来,以为杨逸凤态度这么差,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便说道:「这也难怪。是我们芳菲门先对他不周到的。也罢了。」 秋意云便道:「我看义父,终有一天会明白你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木药便笑了,说:「我才非什么好人,你义父说得是对的,我根本不想要师父回来,我巴巴等着当上门主的那天,也不知等了多久。而我也的确 是只对《玄金宝典》有兴趣。」 第十八章:春情突动 秋意云便道:「那也是正常的。我还没当庄主的时候,也时常希望秋紫儿快点没了。她还是我亲娘呢!再道,你这身子要《玄金宝典》才能救, 你要这个秘笈,也不算不合情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点,你与我都是一样的。我又岂会不理解?」 木药将头枕在秋意云肩上,便道:「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秋意云觉得肩上沉沉的,因木药满头珠翠,很是沉重。秋意云忍着没推开他,便说道:「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我日后还有许多快活日子 要过的。」 木药心里也着急要得到《玄金宝典》,便故意驱动真气逆行,只觉胸口发胀,便突然『哇』的吐出一口血来。饶是秋意云也吃了一惊,暗暗可惜 了自己的衣裳,都被木药玷污了。秋意云便抚着他的背,说道:「木儿?你怎么了?」 木药捂着嘴唇,说:「我没事……」 秋意云便着急地说:「你都吐血了,又怎么会没事呢?」 木药自垂头不语。秋意云又叹了口气,扶着他说:「木儿,是不是你的病情又加重了?」 木药便哭道:「这都是命。你我缘分……」 「木儿,你何须这么这么说呢?你这么说,莫非是故意堵我的心?」秋意云七情上面,看着是十分悲痛,「你若去了,我又安能偷生苟活?」 木药便道:「秋郎,你万不可这么说。」 秋意云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便道:「我自会去求义父。义父素来疼我,必定不会漠视的。」 木药却道:「令尊对我疑心那么重,你这样去求他,他必然会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求的。恐怕不能答应。」 秋意云冷笑道:「他不给我,我自取之。」 听了秋意云这话,木药心中欢喜至极,却又佯装不悦地说:「那又如何使得?岂非破坏了你们的父子情分?」 秋意云却道:「我与他虽有父子之义,但到底不是亲生血肉。而你,才是我心尖上的一块肉呢。若你死了,我必不能活。如此一来,倒是教义父 白发人送我黑发人,反倒是大大的不孝。」 木药便低泣道:「秋郎此情,教我如何相报。」 木药啼哭了一番,秋意云听着心烦,周旋了一会儿,便以取宝典为由提早离去了。秋意云刚走了不久,木药的身体又是淫毒发作,开始浑身滚烫 起来。他便斟了一杯茶,往嘴中倒了去,却仍是凉不了心。 此时,他却听得外头有人声响动。 他心想:莫非是秋意云折回? 如此想着,他便站了起来,将茶室的门推开,果见树林中隐隐有人影移动,走得不缓不急的。木药闪身入了树林,便见那人身材魁梧,穿着布衫 布鞋,手里拿着一把刀,行动起来十分敏捷,是个武功不俗的人。看衣着打扮,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罢,应当是哪个门派的年轻弟子。木药现在欲 火焚身,只要有个男人就行了,忙不迭掠到他的背后,快如闪电般的拍了他的穴道,让他登时呆立当场。他吃惊不已,便道:「何人鬼鬼祟祟? 竟偷袭于人?」 一听这声音,木药便认出了,此人乃是林春近的师兄——谢秋临。 木药冷笑一声,伸手将谢秋临的衣带扯下。谢秋临吃惊不已,还未及反应,双眼就被自己的腰带蒙上。他正要骂人,却又先被点了哑穴。 木药在谢秋临身前跪下,扯下他的裤子,便见到谢秋临双腿间的阳具。他的阳具尺寸可观,也不亏是习武之人。木药凑近嗅了嗅,那年轻男性的 气息让他浑身都发热起来。倒是谢秋临觉得既惊且怒,嘴里却也发不出一丝声音。谢秋临却突然感觉到,一个温暖湿润的口腔将自己的下体包裹 起来。木药的技巧甚是了得,吹吹吸吸,竟让谢秋临舒爽得快要射出来,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双腿间的性器更是变得雄赳赳的,胀满了木药 的口腔。 木药对这个反应十分满意,却将那阳具吐了出来,不再含吮着它。然而,谢秋临正自舒爽时,哪里受得突然没了抚慰?那儿在夜风中孤零零地伫 立这,啜泣似的滴着水珠。谢秋临燥热得紧,恨不得马上抚慰自己,但无奈身体被点了穴,动弹不能。 木药将双手放到谢秋临的肩膀上,骤然轻轻一跳,将双腿圈到谢秋临健壮的腰间。木药照例是没有穿亵裤的,温软的穴口也在淌着水,滴到谢秋 临的分身上,与谢秋临吐出的蜜液融在一起。 谢秋临只感到被一个人紧紧抱住,满鼻都是那人身体上的香气。这香气更令他意乱情迷。却突感到,那人的腰身缓缓下坠,身体温柔地吸纳着自 己雄起的阳物。一寸寸地被温柔湿润的身体包裹住,谢秋临简直是欲仙欲死。木药依旧攀在谢秋临健壮的身体上,自行扭动着柔软的腰肢,顺着 自己喜爱的节奏,不断吞噬着谢秋临越来越胀大的性器。 「啊哈哈……」木药低声地在谢秋临耳边呻吟,撩拨得谢秋临血气上涌,身体发烫不止,若不是穴道被制住,他必然会将木药强按在地,猛肏起 来。 木药扭动了许久,将谢秋临夹射了出来。阳精涌入体内,木药才觉得舒爽了些,不似适才那么瘙痒难耐了。不过,木药仍未觉够,对谢秋临稍加 撩拨,也就继续行淫浪之事来,将谢秋临吸得是一滴不剩,才方作罢,飘然离去。 第十九章:疑窦丛生 谢秋临现在只损失一点男精,并无损耗功力。但穴道被封,他便只能僵硬地站在深宵风露之中。双眼无论开或是闭,都不能看到前方一点事物。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窸窣声动,大概是有人走来。那人伸手,将他罩眼的腰带解开,转过头来,对谢秋临说:「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谢秋临借着月色一看,来人竟然是林春近。 谢秋临尴尬地说:「我也只是……」他此刻状况也实在只能用『尴尬』形容,裤子掉地上,腰带绑眼睛,还被点了穴道动也不能动的。但谢秋临 也兴庆,此时碰见他的人是林春近不是别人。因为林春近这个师弟,素来温良老实,不会多问,也不会多嘴。 「师兄不想说便算了。」林春近也没有问的意思,十分体贴地为谢秋临将穴道拍开,又说,「风寒露重,师兄快回去休息罢。」 穴道被解开后,谢秋临狼狈地穿起裤子,说道:「这么晚了,师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春近便道:「我去查房的时候,发现你没有回去……你也知道,最近事多,我怕你是不是在巡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便来这边找你了。」 谢秋临无奈地笑笑,说:「是吗?我这做师兄的不好,白教你操心了。」 林春近问道:「师兄,你果真无事吧?」 谢秋临忙道:「无事。」 林春近之所以会来,自然不是因为查房时关心了。倒是因为林春近习惯晚间到木药房间等候,今天却迟迟不见木药。许久之后,木药到底是来了 。他脸上并无一丝一毫的不耐之色,仍恭恭敬敬地说:「门主,您回来了。」 木药含糊地应了一声。 林春近留意到木药衣冠不整,甚有些疲态,便多口问了一句:「门主还好罢?」 木药叹了口气,似乎也不想瞒着林春近,便道:「你到树林中,帮你那个师兄解穴罢。」 林春近最近跟着木药,讨好不绝,也学得了一些诀窍。林春近总说:「小人愚笨,即使是盟主也教不好我,似乎是无望了。」木药是个争强好胜 的,便道:「你们盟主教不好,难道我也教不好?」尽管木药的好胜心如此被勾起来,但却也谨慎保留,并无教什么杀着,只脚了林春近一些点 穴、解穴、轻功的诀窍,大多是些旁门左道的法门。但林春近此人是『少少无拘,多多益善』的,态度也颇为谦虚勤奋。 林春近心中颇为疑惑,便道:「莫非是师兄冲撞了您?」 木药笑道:「倒是我冲撞了他。怕他不是以为自己遇着了狐妖鬼怪才好。」 林春近有了七八分明白,便道:「那便无碍,我先扶门主回去休息罢。」说着,林春近便扶着木药进房,帮木药洗面梳头。本来这些都是木药的 丫鬟侍婢做的,可是林春近毛遂自荐,令木药大感惊讶。然而,林春近虽然是个大男人,但料理起这些来却是一套一套的,竟比丫鬟还好用,木 药便准了他的伺候。 话说这谢秋临被封住穴道,却因这穴道手法奇怪,而无法自行冲破。他跟着林春近走了几步,却突然将步伐一顿,心中生疑:林春近何以会那种 穴道的解法? 前方林春近却突然一个踉跄,往后栽了一把,谢秋临忙扶住他,却闻得林春近身上一阵浓烈的香气。这香气自然是因为最近林春近三不五时和木 药亲近而沾上的。胭脂香入鼻,谢秋临猛然醒起,刚才双眼虽被蒙蔽,那人身上的芬芳却闻得真切,正是这个味道。 谢秋临心中惊疑不定,一双眼睛猛往林春近身上打量。见林春近仍是平日那谦谦君子状,实在十分矛盾。他心中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春近师弟 是你最亲近的师弟,又与你一处长大,他是何种人品、何种性情,你最清楚的,怎能怀疑他呢?再说了,春近师弟的武功路数你是最清楚的,哪 里有这么奇诡了?」然而,他心中却也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来:「可这脂粉香气如此特别,在脂香中沁着花香,哪里能错了?再说,他半夜三更 的出现在此也很奇怪……更何况,他为何会懂得如此奇异的解穴手法?」 谢秋临越想越止不住怀疑,步伐也迟疑了不少。没多走几步,林春近就发现身后那人脚步迟缓,便问道:「师兄?」 谢秋临一下回过神来,便问道:「春近,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别致的解穴法?」 被这么一问,林春近一时也暗叫不妙,竟忘了这点穴手法是木药独门的手法,并不属于他们门派。林春近脑子迅速转动起来,便随便编了个藉口 :「哦……那时你不在。就是我随师父到边疆遇到一些奇异剑客时,他这么给我点了穴。幸而师父解救了我,并且教会了我这个手法。也算是因 缘际会。竟不想现在也有人对你施展这个法子。」 谢秋临愣了愣:「这原是边疆的剑客的手法?」 林春近便道:「正是。」林春近心想,这铁盟主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随便掰也行了。 谢秋临却也将信将疑,又问道:「师弟身上涂了什么,竟是这般的香?」 林春近愣了愣,又说:「这个……因之前巡哨的时候帮几个芳菲门的弟子搬动香料,一时沾到了衣衫。」 谢秋临颔首,便不多问了。只是他心中的疑影仍未消散,偏在脑海嫋绕不绝。林春近送了谢秋临回房,也感觉到谢秋临对此事充满疑惑。林春近 也暗中捏了一把汗。他倒是能先编几句谎来蒙骗谢秋临,可这几个谎言也并不高明。谢秋临虽然是没什么心眼的人,但也并非愚蠢至极之人,这 样的谎瞒不了他多久。林春近心中又不禁责怪起木药来:「这木药为何这般的把持不住?好端端一个门主,竟如同狐媚子一般拉了个人就在丛林 中野合,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也不顾及大局!」 第二十章:风华体质 然而,林春近又转念一想:这个实在无稽。木药心思慎密、狼子野心,哪里是为了苟合而不顾大局的狐媚子妖孽?此事实在古怪。 林春近又想起木药多次拉着林春近求欢,求欢的时候婉转莺啼,双腿间滑腻得好似服了春药一般,在过程中是百般的放荡淫靡,然而完事后,又 似换了个人一般。林春近是个懂察言观色的,他也分明知道木药鄙视自己。那么,高傲如木药,怎么会拉着一个鄙视的人欢爱不休、沉溺其中呢 ? 莫非……木药中了什么媚毒? 这晚发生的事,让林春近心里很不安稳,谢秋临也是更难入寐。他又似想起了往昔的日子,林春近素来是个温和谦让的君子,对着谢秋临也是低 眉顺眼,十分敬爱和睦。他对谢秋临的态度,正是一个共同长大的孤儿伙伴所应有的。而谢秋临,也一直将林春近当成同病相怜、共同长大的兄 弟一样爱护。彼此也算得上是和睦友爱。 谢秋临辗转难寐,睁着眼睛过了一晚,因此当清晨来临,敲门声响起时,他几乎是马上就起床开门了。才没敲了两下,门就开了,林春近吃了一 惊。而门打开之后,谢秋临那满布血丝的双眼更让林春近吃惊。 林春近讶然道:「师兄,你昨晚没睡好吗?」 见来人是林春近,谢秋临也吃了一惊,愣了愣,便苦笑道:「是啊。」 林春近也不好问是为的什么。他其实也没睡得多安稳,一早就起来了,心里还是怕谢秋临怀疑,便早早的来试探。谢秋临又问道:「师弟因何而 来?」 林春近便道:「我看师兄昨晚睡不着,大概是因为受了惊罢?我颇为担心,便带来了几株百合,打算给你插上。放些花在室内,有助于凝神静气 。」 谢秋临果见林春近手中捧着一束带着幽香的百合,那捧着百合的手,也是细白细白的,便有些怔忡。林春近见谢秋临没拒绝,便堂而皇之地走进 了室内,将目光放到那青花瓷花瓶伤,笑道:「倒是我多事,原来花瓶里面早有花了。」 谢秋临这才转过头来看,花瓶上的确插了几株花,已经有些蔫了,便道:「这花许是各个房间统一放着的罢。是芳菲门的弟子给插上的。」 「原是如此。」林春近便将瓶中蔫掉了的花抽出,倒掉了废水,一边说,「若是不勤换水、勤换花,倒不如不插。」 谢秋临尴尬地笑笑,只看着林春近忙里忙外。林春近将水倒掉,又接了新水,将花一支支地插入瓶中,倒是认认真真的在作插花工艺。林春近一 边插花,一边与谢秋临聊起天来,便说:「师兄若是不喜欢百合的话,也可跟我说一声。」 谢秋临对花并无什么喜恶,便说:「这个就很好。」 林春近便道:「那便好了。室内放些花,感觉鲜活些。往日里头,我都给师父房中布置花草盆栽的。」说着,林春近又甚为难过地叹息了一声, 似是为铁盟主的失踪而甚为忧心。见林春近如此,谢秋临便叹道:「师弟不用太过难过,我相信师父一定会回来的。」 林春近苦笑道:「这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萧红药如是、师父如是,就连木药木门主也险些送命了……唉,我早已不抱太大寄望,唯一的心愿便 是师父的衣钵得以继承。」 谢秋临便道:「春近,你何必说丧气话?」 「且不说师父到底如何了,但武林盟总不能群龙无首,任人戏弄、摆布的。师父也必然不愿见此。武林正值多事之秋,如此胡混终不是办法。」 林春近分外诚挚地看进谢秋临的眼睛,说道,「师兄,师父一直对你寄予厚望……」 「春近师弟!」谢秋临沉声道,「师父还没死呢!」 林春近笑笑,道:「我知道你不爱听。」说完,林春近再摆弄一下那百合,又道:「这花好看罢?」 谢秋临愣了愣,并无答话。 「就如此吧。告辞了。」说着,林春近便离开了房间,只剩下谢秋临一人,对着一瓶花深思不休。 林春近赶紧赶忙地回到了木药房间,却见木药正在吃茶。木药见林春近来了,便道:「坐呀。」 林春近这才微微鞠躬,然后坐下:「门主,我看谢秋临好像有什么疑心。」 木药听了便笑:「任谁身上发生这种事,都是会有疑心的。」 林春近道:「也是,就只有小说里的书生才会相信这是幸福的艳遇。」 木药掩嘴一笑,说道:「春近说话真是有趣,来,先为我好好伺候伺候。」说着,木药便张开了大腿,里头果然也已经是湿淋淋的一片了。林春 近便解开裤头,匆匆地撸了一把,待那儿硬起来之后,便一把捅了进去。木药忙将他夹紧了,上上下下地自己动了起来,自是媚态横生。 木药每逢纵情之时总是忘乎所以,不知天地为何物。而林春近也只是将自己当时一根会发热的男根来帮木药缓解淫毒。刚开始的时候,林春近是 觉得十分有意思的,后来就越发觉得没趣,每每都是木药发情起来摁倒林春近,逼林春近快快地硬起来,然后就开始行淫。林春近只觉得自己是 来配种的公狗,而不是一个在床上尽兴的男人,自然是没趣得紧。木药与林春近交缠一番之后,便系起衣带来,说道:「既然已有疑心,就快把 那个谢秋临解决了罢。」 第二十一章:宝典到手 林春近闻言一窒,半晌方回过神来,回答道:「木门主,在虚碧珠来到芳菲门之前,谢秋临此人,尚不可杀。」 木药懒洋洋地叹了口气,说:「现在整个武林盟都是乌合之众,我根本不放在眼内。只要等我得了《玄金宝典》,谢秋临整个棋子我根本不放在 眼内。」 林春近笑笑,道:「可门主不是还没得到《玄金宝典》么?」 木药听了,便不说话。 林春近继续说道:「所谓《玄金宝典》,乃是不世之神功,要神功得成,即使以门主的天资,也非一日之功,这期间要稳住武林盟,还是需要一 些非常手段的。」 木药寻思一番,便扶了扶鬓边的海棠,半晌才叹道:「你说的不错,我是有点急了。」 林春近其实也发现,最近木药的发情间隔越发地频密,以往是数日一回,现在却是一日一回甚至两回,每次都越发沉迷,即使在不发情的平日里 头,性子也急躁了许多。 这对于林春近来说,其实是好事,一个人如果变得急躁了,犯错的机会便会高得多,甚至会丧失应有的判断力,稍一煽动,便能被当成刀子杀人 。 木药喝了一口清茶,说道:「最近,我一直有派人监视五毒门,也寻人去留意虚碧珠的行踪,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林春近早听说过虚碧珠行踪诡秘,却不想诡秘到如此程度,居然连芳菲门的信使也难寻其踪影。林春近思忖一番,便道:「门主也没办法的事情 ,小人怎么会有办法?」 这话说得尚算恭敬,可在木药听来,却刺耳得紧,便把茶盅举起,往林春近身上一砸。幸好只是砸到了身上,没砸到脸上,茶水也不大滚烫,只 是濡湿了衣裳,没伤到身体。林春近不闪不躲的,似十分受教地鞠躬。 木药骂道:「没用的东西,净知道敷衍我!」 「小人不敢。」 木药咬了咬牙,便道:「我看你这窝囊相便来气了,滚吧。」 「小人告退。」林春近恭恭敬敬地作揖告辞。 林春近告辞了不久,便又听到有人敲门来了。木药心里不痛快,语气便粗鲁了些:「什么人?」 外头便传来好听的男声:「是我呀,木儿。」 木药便扶了扶翠冠,整了整衣领,说道:「快进来呀。」 秋意云推门而入,见木药斜躺在美人榻上,倒是十分风情。秋意云笑笑,将门合上,又来到木药身边,看了看地上碎掉的茶盅瓷片,问道:「又 有丫鬟惹你生气了吗?」 木药便道:「哪里是呢?我只是恼我自己。」 秋意云柔声说道:「莫不是身子又不爽了?」 木药叹道:「时好时坏的,今早起来是有些不爽,兼有些起床气,便胡乱发了一顿脾气,倒是我的错。」 秋意云便劝道:「但凡人身体不好,脾气也总是差点的。下人不懂得仔细伺候,反教你添了恼,那还是他们的罪,怪不得你。」 木药便牵着秋意云的手,放到自己脸颊边上,笑道:「若得了秋郎相伴,我便不恼不闹了。你也不多多陪我呢。」 秋意云便笑道:「我昨晚可为了你劳心劳力!」 「哦?」木药问道,「怎么说?」 昨晚秋意云离去之时,承诺了会为木药将《玄金宝典》拿到手。木药可是一直惦记着。这时秋意云突然提起来,木药自然是十分的欢心期待。 秋意云便从怀中拿了一张绢帕出来,说道:「我趁义父入睡的时候,偷了宝典出来,仔细抄了几段。为免他发现,不敢多抄,也不敢偷换。」 「是吗?」木药将绢帕接过,展了开来,过见是秋意云字迹写满帕子上。 秋意云又说道:「这是第一重的心法。之后的心法我会每天送来,你大可放心。」 木药听了,便泪下低泣,说道:「秋郎情深意重,真教我没齿难忘。」 秋意云便道:「既是如此,就拿你的一生一心想报,也不算错付。」 木药将绢帕收下,便与秋意云闲谈了不少情话,大抵都是骗人的。不过,秋意云何尝不是在骗他?木药只打算,将《玄金宝典》全骗到手后,便 拿秋意云与杨逸凤第一个开刀,亲手在武林群雄跟前杀死他们,树立自己的威信。 第二十二章:疑春近 秋意云回到自家房中,便见杨逸凤在房中修剪花枝,将青花瓷瓶中的几株春梅剪得颇为可爱。秋意云便从后面把杨逸凤搂住,笑道:「冷香阵阵 的,本以为是花香,近了才知是义父。」 杨逸凤也不是不知道秋意云进房了,因此被秋意云突然搂住,倒也不慌不忙,却仍笑嗔道:「知我手里拿着剪子,你也这样不分轻重。」 秋意云便笑道:「义父武功盖世,哪里需要害怕这个?」 杨逸凤却将那剪子放下,往花枝上洒了点水,说道:「宝典交出去了吗?」 「交了第一重。」秋意云答道,「给他的第一重自然是真的。义父认为,到第几重才好作假呢?」 杨逸凤笑笑道:「也不能让他练得太厉害,但也不能让他尝不到甜头,这样吧,便是第五重的最后一句话下手脚,你看如何?」 「义父英明,孩儿十分佩服。」秋意云拈起了一朵梅花,要往杨逸凤的鬓边送去,却被杨逸凤的素手一拦,那花儿便红瓣飞舞,落到地上了。 「这花在枝头上好好的,你弄他作甚。」杨逸凤怪道。 「这花在枝头好,也义父的头上也好。」 杨逸凤却笑道:「这套拿来哄别人便罢,还拿来哄我。」 秋意云这才想起自己曾为诸多美人簪过花,其中自然也有木药了。许是杨逸凤看着木药老是在鬓边簪花,便有什么疑心。杨逸凤此人既是心细又 是敏感,但心细敏感之馀,却又有着十分矛盾的大度和豁然,教人一时辨不出他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即使是秋意云这种花场浪子、情场老手,也 无法确定杨逸凤的态度,不过主动招认、诚实认错、甜言蜜语这三招,放到哪里也不出错。 秋意云便道:「倒是我的不是了,即使和谁在一起,都是想着义父哩!」 杨逸凤笑笑,道:「少拿话来哄我。」 「说起来,」秋意云转了个话题,道,「今天我到木药房中的时候,见房中似乎有人,便无进去。里头似有什么响动,过了一会儿,见武林盟那 位林春近走了出来,身上的衣服还湿掉了。我隔了一阵进去看,却见地上有打碎的茶杯。我查听起来,木药搪塞说是今早起来跟下人发脾气。我 看呢,他定是将茶盅往林春近身上砸了。」 杨逸凤听了便觉疑心:「这也怪了。木药素不喜旁人亲近,身边的侍从也不多,怎么会容许一个武林盟的人出入他的房间呢?再说了,武林盟的 林春近不是铁盟主的高足?怎么会任由木药砸他?而且你今天出去的时候还那么早,竟然有人比你更早?」 「这也不奇怪,说不定他不是『早』,而是『晚』。」秋意云笑道。 杨逸凤想了想,说:「你是说……他昨晚在木药房里留宿?」 秋意云颔首,道:「木药如果真的有春情发作,必然要有男子相伴。说不定,他一直拿来发泄的男人就是林春近。」 杨逸凤颇为吃惊:「我看林春近是个谦谦君子……」 「江湖上的伪君子还少了吗?」秋意云冷笑道,「说不定,铁盟主的失踪与他们两人的奸情也有关呢。」 杨逸凤便道:「这个倒是有道理,林春近的事情,便交给我去探听吧。你只管去和木药谈情就好。」 「哎哟,那可是难办呢!」秋意云夸张地撒娇道。 杨逸凤笑道:「怎么难办了?」 秋意云便道:「跟一个人谈情,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人,您说难办不难办?」 杨逸凤笑笑,便不说话。秋意云搂着他,亲吻了他的耳垂,只闻到满鼻子的冷香,竟是十分动心,又缠着求欢。杨逸凤将他推开了些,说道:「 我还得出去办事,你可别胡来了。」 秋意云无法可想,只能放开了杨逸凤,却惨兮兮地说道:「那么义父今晚早些回来,云儿洗干净了在床上等您呢。」 杨逸凤听了,脸上一红,摔了帘子就出去了。 林子里的花开了好多,林春近偏偏在林中赏花,一手提着个篮子,一边想着哪些花可采摘。却见谢秋临缓缓走了过来,见了林春近,便开口说道 :「春近师弟。」 林春近见了他,心里有些不痛快,仍是笑了:「师兄可巧。」 谢秋临却道:「我是听说你在这儿摘花,特地来找你的。师弟还真的这么爱这些花花草草的。」 林春近便道:「以往在武林盟里,那些花草树木,都是我打理的多。总不能让它乱长了罢。」 「是啊,这些功夫都是师弟在做的。」谢秋临笑道,「其实武林盟没了师弟可不行啊。」 林春近心中冷笑,脸上仍谦恭:「哪里的话,这种都是手板眼见工夫,谁做不是?还是像师兄这样的,才是武林盟不可或缺之人才。」 第二十三章:分金断玉 林春近心中冷笑,脸上仍谦恭:「哪里的话,这种都是手板眼见工夫,谁做不是?还是像师兄这样的,才是武林盟不可或缺之人才。」 谢秋临便说道:「我这样的充其量是个武夫。」 「武林武林,没武夫哪来的武林,哪来的武林盟?」林春近顿了顿,又说,「也罢,我们在这里都胡乱说些什么呢!互相恭维来恭维去的,哪有 这么见外了?」 谢秋临笑道:「我不是恭维你的,我是真心夸你的。」 林春近心中不以为然,脸上仍惺惺作态:「我也是真心夸师兄的。不过师兄专门来找我,该不会是故意来真心夸我的吧?」 「春近师弟说笑了。」谢秋临淡然笑道,「我是有一事相问。」 林春近心中一动,大抵已猜测到谢秋临要问的什么。他大概是想不到什么推托之词,便笑着说:「好啊,你问吧。」 谢秋临想了想,说:「我是想,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也太奇怪了,师弟是怎么想的?」 林春近心里大动:难道他已经怀疑到我的头上了吗?难道他怀疑最近的事全都与我有关? 「这个,大概和虚碧珠有关吧。」林春近清咳了两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扑朔迷离,如果师父还在,那就好了。他必然会指点迷津 ,领导群雄的。」 谢秋临点点头,说:「是啊,其实师父一直对你寄予厚望,还将他最珍视的断水剑送给了你。」 林春近对这把剑颇为不屑,却总是带在身上,说起来,他认为这剑根本就是铁盟主随手送给他的。林春近不好意思将这话说出口,只是笑着说: 「师兄言重了。我这剑虽名为『断水』,但其实并不算锋利,倒是师父送给你的那把碎玉刀才叫分金断玉,名副其实。师父最喜欢的弟子大概就 是你了。」 谢秋临叹了口气,说道:「我这是武夫之刀,你那是贤者之剑。」 林春近愣了愣,说道:「我不懂。」 「你不懂……」谢秋临叹了一口气,说道,「师父的意思是让你成为一个贤者,领导群雄并不一定要蛮力,但智慧是很必要的。师父曾告诉我, 说春近师弟你为人聪明,又懂得团结大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尽管武功并不十分精进,但足可担当武林盟主之职。」 林春近仿佛被打了一个耳光似的,愣了半晌,才说:「不可能的。怎么会呢?我的武功不高,何德何能——又、又怎么服众呢?」 谢秋临却道:「你是铁盟主的爱徒,怎么会不服众呢?而且你在武林盟中一早有了贤德的声望。再说了,师父已经交待了我,叫我好好习武,将 来在武力上辅助你,做你的刀剑,做你的盾牌。」 「我的刀剑、我的盾牌?」林春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魁梧而英气的男人,他腰间一把令众人梦寐以求的宝刀名碎玉,他双手可力敌千钧 ——这样的刀客,原来是自己的刀剑与盾牌吗? 林春近的嘴唇勾出嘲弄的弧度:「师兄,你分明是说笑了!」 谢秋临说道:「我没有说笑!师父确实对你寄予厚望,我也是!我一直把你当成未来的盟主看待!」 谢秋临一直以来对于林春近确实是关照有加。但是谢秋临对任何一名师弟都是很关爱的,在林春近看来,谢秋临就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装作喜 欢所有人的样子,其实只是想要被所有人都喜欢——或者说,林春近本人才是这样的? 「师兄太言重。」林春近抚摸着断水剑的剑柄,「我……不敢当。」 「春近师弟,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勾结妖人?」谢秋临认真地盯着林春近的眼睛,「你为什么会学的那种妖里妖气的身法与手法?你最近为什么 每个深夜都不在房中?请你回答我!」 林春近心马上悬了起来——他都监视着我! 「谢秋临!」林春近冷然道,「你没资格管我!你既然是师父最喜欢的弟子,是大家最爱戴的英雄豪杰,又何须理会我这个不成气候的狗熊?你 若觉得我是与妖人勾结的败类,何不一刀把我杀了?」 「因为我不相信!」谢秋临猛然吼道,「我不相信,你告诉我实情,告诉我你有什么苦衷吧!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林春近的身体犹如快要抖落一般地颤抖着:「我……」 第二十四章:烽烟在即 这个春天,来得还算挺早的,去的却很迟。乍暖还寒的,迟迟没拖到那炎炎夏日。又或者是,这个万艳谷的气候本就怪异些呢?杨逸凤害怕走火 入魔,在《玄金宝典》上半途而废了。不过他的体质并没有因此而变坏,也尚算是个好消息。他本就不求成为武功天下第一,只要平安康乐,那 便是大福气了。 秋意云推门而入,总是会在看到杨逸凤的时候露出笑容。而杨逸凤也喜欢在听到开门声之后看到秋意云的笑容。杨逸凤向秋意云招招手,笑道: 「云儿,你且过来。」 秋意云便走了过去,笑问:「什么事呀?」 杨逸凤便答道:「我到林春近房中四处摸索,便发现那房间其实是连着地下冰窖的。」 「哦?」 「我发现了一个物什,我说你猜一百次也猜不中是什么。」 秋意云听了,眉目带笑地说:「既然云儿是猜一百次也猜不中的,你还要我猜么?」 杨逸凤便轻轻一笑,说:「我只是要拿出来,生怕吓着你了。」 秋意云便道:「世上还有什么能吓着我的事?除非你跟我说『秋紫儿是男人』,那我恐怕真的会吓得肝胆俱裂。」 「哪有人像你这样老拿自己母亲开玩笑的。」杨逸凤叹了口气,将一个木匣子拿出来,「它本身放在冰窖里的一个铁匣子里的,我用了点手法将 它开了,偷龙转凤换了出来。」 秋意云笑道:「什么『手法』?原来义父也会开锁?」 杨逸凤便道:「虽然这话听着有点老套,但我还是得说,我在江湖上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可别轻易看低了我。」 秋意云便笑道:「那是自然,我从不会看低义父的。」 杨逸凤对嬉皮笑脸的秋意云没什么办法,只能叹道:「你看这是什么。」 秋意云将木匣子打开,一阵冰冻过的血腥味便迎面扑来,他微微眯起眼睛,便看到匣子里放着一个人头。秋意云先是一愣,然后笑道:「我还当 是什么。」 杨逸凤便说道:「难道你一早知道匣子里放的是人头?」 秋意云答道:「义父既然说了这物是在冰窖找到的,那便只能是生果肉类之流了。但义父又说此物让人吃惊,那么我想在冰窖里有什么肉会让人 吃惊呢?恐怕也就只有是死人一类了。」 杨逸凤听了竟有几分不痛快:「倒是我看低了云儿的才智。」 「这哪里是什么才智?」秋意云笑道,「义父正人君子,不似我满脑子那么多杀人越货的主意。」 杨逸凤便道:「确实,云儿脑子里头不正经的主意太多了。」 秋意云听了竟笑了:「难道义父不喜欢云儿的不正经?」 杨逸凤脸上一红,便答道:「还是先说正经事吧。你可认得这是谁人?」 秋意云答道:「分明是武林盟那失踪了的盟主。」 杨逸凤惊讶地说:「那么说,居然是林春近杀死了盟主?」 「可能性并不大。铁盟主的武功十分高强。林春近的武功也只能说是平平。」秋意云顿了顿,又道,「而且地窖连着房间,应该是木药的安排。 怕且是木药杀了铁盟主。到底是为什么杀的、怎么杀的,我们不知道,但肯定和林春近脱不了干系。」 杨逸凤便道:「料不到那平日谦和的林春近竟也是个无良心的坏蛋。」 「这也是武林盟的事,犯不着我们操心。」秋意云笑道,「我看啊,现在武林确实是乱得紧啊,我们只需放一点星火,便能让四周烽烟四起,完 全不必太过操心。」 杨逸凤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四处点火,真的可以置身事外吗?」 秋意云笑道:「并不是我们的过错,难道铁盟主是我们杀的?难道林春近的背叛是我们鼓动的?难道木药练邪功是我们害的?他们本就是如此, 即使没了我们,武林大战恐怕也在即,我们只是让他提早了些罢了。」 杨逸凤听了便说:「你说得很有意思。」 秋意云也只微笑,不再劝了。 第二十五章:刀光剑心 林春近却不知冰窖里被藏的人头已经被拿走了。这人头本是要放到谢秋临的房间里去诬陷谢秋临的。可当他拿起铁匣子的时候,却发现铁匣子轻 了许多,他将匣子打开,发现里头空空如也。他的心本是沉甸甸的,可看了这空空如也的铁匣子,仿佛他的心也骤然清空了不少烦恼——既然这 人头被盗取了,那就无法诬陷谢秋临了。 最近好几天,林春近都一直想起许多之前的事,比如说,他突然想起,铁盟主对他,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坏。从前的他总是有份偏激在心头,尽管 表面上感激服从,但内里头总是在扭曲铁盟主对他的好意。他甚至记起很久之前的事件——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还在练基本功的阶段。有天 下雪了,铁盟主让他进屋里吃热羹汤。林春近好奇地问道:「那么今天不用扎马了吗?」 「不用了,或许等雪停了吧。」铁盟主笑了笑。 此时铁盟主的妻子盛了一碗热汤来给林春近喝。林春近喝了几口,抬头往窗外望去,却见到谢秋临在庭前扎马,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将 眉毛都打得有些发白了,仍犹如雕塑般的一动不动。林春近拿汤的手蓦地一顿,说道:「他为什么要扎马?」 铁盟主呵呵笑着说:「他要,你不用。」 林春近好奇地问:「他犯错了吗?」 铁盟主答道:「并没有,他本该如此。」 本该如此——林春近心里无由来地升起一阵妒意。从入门伊始,他就感觉到谢秋临的光芒,当然了,门下弟子没有人不把谢秋临当新星看待。谢 秋临在铁盟主的照耀下,俨然是一颗即将升起的武林之星。弟子们总爱围着他,跟他聊天说笑,言谈间、神色间总是对他流露出敬佩的神色。当 然,弟子们对林春近也并不坏,只是言谈间仍不免流露出同情的神色。同情林春近体弱,同情林春近家贫,同情林春近一无所有。他们对林春近 好,就好像对一只路边的受伤野猫一样——在林春近看来,便是如此。 这热肉羹本是十分美味的,但此刻却变得有些难以下咽了。林春近一腔的妒火,又如何能细心品味肉羹的美味与其中的温情呢?铁盟主的妻子一 边往炉火添炭,一边问他:「怎么不多吃一点?」 林春近压下妒忌的神色,温和地说:「我只是……呃,只是想留一些给秋临师兄。」 铁盟主听了便笑:「这孩子倒是挺有心的。」 林春近随口撒了这个谎,但仍要把谎话圆了。因此在谢秋临扎马过后,他便拿了肉羹去探望他。谢秋临蹲在门外的矮檐下,捧着热辣辣的羹汤, 露出了十分可爱的笑容,活像得到骨头的小狗。林春近挺直着背站在他身边,也唯有这个时候,是他比谢秋临高大的。 他低头看着谢秋临,问:「怎么不进屋?里头有炭火。」 谢秋临答道:「我现在浑身都是雪,进屋里去容易弄脏里头。」 「是吗?我倒没想到。」林春近心想:这习性还真像一条狗。 谢秋临笑眯眯地对林春近说:「谢谢你,春近师弟。」 林春近的心蓦然一窒。 在他们两个长大成人后,铁盟主各送了他们一样兵器。林春近得到的是『断水剑』。这把剑的剑鞘、剑柄锻造技艺高超,上头雕刻的繁复的花纹 ,还镶嵌了蓝色的宝石,看着十分华贵。林春近心里本是高兴的,只是他将剑抽出,却发现这剑锋芒内敛,并没有神剑的气势。他其后试了剑, 却发现这剑拿来砍柴也比斧头好用不了多少。林春近看了平庸的剑身和华丽的剑鞘,心中不禁愤然:师父的意思是我是华而不实之人,只配用这 华而不实之剑? 他不禁仔细留意谢秋临得到的礼物。铁盟主所赠的是『碎玉刀』。这刀看着十分平实,并没有令人眼前一亮之处,然而,将刀拔出,便觉霸气凛 然,令观者不禁肃然。 林春近越发的不忿:难道在师父心中,我是个华而不实的绣花枕头,唯有谢秋临才是真正的武林王者吗? 第二十六章:铁秦氏 那么多年来,林春近与谢秋临依旧维持着兄友弟恭的师兄弟关系。他们不但师出同门,而且也都是以孤儿之身入屋,将铁盟主当师父、也当养父 ,因此彼此算得上是继兄弟——至少,谢秋临是这么以为。 谢秋临并不细心也不敏感,但他也始终感觉到林春近的情绪是十年如一日的阴郁。可是,他内心也确实是太过开朗了,只当林春近他是因为身世 以及体质而不快,并不知道林春近的阴暗与残酷。 林春近自小体弱多病,大抵是被父母遗弃时冻坏了,落下了病根。林春近虽然是叫『春近』,但其实他被遗弃的时候,离『春』其实并不算很『 近』。父母丢弃他的时候,是在隆冬时节,那天还下着雪。铁盟主的妻子秦氏路过了,将他拾回,如果不是铁秦氏,他一早就死去了。林春近虽 然对武林盟抱有微妙的敌意,但对铁秦氏却始终是心怀敬爱和感激。 铁秦氏并不是武林中人,是出身小康之家的一个少女。尽管嫁给了武林中人,但她依然坚持着三从四德的那一套。她自嫁人后,便不提及自己的 名字,让别人叫她『秦氏』,或者『铁秦氏』。如果是江湖儿女的话,女侠成婚后可不会抹杀自己的名字——不会抹杀自己的任何一切。铁秦氏 却没有了棱角,没有了自我,一直为这个家庭而奉献着,很可惜,她一直没能生下孩子。 铁秦氏对捡回来的林春近和谢秋临都分外宠溺,当成自己孩子一样对待。也唯有铁秦氏的母性能让林春近稍微感到温暖。很可惜,铁秦氏却很早 死去了。至于铁秦氏是因何而死的,只有林春近知道。那一年冬天,林春近照旧躲了起来不想见人,静悄悄地钻到一口大箱子里。他本想静静地 躺着,过了这一天他所谓的『生辰』——铁秦氏说要把捡到他的那天当成他的生辰,并且要每年庆祝。如果这天林春近不躲起来,就会遇到各个 围上来祝他『生辰快乐』的师兄弟,他可不想被这样团团围住,更不想被人笑着反复提起被抛弃的事实。 他本想静静地躺着,一直躲到晚间见铁秦氏。他要躲着师兄弟,却不会躲铁秦氏。他还是会接受铁秦氏为他下的长寿面的。然而,这天在箱子里 ,他却听到了铁秦氏与铁盟主的争执。 「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呢?既然如此,你何不纳妾算了。那倒算堂堂正正。其实……其实你纳妾我也没关系的。」 「你胡说什么?」 「我已知道了,对方还是个男人。」 「你即已知道,还劝我纳妾?纳妾在武林中本就不是常事,更何况纳个男人?如果我这样做了,江湖人会如何说我?你是想毁了我的一世英名吗 ?」 …… 江湖中人不讲究儒学道学,反而更有一种平等爱人的精神。他们成亲后便大多专一,不专一的会被人诟病。铁盟主娶了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还矢志 不渝,这种事情能大大提高他的口碑,因此他才暗中与别人勾搭,却依旧装作好丈夫。 铁秦氏仍哭道:「那你何不就真的专一待我呢?」 「你可别要求太多!若不是你生不了孩子,我也不用求助于人!」 「求助于人……呵呵,我便也认了。可是,秋临和春近不都是你的孩子吗?」 「你在说什么?他们是捡回来的!哪里算是!」 「我都知道了……秋临是你与我妹妹生的,你抱了他回来后,妹妹就再也不肯见我了。我只佯装不知。还有……春近是你与一个妓女所生的,他 出生后,你摸过他的骨骼,说不适合练武,又嫌他是妓女之子,便将他丢弃到风雪之中……你好狠的心呀!」 「闭嘴!你胡说什么!」铁盟主愤怒起来了。 林春近听了这对话,周身都发寒起来。他……竟然是妓女和铁盟主苟合产下的野种?也怪不得铁盟主将他丢弃了……那天,铁秦氏死了。铁盟主 说她是在阁楼上失足跌下来摔死的。铁盟主为此茹素了三年,一直没有续弦,这份深情让江湖中人都很敬佩。那天是林春近的生辰,他从那个生 辰开始便没有吃到长寿面。因为那天是铁秦氏的死忌,所以也再没人给林春近过生日了。 林春近缓缓地把门推开,便闻到浓重的香气。他皱起了眉毛,觉得有些奇怪,木药平常虽然熏香,却不会熏这么重的。他仔细看着室内,发现室 内的香炉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香灰洒了一地,这房间中有一种很不寻常的气息。他敛定心神,走了进内室,却看到里头空空如也,却放着几 张揉碎了的绢布。他将碎布拼起来,发现却是武林秘笈一类的东西,心中一惊:莫非是《玄金宝典》? 木药练了假秘笈,走火入魔吐了一口血。在剧烈的心口绞痛之中,他突然怀疑起秋意云来……难道是他? 木药处于一种极其混乱的状态,他胸口糅杂着激烈而灼热的怒火,让他全身都滚烫得仿佛被烤炙着一般。他飞奔着跑了出去,一路上,无论是谁 ,看起来都很像秋意云,他是见一个杀一个,一直杀到了秋意云房间。 秋意云看到木药的时候,木药头发凌乱、双目凌厉,俨然一副走火入魔的状态。秋意云正自心惊,木药就已经清啸一声扑了上来。木药在尚未修 炼《玄金宝典》的时候,就已经比秋意云武功高,更何况是现在? 第二十七章:混战芳菲 木药一招四爪擒拿,飞扑杀向了秋意云。秋意云脚踩着碎风游步相避。这套游步原是杨逸凤相授的。杨逸凤说:「木药并非蠢人,他又没真的对 你动情,恐怕还是会发现你的计策的。到时他来杀你,你武功不如他,一时半刻怕也没什么办法制胜,但躲避一下还是可以的。我曾与他交手, 发现这套『碎风游步』差可对付。你如此聪明,应该很快学会。若他来找你麻烦而我又恰巧不在,你可以使这一招。」 秋意云才学成没多久,想不到这么快就用上了。木药的来势如疾风,激荡难缠,然而,秋意云却如风中一碎开的花瓣,身影潇洒且十分柔软,随 着疾风般的来势而飘荡缠绵,端的是游刃有馀,木药一时也难伤他分毫。 只是,这闪躲也并非长久之计。若是在野外开阔之地,秋意云还可乘隙逃逸,但现在二人都在房间里头,空间狭窄,要躲避也并不容易。秋意云 回身将紫金摺扇打开,击向木药,木药杀红了眼,竟是不躲不避。那摺扇『啪』的一声打在木药肩头,却又『啪』的一声折断!这内力外震,震 得秋意云一条手臂发麻,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见木药一脚蹬向他的胁下! 这一脚木药是随便乱蹬的,没什么章法,秋意云立即退避,却仍被脚尖伤了,可见木药用力之大。秋意云只觉骨头剧痛,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喷了 出来,登时滚落地上。木药又是劈来一腿,秋意云见一时难挡了,突然听得一声轻叱,便见一条碧绿色的剑将木药来势汹汹的腿给卷住。 原是木药发疯,一路上杀了不少无辜,把在外头晒太阳看花的杨逸凤也惊动了。杨逸凤便火速赶回秋意云房间。他手边没其他东西,便又使了那 把绮草剑。绮草剑剑身柔韧,把木药的腿卷住,杨逸凤稍施巧劲,便将木药往外带开。 木药怒而发火,便施内力震开了绮草剑,又扑向杨逸凤。此刻木药已练了《玄金宝典》三重神功。杨逸凤本料三重武功已经不至太多,然而《玄 金宝典》精妙无比,并且与木药身上铁盟主的内力甚为契合,因此木药的武功一日千里,杨逸凤险些也招架不住。 杨逸凤便与木药激斗起来,不过是互拆了五十个回合,整个房顶就都被揭起来了。漂亮的房间开了个大天窗,二人旋而上飞,又在半空缠斗。这 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武林盟各人。武林群雄见到在半空激斗的二人,都深感惊讶。 又有人说道:「我刚才分明看到木药杀了许多人!」 芳菲门的弟子自当说道:「我们门主哪会如此呢?」 却仍有不少目击的、或是没死成的指证木药,一时十分混乱。秋意云唯恐大家会伤害杨逸凤,便忙大喝一声:「木药将铁盟主杀了!」 武林盟众人一回过头,便看到铁盟主的人头悬挂在高门之上,死不瞑目,状甚可怖。刚才不少人或是目击、或是受袭,早已对木药心存怨怼,此 刻更是似被火烧了引子,怒火沸腾,一下子炸了开来。武林盟众人竟与芳菲门弟子混战成了一团,一时间,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杨逸凤与木药一时打得难分难解,一路打入了林间。秋意云强自振作,又飞到林间去了。这树林中芳草遍地,十分美丽,可惜林中人却不怜惜足 下青草,剑光飞舞,你来我往,杀伤了不少的碧草红花。秋意云暗暗守在一旁,并不轻易参战。因他武功比不上二人,而且身上又负了伤,蓦然 参战,帮不上忙不说,或许还会拖累了杨逸凤。 不过,秋意云自然也不会冷眼旁观。他如鹰一般的立在枝头,锐利的视线从不离开战斗中的二人,只要一寻着间隙,便会倏忽俯冲而下,一击必 中。虽说偷袭非英雄好汉所为,但也幸而秋意云并非什么英雄好汉。 结局篇(一) 木药与杨逸凤两相缠斗,打得端的是十分激烈。二人激斗数十回合后,杨逸凤只觉得真气越发翻涌,体内像是有两股真气也跟他们二人一般的缠 斗。 ——唔……这个感觉是…… 杨逸凤觉得胸口鼓动着一种快要爆裂的激动——难道…… 因为胸口突然传来的鼓动,杨逸凤那迅捷的动作也顿了下来,木药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趁之机,急促地一掌拍向杨逸凤的空门。杨逸凤正是闪避 不及,眼看着要中招,却突见一道身影闪来,奋不顾身地将木药撞开。木药招式突变,一个转势拍向来人——那奋不顾身撞开木药的人,自然是 不想杨逸凤手上的秋意云。 秋意云肩头中了一掌,又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翻滚了数周才跌落地上。杨逸凤的目光不禁停留在他的身上——此刻秋意云狼狈至极,口中吐血 ,脸上沾满灰尘,在地上扭动着身体,疼痛让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云儿……」杨逸凤的心仿佛被刀割一般。 木药并不打算就此放过秋意云,便又一脚踹向倒地不起的他。杨逸凤心口骤然一紧,双眼晕染上朦胧的血色…… 《玄金宝典》的秘密,一直隐藏在历代继承人的口口相传之中,现在,却随着萧红药的横死而湮灭。杨逸凤也好,木药也好,只要接触了玄金宝 典的内功,就必然会走火入魔,即使木药修炼的是真秘笈也不会因此而幸免。 只是木药修炼的是假秘笈,便也就多了一个极大的破绽。杨逸凤的修为本就是在他之上,此刻更是不在话下。 木药的那一脚并没有踹中秋意云,自是因为杨逸凤出手相挡。然而躺在一旁的秋意云却渐渐察觉到不妥:杨逸凤本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但现在他 的打法也显得十分散乱,远远看着,就觉得杨逸凤与木药不似是两名高手过招,而是两个疯子厮杀。杨逸凤已经使出了好几招极为狠辣的招式, 看得秋意云一阵心惊。 秋意云突然记起重逢那天晚上的杨逸凤。那时候的杨逸凤走火入魔,双手沾满鲜血,对待人命毫无怜悯之心,活脱脱一个恶鬼。 「义父……」秋意云不禁揪心。 杨逸凤疯狂地出手,头发凌乱不堪,与木药相斗,又是飞出了几百里外。然而这次,秋意云没能追上二人——他就这么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杨 逸凤的身影消失在天边。 在此后,整个武林都翻转了,一直在寻找杨逸凤与木药。二人却如同突然吹过的一阵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秋意云身受重伤,昏倒在地,第二天才被衣兮找到。秋意云发了一场高热,然后将之前的一切忘掉了。秋紫儿见状,只说:「这也是好事。」 铁盟主之死,木药的失踪,都燃起了武林那蠢蠢欲动的烽火。正道与邪道的战斗一触即发。秋意云隐隐约约地觉得此事与自己有关,却怎么都想 不起来了。 秋意云依偎在炉子旁,翻动着书页,静静地看书。秋紫儿在一旁喝了一口热茶,说:「这天又将入冬了。不知道冬衣做好了没有。」 秋意云点点头,将书本合上,却道:「我怎么不记得曾购入过这本书?」 在旁伺候的绿兮愣了愣,便道:「是……是吗?」 这书是杨逸凤买的。 秋意云又道:「那个书架上,有很多书我都没买过,也没看过。」 秋紫儿看了看那书柜,又看了看绿兮的脸色,便笑了,说:「我买的,怎么,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秋意云将书放到案几上。 这几年来,秋意云与秋紫儿的关系也不似以往那么紧绷了。秋意云似乎已经对于往事没太大的执念,而秋紫儿也渐渐懂得了怎么和人平心静气地 相处。其实认真相处下来,这对母子都发觉到,彼此在性情上相似得惊人。 秋紫儿又说:「怎么?打算娶亲了吗?」 秋意云答道:「这种事情,你做主就行了。」 秋紫儿听了,便笑道:「那就太好了。想不到你也有事情会听这个做娘亲的一遭。」 秋意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了。 结局篇(二) 秋紫儿帮秋意云选的,自然是名门大户的姑娘,乃是花红山庄庄主之女,长得美丽,身后又有家财名位,说是要比武招亲,技高者便能抱得美人 归。秋紫儿让秋意云去娶她,言语中就像是笃定了秋意云一定可技压群雄一般。 不过,这也的确是理所当然之事。秋意云只想速战速决,也没带多少人。大概是花红山庄暗藏什么秘密宝藏的缘故,此番比武招亲估计状况激烈 。途中竟也有人埋伏暗算。他便让随扈走大路,自己则暗自从抄小路而行,以掩人耳目。 他来了一个村落,那些村民看着十分开心满足。他对一个正在喂鸡的农妇说:「借问绿柳渡头在哪里?」 农妇便道:「绿柳渡头?啊,现已改了名叫『悠悠渡』。」 「改名了?」秋意云笑了笑,「听着倒有几分意思。」 「之前那位渡人已经亡故了,却刚好有个盲人来替他的班。」 「盲人?」 「是的,」农妇笑了笑,「那人眼盲心不盲,迎来送往的已有几年,公子大可放心。」 渡头旁挂着一面旗子,果然写着『悠悠渡』三字,字是黑色的,但也已有些褪色,显得有些灰蒙蒙的感觉,白色的布却染上了岁月的苍黄,暗灰 暗黄地摇曳着在凉风中。这荒村渡头人客稀少,蓬船拴着岸边,浮浮伏伏,船中似有一名歌女。歌女与盲渡人说:「小女盘川没剩多少……」 盲渡人答道:「那便唱歌一曲来作渡资罢。」 歌女大为感激,清清嗓子,转轴拨弦,抚着琵琶轻吟低唱,那一首《长相思》便从船中悠悠飘来,绕树三匝,如秋叶一般落到秋意云的耳边。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曲调清冷,虚浮,如同江面上的漠漠寒烟。寒烟在柳树色中盈翠,还在初春的时节中透出几丝若有若无的芳香来。 一曲末了,秋意云也来到了船边,缓缓地俯下身,看到盲渡人身上破旧的黄色袍子,袍上打着补丁,显是穿旧了的。他头上罩着帽,帽上扑满风 尘,边缘灰暗。秋意云低声说道:「船家,什么时候开船?」 盲渡人身躯一震,半晌答道:「再听两首歌吧。」 秋意云便慢慢地坐到蓬船中。歌女又盈盈地拨弄琵琶唱起歌来。那个歌女的琵琶已十分残旧,正如那名歌女也已年老色衰,眼角有着深长的皱纹 ,身上穿的是破旧的衣裳,嗓音也因为年纪染上几许岁月的沧桑。 所谓的美人迟暮,英雄末路。 歌女用极为憔悴的声音唱着《玉楼春》: 三年流落巴山道,破尽青衫尘满帽…… 三年前,杨逸凤与木药激斗,最终将木药杀死,自己却也身受重伤,跌落了这条江中,幸而被渡头的老人所救。渡人家中穷得揭不开锅,要救杨 逸凤,只好求助于村民。此处的村民却是古道热肠,想方设法的筹了钱,又到村外找了大夫,好歹将杨逸凤救活了过来。但杨逸凤最后仍是功力 涣散,双目失明。 渡头的老人说:「村里的人如果要到外头去,只能走这条水路,如果没人引渡了,就只能翻山。那山中猛兽毒蛇甚多,又有瘴气。如果你想报答 村民们的话,就在我百年之后接替我吧。」 歌女仍在唱:身如西瀼渡头云,愁抵瞿塘关上草…… 一年对于他来说,似是十年。杨逸凤有些忘了自己过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那些少年意气,那些翻云覆雨,那些情深意切,都显得像江水上那飘 渺的烟波。是谁曾穿着蟒袍,在宫禁中推出了一个太后、推出了一个九千岁?是谁曾穿着赤色的红袍犹如蝴蝶一样穿梭在江湖中,翻起了多少的 浪?又是谁…… 这三年,他每时每刻都在无边的黑暗中,掌着棹,他的手动,那棹便动,那便有滑过水波的声音悠悠传来,如同一首山清水秀的歌谣。他有时会 想起渡头老人说的话:「我要去了,便能再见到老婆子了,是吧?我再不去,恐她等得慌了累了。」 再绵长的思念、再沉重的爱,都抵不过生死之间的一道刀口。 歌女仍在唱:春盘春酒年年好,试戴银幡判醉倒…… 杨逸凤听到了秋意云的声音,失明的双目竟溢出了热泪来,只是他的帽檐上垂着黑纱,外头的人是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见他的泪的。他与这世 界,就是隔了这么一重黑色的纱。 歌女一曲终了:今朝一岁大家添,不是人间偏我老。 这春来了,人人都长了一岁。但对秋意云来说,这一岁长得不算什么,对杨逸凤来说,却是又老了许多了。杨逸凤幸亏自己盲了,不知道自己此 刻的容颜有多么的憔悴、皱纹有多么的深邃、头发有多么的苍白。 老了的歌女仍淡淡一嗮,说道:「公子急着赶路吗?若不是的话,再容奴家唱一首吧。」以往多少人千金求着歌女唱一曲,而现在,她独抱琵琶 回乡去,此一行,恐再无识听的人来品味了。 秋意云当然是在赶路的,但此刻,他却突然不想那么急着走了,便道:「无妨。」 杨逸凤道:「姑娘会唱晏几道的《清平乐》否?」 歌女便颔首,抬手弹起琵琶,幽幽开声: 留人不住,醉解兰舟去…… 杨逸凤只叹道,自己这烂船,可算不得什么『兰舟』,自己这残破之身,也不堪醉了。 「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 杨逸凤只叹道,这里或许算得上一棹碧涛春水路,可却没有伶俐可爱的黄莺,只有孤寂不祥的渡鸦。 「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 杨逸凤又想,这里本叫绿柳渡头,许是又不少柳吧?这离情,却只有我一人生受着。杨逸凤一直有留意天下一庄的消息,知道秋意云过回了本来 的日子,便知秋意云大概又是离魂症犯了,又把自己给忘了。事到如今,离情别意,都是杨逸凤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一曲罢了,杨逸凤便醒解蓬船,将那棹拿起,勉强支起身来撑船。作为习武之人,他的双手仍是有力的,然而他的身躯却有些佝偻。江风吹来, 打在他的身上,显得他更是骨瘦如柴,这风又挟带着一些杨逸凤身上的冷香,扑到秋意云的脸上。 秋意云的心,像是遇着了春风,心田上一些冷霜缓缓融化了开来,整颗心像是沾了水一样的湿润。他的双眸,竟垂下泪来。 歌女讶然问道:「公子何以流泪?」 秋意云仍摇头,道:「我不知道……」 尾声 杨逸凤缓缓地摇着木棹,荡出浮水潺潺的声响,融入微凉的江风里。这船身轻荡,歌女一个不稳,抱着琵琶便往对面栽倒,落到秋意云的怀中去 。秋意云只扶住她,也尚算君子。江风依旧悠悠,只是,突然,风中渗出了些许令人颤栗的寒意——歌女袖中滑出一把飞刀,往秋意云身上打去 。秋意云正要出手,却发现双手竟不能动,原是被琵琶弦一般的蚕丝捆住了手,双手在瞬息间被拧到琵琶上。 歌女确实是一个歌女,只是也会武功,效忠於自己的组织,平日以色相和武艺来害了不少好汉。现下她已年老,主人已不再宠爱她,只不断地让 她处理一些棘手的事务,并不管她的死活。因此,适才歌女曲中的幽怨都是真的。可是,她除了幽怨,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办正事的时候 ,她向来快准狠。 若换着平日,她未必能这麽好运得手,可刚才秋意云正自在为杨逸凤而失神,这一不留神,便被她算计了去。只见女人那弹得一手琵琶的纤纤玉 指正拈着把刀来,二人离的很近,秋意云行动又被制,眼看已是避无可避,凶险万分。 只是此时,却听得一声脆响,原是杨逸凤将木棹往二人间一横,隔了那夺命的刀,往外一扫,打掉了女人缠人的线。 歌女双手一震,便道:「想不到一个渡人也如此深藏不露。也罢,今日我杀不了你便是死路一条,唯有与你们两个拼死一搏。」 「是谁指使你来杀我?」秋意云将手中摺扇打了出来,往歌女身上击去。歌女只与他见招拆招,并不回答。杨逸凤本是真气涣散、身体羸弱,刚 刚使了功力,正自内息不调,只觉耳边轰鸣不觉,不闻其他,又是全身乏力。秋意云与歌女在狭小的船上你来我往,打得蓬船摇摇晃晃,杨逸凤 还哪里站得住,『噗通』一声的,便往後栽倒,掉到江里去了。 秋意云闻听这落水声,便侧过头去看,船头不见了那蓑笠渡人,却见船前水波圈圈,他是一惊,料得那人定是坠江了,心急火燎的,也顾不上那 杀人歌女,竟也纵身跳进了江中。歌女大为讶异,站在了船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歌女的水性并不算得上好,又深恐秋意云此举有诈,便没追进水中去了。 秋意云跳水,也并非要诱敌,看那歌女的身手,偷袭不中,要杀秋意云那是自寻死路,他也犯不着故布疑阵。他下水去,是爲了寻那个渡人。 杨逸凤是在自己的小屋里醒来的。他的小屋虽然简陋,但也算洁净。尽管他是个盲人,却还是挺在意家里够不够乾净的。他是看不到,却也能摸 到、闻到。灰尘与污垢的触感、气味都让他不适。他从水里被捞出来,换上了洁净的衣服,而秋意云也穿上了杨逸凤的粗布衣裳,在他的床边发 呆。 杨逸凤的发丝几乎都发白了,眉头和眼角都有皱纹深陷,即使是睡着的时候,就皱褶眉头,让那皱纹越发显得深。不知为何,这样一个年纪渐长 的男人会让秋意云觉得极为心疼。秋意云静静地坐在他的床边,想着,自失忆以来的日子,他总觉得身边缺少了什麽。屋中那些多出来的书、柜 子中那些并不符合自己审美的布料、雕刻着朴素花纹的砚台、散发着芳香的花圃……这些,都隐隐约约提示着另一个人生活过的气息。 他的生命中是否还有另外一个人? 没有了这个人,心中就像缺了一个口,每当一个人的时候,便似能听到风从那里穿过的声音,教人倍感空虚。就是这个缺口,让他无法像以前一 样游戏人间,让他对什麽事情都变得提不起兴致,让他每天每夜都难以入寐…… 这个双目失明的男人……就是那个人吗? 「醒了吗?」秋意云看着男人,说,「你醒了?」 杨逸凤的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听得秋意云的声音,便抬起手来,说:「云儿……」 『云儿』两字,仿佛重锤击打在秋意云的胸膛上,震得他的五脏六腑都发痛。「你叫我什麽?」秋意云双目发红地握住了杨逸凤抬起了的手。 杨逸凤那声叫唤似是无意识的,半晌,他又昏迷了过去。过了好会儿,他才又醒来,这次才是真的醒了。 「爲什麽要不顾性命的救我呢?你的真气已经十分散乱,妄自运功,难道是不要命了吗?」秋意云问。 「百世修得同船渡,你我相逢便是有缘。」杨逸凤答道,「有缘便帮,能帮就帮罢,反正我也帮不了他人多少年了。」 「若是说,我们修得了更深的缘分,也未可知。」 百世修得同船渡,千世修得共枕眠。 江湖的风波总是一叠又一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位名门闺秀的招亲触动了各路英雄的神经,背後却似乎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不然,哪 里会有杀手一路地追击秋意云呢? 秋意云本想:这大小姐我本身不稀罕的,但你越不让我去,我便越是要去,你越阻止我去娶,我便越要娶。你越密谋什麽,我越要破坏什麽。 他本是这麽想的,可到头来,江湖上却消失了秋意云这一号人物。有江湖传言说他已被杀手所杀。秋紫儿也不知哪里弄来一个『义子』来掌管天 下一庄,天下一庄、武林盟、五毒教成了三足鼎立之势,又掀起武林江湖的另一个新的故事,却也与不在江湖的人无关了。 月朗星稀,窗外的枝头挂着一轮明月。 「爲什麽越是重要的,反而越是要忘掉呢?」 「因为太重要的吧。」 「我不懂啊,这话是什麽意思……」 「不要管这些事情了吧,还是想想明天到哪里去游玩好了。」 杨逸凤现在看不了东西,却仍是热衷於四处游玩。听听不同地方的鸟儿是如何啼鸣的、水声是如何叮咚的,又或是闻一下那里的气息,便已十分 愉快。秋意云一直拿着天下一庄的钱去陪他玩,秋紫儿也不闻不问。 杨逸凤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但是他仍是能细致地体察到秋意云细微的一个叹息还是轻轻的一声笑,还有掌心的温度、枕边的凹陷、腰上手臂 的重量……无论如何,杨逸凤在秋意云眼中,仍是那只色泽艳丽的蝴蝶。 蝴蝶虽过不了冬,在秋季相遇,仍非太晚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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