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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明+番外篇——by离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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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道:“那不一样,你是长子。”

朱高炽冷笑一声:“长子?你别忘了,你的长子早在六年前就死了。”

朱棣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不许胡说。这话要是被别人听了去,你我都会有麻烦。”

“有麻烦就有麻烦,大不了就是个死。”朱棣的话直接触到朱高炽心中那根疼痛的神经,让他一个激动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故意提高音量吼道,“我恨死了自己这个身份,恨死了你是我的父王!”

“炽儿……”朱棣一惊,忙起身上前拽住他的胳膊。

朱高炽一把将他甩开,继续大声道:“我现在就去告诉所有人,我不是你的儿子,你也不是我的父王——”

朱棣伸手捂住他的嘴:“闭嘴!”

“我偏不!”朱高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劲儿,再次挥开朱棣的手臂,“你害怕什么?你害怕这话被别人知道?还是害怕面对我的爱?父王,你今天就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炽儿!”朱棣无奈,“这里不是谈这话题的地方……”

朱高炽笑起来,那笑中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的悲伤让朱棣的心像是被一把钝刀来来回回的割,痛不欲生,却得不到一个痛快的解脱。

炽儿不愿做他的儿子,可他又何尝愿意做他的父亲?

这个身份是枷锁,他打不开,也不能打开。如果自己不顾一切道德伦常跟他在一起,将置他的母亲和两个弟弟于何地?他怎么就是不明白?

“父王。”朱高炽突然叫他,“你还记得在黛儿峰你拉着我的手,跟我一起逃亡的那个晚上吗?”

朱棣点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朱高炽走过来,站在他面前。经过六年的成长,他已经可以不用再仰头看他。

“孩儿还记得你说过,等我们都活着回来之后,会跟我好好谈这件事。现在我们都还活着,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

“炽儿,我们……”

“别再说我们是父子。”朱高炽直接打断他的话,微微挑眉,“而且就算我们是父子,我也喜欢上你了,你说怎么办吧?”

朱棣无语,这家伙的语气哪里是在谈话,分明就是直接赖上他了啊。

朱棣看了他半晌,想不出好办法,只得深深吐出口气:“你想怎么办?”

“想让你别再逃避对我的感情。”朱高炽见他要开口,忙伸出手阻止他出声,“不要说你对我没有感情,我,不,信。”

朱棣真是连掐死他的心都有,这小子不去当个算命的真是浪费了他满脑子的才华,每次他想说的话他都能提前知道并且及时阻止,看来今天他不给出个让他满意的答复,他是不会罢休了。

看着他一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明亮招子,朱棣忍不住笑道:“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还让本王说什么?”

朱高炽见他似乎并没有往日的抵触,也忍不住弯起唇角:“你什么也不用说,你只需要接受我就好。”

朱棣叹了口气,习惯性的去抚摸他的头发:“你总要给父王点时间。”

朱高炽委屈道:“我都给了你六年时间了。”

朱棣无语。心想关键是我这六年根本没想过这事儿,基本上等于是浪费了啊。

朱高炽见他不语,转了转眼珠子,笑眯眯凑上前:“好吧,看在叫了你六年父王的份儿上,我就再给你点时间。今天,先让我讨点利息吧。”

说完话,朱高炽的唇便直接贴上了上去。

朱棣想要推开,可手却随着本能做出了相反的动作,环上了朱高炽的腰,将他整个人拉到怀里,与他紧紧相拥。

唇舌交缠之际,两颗独自纠结了许久的灵魂终于紧紧交缠,碰撞出令人炫目的火花,那火花如同地狱最美丽的曼殊沙华,让人迷醉,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这一刻,所有的道德伦理都已经不再重要。哪怕会天打雷劈,哪怕会天地不容,哪怕会万劫不复,哪怕会人神共唾,他也不愿再推开。

可就在他们吻得难舍难分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异样的声响,两人同时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惊讶的发现门边站着一个人,正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们。

而那人,是朱允炆。

第四十四章:因爱生恨

朱允炆跑出燕王府大门的时候,潘安正坐在马车上,一只脚搭上前面的车架,一只脚悬空轻轻晃悠。嘴里衔了片树叶儿,吹着不成调儿的曲子,一派悠闲。

朱允炆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从马车旁跑了过去,如同一阵风,从潘安身边掠过。

潘安睁开眯着的双眼,朝他的背影睨了过去,正想说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那么没礼貌。可这一看,他顿时差点儿从马车上摔下来。赶紧吐了嘴里的树叶儿,跳下马车追了上去。

朱允炆是文人,跑得并不快,潘安三两步便站到了他面前:“殿下怎么了?”

“不要你管。”朱允炆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绕过他,朝前走去。

“殿下不是要去见燕王的吗?怎么刚进去就出来了,他们不在家?”潘安本想找个话题跟他聊聊天,却没想到这一个问句竟然踩到朱允炆的痛处。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到‘燕王’两个字,否则,诛你九族!”

潘安被朱允炆凶狠的表情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朱允炆已经走出了老远,忙抬脚再次追上去。却因为朱允炆刚才那句“诛你九族”而不敢再多言,只老老实实跟他在身边,亦步亦趋,生怕在这鱼龙混杂的大街之上,让这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皇太孙出了什么差池,到时候恐怕自己真的是要搭上九族性命了。

潘安是吏部尚书潘邺的幺子,从小便被锦衣卫指挥使蒋瓛选中悉心教导,目前担任锦衣卫校尉之职。因为跟朱允炆年纪相仿,又因父亲是朝廷高官,家教森严,武功高强,深得朱元璋的喜爱。

在朱允炆被册封为太孙之时,朱元璋专程将自己的护卫调了一些去武英殿,而潘安便成了负责武英殿一切安全事务的侍卫总管。

对潘安来说,朱允炆是个很好伺候的主子。他为人温和,心地纯善,从不任意责罚下人。黄子澄对他管教甚严,每天会安排许多经史子集帝王策略之类的书本课业让他学习,几乎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

有好多次他看到他面对那些课业皱眉的时候都想把黄子澄那老不修捉来暴打一顿,给他出气。当然,这是不现实的。他能做的,无非就是在朱允炆不开心的时候,跟他说说笑话解解闷,让他能开心一些。

六年下来,两人表面是主仆,但私底下关系倒是很好的。

潘安每次出宫,总会给朱允炆带回去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或者趁黄子澄不在的时候带他换上侍卫的服饰偷溜出宫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潘安知道朱允炆喜欢朱棣。

当然,这并不是朱允炆告诉他的。这只是在他这六年时间中观察出来的。

比如他会在学习课业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在宣纸上写下整篇整篇的“四叔”;比如他会在画纸上毫无意识的勾勒出朱棣的轮廓;比如他会在受了委屈或者不高兴的时候,喃喃念叨着“如果四叔在就好了”;比如他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突然从床上掀开被子跳下来,光着脚冲出寝宫,捉着侍卫问“是不是四叔回来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侄子对叔叔正常的感情。但潘安同时也明白,这种感情注定只能深藏于心,得不到救赎。

他能体会到那种只能爱不能言的痛苦,因为自己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候,也中了这种叫做感情的毒。可是碍于身份,碍于地位,他不能想也不能说。他只能跟他一样,将那份深情小心翼翼的掩藏。

潘安跟在朱允炆身后,一直走了两个时辰。

他不知道刚才在燕王府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朱允炆为何会对“燕王”两个字突然深恶痛绝。他只知道,看着他单薄的背影,他的心突然很疼。

叹了口气,看看沉坠的夕阳,潘安不得不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殿下,不要再走了,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回去?”朱允炆停下脚步,抬起头,一双红肿的眼睛顿时水光潋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潘安看着他又要往外冒的眼泪,心里难受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一个劲儿的哄着:“殿下别哭,别哭啊……属下该死,属下知罪,殿下你别哭啊……”

好吧,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该死,自己到底哪里有罪,但下属当惯了,这样的话就成了口头禅,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便只能说这两句了。

“不关你的事。”朱允炆吸吸鼻子摇摇头,“我暂时不想回宫,你让他们别跟着。”

潘安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看那辆一直跟着他们的马车,摆摆手让他们别跟了,然后转过头来,满脸担忧:“可是不回去,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怪罪下来自然有我担着,你怕什么?”朱允炆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转身又要走。

潘安立刻抓住他:“属下不是怕,属下是担心你的安危,天色已经不早了。”

朱允炆看了看抓住自己的手,终于肯抬起眼睛看他:“带我去个安静的地方吧。”

“殿下……”

“如果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你也别跟着。”

潘安定定看他,半晌之后拉起他的手:“属下带你去。”

夜幕下的秦淮河,依然人流如织,画舫如云。往来船只之上,摇曳的灯笼发出萤火般璀璨的光彩。

秦淮河边,一直有放河灯的习俗。应天的百姓有什么愿望,都会来秦淮河边放河灯。他们把愿望写在小纸条上,放进河灯里,让它随河水飘远。

淳朴的百姓们相信,这河流可以将他们的愿望带给天上的神仙。

可朱允炆却不知道,天上的神仙,是否真的可以满足人们的愿望?

潘安带着他顺着秦淮河岸一直走到城外一处安静的河湾,那里停了艘并不华丽的画舫。两人上了船,潘安丢给那主人一锭闪亮亮的银子,那人便眉开眼笑拿着银子跑开了。

朱允炆站在船头,看向远处,秦淮河两岸放河灯的百姓热热闹闹,盏盏河灯在水中摇曳生姿,波光粼粼的水面荡漾出层层叠叠的涟漪。

潘安进了船舱,熟稔的翻找出一坛子美酒,坐在船的另一头独自闷饮。

只要在保证他安全的前提下,朱允炆要安静,他就给他安静。

朱允炆也没理他,径直坐了下去。

夜风微凉,画舫随着水波轻摇慢晃,低下头,便看见水中倒映出朱棣的脸来。

“四叔!”朱允炆反射性的回头,身后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有的,只是风吹杨柳,虫叫鸟鸣。

闭上眼,朱棣跟朱高炽拥吻的情景再一次出现在脑海里,如同梦魇,越想忘记,就越是挥之不去。

因为没在宫里见到朱棣,所以他才让潘安带他出宫,去燕王府想要看看他。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看到那一幕。

他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站在原地忘记该作何反映。

可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朱棣回头看到他,眼中仅有片刻的慌乱,便如同保护稀世珍宝一般将朱高炽挡在了自己身后,淡淡问了句:“殿下怎么来了?”

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朱允炆从心底升腾起一种近乎绝望的疼痛。

他爱了他近二十年,从他记事开始,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会是他一生的劫。可是碍于他们的身份,碍于皇家的尊严,他只能将自己的心深深埋葬。

他以为,朱棣也是喜欢他的。不然每次从北平回来为什么总是会去看他,总是会宠溺的抚摸他的头发,总是在他犯错要被惩罚的时候替他求情,总是在他生病时对他嘘寒问暖?

他以为朱棣跟自己一样,只是碍于他们的身份才不敢承认对自己的感情,所以他不逼他也不迫他,他可以等。

他甚至都想好了,只要皇爷爷传位给自己,他就将皇位让给四叔。他想做皇帝不是吗?那就让他做好了。只要他能留在应天,只要自己能在他身边,当不当皇帝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可是他错了,错得那么离谱。他心心念念的四叔,他眼中那个恪守礼教,正直不阿的四叔,竟然与自己的儿子有私情。

他不能接受,也接受不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朱棣问:“为什么?”

朱棣说:“感情的事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一句话将他二十年的感情击打得支离破碎。他几乎用尽了全力大吼出声:“可他是你的儿子!”

朱棣没说话,因为他无法否认他们的关系。而朱允炆的话,正好刺中了他的死穴。

朱高炽从他身后走出来,眼神澄澈,让朱允炆觉得他跟自己的父亲乱伦似乎根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说:“你不要怪父王,是我先喜欢他的。”

他还能说什么?说了又有什么用?他站在这里,怎么看都是多余。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转身,离开。

可是,他不甘心啊!

二十年的感情,换来的竟然是父子乱伦的背叛,真可笑是不是?自己怎么看怎么是个傻子!人家父子都可以相爱,你又为何要被叔侄的关系束缚?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朱棣你喜欢他,如果你早一点让他知道你的感情,如果你再勇敢一点跟皇爷爷说你不想做皇帝,如果你敢抛弃世俗礼教跟去北平,与他一路相随,生死想携,他不会有机会爱上别人的,不会不会不会!

“啊——!”压抑许久的情感从胸腔爆发而出,转换成一声痛苦的大叫,在寂静的河面上久久不散。

喝酒的潘安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忙丢下酒坛跑过来,近了才看到朱允炆坐在船头,仰天长啸。

那叫声渐渐低沉,转变成声声让人心碎的呜咽,撕心裂肺的疼。

“殿下……”潘安忍不住出声,走上前伸手想要安抚。却不料朱允炆猛然将他推开,疯了一般将摆放在甲板上的桌椅摆设统统砸了个稀巴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每砸一件都伴随着一声“为什么”,每问一句都让潘安感觉到他心中的怨恨增多了一分。

他上前阻止,却让他变得更加疯狂。

坚硬的烛台砸向他的额头,潘安吃痛闷哼,殷红的鲜血顺着眼角滑落,他感觉不到疼,他能感觉到的,只有朱允炆的心痛。

他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感情需要经由这些东西来宣泄。于是他不再阻止,任由他发泄。

难怪他不想回宫。皇宫对他来说就如同一个金碧辉煌的鸟笼,只要进去了,就再无一点儿自由。就连这样砸东西的自由都不会有。

潘安在一旁看着他哭,看着他闹,看着他将自己从一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变成一个被仇恨奴隶的疯子。

待朱允炆砸得累了,而船舱内也再无完好的东西任他发泄的时候,无力的身体终于跌倒在一片狼藉之中。

感情的事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感情的事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朱棣的声音一次次在他耳边响起,激荡着他的神智灵魂。他说得那么容易,那么轻巧;他将朱高炽挡在身后,形成保护的姿势;他对朱高炽的爱那么深那么强,那么不顾一切,他可曾有想过他的感受?

他怀里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他身后保护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他心里一直住着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他爱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通通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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