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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明+番外篇——by离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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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说服了黄子澄和齐泰。

他不想跟朱棣兵戎相见,他要的,是朱棣心甘情愿的妥协。而能让朱棣妥协的人,只有朱高炽。

朱允炆转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的那一霎那,森冷的寒风夹杂着鹅毛般的大雪呼啦啦的扑进来,直冻得他手脚冰凉。

伸出手,凉凉的雪花落到手心,刺骨冰寒。

洪武三十一年十一月,朱允炆派工部侍郎张昺至北平,任北平布政使,主理北平一切政务。

洪武三十一年十二月,朱允炆又派了自己的心腹谢贵、张信两位将军至北平,担任北平都指挥使,主理北方一切军务。

翌年,也就是建文元年三月,朱允炆秘密调动北方军队部属,在北方的军事重镇开平、山海关、临清、德州等都安排驻扎了朝廷军队。同时将燕王府的近卫军也调了出来,张玉朱能沐晟等几位大将也都被不同程度的削弱了兵权,交由谢贵、张信管理。当初跟随朱棣北征,劝降了乃尔不花的观童同学还倒霉的被调到了应天,由朝廷直接管辖。

如此大张旗鼓的在北平安插眼线,监视燕王府的行动,同时又加紧控制燕王府的军权和政务,无疑是在告诉朱棣,马上,你就要步入前面五位王爷的后尘了。

观童收到调令的时候,坐在燕王府的门槛儿上,死都不肯启程。

朱棣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难道你小子要抗旨不成?快滚快滚,爷我没叫你回来,你就老实在应天给爷待着。”

“王爷……”观童一脸委屈,将求助的目光移向最好说话的张玉。

可张玉还没开口,头脑简单的朱能就先出声了: “王爷,朝廷现在摆明就是在削弱燕王府的势力,咱不能任人宰割,观童要是去了应天,说不定就没命活着回来了。”

“闭嘴!”朱棣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本来燕王府没事儿,都是被你们这群家伙口无遮拦给害的,要是不让观童去应天,爷造反的名声可算是坐实了。”

“坐实就坐实,难道还怕了那黄口小儿不成……唔唔……”朱能还未说完,就被一旁的沐晟给直接捂住嘴巴拖进了门去。

朱棣也不管他,转头看向观童,拍拍他的肩:“去吧,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

观童听他这么一说,感动得都快热泪盈眶了,逐对朱棣恭手行礼道:“王爷,若有需要,观童万死不辞。”

朱棣满意点点头,给张玉丢了个眼神儿,让他送观童出城,而自己则转身去了大庆寿寺。

刚进入寺院的后院,见到道衍正跟朱高炽在雪地里赏梅花,两人不知说些什么,似乎说得正兴起,根本就没注意到朱棣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

道衍说道:“既然是赏梅,那为师出个关于梅花的对联,你来对对如何?”

朱高炽道:“老师请出题。”

道衍点点头,稍作思索,从梅树上折下一支梅花,递到朱高炽面前,笑道:“一枝独秀重霄万里香。”

新折下来的梅花带着一股醉人的清香扑鼻而来,朱高炽不由得有些恍惚,略微沉思了片刻,便笑笑蹲下身去,抓了一把没有沾染一丝杂质的白雪洒落到道衍手中的梅花枝上。

那殷红的腊梅沾上了点点飞羽,在雪过天晴的阳光之下,竟折射出熠熠生辉的光彩。

朱高炽拍拍被冻得通红的手,浅笑应道:“傲骨风霜次昼雪里梅。”

“对得好。”朱棣忍不住拍手叫好,边说边踩着积雪走过去。

“见过王爷。”道衍转身行礼。

朱棣赶紧扶住他的胳膊:“先生免礼。”

朱高炽得到他的夸奖,自然是心花怒放:“父王怎么来了?”

朱棣自然上前拍去他身上落下的雪花,满脸堆笑:“来瞧瞧你的学业有没有进步。”

道衍在一旁提议道:“要得知殿下的学业是否有所长进,王爷不妨考考殿下。”

朱棣闻言点点头,眼角余光瞄到梅花树旁有一水潭,原本是用来寺院的僧侣们洗菜用的,因为天气寒冷,已经结成了冰。逐就地取材,出了个上联:“天寒地冻,水无一点不成冰。”

朱高炽一听,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这个对联看似对的是天气,但实则暗藏玄机,是个拆字联。古时候的“冰”字跟现代的不一样,经常是写成“水”字左上角加一点的,朱高炽在明朝生活了这么多年,读书习字倒是早就不在话下。所以只略微的想了想,便脱口对了出来。

而他没有想到,就是自己这脱口对出的一句下联,让朱棣和道衍同时惊得呆愣当场,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对的是:“世乱民贫,王不出头谁做主。”

第五十一章:暗中备战

在大庆寿寺的后院之中,朱棣出的那个拆字联被朱高炽轻而易举对了出来,两人呆愣片刻,道衍率先出声,直呼“天意”。连朱棣也微微蹙起眉头,想着是不是老天真的那么想他这个王爷来出头?

之前张真人写给他的那首暗藏玄机的诗,虽然他到现在也没能够解析出其中的含义,但其中有一句跟这个下联的意思基本上是一致的,大意都是说“王当出头”。而张真人当初给他的那个锦囊,被他好好收藏,他确定炽儿绝对没有看过。

难道,真的是天意么?就连自己的儿子,也赞成自己起兵造反?

朱棣叹了口气,转身看向满树芬芳扑鼻,颜色绚丽的梅花。思绪无端的飘回了二十年前。

允炆出生那一年,武英殿院内的梅花,也开得如此热烈。

殷红如血的腊梅树下,还是婴儿的朱允炆在他怀里,咯咯的笑声清脆悦耳。

有什么东西落到眉睫之上,视线在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朱高炽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父王,下雪了,我们去禅房吧。”

朱棣回过神,才发现落到自己眉睫上的,是纷扬的雪花。

三人进了禅房,道衍亲自取了茶具,用小沙弥烧好的开水将茶壶洗净,然后用特制的竹漏将茶叶舀入茶壶之中,待盖好之后才看向坐在对面的朱棣:“王爷有心事?”

朱棣闻言一笑,拎了装满开水的水壶提高了往茶壶里冲下去,瞬时间茶叶翻滚,雪沫飞舞:“先生既然看出来了,不妨猜猜本王的心事。”

道衍但笑不语,抬手将壶盖执起,轻轻刮去漂浮的白沫,再将壶盖放下去,转身变戏法儿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三枚铜钱来:“贫僧猜不到,不过倒是可以为王爷算一卦。”

朱高炽看那茶水泡得也差不多了,从旁边取出三只白瓷小杯用开水烫了,依次摆放在三人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道衍那三枚铜钱儿。

朱棣也不说话,等着道衍的占卜结果。

道衍的占卜很简单,只是随意将三枚铜钱掷于桌面之上,然后看了看他们排列的位置、方向、正反,便能得出结论。

他将三枚铜钱一一拾起来,才慢慢悠悠开口:“王爷的心事,是跟皇位有关。”

正拎起茶壶在斟茶的朱高炽闻言一怔,手那么一抖,茶水便洒了出来,溢了一桌子。

朱棣淡淡瞥他一眼:“去拿抹布。”

“是,父王。”朱高炽点点头放下茶壶,心里知道他是想借机支开他,乖乖起身出了门去。

禅房的门被他拉开,又吱嘎一声被他关上,一开一合之间,冷冽的北风夹杂着雪花不经意的便灌了进来。

袅袅的茶香从桌面升腾而起,在清冷的空气里盘旋萦绕,与那一缕寒风融合成清冽纯粹的味道。

朱棣拎起刚才朱高炽放下的茶壶,替道衍和自己倒上茶,然后端起茶杯送到鼻前轻嗅一下,开门见山说道:“先生知道本王的顾虑。”

道衍点点头:“王爷的顾虑贫僧明白,你是舍不下应天那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可现如今他已经贵为皇帝,却没有遵守你们当初的诺言,猜疑宗室,执意削藩。燕王府势力强大,兵力雄厚,王爷乃是朝廷最忌之人,他们削藩的主要目的还是针对燕王府。虽然现在朝廷没有明言,但从皇帝调遣官员,暗中驻兵来看,迟早是要对您动手的。如果王爷还是下不了决心,坐失良机,朝廷先发制人,到时候遭殃的恐怕不只是王爷一人吧?王爷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三位殿下及军中数万将士着想啊。”

道衍这番话朱棣不是不明白,他知道朝廷一旦动手,自己的下场绝对不会比其他王爷好到哪去,就算朱允炆对他爱得再深,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皇帝给自己特权。而自己,也绝对不会在朱允炆的庇护下苟且偷生。

家人是自己的软肋,而炽儿更是自己的死穴。他不怕死,也不怕被流放,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让他们跟随自己一起受苦。既然朱允炆不顾亲情率先毁约,他又何必还要固执的守着那个承诺?

现在坐在应天皇宫那闪耀金光的龙座之上的,已经不再是二十年那个躺在他怀中吸吮着手指对他露出纯真笑颜的婴孩,也不再是十八年前那个流着眼泪追着自己北上的步伐叫着“四叔”的小娃儿,更不再是数年之前中秋圆月之下对他露出羞涩表情,说着“四叔,我喜欢你”的温润少年……现在的朱允炆,是一个被嫉妒仇恨所扭曲的对手,是一个为了巩固皇权六亲不认的皇帝,他们之间,注定不能再和平共处。

朱棣在心中叹了口气,将快要凉掉的茶水送到嘴边,仰头饮下,放回茶杯的同时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道衍见状,拎起茶壶再帮他倒了杯茶,继续问道:“王爷是否担心兵败?”

朱棣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先生多虑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本王打了这么多年仗,早已将胜败看得轻如鸿毛。更何况,本王可不认为自己会输。燕地所处北了,地势险要,手下兵士,亦骁勇善战。连老百姓也习弓马擅骑射,动员一下,至少能多征兵三十万。北平的存粮足够老百姓和军队十年的用度,如果本王有心起兵,挥师南下,平山东,下淮南,谁人能抗?”

朱棣一番话气势如虹,让道衍听得频频点头,心道当年自己果真没有看错人,这才是应该是真命天子该有的王者霸气。

“王爷既然早有计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朱棣浅笑,起身走到窗边,双手附在身后沉思片刻,才又出声:“先生也知道,这些日子朝廷对燕王府已经有所怀疑,不仅将之前本王笼络的北平官员换了个干净,暗中驻扎了不少军队在北平周围,还将本王手下的兵权收了一大半。而眼下最大的问题,是那些朝廷安插在北平的眼线盯得紧,咱们不能明目张胆的大肆练兵,打造兵器。”

道衍点点头,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推开窗户,指向燕王府的方向:“王爷你看。”

外面雪已经停了,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煞是壮观。

朱棣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个方向,正好能看到燕王府那一座座被白雪覆盖的飞檐琉瓦。

“燕王府是建在元朝故宫基础之上的,殿院深邃,地处宽阔,王爷可选择一些精兵良将在后院亲自操练,其他的可以驻守为由,让张玉朱能几位将军分开几路,在远离北平的山地操练。另外,王府后院还可挖地穴,筑高墙,以打造兵器之用。”

棣一听,直呼“妙计”。可刚乐到一半儿,想想有点不对劲儿:“先生,大批量的打造兵器,那动静儿可不小啊。”

道衍“呃”了一声,顿时石化。

朱棣忍不住笑,没想到这自以为聪明绝顶的老家伙也有吃瘪的时候。不过,那声音到底要怎么才能掩盖呢?

正当两人在为这事儿伤脑筋的时候,去找抹布的朱高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这还不简单,燕王府的王妃爱吃鹅肉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

两人回过头,均是一脸不解。

朱高炽进了屋,随手关上门:“刚才师傅不是说要挖地穴,筑高墙?不如在上面盖一层竹屋,专门用来养鹅咯。鹅听到有声儿就喜欢跟着叫唤,它们一叫,不就将打造兵器的声音掩盖住了吗?”

朱棣跟道衍互望一眼,同时说道:“好办法。”

更绝的是道衍还特地加了句:“不仅能将声音掩盖住,还能吃到鹅肉,真是一举两得。”

朱棣父子同时看向他,异口同声道:“先生,你是出家人。”

道衍眨巴两下眼睛,双手合十装模作样说了声“阿弥陀佛”,一本正经看着朱棣和朱高炽:“贫僧是说王妃能吃到鹅肉,没说我要吃……哎,我还是先去给那些鹅超度超度吧……”

父子俩看着道衍念念有词的走开,同时无语,摇摇头离开了大庆寿寺。

由于这件事关系重大,所以朱棣在跟道衍商量的时候并没有让朱高炽参与,但现在已经确定下来,便觉得对他不应有所隐瞒。不管他的身份是自己的儿子,还是爱人,都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并做出选择。

毕竟造反不是好玩儿的事,成则名垂千古,败则遗臭万年,且有可能会尸骨无存。如果他不愿意跟着自己冒这个险,那他会给他安排好所有的退路,就算日后兵败也能保他全身而退。

不过,当他晚上将这两个选择摆在朱高炽面前时,朱高炽只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父王,你真是好伟大。”

朱棣听出他话里的不悦,摸摸鼻子继续道:“父王是为你好……”

朱高炽不待他说完,便直接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要真为我好,就让我跟你生死相随。”

朱棣无奈:“你可想清楚了?”

“再清楚不过了。”朱高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满是坚定,“父王,不管前路如何,孩儿都要跟你在一起。”

“炽儿……”朱棣叹了口气,将他揽入怀中,吻着他的额头,“不后悔么?”

“从一开始就不曾后悔。”朱高炽顺势环住他的腰,将自己整个儿窝进他怀里,“再说了,你一定会成功的,你一定会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

朱棣失笑:“你怎么知道?”

朱高炽仰起头,笑眯眯道:“因为孩儿来就是为了帮您成就大业的啊。”说完之后又在心里加了一句:废话,你不当皇帝明成祖从哪来?所以,我这个赌注下得绝对是包赢不输啊。

朱棣再次失笑,突然想起一个从来没有问过的问题:“你小子到底是从哪来的?”

朱高炽闻言眨眨眼,没正形的接了一句:“被雷给劈出来的。”

“雷给劈出来的……”朱棣喃喃重复着他的话,随即又想起六年前张真人给他的那个锦囊,上面有一句“异世雷霆震,赤子火中来”,难道这家伙真是被雷给劈出来的?这也太

离谱了。

朱高炽见他愣着不说话,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父王,我开玩笑的,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是被雷劈出来的吧?”

“那可不一定。”朱棣抓住他的爪子,将他拽到床边,从一旁书柜的暗阁里拿出一个锦盒,再从里面取出一个锦囊来递给他:“这是六年前一位得道高人交给父王的,父王一直没参透其中的玄机,你来帮父王参详参详。”

朱高炽接过那锦囊打开:“父王都参透不了,孩儿怎么能看得透?”

朱棣指了指锦囊:“你先看了再说。”

朱高炽不敢怠慢,点点头将那纸笺打开,只见那宣纸因为时隔六年已经有些泛黄,但上面的字迹却仍然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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