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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天下 我是狼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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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如何?”

“你一个王爷,我能奈你何?”

叶熙明云淡风轻道,“反正红线也断了。既然如此——七少爷,后会无期。”

展桀望着他扭头的一瞬顿觉五内俱焚,想也不想地慌忙越到他身前把路拦住。

叶熙明冷笑,“七少爷要送本王见官?”

展桀执着地与他僵持了老半天,一开口气势就输了,“你、你解释吧,我相信你。”

叶熙明恨他对自己好得无以为报,好得承担不起,神情越发冷酷道,“信我还要我解释?”

展桀低着头不敢看他,“我不想你有事瞒我,比起帮坏人逃跑,我更恨被你骗。小时候我傻乎乎的你就老是骗我,骗我捉迷藏,结果趁我数数的时候跟皇帝爷爷走了,骗我说每年都来看我,骗我说当我媳妇,结果一回京就把我忘了……”

“别翻旧帐了!”叶熙明厉声打断,“你就没骗过我么?骗我说什么例行检查,结果带我去拜月老,骗我说查夜,结果把我上了……”

“不这样你怎么记得起我?!”

“谁要记起你!记起你有什么好的!我在紫禁城里头就有一堆应接不暇的破事,来淮安以后又多一个你!我巴不得永远想不起来!你无缘无故赖上我做什么?我对你很好么?我记得我小时候最喜欢凶你!”

展桀郁郁地垂着脑袋,不曾看到叶熙明此刻布满血丝的眼睛,他顿了顿,黯然点头,“别说了,我懂了。”眼泪滴落在脚下的青砖地上,与弥留的雨渍浑成一片,转过身,凄怆道,“是我错了啊——我一直以为熙明哥哥也是喜欢我的。”

叶熙明顿时心如针刺,一会儿想冲上去告诉他自己喜欢他,一会儿又想快刀斩乱麻,焦灼地见他往外走,忍不住向他背影吼道,“大半夜你上哪儿去?”

展桀伫足,头也不回地说,“王爷要走我就不送了,我去山上练剑,免得旧病复发。”话音一落,赶着投胎似地跑了出去。

第九章

夜黑风高,裴少源仍在府衙里就着烛火研究老席从卢府带回来的春药,看看能否从配方中的药材来源上确定采花贼的籍贯或身份,正忙着,忽闻喧哗人声,奔过去一看,老席一行人人仰马翻地在前厅里叫苦连天,都说眼看就要抓住采花贼了却遭对方暗算,少源不见展桀,便问道,“七少爷呢?”

老席揉着麻痹的小腿,欣慰道,“小展没中招,追贼去了!”

少源知道这采花贼的春药厉害,光凭气味便能迷惑人的心智,唯恐展桀有失,跟蒋大人道了一声,急匆匆就往山庄赶,半道上恰巧遇见展云风。

蒋知府志在造福万民,因此对下属私事上虽然照顾,却在公事上要求甚严,少源在府衙逗留到三更天是稀松平常的事,可对展云风来说就意味着孤枕难眠。既然睡不着,展云风只好经常来府衙等他,好在每次一起走夜路也颇有情调。

“七少爷回去没有?”

“……没注意。”展云风三十几岁的人长得一如二十多岁时粉嫩俊俏,只有肤色比从前深些。过去性情像年过半百的老大爷,跟少源双宿双栖之后,性格脾气有逆增长的趋势。

少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展庄主,你连山庄进出什么人都不管的么?”

展云风委屈道,“我好像被裴师爷嫌弃了。”

“是啊展老板,我嫌弃你了,退货行不行?”

“不好意思啊裴师爷,吃货不能退。”

“……”

展桀的院子里,王爷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失魂落魄得毫无皇亲国戚的威仪可言,要多潦倒有多潦倒。展云风和少源见展桀的剑鞘躺在门边,人却不见踪影,王爷又是这副模样,一时都吓懵了,还当展桀出了什么事。

“叶公子,小保呢?”

“叶公子,七少爷人呢?”

两人焦急地等了许久,叶熙明的眼神才微微动了一下,“山上练剑。”

两人刚松一口气,又疑惑起来,大半夜练什么剑啊,还非得到山上去?

“这么晚出去练剑?小保他怎么啦?”

叶熙明有气无力地问道,“展大哥,小保会去哪里?”

展云风道,“栈道边的白杨林、瀑布边的竹林都是他练功常去的地方。”

叶熙明神色恍惚地点了点头,仍在犹豫该去找他,还是就此别过。

少源察言观色,笃定他俩是起了什么争执,捡起展桀抖落在门边的剑鞘交给叶熙明,意味深长地缓缓松开手,怂恿道,“叶公子,顺便把这个送去给七少爷,上头有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叶熙明怀疑地把剑鞘拿在手中翻看,底端与剑柄相合处果真有两个歪歪扭扭的刻字,鬼画符似的且颜色陈旧——熙、明……

少源轻声笑道,“这是我第一次教七少爷写字的时候他自说自话刻上去的,笔迹拙劣了一些,现在七少爷的字好看多了。”

叶熙明知道裴少源在引诱自己主动去找展桀,然而他最终没能扛住诱惑,攥着剑鞘摸黑爬山去了。

展桀在竹林里将长剑舞得风声鹤唳,一遍一遍念着口诀将次序不相连的招式衔接在一起随兴地提刺,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快犯疯病了,恨不得跑到悬涯峭壁对着天地大喊大叫,又怕疯了以后记不起从前人事,忘却童年的欢喜时光。那时候旺财和小白都活着,自己和熙明经常带着它俩在山上挖知了、钓小鱼小虾,晚上睡在一起熙明给他讲故事,熙明看着小白时经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遇狼那回旺财立了大功……人要是能不长大该有多好,变成和旺财一样单纯的小狗也好,你对它好它就喜欢你,开心不开心光看尾巴就一目了然……思绪混乱得不知今夕何夕,又是一招提剑猛刺,铿锵一声,剑身竟入了剑鞘,鞘端握着一只缠裹布条的手,只一眼,心肝轰然欲碎,近二十的七少爷很没出息地划下两行泪,徒劳地低头掩饰。

叶熙明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里满是屈服认命,想和好,却不愿开口讨饶,又不想让他知道来龙去脉,抿了抿惨白的唇,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弯着眼睛绽了个与王爷身份极不相称的笑容,腻声道,“小保,别练了,跟熙明哥哥看星星去吧。”

晚风动竹,细雨点萍,天上乌漆抹黑哪有什么星星,展桀想笑没笑出来,由他用剑牵着走出了竹林。叶熙明胡乱带路,自己也不知道想去哪儿,浑浑噩噩地走了很久,两人的衣衫尽被雨水湿透,王爷终于发觉自己迷路了,窘迫地回过头,平时口若悬河的七少爷握着剑柄跟在他身后出奇的安静,“小保,困吗?回去吗?”

展桀反问,“不是去看星星吗?”

叶熙明自我矛盾地支吾,“下雨哪儿有星星啊?”

“你又骗我。”

叶熙明惭愧地闷了半天,“回去就有星星看了。”

“雨快停了啊?”

叶熙明眼神闪烁了一阵,严肃正经地低声说了句无地自容的肉麻话,“回去照镜子……我觉得……你眼睛里的星星才好看。”说完一脸尴尬。

七少爷湿漉俊美的脸庞渐渐染上一层红晕,嘴角一扬,低头挠着颈侧为难地说,“熙明哥哥,你帮我看看这儿是不是被蚊子叮了?好痒啊。”

“……”叶熙明从尴尬中恢复过来,走到他身前,胸膛相贴热气相闻,扒在他肩头仔细看了看被挠红的地方,“没有吧……”

展桀埋在他肩窝里,两条胳膊自然轻柔地箍住他,“可是好痒啊,熙明哥哥给吹吹。”黑漆漆的眼睛弯成了水灵灵的月牙。

叶熙明了然一笑,替他轻轻吹了几口,每呼一缕气七少爷就舒服得哆嗦一下……

“还痒不痒?”

展桀享受地眯起眼,“痒呢。”

叶熙明更低了头,唇瓣在他脖子上磨了磨,探出舌尖轻轻舔拭。展桀一阵痉挛遍体酥麻,不由自主地收紧手臂,腹下隔着布料结结实实地跟对方抵在一起。

叶熙明泫然欲泣地紧紧环住他,怕他美好得凭空消失——“小保,做信王妃吧!”

再不懂宫廷体制,展桀也知道这是无望的事,可听他这样说却开心得飘飘欲仙,平复了呼吸,灿烂一笑,“还是你来做七少奶奶吧!”

淅淅沥沥的雨仍在下着,两人浑然不觉地搂作一团。

“信王妃,你顶得本王好难受啊。”

“七少奶奶,你也顶得本少爷好疼啊。”

“信王妃,你好香啊,能变成香炉熏屋子么?”

“七少奶奶,变成香炉我也只熏你一个……”暖洋洋的舌头轻车熟路地渡进了王爷嘴里。

两个弱冠少年忘我地在山野间缠绵悱恻的时候,展云风和裴少源相互依偎着坐在屋檐下品佳酿赏雨景,就着一壶酒你一口我一口,没多久醉态俱现,话也开始多起来。

“你提点他做什么呢?等他娶了王妃,小保跟他早晚要分开的。现在呐——叫作两情相悦,有了妻室还在一起,那就叫作养男宠。你别看小保对他一往情深,真正牵扯气节原则的事,我家小七不会让步的。”

少源苦笑道,“怪我一时同情他啊,宫里的人情冷暖趋炎附势我都见识过,我想他这辈子也找不出个人会比七少爷待他更用心……”引颈欲饮,酒壶却已空了。

“那你刚才就应该提点他带我家小七私奔。”展云风拿过空酒壶放到一边。

少源讽刺地笑了笑,“率土之滨哪有王爷私奔的去处?”

“我们娘亲从前是漠南格格,要不——叫他俩去漠南定居?”

少源无奈地勾过展云风的脖子,“王爷逃到大漠定居让人知道,就是里通外国的死罪。”

展云风醉醺醺地靠着少源的肩膀,拧眉一脸苦恼,“怎么这么麻烦。”

少源笑他杞人忧天,“有什么可烦的,世事难料,谁知将来会成什么样……”

展云风道,“你不是会奇门遁甲么,给他俩算算?”

“我早算过了,没敢告诉你。”

“什么?”

“呵,我醉了,现在想验货……”少源半酐地勾起展云风的下巴,吻住酒色正浓的脸。

一吻终了,展云风反客为主地回身将他压上门框,款款笑道,“你验完了,轮到我了……”

第十章

两个湿淋淋的人沿着石阶直至山庄的匾额之下,展桀蓦地一滞,“哎呀!忘了跟席捕头报告了!”

叶熙明淡淡一笑目送他跑远,转过身正要走,展桀忽然想起什么,又奔了回来,张开手扣住对方掌心,分开时叶熙明的手里多了根红绳——“我房里有干净衣服,你随便换。”展桀停留着等他回应,可对方只是浮起一丝笑意回望自己。算了,惜字如金的脾气,展桀会意地笑了笑,扭头奔衙门去了。

这次叶熙明眼睁睁看他跑得没影,终于反身进庄。坐在屋子里掏出那颗珠子在灯下细看,小小的明珠看似乳白,实则质地通透,只因表面杂乱无章刻满了纹路,所以显得毫无光泽,遍览奇珍异宝的王爷推断上头应当是刻了一幅极其复杂的微雕。

诚如孙大人所言,当年太子为了谋害父王将殇云一带的军事布防泄漏给了葵棘大汗,而北征时,卢将军缴获罪证却藏匿家中秘而不报。看侯爷要命的第一反应,这颗珠子上的微雕,很可能就是武维二十一年殇云一带的边疆布控图,倒真符合他东宫太子谨慎诡诈的行事。可微雕这门手艺是中土才有的绝技,尤其精细的雕工必须专门的用具才能看得清内容,把这么个东西交到未开化的蛮子手里,他们怎么看?难不成还特意捎一副工具?珠子虽小,工具却大,况且彼时边境尚未互市,要把珠子连同工具一同带出关外简直难于登天。葵棘究竟如何看清珠子上的内容?

叶熙明走到屋外苦想,不经意瞥见廊住边的水缸,不由灵光一现,回屋打了盆水将珠子浸泡其中,明珠渐沉盆底,水面上映出的斑纹渐渐扩大,一幅山水画徐徐展开,只因水盆浅小,看不真切。王爷捞出珠子,屋里屋外来回穿梭,忙碌了小半个时辰,终将屏风后的大浴桶灌满清水,手一松,珠子悠悠沉至桶底,画卷完全得见,果不其然,殇州、得州、湘州、云州,接壤之地皆在画上,其他三个州当时的布防叶熙明一无所知,但这张图上的殇州布控他再熟悉不过,与父王在世时无二。

听见屋外有脚步声,叶熙明迅速背过右手置于水面,食指中指用内力交错一弹,明珠跃水而出,王爷一反手将珠子扣入掌中塞进袖子。

展桀刚到府衙门口就发现了横陈在路中间七窍流血的尸体,观其形,探其骨,正是先前逃走的采花贼,心里有猜疑也不敢多言,禀报蒋大人和席捕头,只说可能是江湖人士行侠仗义,便匆匆赶回,推门就问,“人是不是你杀的?”

叶熙明见他面色不善,冷着脸嗯了一声,背过身不理他。

“你怎么可以随便杀人?”展桀在他背后质问。

叶熙明满以为送条尸体帮官府结案是好事一桩,哪知展桀又不依不饶地同他啰嗦,压着怒火冷哼道,“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他再坏也是一条人命!有罪也该交律法惩处。”

“背过大烨律么?”叶熙明不屑地冷笑,“依律他一样要死。”

“国法是国法,你这叫、叫……”展桀纠结地皱着眉头使劲想。

“滥用私刑。” 王爷沉声补充。

“滥用私刑是不对的!”

叶熙明回过身来,负手看着他,脸色冰冷如常,“大烨律是我太祖爷爷写的,你的国法就是我的家法。”理直气壮略带挑衅地一扬秀眉,“我没有滥用私刑,而是依侓法办!”

展捕快哑口无言,仔细想也有道理。可放人的是他,杀人的也是他……刚想问,叶熙明看出他心思,抢在他开口之前扫过一个再问翻脸的眼神,展桀怏怏沉默。

两人又是一场冷战,展桀忽然发现什么似的往屏风后走,叶熙明警惕地眯起双眼,心惊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向浴桶靠近,珠子明明在袖管里,难道水里留有痕迹?展桀伸手往水里一撩,转过身,依旧闷闷不乐,“凉了,我去烧热水。”

叶熙明暗自舒了口气,展桀边往外走边嘟囔,“我出去那么久,居然还捂着湿衣服,也不怕生病……”

叶熙明望着他同样湿溚溚贴在身上的衣服,心里嘲讽道,五十步笑百步!展桀听懂他心声似地堵气冷哼道,“我身体比你好多了!”说完又被王爷恶狠狠瞪一眼。

夜已深,七少爷不愿打扰家仆,自己生柴烧水,折腾许久终于将浴桶灌得热气腾腾,没好气地冲淌水的王爷招呼道,“脱衣服!洗!”

王爷不满他的态度,瞟一眼,“怎么没花瓣?”

“大男人洗澡要什么花瓣!”七少爷翻白眼。

“没花瓣我不洗。”王爷落座桌边唱反调。

“花瓣没有,只有茶叶,要不要?”七少爷眼皮也不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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