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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天下 我是狼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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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寻着水声望去,困乏道,“王爷爱干净,没事儿。”脑袋一沉又睡了过去。

三个人打马扬鞭行了几日,这一天在官道上与正往淮安找他的叶熙凌狭路相逢,叶熙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富似的,弄了一副套有八匹马的巨型车架,车架上一顶十六名轿夫方能抬起的奢华方顶大轿,最前头马队开路,一行人占了整条官道,想不引人注目也难。

叶熙明坐于马背上,郡王堂弟从骄子里探出脑袋仰望,“哥哥去哪儿啊?”

“回京。”叶熙明从他微掀的帘子里看见了角落里堆至轿顶的两摞书册,宽敞的轿内有一方矮几,上面摆满了酒壶食盒,里面似乎还有别人,依叶熙凌的品性,八成带了美貌宫女随行。

叶熙凌心想,这次出来的名义是为了找他,现在找着人不就得回去了?淮安城都不曾看上一眼,这也太扫兴了。看了看轿内半躺着的人,回头腆着脸笑道,“哥哥不如先别回去了,陪弟弟到淮安走走看看吧。”

叶熙明不为所动地冷冷道,“叫你的人让路。”

叶熙凌脸上堆笑,心中咒骂,僵尸!死人脸!等我父登基之后把你弄到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封地去!

“熙凌,怂恿你哥哥出游呢?”正在轿内和衣午睡的老皇帝醒了过来。

“爷爷……”叶熙凌被识破地笑了笑。

“爷爷……”叶熙明翻身下马,一阵惊喜,难怪轿子里会有那么多书。

“爷爷恕罪。”

两鬓斑白的老皇帝掀起轿帘,神清气爽地步出轿外,笑容可掬地扶起跪拜的信王爷,“你平安无事爷爷就放心了,怎会怪罪你。”

偏心哪——叶熙凌一旁看着很不是滋味。

“熙凌,是不是怪爷爷偏心了?”精明的老人慈祥一笑。

叶熙凌讪讪笑道,“爷爷英明睿智,孙儿失态了。”

“这样吧,爷爷随你的心愿,车驾无需改道。”叶熙凌正欢心雀跃,老皇帝转而嘱咐信王爷,“等到了淮安,熙明你陪着他,别让他由着性子胡来。”

“嗯。”叶熙明点了点头,对叶熙凌的存在视若无睹。

叶熙凌无奈心叹,跟这个死人脸一起出去,什么兴致都被他败光了。

第十四章

车马一刻不停地向前行进,叶熙明坐在老皇帝身边,任凭车驾带着自己一路颠簸,感觉冥冥中像是被操控着,注定要陷进这段没有未来的缘分里,说不清烦躁更多,还是割舍不了的期许更多,摩挲着腕上断过一次的红线,眼前是七少爷甜甜的笑脸,可另一边,父亲英武的身影伟岸地伫立在心头,仿佛上天有意想考验自己,会否为了一己私情将信王一脉断送……

老皇帝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便看出他心事重重,合上正在阅读的公文,雍容地拍了拍皇孙的肩膀,微微的笑意里既有帝王的气度又有长辈的关怀—— “这些日子走了不少地方吧,有何见闻,说出来让爷爷长长见识。”

叶熙明将思绪扭转过来,笑道,“这万里江山,有哪一处爷爷您不晓得的。”

老皇帝笑叹一声,“你纵马离京,甚是逍遥,可怜爷爷被那丹国使臣搅得头疼不已。”

叶熙明淡淡嘲讽道,“看来葵棘大汗也学会咱们中原论资排辈这一套了。”草原上弱肉强食,婚配十分随意,若不是立了国,收了些中原俘虏当臣子,蛮民怎么可能想起论长幼尊卑这回事。

老皇帝微一颌首,同样不屑,“繁文缛节那套,他们想融会贯通还早得很。”言罢笑道,“除非葵棘不愿意和这门亲,不然朕有的是办法让他在辈分上吃哑巴亏。”

叶熙明犹豫了片刻,“皇爷爷,孙儿对和亲这件事一直心存疑虑……”稍一停顿,得了老皇帝的默许接着说,“殇云之盟距今九年,而在这几年里,葵棘送来的公文,字里行间毫不服软,现在忽然大献殷勤,是否有些蹊跷?”

老皇帝了然地点了下头,很满意孙儿对国事的思考,悠悠解释道,“无论漠西、漠南、漠北,蛮民立汗王,向来三年一度举族大选。葵棘再有能耐也已经连任了两次,眼下逼近第十个年头,大选在即,况且这些年他数度征伐漠南无功而返,丹国不乏名门望族嗤之以鼻,呼吁另立,他这是为了保住汗王的宝座在向朕求援哪。”

葵棘立国之后皆效仿中原帝制,推行中土文化,没想到蛮族的汗王选举习俗仍旧根深蒂固。细想的确有一番道理,古往今来,草原上的部落和子民,习惯了大鱼吃小鱼,物竞天择的生存之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像中原讲究天命所归。两种帝制相较其实各有短长,前者令时局稳固,后者令能人辈出,叶熙明问道,“那倘若真和了亲,皇爷爷帮不帮他?”

皇帝老谋深算道,“这要看丹国打算让谁取而代之,其次要看漠南采取什么态度……”马车猛然一顿,对国事索然无趣的叶熙凌未卜先知似的窜了窜上身,满怀期待地向外张望。

“老爷,眼前就是淮安了。”一人下马回禀道。

老皇帝掀帘道,“车马另行安顿,一切从简入城。”

众人将来时的车马全部滞留在了城外的一处驿站,一行人乔装成跑货的商人模样浩浩荡荡进了城,探路的侍卫寻了间客流较稀少的客栈,老皇帝颇为满意地令众人在此安顿行装,预付了三天的房钱,当夜便住了下来。

这晚,叶熙明惴惴不安地与老皇帝下了一盘象棋——

“爷爷莫非打算私访查政?”

“李大人致仕还乡多时,大理寺少卿这个出缺一直让孙首辅代理,朕觉得他太过操劳,还是得及早选贤任能。”

“皇爷爷的意思是……属意提携蒋大人?”

老皇帝不着痕迹地将了他的军,赞赏地微笑,“你都快成皇爷爷肚子里的虫儿了。”

与此同时,叶熙凌以舟车劳顿为由,说是早早安歇,实则耐不住猎奇心作祟,偷偷带着贴身侍卫趁夜溜出了客栈……

灯红酒绿,舞榭歌台,醉红坊里琴瑟和弦,众美翩翩无不是华衣鲜服,手摇纨扇指拈香巾,个个俏若桃花丰姿妩媚,纵然遍览宫中佳丽的叶熙凌都有些目眩神迷,留下侍卫在外候命,进门后阔绰地掏出一枚金锭扔给鸨母嬷嬷,悠闲一笑,“请花魁出来说话。”

鸨母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上贵气逼人的赤金玛瑙戒指,殷勤地倚在他身侧笑道,“公子真是好眼光,咱们醉红坊新进的这位花魁娘子,论姿色论才情,比之淮安第一美人,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随手拉住个端菜倒酒的丫头,“快去请钥虹姑娘出来见客。”丫头抱着空托盘匆匆点了点头,转身跑去花园通传。

“淮安第一美人?”叶熙凌来了兴致,“不知在哪间馆里可以见到?”

鸨母听他的意思似乎有误解,不由笑道,“看来公子是初来乍到,咱们淮安第一美人是卢家侯爷府上的千金,哪儿是说见就能见的。不过公子您也甭惦记了,那卢小姐就快许配人家了。”

叶熙凌抖开描金折扇,不无惋惜道,“这夫家当真艳福不浅,想必是王孙勋贵吧?”

“那倒不是,只是本城的九品捕快,说起那位展公子,呵呵——”鸨母得意地尖着嗓子吹嘘道,“还不是照样被咱们钥虹姑娘迷得七晕八素。”

“喔——”叶熙凌颇为满意地笑道,“既然如此,定要见上一见这位花魁娘子。”

叶熙凌观了一通歌舞,几杯酒下肚,方才通传的丫头终于回到了大堂,面露难色地附在鸨母耳边道,“嬷嬷,钥虹姑娘正在花园里抚琴,她说今晚只陪展公子一个人……”

“这……”鸨母尴尬地正要向叶熙凌解释。

叶熙凌微一摆手,非但不恼,反倒更有意一睹芳容, “在下也是喜好音律之人,可否请嬷嬷带路,使在下有幸得闻妙手琴音?”说着袖子里变出了上千两银票。

“好说。”鸨母笑呵呵地收起钱财,领他进了花园的凉亭。

后花园的碧湖中心有一座八角凉亭,居中摆着酒食,另一边摆着一张素琴,四面挂着粉色丝制帐幔,虽是挡风之用,却脂粉气十足,远远看去,朦胧曼妙的身姿在纱帘后若隐若现,彼端的佳人宛若云中仙子,未见其人便已让叶熙凌心旷神怡。

展桀半躺在凉亭的长椅上,环起胳膊背靠亭柱闭目养神,钥虹姑娘弯下腰,撩拨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展公子……展公子……”良辰美景,绝色当前,他怎么就能睡得着呢?!钥虹压抑着跺脚的冲动,坐到一边生闷气。

鸨母嬷嬷撩开帐幔,奇道,“展公子呢?”再一瞧,原来隐在亭柱后面打瞌睡,“哟,醉啦?”

叶熙凌一入围幔,便失了心神似的,视线暧昧地粘上了钥红姑娘,明珰翠羽艳丽如仙,眼含秋水腰枝似柳,金步摇曳麝香阵阵,情不自禁地赞道,“果真是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那当然,这可是咱们醉红坊的花魁娘子。”鸨母嬷嬷自得地招呼道,“钥虹啊,快来,见过叶公子,人家出了大价钱听你抚琴呢。”

钥虹微一欠身,为难道,“谢公子赏识,只是……”示意一旁还有个小憩的客人。

叶熙凌这时忽然挂念起远在京城的郭公公,平时有他跟着,无论自己在京里看上了哪位美人,只需一个眼神,过不了几天,郭涛便会想方设法将人弄进郡王府来,何需自己与人争风吃醋,搏佳丽一顾。叶熙凌傲慢地摇摇扇子略带命令的口吻冲鸨母直言不讳道,“我欲求钥虹姑娘良宵共度,不知金银几许?”

鸨母赔笑婉拒道,“公子,我虽是这儿的嬷嬷,可咱们醉红坊里头有规矩,姐儿是有权挑客的,您得问钥虹姑娘乐不乐意。”

钥虹自信地微微一笑,心里不由嘀咕,正常男子无不贪恋自己的姿容,怎么唯独他七少爷少了根筋似的,软磨硬泡了半个月,本想凭借采阳补阴之术吸干他的元阳替师弟报仇,哪知这位七少爷根本不上钩,每每听故事的时候精神百倍,谈风月便不解风情地打瞌睡,连酒后乱性也不尝有过。看着挺健朗的人,难道不善床第之事?又或者是因为心里念着卢小姐?撇开勾引七少爷的事,眼前这俊俏公子倒也甚合心意,何况他身上还沾着帝都的祥瑞之气,身怀邪术的钥虹姑娘千娇百媚地正欲应允,忽然凉亭外传来几声慌慌张张的吆喝,叶熙凌手下等门的便衣侍卫急急来报——“凌少爷!您堂哥……抓您来啦!”

祖宗遗训,子孙后人不得流连烟花之地,被死人脸堂哥抓住,非到皇爷爷那里狠狠告一状不可,叶熙凌胆战心惊地冷汗直冒,凉亭三面环湖,只有一条出路,难不成跳湖?急得团团转间,帐幔外堂哥清朗冷酷的声音已经传来,“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拿你?”叶熙凌身子一抖,慌不择路地掀开桌布躲进了桌子底下,不知是不是错觉,倚着亭柱酣睡的人好像也颤了一下。

鸨母和钥虹不约而同地替叶熙凌遮掩,若无其事道,“公子,您……找谁?”这声公子唤的却是神色冷傲,粗暴闯入的叶熙明。

叶熙明见亭柱后有个男子的背影,误以为是叶熙凌,没有理睬鸨母和钥虹,径直走过去便要揪那人的后领,哪知对方忽然反手攥住他手腕,猛地一扯把他拉进怀里——

“啊……”鸨母和姑娘同时惊呼,还以为两个人要打架。

“你?……放手!”

展桀不买帐地斜了他一眼,箍着他,冲桌子底下的叶熙凌道,“哎,这恶人是你堂哥啊?我已经制住他了,你快走吧。”

叶熙凌喜上眉梢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躲过一劫地长舒一口气,拱手道,“有劳大侠!”哈,想在皇爷爷面前给我难堪?!我现在回去反告你一状!挑衅地冲叶熙明挤眉弄眼一番,飞也似地带着侍卫奔出了醉红坊的大门。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啊!”展桀的要害被狠狠一撞,四肢一软,叶熙明趁机脱离他的束缚逃了出去。

凭王爷的轻功怎么甩得掉七少爷,跑累的叶熙明只得认栽地拖着这条尾巴正常走路——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定情物。”

“我去逛青楼,只是为了让她反悔,我什么事也没做过。”

“这些天你去哪儿了,熙明哥哥?”

“你再不理我,我点你穴了啊!”杀手锏一出,王爷停住了脚步。

“别再来找我了。”

“嗯?”展桀没头没脑地说,“我喜欢你呀。”

叶熙明转过身来冷冷地笑,话未出口,笑容已经让展桀心寒,“喜欢我?你能给我生孩子么?能替我传宗接代么?喜欢我?你有什么资格喜欢我?找个女人早点成亲有什么不好,你缠着我作什么?!”

“熙明哥哥……你喜欢我么?”展桀魂飞魄散地勉强笑了笑。

“喜欢又怎样!我喜欢你又怎么样!难道要我为了你断送信王一脉的香火吗!”叶熙明心如绞痛地垂眸沉默,如果我父亲不是个英雄,如果我的弟弟们还活着,我真的愿意永远跟你在一起,哪怕一辈子挨饿受穷,我不想告诉你,因为这些都只是如果。

“只要我能生孩子是吗?”展桀心里明白无望,仍旧问出了这样的傻话。

“无药可救!”叶熙明狠狠骂了他一句,转过身继续向客栈的方向走,不知不觉流了几滴眼泪。

百步之遥,整座客栈火光冲天,不断有人从熊熊烈火中焦头烂额地仓皇逃出,门口几百号人提桶打水,外围一群人大喊,“着火啦,着火啦!”更有络绎不绝的呼救声从浓烟滚滚的客栈里传出。

叶熙明心急如焚地跑上去拽住毫发无伤的叶熙凌,“爷爷逃出来没有?”

“还没见着人……哥哥你……”叶熙明从他手里夺过浸水的棉被,不由分说地冲进了火海。咦,那不是刚才醉红坊里的大侠嘛,一晃眼的功夫,大侠跟在叶熙明身后跑进了就快烧坍塌的客栈。

几口浓烟入喉,叶熙明双眼充泪,立刻昏昏沉沉地辨不清方向,所幸老皇帝和贴身侍卫早已逃出楼上主卧,只因吸入过多烟雾无力地瘫软在楼梯边,又不幸被断裂的房梁击中。叶熙明铆足劲去搬压在两人身上的重物,厚重的木梁像是预兆在劫难逃,叶熙明拼尽全力只是抬高了几寸,根本搬不开,焦灼之际,眼前忽然多了一双帮忙的手,灰头土脸的展桀独自支起木梁的大部分重量,指挥若定道,“你松手,先拉爷爷出去。”

叶熙明依言将老皇帝从木梁下拉出来,负在背上逃出了火场,转身奔回去,展桀筋疲力尽地抱着一根大木头,越来越多的火苗爬上衣角,叶熙明冲上去扑灭了他衣服上的火种,赶紧拖出那名侍卫背在身上,展桀如释重负地一松手,全身疼痛不已,强撑着走了几步,腿上严重烧伤,又吸了许久浓烟,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叶熙明担忧地回头看他,展桀若无其事地冲他笑,“你先走,我马上跟来。”可眼前的人走出了火场,他心头一宽便昏死过去,周遭的火舌越游越近,迷迷糊糊在噼啪作响的房屋烧毁声中,展桀听见了一个人的哭诉,“别死在我前头!你还没给我生孩子……”熙明哥哥真是个笨蛋,男人怎么能生孩子,展桀苦中作乐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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