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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农夫 上——by凤初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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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中仙再万福:“谢胡少爷赏。”

立即有仆人跟着喊:“孟少爷送月姑娘银一千两。”

一个仆人接着喊:“胡公子送月姑娘黄金百两。”

登时,全场所有人惊叹连声,看着庭辉和那个胡公子竞价,最后缠头资飙到黄金二百两。

等散了场,已经打过三更,庭辉打着酒嗝从妓院出来,门外准备好了马车,仆人把他扶上马车。

车夫一扬马鞭,驾着车子直朝城外奔去。

出了城,突然拉车的马打了个绊,庭辉一下子从车里摔了出来。

“怎么回事?”庭辉揉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

一个人高马大的黑衣壮汉象个黑铁塔一样站在他面前,车夫也跳下车子堵在他身后。

“你们要干什么?”庭辉意识到不好,吓得缩成一团。

“想跟你借俩钱使使。”

庭辉吓得哆嗦:“两位好汉,我没钱……”

“没钱?没钱你上院子嫖姑娘?你丫的一赏就千两银子,还敢说没钱。我们哥们可是盯上你了。”大汉凶狠狠地把他揪起来,晃着粗大的拳头。

庭辉吓坏了,直说:“我真的没钱,那些银子不是我的。”

两个大汉自然不信:“你家在哪儿,让你家人拿钱。”

庭辉吓得骨酥,这让大哥知道还了得,赶紧哀求:“我家在城外三十里的散花村,种地为生,实在没钱。”

“哼。”一个年轻公子从一辆马车上下来,走到跟前,“我当是谁家的少爷这么牛气,敢跟我胡君宪叫劲,原来是个泥腿子。”

庭辉明白了,夜路走多了遇上鬼,这回遇上报复了,赶紧求饶:“是冯老板要我充贵客把缠头资提上去,我不是有心要得罪胡少爷呀。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回。”

胡少爷鄙视看:“原来是个绣花草包,给我教训他。”

35.痛揍一顿

两个大汉立即狠狠给了庭辉几拳,打得他鬼哭狼嚎,再剥掉衣服细细搜检一番,果然没钱。一股子火上来,把他痛揍了一顿,卷了衣裳扬长而去。

只扔下庭辉倒在沟里。天已立秋,白天还热,但是早晚已经有了凉意。庭辉被剥得光光溜溜只剩下一条裤衩,冻得哆哆嗦嗦牙齿打架,荒郊野地也没人经过借件摭羞的衣裳。更要命的是,夜晚的蚊子很凶,只好不停拍打跳了一夜舞。

象忍受酷刑一样熬到天亮,只盼有个过路的能搭救一下。

远处,一阵马蹄声从远到近而来。庭辉惊喜地看过去,一看垮了脸,居然是熟人李东升,正拉着两头肥猪过来。成天在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让他看见自己的窘样,以后可怎么见人哪。

庭辉蹲下身子抱住头,偏偏李东升眼尖看见,叫道:“这是孟家二小儿吗?你古堆在这儿弄啥?还光着身。”

庭辉不好意思,硬撑着说:“昨晚有人请我喝酒,喝多了身上发烧想凉快凉快。”

李东升看他的狼狈样,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凉快吧。”

说着一扬鞭子,驾着车子很快走得没影。

“哎……”庭辉想叫他,只看到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懊丧地扇了自己一嘴巴子,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呜呜……大哥快来救我……死李东升见死不救,你个坏人……

“嗒嗒嗒……”无比可爱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庭辉惊喜地抬头,一看居然是李东升回来了。

李东升扔给他一件布大褂:“穿上吧,我去城里熟人那借了件褂子。死鸭子嘴硬,遇不上我冻死你个龟孙。”

那衣裳到处油点子汗渍,庭辉看着直撇嘴,可是现在也不是挑剔的时候,赶紧把衣裳穿庭霜

李东升把庭辉送回家,早惊动了邻居周婶一家,小英子赶紧去地里把庭霜叫回家。待庭霜回来一看老二鼻青脸肿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找麻药子来瞧。

庭辉躺在炕上哼哼叽叽,麻药子过来给他检查了一下,看看都是皮外伤,没伤着骨头,养几天就好,留下一些膏药给他。

庭霜问了事情经过,骂他:“你个臭小子怎么不走正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这回子吃亏了吧。”

庭辉还不服:“我只是想挣钱嘛,这样大哥不用半夜起来辛苦了,芝芝也不用熬夜不睡抄书了。我又没做坏事,也没做犯法的事,这事也不算不道德,我们挣钱那么难,几个铜板都要想想,连茶都舍不得喝,他们往窑姐儿身上一扔就是黄金百两,宰他一把有什么不对……”

庭霜气得捶他:“你还狡辩,非得哪天丢了命才知道厉害是吧?”

“哎呀,疼……”庭辉大声惨叫。

旁边大英子赶紧过来劝:“他大哥你别再打他,等他伤好了再拾掇。”

小英子也过来凑热闹:“就是,有人心疼了。”

“死妮子,不回家烧锅去在这古嗒啥。”大英子抬手欲打,小英子笑着逃跑。

庭辉觉得在女孩子面前失了形象,羞得把头藏在被子里。

宝琪在旁边不厚道地哈哈笑。庭霜没舍得打庭辉,把气发在他身上,挥动炕笤帚:“你笑啥笑,还不快把水壶提过来。”

里正李昌富知道了消息也过来看望,看他没有大碍才放了心,拿拐杖敲着地骂道:“好好的在家种地吃碗安稳茶饭不中吗?你不整点妖蛾子过不去是吧?幸好人家只是教训你一顿,要不打断胳膊腿儿看你龟孙咋办?”

庭辉被骂得象驼鸟把头埋在枕头里不出来。

庭霜补充一句:“没事找抽。”

宝琪也凑了一句:“活该。”

庭辉气得朝他扔枕头:“啥时候轮到你小子说我,等我好了再揍你……阿嚏……”

周婶还好声好气说他:“我和你爹也是做邻居好些年,按说也有资格教训你几句。”

“您说,您说。”

“你家败了也不是坏事,年轻时受点挫折吃点苦,更能磨炼人。家败了,断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来源,从此自立自强,还能做个有用的人。刚开始难点苦点,可是再难也不能往坑蒙拐骗的路子里走。只要走正道好好干,怎么也会有出头日子的。”

“婶子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不敢了。”庭辉乖巧认错,把李叔周婶哄走。

庭霜拿手巾在木盆里洗了给他擦洗,再敷上草药。庭辉挨了一顿痛揍,又受了一夜折磨,受了寒,喷嚏不断,还发起烧来,躺在炕上直哼哼。

庭霜沉着脸蹲在厨房熬药,宝琪劝他:“你别生气了,老二这人仗着自己聪明长得又好,很不安份,吃过这苦头,以后会学乖的,这倒是好事。吃一堑才能长一智嘛。”

“唉……”庭霜叹口气,“都怪我。”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不好。”

庭霜还是有些怪自己,一门心思想着挣钱,忘了弟弟们有什么想法,不费力就挣钱不是正路子,要不得的。

几个弟弟都是不知生计艰难的公子哥儿,没了父母后被迫劳动,学着谋生学着自立,变得勤快懂事,只是在面对诱惑的时候还会把持不住,老三向来老实胆小,芝芝又是极有原则理想远大的人,倒不用担心他们。就是老二不让人省心,老想着走捷径还交些乱七八糟的朋友,经过这顿教训,他会更成熟些,断了投机取巧的念头,这也不算坏事。想到这儿庭霜心里终于好过些。

庭霜赶紧打发平安进城补送货物,再下厨做饭,熬上疙瘩汤,热馒头蒸鸡蛋。

弄好后把饭端到里屋,叫庭辉起来吃,看他脑门上贴着膏药,漂亮的桃花眼成了熊猫眼,嘴角也一块青紫,可怜兮兮的,哪有先前半点风流倜傥的样儿,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庭辉不乐意了:“我被打成这样,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什么心啊?”

“不笑了。”庭霜忍下笑,“你快吃饭吧,我蒸了三鲜蛋,照你说过的蒸两次,加肉末香葱,家里没有冬菇,用香菇汤调和的。熬稀饭来不及,你先喝点面汤暖暖。”

庭霜又想起后院柴屋藏着的人来,拿了食物去看,只见草铺上只有一个小布包,姓耿的却人影不见。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条马鞭子,还有两块碎银子,约摸着有六七两的样子。庭霜知道姓耿的已经离开,这东西就是留下的纪念,高兴地收起银子,再看马鞭子是用细皮编成花篮型花纹,非常漂亮,看起来是常年跑单帮人的手艺,也收起来使用。

因为庭辉在家养伤,庭霜只好再次自己赶着车往城里送货,再拉上宝琪。

两人坐在牛车上,迎着初秋的晨风很惬意,风里还送来不知名的花香。宝琪天没亮就被揪起来干活,眯着眼靠在庭霜的肩上打盹。

崎岖的乡路上,一个孩子背着大筐子艰难地走着,身上的破衣服勉强能摭住肉,裤腿短的吊在小腿上,看上去很可怜。庭霜拉住缰绳停下车。

“去城里吗?我捎你一路。”

孩子很高兴,道了谢爬上牛车。

“你是哪个村的?”庭霜问他。

“散花村的。”

“这么眼生,没见过你。你叫什么?”

“我叫小豆子,和娘在山上住,离村比较远很少去村里。”

庭霜看他的大筐子里装着好多草,还有药。又问:“你筐里的是什么?那个是三叶草,采它做什么?”

“我娘病了,没钱请大夫看病,我就上山拔些草药送到城里回春堂,请他们看,看哪些药对我娘的症,我就去回家煮了给娘用。”

庭霜叹息一声,哪里都有可怜人啊,瞧这孩子这么小,就要承担养家的重担,前世看报纸上登过八岁的孩子一边上学一边照顾生病的父母,都很可怜。

“你多大了?”

“十四了。”

“啊?”庭霜吃了一惊,这孩子如此瘦小哪里有十四,庭芝象他这么大的时候至少比他高两个头,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没发育好。实在太可怜了。

“你为什么不搬到村里住?村里叔叔婶婶们也会接济你一点。”

“我能养活自己。”小豆子挺起胸脯。

庭霜手里正好还有姓耿的留的一点碎银子,手头还算宽松,想掏点儿钱给那孩子,听他这么一说又改变了主意,缩回了手。

进了城,小豆子跳下车,挥手告别。

宝琪看着他离开,问庭霜:“你刚才是不是想给那孩子一点钱,为什么又不给了呢?”

庭霜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你知道贫困能带给人什么痛苦吗?”

宝琪不假思索地说:“吃不饱穿不暖,不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或者更可怜的连饭都吃不上。”

“看来你还不懂什么是贫困。”

宝琪哼了一声:“我怎么不懂了,贫穷不就是没钱嘛,我在你们村住了几天了,吃窝头啃萝卜干喝菜汤,穿粗布衣,房子里也没什么象样的家具,这就是穷。”

“贫困最让人痛苦的不是肉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庭霜说的很郑重,前世里他有父母留下的遗产,虽然不愁吃穿,却不能随心所欲地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他不得不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他以为这就是贫困。中学时他的班上有个学生天天啃干馍,还交不起学杂费,那时他才知道世上还有比自己更苦的人,不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并不算什么。

大学时某一天他无意发现有人在半夜翻垃圾筒,他把这情况报告宿舍管理员,管理员立即判断是某贫困学生饿极了在垃圾筒翻吃的,他第一反应就是给那个同学钱,号召大家捐款。管理员却警告他务必保密,绝不可以让人知道,查到这个学生是谁,由学校出面救济,后来那个学生发现校园卡上无端多了好些钱。

从那时起他明白了,贫困给人的伤害不仅是肉体上的,更严重的是精神上的,尤其是对尊严的打击。帮助别人如果给别人造成心理负担,或是自尊上的伤害,不是真正的帮助。

“你为什么难过?”宝琪紧张地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有点感慨。”庭霜抹把眼睛,说:“贫困给人的伤害不仅是吃不好穿不好,而是对自尊的伤害。你看那孩子和母亲住在山上,不愿意在村里,就是不想平白受人救济。他这个年龄正是敏感的时候,自尊心极强,很容易受伤,如果我的帮助伤了他的尊严,就适得其反了。”

宝琪震惊了,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考虑这样的问题,以前他看见别人穷困,偶尔兴起,会豪爽地扔一把银钱,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享受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觉得很爽。却从没想过这样对别人心里的压力和自尊的伤害。

“那我们应该怎么帮助他呢?”宝琪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庭霜没有马上回答他,反问一句:“你说呢?本来你好心帮别人,却给人增加了心理负担,那么该怎么做呢?”

到了汇源楼把货卸下来,掌柜的问:“怎么又换了你来了?前几天不是你弟弟来送货吗?”

庭霜不好意思直说,干笑了几声,随口唠了几句准备告辞。一回头,发现宝琪不见了,急得赶紧到处找。

街头拐角僻静处,一个精干的仆人站在宝琪面前:“禀主子,奴才已经去散花村偷偷挖过楚天青的坟,里面没有那个东西。”

36.神秘风水

“嗯,他们不会把那东西和楚天青一起下葬的。”宝琪听到仆人的禀报一脸沉思,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主子可是打听到了那东西的下落?”

宝琪摇头:“我也套过他们兄弟的话,什么也套不出来,想翻找一遍,可是孟家大哥不让我睡一屋,还不让我留下看家,他干啥都要带着我,我根本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

“那主子打算怎么办?”

宝琪意味深长的笑笑:“那几个兄弟很有意思,和他们处了几天,我觉得他们很有趣,也觉得过得很充实。”

“啊……”仆人不敢置信地看他,“主子还要继续和那几个兄弟混在一起,在那穷山村里啃咸菜窝头么?”

“那里虽穷,人却是很淳朴没什么心眼。”宝琪忽然有些伤感,“晨光,你有兄弟么?”

那个叫晨光的仆人也有些伤感:“没有,以前有个弟弟,灾荒那年失散了。如果能找到他,真想好好疼他。”

“我也想享受被人关怀被人照顾的那种感觉……”宝琪正感慨,忽然听到街上一声喊。

“小宝,宝宝,宝琪……”庭霜不停换著名字喊。

宝琪听了一个头有两个大,赶紧出来:“你瞎喊什么呀?”

庭霜找到他,心放回肚里,吼道:“你跑哪去了?跑丢了当心被人卖到肉铺里去剁巴剁……”

“你不要老威胁我,我不吃这套。”宝琪也吼他一声,转而做忧郁状,说:“我肚子饿,看那里有卖肉包子的,就去看嘛,好久没有吃肉了。”

庭霜心里一软也放低了声音:“好吧,我给你买肉包子。”

宝琪咬着包子跳上车子,问:“你打算怎么帮那个孩子?”

庭霜扬起漂亮的马鞭子赶车回家,没有直接回答,只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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