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嫌麻烦，尽管他知道眼前这位两鬓斑白却双目有神的老爷子肯定把他的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
而正与他的详细相反，从宁爷爷问问题开始，唐朗达说的只有简短的六个字——我想找回国栋。
唐朗达从始至终都很镇定，即便是林凡说他是来求婚时，他也只是多看了他一眼而已。
仅此而已。
然而，当宁爷爷问林凡，他和宁国栋发展到什么关系时，唐朗达长久维持的镇定还是出现了一些龟裂的迹象，任何在场的人都没错过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包括林凡。
林凡很爽快地告诉宁爷爷，“一起睡过啦。”
宁爷爷听完答案脸上的笑很是微妙，他转而看了唐朗达一眼，发现唐朗达敲击着扶手的食指在一瞬间缩了回去，用力地攥紧了拳头，绝对不像脸上那么镇定。
周围的空气好像突然变得稀薄，让人感觉有些不适，然而这种不适仅仅持续了两秒便被宁国栋咬牙切齿的声音给打破。
“林凡！”他噔噔噔几个大步走上来一脚踢上林凡的脚，示意他挪一挪，给他让个地方，之后才在那地方坐下来继续道：“咱说话敢不敢含蓄点儿啊？”在他们对面坐的那是他爷爷！不是他孙子！
“我已经够含蓄了，不过既然你这么要求，那我再想想……”挠挠头，“爷爷，我和国栋的关系那就是很亲密的那种关系，可以睡同一张床可以吃同一碗饭可以穿同一条内……”
宁国栋恨恨地掐住他的脖子：“臭林凡你给我闭嘴！”
林凡摊手，宁国栋松口气，唐朗达失神地看着宁国栋。
“爷爷，您说得对，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以前我总是胡闹，让您操了不少心，但是往后我一定认真地改过，我的事，您就让我自己来决定吧。”宁国栋话毕等待老人的答案。
宁老爷子点点头，一脸欣慰，却听唐朗达沉闷地望着宁国栋，问：“你认为我们以前……是胡闹？”
宁国栋面无表情地回视他，“不是我们，是我。”
林凡抬腕看了看表，有些急于离开，但是脸上仍是平静无波。给宁爷爷的第一印象不能差，因为虽然国栋说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事，但老爷子的话也是很有份量的，毕竟是国栋最敬重的亲爷爷，他怎么也要赢得这位老爷子的首肯才行。
国栋的父母他并没有见着，他来的时候唐朗达已经在宁宅了，而国栋的父母却没在。
“爷爷，我和林凡还有事，这会儿先出去一趟，等晚些我们再回来。”宁国栋话毕直接起身。
他想问问林凡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家，明明离开养殖场的时候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一样，可是现在却这么一副无事一身轻的表情来他家提亲。
“晚上记得回来吃饭。”宁爷爷只这一条嘱咐。
唐朗达坐在原地没动，宁爷爷也没离开，仿佛他们还有很多话要谈。但事实上，林凡和宁国栋离开后俩人谁也没吭声。
长久的静默。
门外，宁国栋拉住林凡道：“你怎么会突然跑到我家来？”
林凡露出得意的笑容，“来抢你呗，省得我不在场的时候你被许给唐朗达。”粘糊地揽上宁国栋的肩，“你这算是同意跟我在一起了？”
宁国栋抬眉，不语。
林凡一脸的兴奋之色，两手全搭在宁国栋肩上道：“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宁国栋拉开他的手，苦笑道：“先试试看吧，让唐朗达那王八蛋弄得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嘿嘿两声，像个使坏招的小狐狸一样，眼睛弯弯的，继续道：“不过爷不反对你追我。”“
林凡心里爽得要死，直接拉着宁国栋上他的车。
宁国栋也没问去哪里，只是问林凡，跟在他们车后面的那长长的一个车队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点，林凡也颇为无语，他一气儿点了两支烟，一支送到宁国栋嘴边，这才开始说明原由。
原来之前离开是想和他父亲一起去跟毕宗明算算账，可谁也没想到他们都安排完要出手的时候，毕宗明居然不见了，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至于毕局长，因为某些原因也被停职查办中。
后面跟着那些人是林江晏不方心儿子安危，这才派了人手跟着。虽然多了些，但是这已经是打过折的了，毕宗明的狠辣他年轻时候就领教过，他不希望唯一的儿子有什么危险。
宁国栋拉下点车窗，让烟雾迅速从车内散出去，之后才问林凡：“是不是消息走露了？”
林凡摇摇头，“这事没几个人知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要毕宗明他儿子还在我们的掌控中，他迟早会出现的。”
“也对，不过你怎么知道唐朗达去我家？”
“咳，赶巧而已，也没什么。”
宁国栋眯缝起眼睛盯着他，“再给你一次机会。”
林凡捻灭了烟，单手操控着方向盘用刚丢掉烟蒂的手去抓住宁国栋的手，抓得紧紧的，不容他逃开，这才敢解释，“是我早先安排人在他身边，防着他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找你麻烦，所以……”第一时间知道唐朗达的去向，也没什么不正常。
宁国栋哭笑不得，但一直挣扎的手却停止了挣扎，非但如此，他还慢慢的，反手和林凡的手指交叉起来。
车内弥漫着满足的味道，淡淡的，像清水流过炽热的身体时一样，让人感觉舒心不已。如果说感动会加重喜欢一个人的程度，那么无疑的，这次要算在期中。
林凡突然莫明其妙地笑开来，频频往后视镜瞅。
宁国栋也跟着看了看，但并没看出有什么特别变化，他好奇便问道：“你笑什么？”
林凡慢慢用拇指去磨擦宁国栋的手心，小声且暧昧地道：“你不觉得后面的车队很像迎亲队伍吗？”
宁国栋闻言使劲捏林凡的手，像是要把他的指节给捏碎一样，力道上毫不客气，“迎亲队伍？你好胆再说！”
林凡佯装吃痛，惊呼着道：“别闹别闹，我开车呢，你想一尸两命啊！”
宁国栋嘿嘿笑，“死了我再申请第三次重生，至于你嘛，你就在地下当苦力。”
林凡表情又变回正常，调笑道：“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留在上面守寡。”
宁国栋暴走！
嘻嘻哈哈一路，林凡把车开到了宁国栋没来过的地界，这里是林江晏新置的宅子，林凡来的次数都是少之又少的。
林凡下车带着宁国栋往里走，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到门口时，他转头对身后跟着的两人道：“忘告诉你们，他是我爱人，你们怎么对我的就怎么对他就行。”
后面俩人点头，其中一个活泼的笑道：“少爷您都和少夫人牵了一路手了，这时候才想起来介绍会不会稍嫌晚点儿？”
冷场。
大笑。
林凡笑得前俯后仰，重重拍着眼前一脸笑意的青年，“行啊小六，等回头我让我爸给你涨工资，哈哈哈哈，少夫人……”
宁国栋彻底暴走，跳起来勒住林凡的脖子，“你再笑我掐死你！”
第41章：变卦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宁国栋把自己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就为了能让林凡觉得疼。在车上他发现林凡是装疼之后，他就想试试到底什么样的力道能让他吃痛。
“别费劲了，我皮糙肉厚的，累死你也弄不疼我。”林凡把几乎挂在他身上的宁国栋揪下来道。
再这样下去形象都毁了，他也不注意一点，难道看不出来周围的人大半都快憋不住笑了么？
“怪胎！”宁国栋说完恨恨地拍了拍袖子，好像上面有多脏似的。
看到他们过来，林江晏的管家迎了出来，有礼地招呼道：“少爷，少夫人，老爷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宁国栋不死心地辩解，“我叫宁国栋，我不是少夫人！”
管家：“是的少夫人。”
宁国栋：“……”是的个屁呀！
“斐叔，我爸他心情怎么样？”林凡边走边问管家。
管家含笑道：“太复杂了，一时说不清。”
这种答案也在林凡意料之中，事隔这么多年再相遇，纵然只是骨灰，也难免还是会触动人心最温软的一角，毕竟那是他爸一生的致爱。
管家继续道：“您也知道老爷努力了很久才寻回夫人的骨灰，之前一直以为在荷兰，毕竟她是在那里过世的，可是我们却都搞错了方向，所以老爷很兴奋，但也很……暴躁。”
转眼间，到了林江晏的卧室，管家停步，请两个人进去。
宁国栋看到里面的摆设很古朴，和他想象的相去甚远，认真说起来，简直有点太老旧太残破了，不管放在哪个富人家里，这些都是要丢到垃圾堆里的东西，所以他肯定这些东西对林江晏来说有着什么特别的意义。
“你看到的很多东西都是爸妈年轻的时候用过的。”林凡解释道。
宁国栋闻言反倒把眉头拧得更紧了，林凡告诉过他一些他父母的过去，如果照他说的，那么他爸被抓的时候相当意外，怎么会有时间整理这些东西？
像是看出他的疑问，林凡道：“这些是我妈妈托人保管的，原来都在我那里，后来我爸回来之后就把它们给搬到这儿来了。”
“原来如此。”宁国栋突然觉得这些东西看着亲切起来。
他们进来的时候林江晏一直背对着他们看着一个小小的陶瓷罐，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
宁国栋不知道林江晏是真的太过投入而不知道他们进来，还是压根儿就没想好说什么，他们进来好半天了，却一直静默着。
林凡上前走近几步，轻声喊了喊：“爸……”
林江晏转头，第一个看的却是宁国栋，他的眼神里分明藏着什么，但宁国栋不太明白。
宁国栋呆板地道了声：“林叔叔好……”
林江晏没吭声，林凡丝毫不避讳地牵着宁国栋的手坐了下来。他这手拉上之后几乎就没怎么放开过。
宁国栋没挣开，因为他有种奇异的不安感，但是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他又说不太清楚，好像……这屋里还有别人在看着他一样。
` 他细微地抖了一下，林凡发觉，转头以眼神寻问原因，他回了个安抚的笑容，但心里却仍是悬着。
林江晏望了望放着骨灰的地方，这才慢慢开口，“林凡，你送他回去吧。”
林凡被林江晏的话弄得吃惊不已，他之前去的时候他父亲肯定是知道的，但并没有加以阻拦，如今却又这么说，他只能问：“爸，为什么？”明明一直以来在国栋面前总是装着反对的样子，但实质却是很赞同的，还有斐管家对国栋的称呼，如果没有他父亲首肯，怎么会那么叫？
宁国栋不语，只是频频望着房内四周，最后目光定在一张旧得磨痕四现的木床上。
林江晏看着儿子丝毫不留一点余地道：“我的话不想再重复一次。”
林凡脸色变得很难看，但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依旧透着一股坚定，他抓着宁国栋的手又紧了紧，道：“爸，别的事情我都可以听您的，但是对不起，这件不行。”
林江晏点点头，“既然这件不行，那就换一件，你放弃国栋吧，这样可以吗？”
林凡火得站起来，声音也跟着放大，“换汤不换药，这跟您之前说的有什么区别？您和妈妈爱得那么艰苦，我以为至少这件事上您不会干涉我！”
“我们林家就你这一个独苗，你这么大了，做事应该懂得分寸。”
林凡气得说不出话来，他高高兴兴地带着国栋来给他妈上香，怎知事态会这样发展，打死他都不信。
“林叔叔，即便……我说服林凡去弄个试管婴儿也不行吗？”宁国栋突然插口道。
既然他答应了林凡要试试，他就一定努力试到得出结论为止。他不讨厌林凡，甚至喜欢和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每天都觉得很轻松，就算要时时戒备毕宗明这样的人，那也是出于关心林凡的关系。
本来他的想法还没这么坚定，但是林凡的态度给了他绝对的勇气。
记得多年前他也曾问过唐朗达，如果有天他父亲逼着他要孩子他会怎么办，当时唐朗达说句好听的，他肯定会说出和刚才说的类似的话，并且义无反顾地爱着他，但是唐朗达做的却是笑着转开话题。
也许他和唐朗达之间一直存在问题，只是他不肯正视罢了。
林凡听了宁国栋的话喜色从脸上漫延开，转而再面对林江晏时神情极度认真，他道：“爸，如果您要强行分开我们，那也无所谓，因为不管您怎么做，我总会想办法和他在一起的。”
林江晏深吸一口气，语气缓慢，却字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道：“你可以试试看，但我确定你一定会后悔！”
林凡带着宁国栋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顿住脚步，沉声道：“爸，国栋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动心的人，他对我很重要，所以我和他绝对不会分开，即使用最极端的方式也不在乎。所以，您最好别逼我。”
门“嘎哒”一声关上，宁国栋看了看林凡的脸，发现他除了疲惫之外没有第二种表情。在屋里片刻的功夫而已，他却像打了一场长久复杂而又没有结果的杖似的，即使没输却也满脸倦容，或许和他爸各持不同的想法就是让他这么累吧。
“林凡，接下来想去哪里？”宁国栋边走边问。
“不是跟爷爷说好回去吃晚饭吗？我要见见岳父岳母大人。”林凡脸上恢复些许笑意，牵起的双手也荡得更厉害了，好像他真的有那么开心。
宁国栋淡然一笑，跟在林凡身后往车停靠的地方走，他发现即使他们和林江晏闹不愉快了，但身后的保镖可能一个没少，甚至车开道路上时他们发现比原来还要多。
“你爸他还是关心你的，我不想问你‘你刚才那样做好吗？’这样的问题，但是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闹得太僵，其实……他没有错。”
林凡有些恼火宁国栋的说法，不禁有些气闷道：“你也觉得我们应该分开？”如果真那样，那他还坚持个屁！
“当然不是！”宁国栋斩钉截铁道：“我只是让你明白，他一定有他的难处而已，不过……如果要是以我们分开为代价的话，那他有难处就有难处吧，我从来都很自私的。”
“这还差不多。”林凡加快速度，把身后的车队甩开一些，然后指指自己的脸，“我说，今天我表现这么好？你都没点奖励？”
宁国栋哭笑不得道：“无聊，你这样子就跟要糖吃的小孩儿似的。”
林凡坚持，最后宁国栋轻轻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你这也太敷衍我了！”林凡抗议。
宁国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充耳不闻。
车内静了一会儿，林凡以为宁国栋累了想休息，但过了没多久，却听他道：“林凡，别回我爷爷那儿了，咱们回养殖场吧。”
林凡没明白他这突然唱的哪出，便问：“为什么？”
宁国栋仍旧闭着眼，但却把头转向车门方向，好似不想让林凡看到他的表情一般，他不清不楚道：“家里不方便。”
林凡当下调头，一个急转弯就往养殖场的方向开！
他一路兴奋紧张，感觉体内所有的血液都在集体欢腾着，他希望他想的没有错，坐在他旁边的人表达的是那种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