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丁昊面无表情的打断他。
邵斌耸耸肩不争辩了，其实他也知道现在自己这种负伤的状态肯定不适合做突击手，不过让一向被自己鄙视的夏凡保护，总有一种不大安全的感觉。
爬到哨塔一半的时候，丁昊指着哨塔中间围墙上的观察窗口说：“你们从这里出去，跳下去之后直接往林地的东面跑，那里有一片沼林，丧尸不会在那里自寻死路。沼林背后环山，山地的地势和植被都足够复杂，可以屏蔽一部分信号，抵达之后邵斌会教你怎么走最安全，按照他提供的路线走，在那里等着我和小明，我们两个会在这里把他们都解决掉，然后去找你们。通讯仪开单向接收，不要给我任何回复，只需要按照我的引导线路走就好。明白了吗？”
夏凡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手上。
解决掉这里所有的障碍……
他强迫自己不要继续往下想，点头道：“好。”
说罢他转身就要从哨塔内部沿着旋转的石梯延伸出去的中间层往观察窗口跑。
丁昊拉住他的手臂顿了顿。
夏凡转过头，看着他一如既往没什么波澜的眼睛，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没关系，即使你杀了很多人，我也不会嫌弃你，如果不是你沾满鲜血的双手，我早就死了。”
他一遍遍的重复着：我知道，我知道。
不知道是在安慰丁昊还是说服自己。
最后，他凑上去轻轻碰了碰丁昊的唇：“我等你回来，再好好安慰你。”
丁昊虽然有高超的杀人之技，但是夏凡知道，这个人看似冷硬的外表下，藏着和他不差上下的天真，无论什么理由，杀人从来都是重罪。
chapter.51
这个哨塔易守难攻，整个建筑呈圆柱形，底部只有一个入口，在高度的三分之二处依着建筑边缘开始出现观察哨位，面朝东面的观察哨位因为在入口的正背面，所以从这里向下看去，敌人是最少的。丁昊和小明已经一上一下的在哨塔中就位，小明守住底部入口，丁昊在哨塔顶部为他掩护，并且狙击小明的视野盲点中的敌人。
夏凡整个人蜷缩着扒着并不宽敞的哨位，不知为什么，他的听觉现在变得格外敏锐，在众多对抗的声音中，可以清楚的分辨出由丁昊射出的子弹。他一边低头看着下方的高度，一边不由自主的在心中计算着丁昊开枪的次数。
五分钟的时间，他脑子里的数字已经递增到双数。
“等什么呢？快点下去啊。”邵斌在他背后催促着。
夏凡强迫自己拉回心神，不再去关注这些注定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他再一次估算了一下高度，觉得如果不依靠任何外力，就这么傻跳下去，不死也得残了。
“你确定我们从这里跳下去是逃命而不是自杀吗？”
他转头看了看邵斌，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确认一次，也许未来人的弹跳力比起他这个伪古人来说高了不只一星半点？
邵斌看也没看外面，翻着白眼鄙视道：“谁让你直接跳下去的，抓着围墙滑下去啊！”
“我又不是壁虎！”
“哦，忘了，你这么弱……”邵斌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嫌弃的瞅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丁昊是抱着怎样的自信把我托付给你的，既然你跳不下去还爬那么快干嘛？让开，我先下，下去之后接着你。”他拽了拽夏凡的衣服，想要把他扯下来。
夏凡皱眉瞪了他一会，硬邦邦的说：“不行，就算这里是对方的监控盲区，也会有危险，我先下去。”
邵斌嗤笑了一声：“那你就这么耗着吧，耗到最后谁也出不去。”
说完神在在的双手抱胸，像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其实他确实不会急着想要走，常年的战斗习惯让他觉得跟强者在一起更加放心，而夏凡，虽然担着一个R1的身份，不过在他心里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强者。
丁昊让他们先走明显是做着“至少不要全军覆没”这样最坏的打算，他能理解丁昊想要护着夏凡的心情，但是显然不能感同身受。
他们四个人一起走过了这么长时间，邵斌希望最终的结果是四个人都能活下来。即使希望渺茫，但是至少不用承受失去同伴的痛苦。
夏凡眯着眼想了想，最后翻出哨位，双腿分开骑在哨口上，大半个身子探道外面，一手撑着墙面，艰难的侧头对邵斌说：“你过来。”
邵斌抬眼看着他可笑的动作问：“你干嘛？”
“抱着我的腰，我带着你，一起下去。”
“开什么玩笑！”邵斌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你以为这是武侠小说吗？还是你会轻功？”
“也许我真的会轻功呢？”夏凡开玩笑似的接话。
“要跳楼你自己跳，我可不陪着你犯病！”邵斌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这个奇幻的提议。
“相信我，我们不会有事的。”夏凡耐着性子劝道：“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宁愿下去和小明一起打丧尸，也不想附议你这种不经过大脑的愚蠢意见。”
“还记得R1的能力吗？”夏凡知道邵斌没办法对自己产生如丁昊般的无条件信任，他决定长话短说的解释一下自己的想法：“我认为这种能力从本质上来说，是改变了能力者意识范围内空气的密度，毕竟‘时间’太抽象，我没办法把这种东西具象化，既然是改变空间的密度，那么只要能控制好，我觉得我们两个可以从这个高度缓慢降落。”
邵斌低头稍微想了想，才问道：“你有把握吗？要不还是你自己跳吧，我爬下去。”
无条件信任不是单凭他一句解释就可以产生的。
“也好。”夏凡并没有坚持。
只要他能保证邵斌在安全范围内就可以了，毕竟跳楼这种事情他也没试过。
说着他将另一条腿抬高旋出窗外，没有半分犹豫的纵身跃下。
邵斌没想到他会真跳，紧张的冲过去伸出脑袋往下看。
夏凡像是被看不见的网子兜着，违背加速度原理的匀速往下掉，不知是真的还是错觉，他甚至觉得夏凡在落下的过程中还一点点的慢慢减速。
这……
邵斌无语的看着他稳稳的落在地面，由于他的衣着问题，并没有引起地面视线范围内军人的太多注意。
邵斌低头看了看之间丁昊换给他的军队制服，翻过哨位用手指和鞋尖卡着围墙外部几乎感觉不出来的砖缝一点点往下蹭。
他的左肩虽然经过夏凡诡异能力的治疗，但是毕竟不能立刻恢复到无恙的水准，还没滑下去三分之一，额头已经沁出冷汗，而下方明显出现的打斗声更加让他心急如焚。
他扭着脖子低头往下看了一眼，发现夏凡身边有一个军人样子的年轻人，两个人又和一个黑衣丧尸杠上了。
“怎么又是你！”夏凡摸出匕首一边躲避黑衣丧尸的攻击，一边气急败坏的吼道。
高空坠落如同蹦极般的失重感和释放力量后产生的不适感混杂在一起，虽然比起以前好了不少，不过恢复起来还是需要一点时间，这个时间他没有更多的力气和精力来对抗黑衣丧尸。之前碰到过的小菜鸟就又好死不死的和他打了个照面。
这无疑让他们的逃跑计划几乎要泡汤。
这个人见过他，亲眼看到丁昊和自己走进哨塔，这个时候自己出现在这里，如果对方不起疑绝对不可能。
夏凡在担心的同时不安的抬头看了一眼，邵斌正颤颤巍巍的往下蹭呢。
“你不是在里面吗？！”小菜鸟也发现了不对劲，堪堪避开一记镰刀，转头怒视着夏凡。
夏凡的匕首在黑衣丧尸的腰际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小菜鸟用里帮他挡住黑衣丧尸砸下来的手肘，如梦初醒的喝道：“你是任务目标之一！”
夏凡抿着唇没说话，专心抵挡着面前不是人的东西。
头顶传来一阵微弱的痛哼，邵斌失控的在墙面上滑下来好长一段距离，又勉强停住。
只刚才一瞥，他已经看到高处墙面上留下几道深红色的印记。
邵斌就快撑不住了。
小菜鸟显然也察觉到了头顶的动静。
“有刀吗！”夏凡大喊着。
小菜鸟受了黑衣丧尸重重的一拳，痛苦的呕出一口血：“有。”
他抽出腰间的刺刀。
“像之前那样，攻击它的脑袋！”
夏凡快速命令道。
虽然小菜鸟觉得这个提议不靠谱，不过鉴于之前这个人的同伴，像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捅穿了黑衣丧尸的脑袋并且像切菜是的让它们身首分离之后，他莫名的觉得自己也许也具备这样的能力？
“跳下来！”夏凡大声吼道。
小菜鸟看了一眼吼过以后就突然放弃抵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夏凡，咬牙卯足了力气狠命的朝着面前黑衣怪物的脑袋捅过去。
“噗——”一声，之前被他们无数次绝望过的坚硬金属盔甲，蛋壳般脆弱的被他刺破。
小菜鸟的眼睛亮了亮，没有停顿的用刺刀在丧尸脑子里搅和了一顿，再回头的时候，看到刚才挂在墙上的人已经稳稳落地。
而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嫌疑犯，像是贫血般的晃了晃，被刚刚着陆的人一把扶住。
还没等他有第二个反应，额头上就感到一阵冰凉。
小菜鸟确定这个人不是刚才和身边这个嫌犯一起进入哨塔的那一个。
“别动。”邵斌满手是血，他一手扶着夏凡，一手举枪顶在面前军人的额头上。
“你们果然是任务目标。”小菜鸟脸色彻底冷下来，面对额头上的威胁，他并不是很害怕，事实上，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厮杀，他觉得自己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
邵斌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人，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杀了他是一劳永逸的做法，可是，这个人并不是真真意义上的敌人，况且，按照刚才的情况来看，他和夏凡好像认识？
邵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没有遇到夏凡之前，这不是自己需要犹豫的情况，因为活命本身已经够残酷，只有足够冷血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
但是和夏凡同行这么长时间，他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找回点儿“仁慈”？
“向东走，邵斌，不要让他杀人，所有的障碍你来处理。”丁昊低沉的声音从夏凡的手腕上冷静的倾泻出来。
邵斌勾了勾嘴角，对着眼前的小士兵说：“不好意思，你的运气不太好。”
说着就要扣下手中的扳机。
“别！”夏凡勉强自己站稳身体，阻止了邵斌。
邵斌斜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夏凡盯着眼前的菜鸟，一字一句的问：“你是障碍吗？”
小菜鸟冷眼看着两个人，视死如归的回答：“你们是任务目标，我的任务就是捕获你们，如果你们拘捕，就踩过我的尸体。”
“没办法了，那你就去死吧，对不起。”话说的仿佛反派角色般的戏稽，不过邵斌并没有笑，反而对这个小兵产生了一丝尊敬。
“我死了你们也逃不了，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任务收发器，我会在你扣动扳机的同时按下它，所有的人都会聚集到这里，你们不可能逃掉。”
“那我想知道你放我们走的条件是什么，如果没有这个选项的话，我相信你也不会说这么多，直接在他杀掉你的同时做你能做的事情不是更好？”夏凡现在脑子里嗡嗡乱响，他忍住头痛，强装镇定的和对方谈着条件。
chapter.52
丁昊的声音时不时的从夏凡手腕上的通讯仪中传出来，他通过估算两人离开的时间来确定他们现在所处的方位，不得不说，他的预估还是比较准确的。
这片貌似被污染的林地其实并不大，很快他们就抵达了丁昊之前提到过的沼林。
邵斌十分不爽的瞪了一眼和他们同行的小菜鸟，挑衅的说道：“我们现在要进入这片林地，你确定还要这样跟着我们吗？”
小菜鸟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挺起胸膛说：“当然！”
邵斌嗤笑一声：“其实你早就看出来了吧，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要是现在哪来的回哪去，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还会留你一命，至于你所说的任务……”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抓到我们是你狗屎运，抓不到，你的上级也不会责怪你，没有人会知道你遇到了我们。”
小菜鸟重复道：“我是一个军人，我的使命就是完成任务。”
邵斌转过头看着前面能见度非常不乐观的沼林哼笑一声，没再嘲讽他。这个小菜鸟也许有点愚蠢，不过这并不值得被嘲笑。换一个时间地点，邵斌甚至会欣赏这样的人。
“你想跟就跟着吧，我们不杀你，但是也不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夏凡确认了一遍丁昊传送过来的沼林地图，淡淡的说道。
阻止邵斌杀人的是他，不过他并不想当圣母。
丁昊和小明还在哨塔那里“清除障碍”，夏凡的心情并不愉快。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他还记得很早之前，在“灵魂”状态下看到丁昊处决团队中感染的队友，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丁昊讨厌杀人。可是现在，丁昊不得不杀掉更多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能凭借什么来安慰丁昊，因为他也很难受。
这个看不到一点阳光的世界，丁昊想让他活下去。他说要和自己一起对抗整个世界，自己能做什么呢？好像只能遵从他的心愿，陪着他活下去。
让丁昊一个人背负这些沉重实在是太可怜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凡甚至想要放弃了，放弃杀李想，放弃一切。如果丁昊期望的只是让他活下去，那么他可以陪着这个人活。流亡也没关系，看不到希望也没关系。
可是他的身份，连流亡都是一个奢望。军队和李想的那些怪物们，会不停的跟着他，只要他们还在一起，丁昊就会为了他，继续杀人。
夏凡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身边的邵斌，悄悄估算找个机会打昏他然后独自走掉的可能性。
小菜鸟抿着唇不说话，为什么会跟着他们？因为他还不想死。的确，当时如果捏碎任务收发器，这两个人肯定逃不掉，即使逃掉，也不是因为他的原因，不过他不想这么做。
当初来执行这个任务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追捕残留的半成品改造人的任务，没人能想到，这个任务会变得这么艰难。
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人类或改造人，莫名其妙的强大丧尸，偏偏他们任务的死条件就是只能捕获，不能击毙任何一个任务目标。
这个条件和以往的相同任务的条件不一样，通常，这种半成品或者失败的改造人，一旦拒捕，那么一定会被当场击毙。而这几个人，被勒令即使任务失败也不能杀掉。
他们是军人，只是武器而已，不允许问为什么。
很明显，现在面前的任务目标，根据以往的经验来判断，他们绝对不会是残次改造人。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要让上级即使填上那么多士兵的命，也要把他们活着带回去呢？
他得承认，自己真的很好奇。
他知道，他不算是一个好士兵，至少不能心无旁骛的专心任务。
从和那个有两面之缘的人谈条件开始，他就做好了一旦回去，就要面对严厉到也许被开除军籍处分的心理准备，可是他仍然想要知道，这些人到底为什么会被通缉。
这种好奇心可能是从他和这个看上去有点弱小的疑犯并肩作战开始，也可能是从那个一刀就能削掉那些丧尸怪物脑袋的他们的同伙开始，更有可能是从他发现只要这个“弱小”的人在，自己似乎也可以干掉那些让人绝望的怪物开始，不过最大的可能，是因为这个“弱者”阻止同伙杀自己的那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