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
看到了这两个对峙的人。
他看到的这两个人，是他所有诡异经历的开端，也是结束吗？
他想也没想的开了枪。
听着耳朵里传来的像是他生命时间的倒计时，踢开了他们旁边的一扇门。
第二道门被踢开的时候，房间里迅速蔓延起一阵夹杂着腐败的腥臭味。门后是一个腐败的通道。
零。
两个人毫不犹豫的踏进了这个通道，然后用这辈子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奔跑起来。
轰——
大地似乎都在震颤。两人被身后的热浪追赶着，朝着越来越深的泥沼走去，直到泥沼蔓延过他们的头部。
沉重的泥沼像是千斤巨石般阻碍着他们的通行，可是求生的欲望让他们在这种举步维艰的状态下依旧坚定的朝前挺进。
因为他们没有退路。
小明捂住夏凡的口鼻，咬牙拖着夏凡往上走。丁昊还有点意识，他自觉的跟进小菜鸟，一手按住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屏住呼吸跟着他们往上走。
经过漫长而痛苦的两分钟后，四个人终于从泥沼中钻了出来。
小菜鸟一脸污泥，意识到抵达地面后，先睁眼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感觉没出错，然后连滚带爬的从泥沼中爬出来，躺在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
其余三个人也浮出泥面，距离他们不远处，一朵巨大的蘑菇云还没有消散。
小菜鸟嘿嘿的傻笑出声。
“我们活着……我们居然还活着……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并不像小菜鸟那样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小明有愧疚又忧心忡忡的看着还处在昏迷状态中的夏凡，丁昊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泥，淡淡的看着不远处已经被轰至成渣的废墟。
“e2570，收到请回答。”
小菜鸟的笑声嘎然而止，他连忙调整好表情，结结巴巴的回到：“e2570，收到。”
“你还活着？”
对面一阵沉默后，问出了一个蠢问题。
不过小菜鸟根本想不起计较这些，他顶着一张乌漆麻黑的脸，嘴巴咧的想要裂开似的：“是的是的，长官，我还活着！”
“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吗？！”另外一个声音焦急的插进来，他听得出，这个人就是一路上挟持他，总威胁要杀了他的那个刀疤脸。
小菜鸟顿时收起了笑容，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人的问题。
“e2570，报告你的周围环境及生存状态。”
小菜鸟撇了撇嘴，如实的汇报道：“除我之外，还有三个人，可以确定，这三个人都是此次原始任务的目标人物。”
“丁昊！你还活着！你他妈的吓死我了……”耳机里传来那个刀疤脸哽咽的咆哮声。
“你是说，R1也和你在一起吗？”石原冷静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啊……”小菜鸟看了还昏迷的夏凡一眼：“是的，他现在正处于昏迷……”
“打开脉冲探测，我们去接他们。”没等小菜鸟汇报完，石原就吩咐旁边的机师压低机身搜寻四人的踪迹。
在等待的过程中，丁昊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猜测，这个出入口，应该就是李想的地下王国的另一个入口——供他的傀儡丧尸进出的入口，设在泥沼中，的确很难被发现，而且根据丧尸不需要呼吸的特性，这个出入口对它们来说真是又适合，又隐蔽。
因为这片林地的树木较高，飞行器并不能下降到足够低的位置。抵达他们头顶的时候，石原吩咐放下升降绳，孤身跳了下去。
落地第一件事，他取出一个大号针管冲着夏凡走过去。
“你干什么！”丁昊脸色难看的拦住他，连小明也挡在夏凡面前。
“别这么紧张。”石原耸肩，在夏凡面前蹲下：“这是‘弥赛亚’，不过对于现在的R1来说，应该可以当做是麻醉剂。因为他已经失控，所以我用的剂量稍微大一些。”
丁昊怀疑的看着他，石原笑着解释：“除了隐瞒身份，我好像从来没有骗过你，而且——”他看了一眼丁昊肩上的枪伤，继续说：“你确定他清醒的时候，能控制的了吗？”
丁昊终于妥协，石原抬起夏凡的手臂，在看到他已经变得如尸体般冰凉和灰败的皮肤后，眼神暗了暗，扯开他的前襟，直接将针头扎进了他的心脏位置。
丁昊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整管的药剂推进夏凡的身体，冷脸问道：“什么麻醉剂需要直接进行心脏注射？”
石原重新拉好夏凡的衣服转头说：“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丧尸化，静脉注射没有用了，希望我这样做还有用，如果没用的话——”
他收起药箱说：“那么他就只能像丧尸一样被销毁。”
“好了。”石原站起来，看向丁昊：“现在，请你和我一起登机，然后，回去接受军部的审判。”
丁昊最后看了依旧沉睡着的夏凡一眼问：“你们会把他怎么样？”
石原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回答说：“我不会骗你，如果他能醒来的话，说明‘弥赛亚’对他已经失去作用，我们会立刻处理他，如果醒不过来，说明刚才的注射对他还有用，我们会开始进行实验。”
说着，丁昊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巾，状似无意的递给小明，小明下意识的接过，擦了擦脸上的污泥，等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丁昊眼神立刻凌厉起来，旁边的小菜鸟训练有素的用枪顶上了他的后腰。
石原终于递给小菜鸟一个稍显满意的眼神，对着丁昊说：“你现在已经没有选项了，丁昊。”
chapter.62
在游离的意识里，夏凡觉得自己始终在虚无中游荡，每一脚踏上去，都是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端。
他端详着自己双手，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
他又看向四周，周围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不过他并不为此惊慌或者焦虑。
他坐下来，向后靠去，原本空荡的身下像是多了一把极合心意的躺椅，让他可以靠躺成一个最舒适的姿势。
他闭上眼，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又像是在放空自己。
他的身体冰凉，自己都几乎感觉不到脉搏，不过他倒是能清醒的认识到，他还没有死。
他安静的感受着自己一点点变的僵硬的肌肉，不自觉的想着：原来这就是要死的感觉吗？好像也不是很痛苦嘛，只是，自己为什么会死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而且，心里空空的，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是不是每一个要死的人，都会像他这样，忘尽前尘，安详的等待死亡呢？
不过，这种冰冷僵硬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到他彻底失去意识。一丝极其细小的，微弱的暖意从他心脏的位置渐渐蔓延开，又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渐渐流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一点点温度，像是渐渐唤起了他的记忆。他皱了皱眉，不过并没有睁眼。
他的脑海里渐渐展开一副倒叙的画面。
最开始是他拿枪顶着一个人的胸口，而这个人，像是准备很坦然的接受自己所赐的死亡。
这个人，虽然满身狼狈，但面对死亡并不显得很恐慌，而且，他还长着一副让自己非常熟悉的面孔。
他是谁？
夏凡这样问自己，不过转念又释然了，他连自己都不记得，怎么会记得其他人呢？只是这个人的样子，让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他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接着，又看到一个长相丑恶的老家伙。夏凡嫌弃的撇撇嘴角，这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老家伙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一桌美味可口的大餐，真让人恶心。
老家伙给自己注射了一管鲜红色的液体，然后……
他知道，然后自己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记忆的画卷继续展开，他看到了自己和那个人，一起逃亡，一起生死，零零碎碎的片段越来越多，他终于知道他最先看到那个对峙的场景是什么。
“如果我失控，请你杀了我。”
“好。”
那人没什么表情的答应了他的请求，可是现在的自己好像能看到那时这个人心里有多难受。
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原来到了最后，你还是下不了手啊，真是太不可靠了。
他想起之前看到的两人欢好的场景，一个破败的房间，两个抵死缠绵的身体，对方都好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将最深的恐惧和绝望发泄出来。夏凡想起来，他是爱着那个人的。
他们把自己交给对方，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又像是不离不弃的誓言。
脑海中的画面继续跳转，在这场主角是自己的电影中，他看到了一个个越来越熟悉清晰的面孔，有他的现在，还有他的……前世？
这么说也不是很准确吧。
他看到三岁的自己，怀着阴暗的心思，答应了那个人逃离的计划，从此，那个可怜的小豆丁有了一个崭新的人生。
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认识啊，夏凡感慨的想着。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没有逃开命运。
回忆完自己的一生之后，他重新睁开眼，面前的场景又变幻了，不再是空无一物的纯白，而是不停的跳转着一些黑黑白白的0和1。
一串串的代码，看的他有些眼晕。
“你能感知到我说话吧。”
一个冷静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夏凡直觉不太想理睬这个人。这个人的声音他在刚才的回忆中听到过，现在猛的听上去，他几乎能一瞬间就描绘出那张高高在上的可恶的表情。
“我知道你可以听到，如果再没有回应，你就只能进焚尸炉了。”语气中还是一如既往的笃定和可恶。
夏凡生气的回答他：“那又怎么样，反正我都快死了。”
那人像是笑了一声：“看来你运气不错，新的‘弥赛亚’还是有用的。”
弥赛亚？那是什么？
夏凡隐约想起来自己好像给梦中的那个人用这个名称的药剂治疗过伤口，更加具体的就再也想不起来。
那个人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很慷慨的给出了答案：“‘弥赛亚’能抑制你的基因继续活跃突变，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没那么冷了？”
是的。
夏凡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皮肤，比起刚才，确实有了些温度，而且看上去肤色不再是透着死气的惨白。
“我已经基本了解，‘血色莉莉丝’是加速了你身上非常规基因的突变，而‘弥赛亚’很幸运的可以让这种突变变缓，停滞。”
原来那个怪老头给自己注射的东西叫血色莉莉丝，真是有病。不过弥赛亚这个名字也好听不到哪里去，这帮人怎么了，西方神话故事中毒了吗？
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变成这样，大概是真“中毒”了。
“你的意思是‘弥赛亚’中和了‘血色莉莉丝’？”
“可以这么理解，不过不够全面，弥赛亚会让你身体的所有机能都陷入停滞，这是现在阻止你继续丧尸化唯一的办法。”
夏凡想起记忆里那些面目可憎的怪物，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当然，你的大脑依然活跃，否则我们两个现在也没法沟通，这就是你和丧尸最大的不同，可以说，你现在是一只高级丧尸。”
我呸！你才是丧尸！
夏凡气愤的想。
对方又笑了一声：“你现在在想什么，我都看得到。”
……
静默之后，那人再一次出声：“你想要重新变成人类吗？”
夏凡嗤笑一声。
重新变回人类，怎么可能。
对方叹了口气：“我们一直想要重组和改变人类基因，创造出更优秀更完美的人，让病痛和死亡不再困扰人类，几百年的时间和惨痛的代价告诉我们，这是一个错误，人类的进化只能依靠时间，而不是科技。强行跳跃历史进程，会受到惩罚。”
真不知道这些科学家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想这么久吗？
夏凡有些可悲的想着。
“当科技达到一定水准之后，谁都想要改变世界，而这个世界的每一次改变，都来自别人不屑的幻想。”
夏凡又不说话了，谁说不是呢？你让你个唐朝人想象用光纤连结世界，他们肯定觉得荒谬，但是几千年之后，这种荒谬的确实现了。
这么算起来，这些科学家的思维倒是稍微好理解一点了。
可是——
不是没一个错误都有机会改正的。
“是的，所以我们现在想要做的，只是弥补。”
弥补？怎么弥补？
“你是一个珍贵的实验体，可以说是最接近我们期望值的改造人，可是‘血色莉莉丝’让我了解到，改造人最终的结局，不过也是变成高级丧尸而已，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夏凡在心里冷笑一声，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的躺上实验台。
想到三岁之前的遭遇，夏凡非常确定的回应道：“我拒绝，你们犯的错，凭什么让我来弥补。我早就说过，我从来都没有拯救世界的愿望，和躺上实验台相比，我宁愿你现在就把我扔进焚尸炉。”
笑话，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受害者，为什么他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他不是圣人，也没有舍己为人的崇高品德，他一生的悲剧都是这些脑子里天马行空的“专家”一手造成的，他有什么理由再一次牺牲自己？
“你的基因里，被李想接入了人鱼的基因片段，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说，人鱼能活很久，而且，人鱼的血有自愈的功能。我想，这大概就是你能抵抗丧尸病毒的根本原因。”
夏凡无语了。
人鱼？这是什么玩意？只在童话故事中出现的角色好吗？这个世界上真有这种东西？
他有一种从科幻片跳跃到奇幻片的诡异感觉。
“我们不知道李想是从哪里获得了人鱼的基因片段，唯一肯定的是，你的血液能够自洁，和这段基因脱不开关系，至于这段基因和你身上的其他导致人类丧尸化的基因是如何共存的，还需要研究。这是治愈那些T病毒感染者的唯一的希望。”
夏凡还是不说话，事实上，他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还记得R3吗？或者说，小明？”
这个夏凡有印象，那个喜欢粘着自己不放的孩子。
“他的改造，是通过当时李想没来得及带走的你的复制基因完成的，但是他血液的自洁功能没有你这么明显，他的力量要通过和丧尸相同的方式——大量的进食来获得，所以他的身体里，被T病毒侵蚀的成分更多一些，因此他会非常渴求你的血液。
原来是这样。
“至于李想，他的尸体和地下研究室一起被焚毁了，我们没来得及研究，不过我猜测的是他也获得了你的复制基因，还有血液，通过我们所不知道的方式进行融合，所以才获得了和你一样的力量，至于他在使用能力时的迅速衰老原因，我想这应该是不同基因之间互相排斥而产生的副作用。”
这种大概也许可能就不用告诉我了吧？反正死无对证。
“那我这种类似可以改变时间的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这回换做对方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回答：“不知道，这个我们正在研究，只要你……”
“不用说，其实我不是很感兴趣，你们不研究我也没什么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