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三，二，一．。
热浪冲天，本应该轰鸣的声音，在耳边却极为寂静。
没有一个人出来。
会场大门紧闭。
消防人员撤离了所有群众，有小孩子目击说是炸弹爆炸，但是在一个柯南称霸十余年，侦探小说畅销的国家，炸弹的存在，多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尤其是出于一个孩子的兴奋之口。有人说是会场失火，但是不管怎么说，大门紧闭的做法，实在有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火花不染他人门的感觉。
混乱之中，有一个消防人员脱下了外套，消失了踪影。
昏暗的房间里。
由于刚刚的闪光弹，职业素养极高的他们都闭上了眼睛，此刻还要适应一下才能睁开。两个闭着眼睛的男人一个擤了声鼻涕，一个在给自己后腰的手机上膛。
一切，都在安静的房间变得真真切切。
“你怎么知道我是卧底的？”鲍勃确定了腰后的枪没有被拿走。
路易斯吸了吸鼻子，说：“杀手不会去学怎么违抗生理反应，成为撒谎专家。”
鲍勃笑了笑，说：“在这方面，听说你极有天赋。”
路易斯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沉默了许久，才说：“天赋这个东西，其实很寂寞。”
“那你现在是在替谁做事？”鲍勃问。
路易斯笑了笑，适应了光线睁开了眼，说：“比起这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还原一下这次的事件，方便以后反击？”
鲍勃干脆的表示赞同，说：“要说他们两个人唯一做过什么，是我们两个没接触到的，就是铃木源。艾米取过死去的铃木源的身体组织样本，而安子亦和另一个明显中毒的铃木源见过一面。这个人，是你，我都没有接触到的。”
路易斯点头，继续说：“那看样子，这个会场就是大型的脑波试验地了。”
鲍勃：“安德烈家族的技术，可以提取人的记忆么？”
路易斯开始对鲍勃产生一丝欣赏：“你怎么就认定，是因为有人在强行提取他们的记忆，导致脑内受损？”
鲍勃面有难色，但仍旧是直面回答：“我很爱艾米。也许你多少猜到了，她很倾慕安千夜，所以看她晕倒时候的神色，平和幸福，又带一点苦涩，显然是想到了他。”
路易斯才不信，他只问了一句：“你对她做了引导性对话？”
不，是试探性对话……
鲍勃能这么回答么？
当然不能，他不能说趁着艾米意志薄弱的时候，用了催眠的小伎俩套了她点话。所以鲍勃选择换了话题：“你用枪还是刀？”
说着，就像自己的裤腿靴子里去摸匕首。
路易斯显然还不想动，他说：“这事不是安德烈家族做的。也许说出来没人会相信，雅各真的很照顾他这个弟弟。恶魔雅各，竟然会照顾一个父亲的私生子。”
鲍勃显然不信，他见过安千夜，那个男孩子安静，沉默，看上去无害，却有着让人不可忽略的气场。
“他只不过是你们利用的工具。”鲍勃反驳说。
“呵呵，世界都这么认为。”路易斯不想做无谓的争辩。
谈话陷入了僵局。
可他们两个人如果不达成战略同盟，是没有办法掌控全局的。
“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路易斯先问。
“因为收到了安千夜的委托。”鲍勃回答。
“那你潜伏在安千夜身边，只是为了监视安德烈家族的动向，获得雅各的情报吧。”路易斯替他回答了。
鲍勃默认。过了一会儿，反问：“那你呢？”
路易斯在昏暗的光线里，狡黠一笑，说：“现在就让你知道。”
路易斯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口香糖，黏在了墙上，等到鲍勃和路易斯都找好了遮挡物，两人在昏暗中默契的对了个眼神，鲍勃向墙壁上发出荧光色的口香糖扣下了扳机。
会场外的群众还没有散开，消防队员倒是先撤了，据上级下达的文件说，里面的人在做防火演习，鉴于人家闭门不开，也没造成外部人员伤亡，在上级层层施压的情况下，风风火火的大部队又撤走了。
会场之内，还留有烟灰和白光过后不太舒服的烧焦味道。
安子亦渐渐恢复了些力气。艾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我们就这么被他们扔在了会场？”艾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丢下了。
安子亦拍掉身上的灰烬，说：“看在我们没少胳膊断腿的份上，已经是他们仁至义尽了。”
两个人坐在墙角，沉默了一会儿，安子亦先开口说道：“我看见安千夜了。”
艾米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问：“然后呢？”
“你说脑子被这么一折腾，会不会傻了？”
艾米笑了笑，说：“你本来就不聪明。”
安子亦不满说：“那也不能比这更笨了。”
艾米眼神一变，极为赞同的说：“这倒是。”
两人达成共识，安子亦才进入正题。
“会场一共三层，我看过平面图了，这里应该有一排暗室，我们既然能醒，就证明鲍勃他们已经把那该死的脑波干扰系统毁掉了。剩下的就是抓出那个混蛋了。”安子亦指了指平面图上，会场隔壁的那个会议室。
艾米并没有站起来马上行动，反而是看着天花板问：“我碰过尸体，你见过活人，我们都在那个时候沾上了他们所谓的实验粒子，这么说，这应该是种可以由呼吸道直接吸入的粉末状药物。有这种财力势力和精力去做这事的，只有IPT集团了。”
是的，只有IPT，安子亦也想到了这一点，这世界上，没有哪个专攻医疗器械，制药的企业，会做出这种事情。
因为IPT有复杂的背景，横跨黑白两道，还和很多灰色地带，例如兰德学院，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心。
话说，IPT最近还真是话题不断。三天前新一代的领导爱丽丝大婚之宴上被射杀，虽然即使抢救，但仍昏迷不醒。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呢
艾米女人的直觉，却不想知道。
这是第一次，有人威胁到了她的性命，她却不想去追究的。
这足以证明，前方是一个她不想知道的答案。
鲍勃和路易斯，从地下室向三楼走去。艾米和安子亦，从会场向隔壁的房间走去。
他们的目标，只有那最后的一个秘密。
这本是一间毫无特色的会议室，却因为坐在主坐的女人，而显得分外可爱。是的，可爱。她金色的卷发，粉色的公主裙。白的晶莹剔透的肤色，眼睛一直在看着手上的粉红手机，常常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勾勒出眼睛的形状。
她很可爱。
可爱中带着高贵。
高贵中有美感。
路易斯放下手中的枪，看了眼这个女子，他决定缴械投降了。
正巧这个时候，安子亦也和艾米分析完了情况，做好了一切完全的准备，来到了这间屋子。看到路易斯投降的吊儿郎当相，安子亦莫名的觉得有些窝火。
“人，齐了呢。”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八音盒里的音乐，让人沉醉。
鲍勃见路易斯缴械，自己也收起了手中的匕首，问：“她是什么人？”
路易斯干笑两声，没想到出个任务，能撞这么大的彩，要是能活着出去，他一定买彩票。
“你应该问，她还是不是人。”路易斯纠正说。
漂亮的女孩子得意的扬起了嘴角，放下手机抬头看了眼路易斯，那碧绿的眼睛是夏天最盎然的生机，看到就让人心生愉悦。
“好久不见，达西小姐。”路易斯在脑子里搜索着所有能用的社交辞令，“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明艳动人。”
站在一旁的安子亦，听到路易斯对这个女人的恭维，莫名其妙的想要发火。
凯瑟琳只是笑了笑，合上了手机，水晶指甲上还有十分流行的美甲图案，她看着路易斯问：“所有呢？你来做什么？”
安子亦心中一沉，是的，路易斯真正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呢？每次都被他以各种经不起推敲的理由搪塞了过去，他会回答吗？他一定不会的，像他这样的人……
“侯爵大人，能不能麻烦你告知一下爱丽丝的所在。我的子弹还为她留着。”路易斯优雅的一鞠躬。
安子亦胸口一紧，为什么这个女人问，你就会说呢？
那我算什么？
鲍勃第一个脱口而出：“爱丽丝？IPT制药的爱丽丝？不是在意大利医院还没醒过来吗？”
路易斯未答，只是看着坐在正前方的凯瑟琳。
第19章
会场的爆炸声卷起阵阵热浪，热气震动着整座大厦。顶楼十一层的风景将东京的繁华与寂静尽收眼底。发白的指节点了下窗口上的X，关于IPT股票的行情一路飘绿，眼前人却嘴角浮出的笑意。
七年，七年了，他终于来了。
可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婚礼上，而没有出现在这里呢？听说有个男孩子姓安。他这些年收了那么多的人，唯独给这个孩子起了名字，想来是十分重视吧。
想到这里，嘴角的笑意更盛，她滑动着轮椅，按下了电梯的按键。
仿佛无数的岁月，只有这一刻是静止的。
爱丽丝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孱弱却又强大，淡淡的微笑犹如清冷的月光，迷离的不真实。这样的一个男人，她曾经要杀他最后却鬼使神差的爱上了他。看着镜子里反射出的容颜，她已经长大了，长到了最好看的年纪，却再也没有办法站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一双狭长的眼睛中掠过一丝阴云。
路易斯从看到凯瑟琳之后就进入了全身警戒状态，凯瑟琳却不慌不忙的看着来人，笑了笑，不语只是继续摆弄着手机。
“听说，雅各去学医了？”虽然是问句，却是十分肯定的。
众人神色皆是一紧，鲍勃不知道凯瑟琳口中的雅各指的是雅各安德烈，还是安千夜。而安子亦和艾米显然是会错了意，以为她指的是自己主人。
路易斯尴尬的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安德烈先生的事情，您倒是尤为关心。”
凯瑟琳刚要抬头说些什么，忽而电梯声响，从内室之中滚轮的声音渐进。一名女子坐在轮椅之上，脸上的笑意总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那是长大了的爱丽丝。确实是个美人，只是那双狭长的眼睛，总露出太精明的目光，让人不安。
“安德烈先生的事情。我当然关心。”爱丽丝接过话头。她抬起头，看到了已经为枪上堂的路易斯。“若不是他，我又怎么会坐在轮椅上。只是没想到，多年不见，他对我依然上心，想来路易斯先生追了我四年，我们彼此虽然没有见过面，也该是相当熟悉了。”
路易斯叹了口气，说道：“我可没有跟死人聊天的义务。”
爱丽丝点了点头，显然也很赞同这个观点。
“能让雅各？安德烈惦记这么多年，倒也是我的荣幸。”爱丽丝笑着说道。
路易斯叹了口气，看样子今日不把话说明白，安千夜的几个人也会对自己有戒心。而他绝对不可能在一只吸血鬼面前全身而退。此外，他更是坚信，他杀了四年都没杀死的女人，如今面对面，更是不好对付。
就好比有些人看似软弱，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比如安千夜。
路易斯放下枪，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皱皱巴巴的烟，点了一根，开口说道：“既然你与达西小姐在一起，就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是不能现世的。可是你违背了这个世界的法则，执意要把安千夜牵扯进来，这点安德烈家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爱丽丝像是听了个极为好笑的笑话，看着他道：“我将他扯了进来？当初安塞尔也在船上，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到底是谁把谁牵扯进来，到底是谁毁了我这双脚，断了我的腿！”转而冷笑一声，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可是这间屋子隔音极好，众人素质又极高，各个屏气凝神，听的一清二楚，“到底是他欠了我的，还是我牵扯了他？”
路易斯并不知道当年的纠葛，只是他身为安德烈家族的杀手，效忠的是自幼便跟随的雅各？安德烈，哪怕知道他向来性情不定，那双海蓝琥珀的双色瞳中，更是藏着自己根本无法探知的一切。可他是个杀手，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四年前的希腊，天空如海，海如天空。一切都美到可以入画。
安塞尔就站在海边，他这双眼睛很适合这里，这样美丽的眼睛，本就不属于杀戮与阴谋，本应该属于这样浩瀚的自然美景。
安塞尔看着久违相见的路易斯，笑了笑说道：“我刚刚去见了一个朋友。听他说了一些话。”
路易斯不置可否，本想要点根烟，却又觉得这样好的空气着实不该污染，转而拿起了桌上的伏特加。
安塞尔魅惑的双瞳闪了闪，笑道：“他是我在兰德学院唯一认同的对手。后来我才知道，他并不能算是个人。”
路易斯从未听过安塞尔这样自言自语，一时间只能又倒了杯酒。
安塞尔嘴角轻扬，继续说道：“安德烈家族，自从墨西哥黑道分崩开始脱离出来。虽说是自称为意大利的黑手党，但终究，我只是个法国人。外人看姓氏就可以知道了。安德烈这个姓氏，用的多的也只有法国人了。所以安德烈家族要想在意大利站住脚，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或许比整个家族要养活的人都要多。”安塞尔想到这里，冷笑了两声，“三年前，我唯一认同的对手，看上了我的弟弟。”
路易斯猛然呛到。
他知道安塞尔口中的对手是谁，那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子，他曾经远远的见过几次，只觉得那男子黑衣穿的极为帅气，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铁铮铮的战士。和自己效忠的这位安塞尔比，倒是正义冷然的多。相比之下安塞尔的身上，妖媚和蛊惑的气息都太重了。
“首领不是说要他死在那里就好了。”路易斯皱了皱眉说道，“少爷三年前为什么还要去救他？明明那个时候少爷是很危险的，就算是现在，我相信那个杀手还在哪个角落等着杀死少爷。你本不应该去的，你要知道，当初在兰德，多少人为了你而死。”
安塞尔笑了笑说道：“这么说你是在怪我了？人总是要死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这可不是路易斯说出的话。”
安塞尔突然收起他的笑颜，神色冷漠，淡淡的说道：“三年前，他把我这个弟弟托给我。圣罗兰学院一个就很难处理，加上兰德学院，或许还要加上IPT和西蒙，看样子他们也知道了，我要是接下这个本来死活都无所谓的人，倒是要给安德烈引上杀身之祸了。”
路易斯皱了皱眉，他可没忘了，当初他去濑户内海，为了救出安塞尔还有那个拖油瓶，到底死了多少人。后来又为了封口，这三年来又有多少人莫名死去。
“为什么？”路易斯问道。为什么要就他呢？安千夜本来就是个无所谓的替罪羊。
“因为他说‘因为有你在，只因为有你。’”安塞尔转过头，双色的瞳孔是路易斯看不懂的笑意，“他是我唯一认定的对手，也是我唯一相信的人。既然他承认了我的实力，我很乐意帮他一个忙。”
“好在我早就知道安德烈家族冷血无情，杀了这么多人，倒是麻木了。”路易斯冷笑道。
那天的天还很蓝。
天空中偶有海鸥飞过。
安塞尔看着天空，淡淡的笑了笑。
三年了。安千夜活的很好。所有见过他的人，除了已经达成和解的安家人。还有一个爱丽丝，只要IPT制药的爱丽丝死了。谁也不会再记得这个少年。他可以重新选择一种生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