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
这就是宿命，注定要发生的，躲都躲不过。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七点多钟了，暮色开始罩了下来，天空诡异的深蓝，透着点不安的感觉。
助手开着车载唐子轩往城里赶回去，男人闭着眼睛靠在车后座上想事情，电话响了起来，是辛辰。
“宝贝……”唐子轩看了来电显示很快接了电话。
“子轩啊，时间晚了，你吃饭了没有？我叫外卖等你回来……”
“不要等我，你乖乖的先吃，老是这样等我，吃饭不规律伤身体。”
“让我等好不好，又不长时间，我先给小小弄了吃的。”这孩子说话总是这么可爱，关心的是他的身体，他却关心别人和狗狗。
“那你先吃点东西垫垫底，下去遛狗的时候穿件外衣，风大。”
“好……你开车小心。”
“嗯，我尽快回去。”
唐子轩挂了电话，准备靠在座位上继续闭目养神，但是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唐哲。
男人看着手机显示屏想了一会儿，接了电话……果然，那边传来的是唐枫的声音。
“爸……”唐枫委屈极了的语气，他知道拿自己的手机打唐子轩的电话一定没有人接，所以乘着唐哲去洗澡了，就偷偷拿哥哥的手机给唐子轩打电话。
“小枫，怎么了？”男人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
“爸，我过两天就要回英国去了，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我保证不闹了，真的！”唐枫语气诚恳。
唐子轩听见唐枫这个要求并没有马上答复，只是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琢磨着什么。
“爸爸？你有在听吗？”
男人沉默了一下，温和着声音回到：“好，明天，明天下午我回去。”
唐枫没想到唐子轩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有些不信的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不骗你。”
Chapter 30：用绝望祭奠过往
晚上九点半，唐子轩回到了南郡，男人在楼下看着那个为他亮着灯的房间，并没有急着上去。他点了支烟，抬头望着那个透出温暖光亮的窗户想了半天，拿出手机，打开编辑短信的条目，将辛辰的新手机号码和名字输入，回想着一直记在脑子里的一串数字，把短信发了过去……
一支烟燃尽后，男人删了刚刚发出去的短信，收好手机，上了楼。
第二天清早，辛辰习惯性的在男人怀里醒来，他动了动，迷迷糊糊的刚想睁眼，眼睛就被蒙住了。
“宝贝，早安，先别睁眼。”唐子轩一边儿吻了吻辛辰的唇，一边儿用手上的领带覆住了男孩的眼睛，将领带在男孩脑袋后面系了个结。
“子轩……你这是在干嘛？我怕黑，别这样。”辛辰刚想要伸手去取眼睛上的东西，男人就把他的双手都捉住了。
“不怕，乖，抓着我的手起来。”男人面对着男孩，双手与他紧扣。
辛辰想了一会儿，抓着唐子轩的手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男人看到他坐了起来，就换用一只手握着他的两手，弯下腰用另一只手帮他把拖鞋穿好，然后又恢复到两手与男孩相握的姿势。
“来，站起来，跟着我走。”唐子轩牵紧男孩，慢慢带着他。
“子轩……”
“害怕吗？”男人看着面前蒙着眼睛，小心挪动步子的男孩问出了声。
辛辰老实地点了点头，和唐子轩相握的手又紧了一些。
“宝贝，我要你记得今天这样在黑暗中害怕的感觉。”男人语气有点严肃的慢慢和男孩说着话，拉着他朝门口走，“还有就是，我要你同样记得，无论你有多害怕，都必须牵着我，跟我一起走，你能办到吗？”
辛辰听见男人这话，几乎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能，只要你在。”
“我会一直都在。”终于到了家门口，唐子轩把男孩揽进怀里抱着，侧过头吻了吻男孩的耳朵，在他耳边低语，“只是……你没有选择离开的机会。”
辛辰双手抱紧男人的腰，深吸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很心安。
“辛辰，即使你后悔也没有用，知道吗？”唐子轩右手轻轻抚顺着男孩因为才起床还乱糟糟的头发。
“嗯，不后悔。”
男人得了男孩的许诺，勾过他的脸在唇上深吻了一下，又往男孩左手上套了一串东西方才说到：“把领带取下来给我系上吧。”
辛辰伸着双手把蒙在眼睛上的领带取了下来，突然而来的光亮让他不适应的眯了眯眼，过了几秒钟才看清楚面前已经穿戴整齐，只差领带的唐子轩。
男人带着笑看着面前还穿着淡蓝色睡衣的男孩，稍微弯下腰，伸了脖子示意他动作。
辛辰把手上缠了个结的领带打开、抚平，认真地给男人系上。
唐子轩看着男孩稍显笨拙的动作，伸着手轻揽着他的腰，再没多说什么。
男人离开家后，辛辰动了动手腕，看着左手上的那串佛珠发了愣。
那是串大红色的珊瑚佛珠，十八颗。佛珠的每一粒都很匀称圆亮，红的诡异而妖艳。
关于珊瑚，有种说法，千年生长万年红。石头，有血色，也意示着有生命，用命呵护命，是生的本能。
男孩用手指小心的抚了抚那串珠子，微凉的温度，带着令人镇定的灵气。
唐子轩今天从南郡开着车出来后，就去了唐氏，男人在办公室里呆着，几乎一天都没有看任何东西，也没有见任何人。他自己磨着一盘围棋，那是二十年前，他和唐子尧未解完的“局”。
到了下午三点，黑子赢了四目半。
男人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面，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出门独自驾车回唐宅……
路上通顺的都是绿灯，走到一半的时候，唐子轩拿出电话来拨了唐哲的手机。
“爸。”那头唐哲看见是唐子轩的来电，很快接了起来。
“唐哲，小枫在你旁边吗？”男人把蓝牙耳机在耳朵上卡稳，骨络分明的修长手指随意的在方向盘上敲碰着。
“在的。”唐哲看了看正坐在身旁看书的弟弟，问了句，“你一会儿要回来？”
唐子轩刚想回答唐哲的问题，就听见那头有管家的声音喊了一声“少爷”，他笑了起来，听着唐哲和那边的管家说话，并不急。
“爸，你等会儿我们再说，大门口有送快递的，说要签收一下。”
“给谁的快递？”
大儿子问了一下管家，回到：“你的，我们只有先签了等会儿给你了。”
“这样，你让小枫签收就可以了，找个地方，我有事情要说。”
“嗯，好。”唐哲听见唐子轩的话对着身边的弟弟吩咐了两句就拿着手机上了楼。
唐哲到了书房，关了门，“我在楼上了。”
“唐哲，你喜欢小枫吗？”唐子轩开着车悠悠的拐了个弯。
“喜欢啊，他是我弟弟，怎么可能不喜欢？”
“你把他当弟弟？”
唐哲沉默的一下，方才答到：“是啊。”
“那就好。”唐子轩听见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我一会儿就到了，也没什么急事儿，待会儿再说算了。”
“好吧，老爸再见。”唐哲被父亲突然的欲言又止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没多问，挂了电话。
低头看了一会儿手里的手机，唐哲就开了书房的门下楼去了。到了客厅，他看着眼前弟弟的脸色被吓了一跳，唐枫一脸惨白坐在沙发上，手里紧拽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一副快要崩溃的模样。
“小枫，怎么了？”唐哲快步走到弟弟面前，在他旁边坐下，伸着手碰了碰他。
唐枫被哥哥突然走过来的动作惊着了，脸色又白了几分，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
唐哲觉得很奇怪，看见唐枫手里紧抓着的信封，估计弟弟的表现跟那个东西有关，他刚想拿过来看看是什么，弟弟就飞快地跳了起来，死死的护着那信封，还是不说话，只是，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开始往下掉了。
唐哲一看他这样子更是急了，一个狠劲儿制住了他，夺过那信封看了起来。唐枫抢不过哥哥，在旁边号啕大哭了起来。
飞快的扫了一眼信封，是给唐子轩的快递，唐哲有些无奈，看来……刚才唐枫又私自拆了父亲的信。
唐哲本不想看这信，只是唐枫快要崩溃的样子让他很担心，所以他还是把信从已经被唐枫撕开的信封里抽了出来。
只有一张纸，是一张血液化验单，唐枫的。那单子本身很普通，只是在下边角的地方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字，“唐子轩，这小枫子还不知道他这冒牌货的屁股，挣不过你正牌儿子的吧？”
唐哲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在那一刻出现了问题，他连着把那行字读了很多遍，脑袋一片空白。
等到他终于回过神，唐枫已经在他身边哭得不成样子了。唐哲看着弟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刚想伸手把唐枫揽在怀里，可动作做到一半，就停住了，唐哲看着还拿在手里没有放下的手机，又看了看这封信……
唐子轩在四点整的时候到了唐宅，男人进到客厅，只有大儿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见小儿子的踪影。
“小枫呢？”唐子轩把风衣递给一旁迎过来的管家，语气淡淡的问到。
唐哲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吐出一个字：“爸……”
“怎么了？”
“为什么？”唐哲抬起头来看着唐子轩，眼眶有点泛红。
男人看着面前的大儿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你问的是哪一件事情的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阻止小枫看那封信，你明明算到了！你明明什么都算好了！！！”
“算到？”唐子轩笑了起来，感觉有点无奈，“我没算到，我只不过恰好比较了解那个寄信人的个性和小枫的习惯而已。”
“爸！”
“唐哲，小枫呢？”唐子轩不管大儿子看起来是不是一副要崩溃的模样，只是又问了一遍他进来时问的问题。
唐哲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看着父亲，他觉得这个世界全部的东西都令人绝望。
男人看大儿子不答话，就叫过管家问了唐枫的情况。等到他了解完唐枫被家庭医生注射了镇定剂，弄在楼上睡着的时候，明显松了口气。
“唐哲，我刚才问过你了，你喜欢小枫吗？你说你把他当弟弟的。”唐子轩没有再在客厅停留了，边说话边准备上楼去看看小儿子，“唐枫是我儿子，这一点不会改变，你记着就够了。”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小枫知道？！太荒唐了，爸，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那个，那个男孩子？辛辰？爸！！！”
“唐哲，你今天问太多为什么了，我再告诉你最后一个。我要唐枫对我彻底绝望，是因为我希望他能正常的做我的儿子。我把辛辰弄丢了十八年，只有让该绝望的都绝望了，才能让我觉得心里好过一点。至于其他的，我怎么做，你少管为什么！”
Chapter 31：赌爱
唐哲看着父亲上楼的背影，什么都不敢再说了，准确来说，他是发不出声音来。好像就是那么短暂的一小点时间里，世界就全变了样，和自己相处了十八年的唐枫不是自己的亲弟弟，而那个多年未曾谋面的亲弟弟，正和自己的父亲，乱伦。
唐子轩站在唐枫的卧室门口，松了松领带，想了一会儿，扭动了门把手走进去。
唐枫一脸神虚，苍白着脸在床上昏睡，并没有感觉到有人进到他的房间来。男人在唐枫床边坐下，看着这“小儿子”一会儿，在他枕头边留下了点东西，又帮他掖了掖被子，便起身离开了。
唐子轩上楼去不过短短的五分钟，唐哲还在客厅发愣的时候，他就下来了，瞟了一眼大儿子，男人这下连话都懒得说，只是一边儿示意管家去拿他的风衣，一边儿朝大门走去。
唐哲看着父亲没有什么犹豫的穿好风衣，换了鞋子，关门，离开。他突然害怕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自己叫了十八年爸爸的男人，好像正在断所有人的后路。
唐哲在父亲离开后，就很快冲上了楼，来到唐枫的房间，门没关……显然，唐子轩肯定他一定会好奇，一定会来看看自己的弟弟。唐哲有点嘲笑自己的愚昧了，他到底在担心什么？担心父亲对唐枫狠下杀手？
进了弟弟的房间，唐哲随处看了看，目光最终定在了唐枫枕头边的一个小盒子上，那是唐子轩留下的东西，他走过去把那个盒子拿了起来，想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
盒子里面有两条男款的铂金链子，都缀着相同的两个铭牌，一个刻着哲，一个刻着枫……
唐哲想起了父亲刚刚对他说过的那句话，唐枫是我儿子，这一点不会改变，你记着就够了。
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懂父母心。
同一时间，美国，凌晨四点。
唐子尧看着电脑里的数据，隐隐的开始不安，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四点钟，快要接近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唐子尧透过窗户看着外面一片的漆黑，紧了紧手中的酒杯。
为了彻底整垮唐子轩，他策划了太久了，不能有疏漏。
唐子尧晃了晃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还是给安然把那消息发了过去，这种时候，他需要的就是一个冲动的人。
安然看着手机里那条昨天晚上接到的匿名短信，正坐在机场的候机厅发着呆，那条短信内容简单，就是辛辰两个字，后面跟着十一个数字，很明显那是手机号码。安然逼不得已忍着一口气，他不甘心，他想给辛辰打个电话过去，可是……这个给他发来电话号码的人，是谁？
正在他犹豫挣扎的时候，捏在手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来自唐子尧的短信。
安然按下了查看键，短信打开。
“唐子轩和辛辰是亲生父子。”
安然看着这条短信，握着手机的手都抖了起来，机场的广播里，他所乘坐的那架飞往美国的飞机已经开始登机了，可是他却像没有听到一样，飞快地往机场外跑，连行李都全部落在了原地……
到了机场大门口，安然寻着了刚刚送他来的车，还停在原地，明显是他父亲派来监视着看他有没有上飞机的。
安然急着朝那车跑了过去，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什么时候胜算都要大。
司机看见小少爷跑了出来，很快下了车，还没反映过来就被安然给打了，等到晃过神，安然早就开车跑得没有了踪影。
那司机见他们小少爷不见了，却也不急，只是抬手看了看腕表，抹了一下嘴角刚刚被安然打出的血。
时间到了。
唐子轩从唐宅出来就开着车四处逛，不去唐氏，不回南郡，只是看似闲适的绕弯弯。
四点多的时候，男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碰触了一下蓝牙耳机上的接听键。
“老板，那小子已经上车了。”
唐子轩听见这个，没有说什么，挂了电话，把车掉头慢慢朝南郡开去，该回家了。
五点。
唐子轩的车子稳稳的停在了自己家楼下的车位上，男人下了车，看了一眼正开始步入黄昏的橙黄色天空，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没有坐电梯上楼，而是开始走楼梯。
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那边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