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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彼岸 上——by奉旨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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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就收了吧。”大变态开口了,现在我就是不喜欢也得收了。

“多谢父皇。”我故意咬了咬“父皇”二字。

他像没听出什么似的端着美酒徐徐喝了,斜眼看过来:“簪上看看。”

小人!

未免他露出什么像亲自动手给我插簪子这样失态的举动,我只好悻悻退下自己插发的簪子,将那根墨玉簪换上了。

那位藩王又奉承开了,可他的称赞有些与众不同。

在当世,若是奉承什么人长得美,那一定是“好像薄王啊!”、“好有薄王的神韵啊!”、“你的眼睛很像薄王的……”等等这样的。数百年来,人们一直津津乐道的,都是那一朝的事情。

“几百年前的逸王,长得可真像眼前这位维生王啊!您真不愧是龙子凤孙,太美了!”不敢妄议帝王容貌,他就拿他曾经的王爷封号来说,这位藩王也真狡猾!他甚至说的是人家长得像我,而不是我长得像那位“子皇”,我听了,只恐昨夜饭都要翻腾了。

我斜了他一眼,故意为难道:“路宣王又没见过那位前前前朝皇帝,怎知他长得像我?”

路宣王一摸下巴道:“王爷有所不知,在下封地在云州一带,云州人素来爱美,也出美人,但是大家都一致认为逸王殿下才称得上美,而薄王殿下,是英俊。云州不少人的家中,到现在都挂着逸王殿下的画像呢,那可都是薄王殿下当年画的画像的仿品。不巧鄙人府上,也有着数张高仿精品。”

“哼,我又没见过,随便你怎么瞎说啦。不过你最好别说我美,我不喜欢听,我喜欢听人说我英俊,哈,哈哈……”我弄这发梢,假笑道。

“哈,哈哈……”大变态也学了两声,忽然一脸神秘地对我道:“维生,想不想看一看子皇长得是什么样的?”

“可,可是他都已经羽化登仙了几百年了……”我掐掐手指一算,至今为止,差不多四百年了!只怕早已化为一尊神明,守护这胥家天下了。只是不知道看到这个大变态的德行,会不会气得七窍生烟?

慢着,胥太厉是皇帝,他自然继承了许多其他世人无法继承的东西。这么说,当年薄王替子皇所作的画像,若是保存完整,那也应该都在宫中。薄王画技不俗,从他所作的画像上,或许真能睹得天颜一二也不定。

“跟我来,其他人就随意欣赏歌舞吃酒吧。”他起身走了。

我看了看秦昊,又看了看一众被撇下的藩王。

还是对子皇这个断袖断到自己兄弟头上的美貌皇帝的好奇心打败了我,我忽略秦昊担心的眼神,跟上了胥太厉。

一路想,我都在想象着,能看到什么样的画像呢,能看到几张呢?子皇倒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呢?当皇帝的人,应该都很威武高大吧!比如眼前这一位,虽然由于他的变态,我一点不想承认他的高大,可他的身材真的是无可挑剔的好,是所有男子梦寐以求的好骨架!哎,长在了一个人渣身上。

胥太厉领我来到了元辰宫,我站在那所大殿外,说什么也不愿意进去了。元辰宫是他的寝宫,不是说看画像么?到他寝宫来干嘛?难不成他还把子皇的画像挂在寝宫意淫?我在外面踌躇着,他倒也没催我跟上,过了一会儿,他手中捧着一柄剑出来了。

我认得那剑,是腾空。

据说当年子皇用这柄剑以不是很高的武功,一个人在战场上刺杀敌方近千人!近千人啊!以我师父的盖世武功,也只能以一敌百而已,这柄剑,倒底有怎样的魔力?挥一挥它,难道还能挥出一队人马出来不成?

等等,不是看画像么,他拿剑做什么?

他领着我进了紫阳殿,却不是去前殿理政的地方,而是穿过重重宫门,进到了最里面的一重门,进去一看,里面并没有什么画像,而是很阴黑的一间内室。四面都是空荡荡的,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墙面上有些凶兽猛禽的图腾,脚底下也是一圈圈不知名的图腾。

胥太厉将腾空抽出剑鞘,将剑尖抵向地下图腾的中心,又像转动钥匙一样,转动了几下腾空,不一会儿,脚底下传来巨石磨动的声音,顷刻,脚下的地砖向下一沉,我赶紧抓住了大变态的衣袖,谁知脚下的石砖却出奇的平稳,将我们载下了不知几米深的地下。

“这里是地宫。就像地面上的皇城一样,这里面也扩建过,不过扩大的幅度是向地底延伸而已。当年我还不是皇上的时候,偷过我父皇的腾空到这里来玩,无意中发现的。”胥太厉解说道。

“薄王也真是费尽心思了,区区画像而已,需要耗费这巨大的工程来保存么?”

大变态停下脚步,邪邪笑道:“不是保存画像,而是幽会之所。你知道的,他们毕竟是亲兄弟,脸皮再厚,也是不能见光的。”

“这里没保存画像,那你带我来这里干嘛?”我有些生气。

“别误会,我不是带你来幽会的。我只是带你去看看他而已,你不是很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么?”

“我……我现在还不能死……”我惊恐地后退。

“别担心,我是说带你去看他的水晶棺,要知道,他可没有被葬在皇陵。”

“那,那也只是须发皆白时的模样,能看出什么?”据大随历史记载,子皇直活到九十二岁高龄才登仙而去,这在历代帝王平均寿命不到四十的大随,算得上超奇迹了!

“等等看你就知道了!”胥太厉开了一扇石门,里面的景象惊得我差点一跌在地!

第17章

门刚一打开,我的头就一阵眩晕,天!这里面是人间吗?

我赶忙揪紧大变态的衣袖道:“我,我还活着吧?”

他扶稳了我,浅笑道:“当然还活着。怎么?被这景象吓到了?并不是什么丑陋的景象吧!你看,那就是子皇,当我第一次进来,出去后每晚所做的春梦,就是抱着他的……”

我堵着耳朵,不去听他亵渎祖先的污言秽语。

不过的确,一点也不丑陋,反而美得不像是人间,很宽敞的一间大殿,我们低头看是看不到自己的脚的,因为地面上有齐膝深的一层浓浓的云雾沉积着一样,更有层层薄纱似的云雾在半空袅绕,微冷的感觉。

影影绰绰中,可以看见殿正中有一方榻,榻身其实是由一条玉雕的飞龙围成的,榻上斜靠着一个人,一只手撑住脑袋,一袭黑色龙袍,龙纹张牙舞爪,与他的脸并不是很搭,他的脸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像秦昊一样的稍显稚嫩,却温温润润的,晶莹剔透,看起来比那条玉龙还要玲珑精致,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了一圈阴影,唇色甚至还是微微的粉红,就连那一头黑发,好似也在无风自动,有几根轻轻扬起,飘在肩后……

我不着痕迹地挪到大变态后面,小声问:“他还活着吧!我感觉,他的眼睛像随时都会张开一样,他只是在浅寐,而且,这里哪有你说的什么水晶棺,哪有啊?好像可以一直走到他的榻边呢!还有,怎么会这么年轻,他不是活到了九十二岁么?”

大变态哈哈大笑了几声,说:“平日里,你们私下里总说我变态,可更变态的,是大随史上的那个薄王!他其实是一个贪婪得不得了的人,你看,这子皇看起来年轻,实际上这就是他九十二岁死时的状态,任何帝王,都逃不了想追求长生不老的欲望的,子皇和薄王也一样,薄王一直以为驻颜就可以令他们相爱一百年、两百年、直到永生永世,也许没有任何第三人能分开他们,但是死亡不同,它可以分开一切一切恩爱的情侣,管你有多恩爱,到最后,还是会分开的。于是这位薄王不甘心了,他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保存了这幅状态,生生将弟弟的尸体变成了一尊作品,大抵是,一直在等待他睁开眼睛吧,够傻的了……他虽后死于子皇,可同样的,面上再怎么年轻,也逃脱不了内里的腐朽……”

越过胥太厉的肩头,我再次看向子皇,莫名的伤感袭上心头,死亡……

即使知道争不过时间。

即使明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再睁开双眼了。

若换作我,也会痴痴地等着他睁开双眼吧!等他醒了,一起喝下午的茶,一起开动晚宴,一起相拥而眠,一起活到明天……很多个明天……

越是美好的东西,失去的时候就越痛吧?也许世人都会说薄王他们太贪心,可若那么相爱,谁不想永生永世?

贪婪,本是人类的原罪。

原来这世上,相爱或是不爱,都是痛苦的。

我以为求而不得,已是人生莫大苦痛了。却不曾想过,得到,也是莫大苦痛的一种。

胥太厉拉着我往前走去,可是很奇怪,走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那“子皇”还是在我们几步之遥!似乎永远也无法靠近。

“知道我为什么只能想像着他做春梦了吧?有一次,我不信,愣是走了三天三夜,都快饿得半死了,还是接近不了他。”他停下来懊恼地说道。

我甩开他的手,阵阵恶心传来,这个人,这个人真的没脸没皮了,连祖先的遗体都这样用眼光亵渎,怎么还能端坐在龙椅之上!真该一个晴天霹雳将他打入畜生道去!

“真是个美人啊!那薄王也真是有福了,难怪能罔顾血缘,这么个尤物,玲珑水嫩,穿着龙袍,躺在自己身下,面红声喘……想想就让人兴奋得直抖擞……啊痛!你这是欺君!敢踢我?!”他捂住膝盖,瞪着我。

“少变态了!小心被雷劈!”

“维生,你怎么,泪流满面的?”他有些愣怔,走过来,想了想,还是没动手碰我,只笑道:“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吃醋么?放心,我对他,也只能是眼馋而已,只有你,才是真正的活色生香啊!你乖乖地……这身龙袍,迟早会披在你身上,到时候,我连看也不会看他一眼了!”

“我不舒服,要回王府了。”我转身往回走,没几步就到了门边。

薄王啊薄王,你想象不到,子孙后代中有胥太厉这样无耻的吧?若是你知道会有今天,还会不会将子皇的身体弄成今天这样?

大变态从后面一把扯住了我:“维生!你今天,似乎不太正常,印象中你虽然爱哭,但是面上从未这样悲恸过,告诉我,怎么了?你应该不是那种会被别人的感情打动的人。”

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我稳了稳情绪,问:“那薄王呢?那么相爱,为什么不在一起?”

他白了我一眼道:“葬在一起有什么用?葬在一起就能下辈子也在一起么?薄王连皇陵都没有入,具体葬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了,但是估计也不在这里。”

“为什么不入皇陵?”

“你以为皇陵只要是皇家的人就可以进啊?只有帝、后两人死后才可以进!就算薄王与子皇再怎么相爱,他薄王也不能作为皇后还是什么人入皇陵,他甚至疼惜子皇,不让子皇与那些祖宗们葬在一起,因为他担心在地下,子皇无颜见他们。”

“薄王……”我喃喃着,头发却被胥太厉揪起:“怎么?别人说你长得像子皇,你还以为你就是子皇转世了吗?瞧你这一脸的苦情模样……看见子皇的遗体时哭得那么厉害,好像是你自己死了一样!”

我狠狠地瞪向他:“你这吃的是哪门子烂醋?我跟子皇长得一点都不像!更没有以为自己就是他的转世,实际上,我根本就不相信有转世一说,我是读书人,才不信什么来世今生!就算说了,那也都是骗人的!只是有人以为别人骂他两句变态,他就自比薄王了!不错,野史上也有骂薄王变态的,可是他没有像某人一样,变态得得令人恶心!”

“你在找死!维生……”他放开了我的头发,转而卡上了我的脖子。

我讥笑道:“怎么?以前我也骂过你,怎么独独今天火气这么大?你掐吧,我早就不恐惧死了!与其日日与你这恶心人为伴,不如死了干净,好叫天下人少嘲笑我一些时日!”

他的面容渐渐狞狰起来,狞狰到了极致,却化出一丝笑容来,松了手,我跌落在地,他笑道:“你以为你死了就干净了吗?就不怕我像薄王一样,把你做成子皇这个样子,日日亵玩?我不逼你,我只喜欢心甘情愿的放荡……你迟早,会是我的,怎么哭怎么喊,你都只能是我的,那是真正的,永生永世……你要慢慢学会忍受绝望才好。”

“什么意思?!”

“薄王不能实现的愿望,四百年后,我胥太厉也许可以实现……”

“不可能的!这是有违天理的,不可能的事情!”

“你不是不舒服么,回去歇息吧,其他的,我不想说,你多问也没有用。”他转过身,对着门外道:“外面的少年,你偷听多时,也该出来了,把你哥带回去!”

我一惊,望向门口,秦昊低着头走了进来,一直走到我身边,将我架起来,往外走去。

我回头看胥太厉,重重的石门徐徐关上,隔开了他与我们,他一直背着手站在那里,面色冷酷得可以往下掉冰渣子。

这个变态,他没有感情,他并不是爱我,他甚至没有情。欲,只剩下偏执得近乎神经的占有欲。

他喜欢占有,不在乎被占有的东西他自己喜欢不喜欢。

我惹上了这样的人……

秦昊将我推搡上了回府的马车,自己也坐上来后,就一言不发,铁青着小脸。

“秦昊……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他暴怒一声,我看见他的两颗小虎牙闪闪发亮,凶光毕露。

我摸了摸他的头道:“别炸毛了,我不是很舒服……”

“怎么了?”他的凶光立刻收敛了,拉起我的手问。

“不知道,就觉得好累,想睡一觉……我眯一会儿,到家了叫我。”我靠进马车角落里,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抚上我的脸,有哽咽的声音低低地道:“你骗我……原来你都不信来生的……”

我猛然想起:我和胥太厉的对话,很可能全被这小子偷听了!

我许他来生,却说自己根本就不信来生!

我,我确实过分了。

可我,真的没有什么可许的了……

但是信来生又怎样?

有些东西,不是信就有的。

不然薄王、子皇为何不痛痛快快地老死,早早追求下一辈子呢?

想必也是不信有来生的吧?

子皇……他的身体就那样斜靠了四百来年,等待他醒来的人,又去了哪里呢?

缘尽缘灭,谁又反抗得了?

若是无缘,谁又能哭得命盘改变?

秦昊,我一直当他是个有点令人讨厌的小孩,可没想过,他也是会受伤的,一直以来,我对他,不是忽略就是无视……以为一切不过是打打闹闹、开玩笑的……

他将我的脑袋、肩膀收进怀里,紧紧楼着,我的耳廓下,贴着一处呯呯跳动的地方,一声声,敲碎着我的冷漠自私。

从宫里回来后,我就一病不起,夜里总是发烧,做着迷梦,一遍又一遍,撕扯着心扉的失去……与短暂的甜蜜。

大家都在担心我,以为我在皇城地宫里惹到了什么迷信上的东西,连老爹都迷信起来,甚至请了和尚道士来念经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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