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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色——by木子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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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会再回来的!”花沫忘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春光明媚。

是夜。萧南歌坐在椅子上,就着不甚明亮的烛火写着什么。

片刻,搁下笔,低头看着笔墨未干的字迹,萧南歌漆黑如墨的眸中慢慢升腾起一种晦涩的光。

将写好的东西攥在手里,轻轻移到烛火上方,不一会儿,那纸就被点着了。

纸很薄,火势很猛。看着盛开在指尖的绚丽的绯色,萧南歌慢慢眯起了眼。

“王爷!”夜一出声。

萧南歌听到夜一出声,才松开了手。白皙的指尖已经被火焰灼伤,可以看见一串晶亮的燎泡。

其实,他是最怕疼的。

只不过,当一个人的心已经疼到痉挛了,那么身体上的疼,便就算不得什么了。

甚至,身体上若是有伤痛,倒是值得件庆幸的事。至少,这证明了你还活着。

“王爷,您何必……”夜一低声开口。

萧南歌眉眼却是淡淡,“夜一,你逾越了。”

“……是。”夜一愣了一下,随即立即噤言。

萧南歌对于夜一的表现也没什么反应,拿起帕子拭了拭手,“你说,这个花沫忘究竟是怎么回事?”

夜一迟疑了一下,才道,“属下也说不准。若说又是万岁爷给王爷布下得一道坎儿,却是说不通。先不说花沫忘不太靠谱的性子,便就是身份,也不该再在花家里找……”

这话说出口,夜一顿了一下,偷看了看萧南歌的脸色,见没什么异样,才继续说了下去,“但是若说这花沫忘不是万岁爷派来的人,他这出现的时间,却又太过恰好。比如说昨夜,那个时间他怎么就能正巧待在王爷回府的路上?今日,怎么就又能一早儿就赶过来?这些都是令人猜不透的地方。”

萧南歌冷笑了一下,道,“你说,若这还是皇上设计的一出戏,这一次,他又是图的个什么?”

夜一见着萧南歌神色阴郁下来,顿时也噤声了,不敢回话。

“现在除了北边的兵权,我倒算是什么也没有了,”萧南歌拨弄了一下烛火的灯芯,空气中发出了一声极小的爆破声,“但这份兵权,即便是皇上再想要,也是不敢妄动的。而我的命——至少现在,就算再碍眼,他还是要留着。”

“王爷……”

“既然我什么都没有,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萧南歌眸色暗沈下来,带上一丝嘲讽,“这花沫忘要真是皇帝派来的,反倒是好事。身边有了他的人做监视,他也能安稳片刻,少折腾我一些。”

“那,王爷的意思是……”夜一问。

萧南歌摆了摆手,“关于那个花沫忘,就无需多理了。若日后再上府来,赶出去便是。”

“是。”

******

明明该是晴朗的天,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

萧南歌透过轿子看着突如其来的暴雨,眼里划过什么。片刻,却是放下了帘子,闭了眼在轿子里假寐起来。

普天之下,最过奢华之地莫非皇城,而皇城之中,最庄严气派的,除了金銮殿别无他处。

金銮殿上,萧南歌安分地站在右侧首位处,半低了头,听着千篇一律的启奏。正估摸着时间该是要下朝了,却突然听得自鎏金座上传来一阵轻笑。

“朕今早看天,忽见骤雨,算算日子这倒才是想起来,居然已经快五月了。这天气也确实是好,这样看来,今年倒也能是一个丰收年。”萧星寒饶有兴味地道。

朝下众臣对这位年轻新帝的感慨显然是没有明白,但却也不妨碍他们接着这句话对新帝一表衷心。

萧南歌听着文武百官对着萧星寒的附和溢美之词,冷冷勾唇,心下却是对这位喜怒无常的新帝的言外之意明白了一些。

果然,等众臣言语渐歇了,萧星寒才话锋一转,道,“说到天气,朕觉得去年也是不差。那朕倒是不明白了,怎么昨日朕去国库看了一圈,却得了个‘国库空虚’的消息出来?户部尚书何在?”

萧星寒话一出,朝下连忙走出来一个穿着从一品官服的男子。

“皇上明察!”李尚书“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去年虽是天气尚佳,但祸事却是在不少。江南闽河泛滥,两岸地区多次遭受涝灾,上千倾良田尽毁,实在损失颇多。再者说,我朝经济多半寄托于江南税收,如此一来,江南不但少了大部分的税银,更是还要从国库拿银子去灾区赈灾。再加上去年一年的祭祀,庆典等其他支出,国库的银两紧缺也就不算稀奇了。”

萧星寒闻言,脸色冷下来,“李爱卿是在指责朕非但不关心民生疾苦,还大肆在庆典上花费铺张吗?”

“微臣不敢,微臣万死!微臣绝无此意!请皇上恕罪!”李尚书闻言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下来,赶紧又磕头认罪起来。

萧星寒绷着脸儿也不说话,全场瞬间都安静到了极致,只听到李尚书额头撞击地面的“碰碰”声。

直到李尚书的头都磕出了血,萧星寒才缓了脸色,笑眯眯地道,“李爱卿这是作甚?朕不过随便一说,李爱卿不必在意。朕自然是知道李爱卿为了朕的江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李尚书得了这话,才停了磕头的动作,颤着声音道,“谢皇上明察。”

但随后,萧星寒又皱起了眉,似是苦恼一样地道,“但是,国库空虚毕竟是事实,朕也十分忧心。不过,说来如今已近五月,江南上缴税银的日子也该到了……如此,该是派一位钦差代朕去收一收税银了。朕想,如果这次税银收上来,想必也该是有五百万两罢?”

此话一出,朝下又是一片哗然。

五百万两白银,便是全朝的税收也不一定有这个数,今日皇帝却狮子大开口,一出口就要五百万两?莫非……

“不知众卿家认为,此次的钦差大人,谁来担当最为合适?”萧星寒慢悠悠地拖长了调子问,视线却似笑非笑地停在了萧南歌身上。

萧南歌感觉到了萧星寒的视线,却权当作没有看见,继续低头看地,默不作声。

文武百官个个都是人精似的人,见了这形式,却是明白了皇帝是想让岐王爷做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但明白是明白了,碍着萧南歌的威名,众人也不敢当众将他推出去。当下,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地站在原地装傻充愣。

萧星寒见了,也不意外,只是意兴阑珊地挥了挥衣袖,“罢了,今日已晚,瞧着也是出不了什么结果的,朕就给你们几日时间。五日之后,众爱卿再给朕一个答复罢!对了,岐王爷随朕来一趟御书房。退朝!”

言罢,转身离开了。

“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南歌从善如流地跪地高喊,忽视掉周围投来的或羡或妒的视线,垂下的眉睫遮挡住了眸中真实的神色。

御书房。

“臣弟叩见吾皇万岁。”萧南歌走进御书房,刚作势要跪拜,就被萧星寒虚扶了起来。

“朝堂上这些礼节是不得已的,怎么私下还这么拘束?”萧星寒笑骂一句,“你我二人也是皇家兄弟里少见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怎的如今倒是生分起来了?”

萧南歌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当初是兄弟,如今却是君臣,自然相处方式不同。固然皇上待臣弟亲厚,但若这礼法废了,却是要落人话柄的。”

萧星寒挥了挥手,“罢,罢,罢,只要允之你莫要因为一个女人而与朕离心就好。”

萧南歌眸子里快速划过一丝什么,却又被眉睫遮住了,“皇上说笑了。”

萧星寒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萧南歌,半晌,笑了,道,“允之想必也该明白朕此日召你来目的为何。”

萧南歌不答,萧星寒却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国库却钱财年年告罄。今早李尚书的那番话也就哄哄孩子,真是拿朕当傻子糊弄吗?”萧星寒拍案而起,面色阴沉非常。

萧南歌依旧不说话。

“江南年年丰收,收上得税银却永远不足两百万两!”萧星寒握紧了拳头,“一群只知道吸血的害虫!允之,朕面对这种情况,是真的痛心啊!”

萧南歌知道皇上是要自己表态了,便微微抬了眼,拱手道,“皇上息怒,以皇上之圣明,这些污秽之人,必定不日就能全数解决,还我轩钦一片清明河山。”

萧星寒苦笑一声,“允之,江南的那些官,哪个不是根基深厚,三朝元老?若是真有那么容易掰倒就好了。不过现在,朕已经无法再袖手不管了。允之,朕当下就是缺一个肯为我轩钦王朝清理污垢的开山之刃啊!”

萧南歌淡淡道,“吾皇乃我轩钦王朝的明君,手下更是人才济济。”

萧星寒盯着萧南歌的脸,良久,道,“允之,你该知道朕的意思,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臣弟惶恐。”萧南歌跪了下来,道,“臣弟力量薄弱,实在无法担此重任,请皇上另选他人!”

萧星寒又笑了,带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允之啊允之,朕知道,你还是再怪朕。”

“臣弟不敢,臣弟惶恐。”萧南歌依旧声音平平地道。

“真的不怪朕?”萧星寒问。

“臣不敢。”

“哈,好一个‘不敢’!允之的意思是,不敢怪,却不是不会怪罪么?”萧星寒冷声道。

萧南歌眉头微微皱起来,却依旧风淡云轻地道,“皇上言重,臣弟惶恐。”

“哎,允之,朕不过是随口说笑一句,你怎么又跪上了?”萧星寒良久才似反应过来一样,急急地过来虚扶起萧南歌,眉眼带笑地道,“朕刚才是与你开玩笑。朕自然知道允之你与宓儿已经没什么了。不过既然这样……朕倒是要吩咐允之为朕办一件事了。”

“臣弟听令。”

萧星寒笑眯眯地道,“你也知道,马上要到五月了,宓儿习惯要去万佛寺去小住两天,为我轩钦祈福。算了算日子,后日便要出发,你若是无事,便帮朕一路护送宓儿出行吧。”

此话一出,萧星寒满意地看着萧南歌的身影微微一僵。随即萧星寒眼中又闪过一丝隐秘而扭曲的光。只是那光却是稍纵即逝,快的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一般。

萧南歌沉默了很久,萧星寒也不急。直到外面的小太监敲门询问萧星寒是否上午膳的时候,萧南歌才说了话。

“臣弟,领旨。”

萧星寒笑弯了眉眼,拍着巴掌道,“如此甚好!”随即,又兴致颇高地对身边伺候的大太监道,“小德子,传膳罢。”

“喳!”小德子连忙退了下去。

“朕和允之也好久没有两人共同把酒言欢了,允之今日可要留下来,好好与朕畅饮一杯。”萧星寒拍着萧南歌的肩膀道。

“那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餐午膳约莫用了一个时辰,等萧南歌离开皇宫,已经是申时初了。萧星寒看着萧南歌离去的背影,唇畔的笑一点点变得疯狂而诡异,眸子里沈淀的气息也阴郁起来。

“小德子。”萧星寒出声。

“皇上?”小德子看着萧星寒的模样,不自觉地有些紧张起来。

“去,去宓雪殿给朕将宓贵妃叫来。”萧星寒话一顿,随即又想是想到了什么,笑的更深了些,一双漆黑的眼竟隐隐染上些疯狂的红色,“哦,不,不用了。今夜,就翻宓贵妃的牌子吧。”

小德子不敢再去看萧星寒的脸,赶紧低了头,回应道,“喳!”

第二章:自愿为仆(二)

“王爷,您真的准备护送宓贵妃?”夜一看着正倚窗看月的萧南歌,略有些担心地问。

“这是皇上亲口下的命令。”萧南歌淡淡道,“他是君,而我是臣。”

“可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萧南歌对月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更何况,他现在还没有要我的命。不过是替他护送一次贵妃娘娘而已。多简单的事。”

夜一看着萧南歌淡漠的声音和冰冷的侧脸,握紧了拳头别过脸去。

萧南歌冷笑一声,回过头负手而立,“至少,有一个花宓儿牵制着我,让我有把柄在他手中,他便放心了许多,不会再成天想着如何给我下套子。”

夜一说不上话。

“对了,今日府上可发生了什么事?”萧南歌问。

“花沫忘又来了两次。”夜一想了想,道,“不过都被刘管家挡回去了。但是……”

萧南歌抬头看了一眼夜一。

夜一道,“但是花沫忘却让刘管家给王爷带一句话。他说……他一定会再回来的。”

萧南歌点了点头,“再来的话,如今日一般处理就好……我有些乏了,你退下罢。”

“是。”

入了五月,雨水渐渐就多了起来。但萧南歌护送宓贵妃去万福寺祈福的日子,却难得是个晴天。

尽管已经算是一切从简了,但毕竟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即便只是去最近的万佛寺一趟,排场也大得出奇。

但万佛寺毕竟是清修之地,等到了寺中,除了几名随伺女眷,护卫也就只剩下不足五人了。

在万福寺,男女居住的厢房是分开来的。一到寺里,花宓儿就被众婢女簇拥着进了东厢房。萧南歌歇息在西厢房的屋子里,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是一路护送,但除了进轿前与花宓儿有过一次短暂的照面,余下的时间却是连半面都不曾见过。

倒也是。如果不是如此,萧星寒又怎会放心他来护送她?

“咚咚咚”

萧南歌开了门,却发现外面站着的,是花宓儿的贴身侍婢。

“王爷,”花瑶对着萧南歌福了福身,笑着道,“我家小姐差遣奴婢前来邀请王爷,去梨园品茗一聚。”

萧南歌看着花瑶,良久,微微侧了身,“那走吧。”

“是,请王爷跟奴婢来。”花瑶笑的更开了些,仿佛对于萧南歌的回答丝毫也不意外一般。

“对了……”

“王爷有何吩咐?”花瑶停下步子,有些疑惑地问。

“既然已经被封为贵妃……”萧南歌不紧不慢地走着,嗓音在夜里听来尤其清冷,“便不该再唤你家小姐了。她……该是我轩钦王朝的贵妃娘娘。”

“……是。”花瑶听明白了萧南歌话中的意味,微微白了脸。

万佛寺不算太大,加上两人的脚程不慢,不过盏茶时间,就已经到了梨园。

花瑶将萧南歌带进去,自己却在园子外就悄悄退了出去。

萧南歌顿下步子,微眯了眼朝园子里看去。山上的气温要比山下低上许多,明明已经五月了,梨园里的梨花却还依旧开着。

梨树下,一名窈窕女子正倚树而立。瀑布般的黑发松松地挽成一个髻,几朵梨花点缀其上。一袭素白的纱裙包裹着女子美好的身躯,月华倾泻,晚风微微,迷蒙中,那女子仿若就要这么羽化登仙了一般。

美得不似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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