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们出去喝茶好吗？”
“你最近身体怎样？”
“还是那样。”
“那就别出去了，我到你家去吧。”
“好吧，我等你！”
雪枫把静兰迎进门。
“慕荣呢？”
“公司有点事情，他去处理一下。兰姐，我有话对你说。”雪枫把一杯茶递到静兰手里，“还记得我许多年前对你说过的我经常做两个相同的梦吗？”
“嗯，记得。怎么了？”
“我梦到的真的是我的前世。”
“前世？真的有前世？那……你怎么知道的？”
“后来我又梦到一个自称上帝的人，他告诉我说，我本是天上的天使，和慕荣有着三世的情缘。”
“小枫，这不是真的吧？是不是由于你身体不好，胡思乱想啊？”
“不，兰姐，请相信我。这是真的，千真万确！”他的语气不容怀疑。
“好，我信你。”静兰轻轻拍了拍雪枫的手背，“小枫，你别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自从生病以来，我又开始经常梦到那个人了。每一次，他都要我跟他回去。”
“回去？回哪去？”静兰不解。
“天堂！”
“天堂？”
“是的。”
“你的意思是……”静兰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
“兰姐，我的意思是，跟他回天堂就意味着我再也不能在人间了……”
“这……”
静兰倒吸一口冷气，眼里就一下子溢出泪来。她一把把雪枫紧紧搂在怀里，慌忙说道：
“小枫，你别胡思乱想！这不可能，不可能！你还年轻，怎么会……”
“兰姐，你听我说，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
雪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心疼地为她擦了擦眼泪，“但是，但是，我得有所准备，万一是真的，一旦我走了，也能让慕荣不那么难过。”
“怎样准备？”静兰强收住眼泪。
“这个，是我写好的一封信。”雪枫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我想，万一我哪天真的不在了，请你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他看了以后，可能会好受些。”
“你放心吧，我一定做到。但是……”静兰的泪水又一次流下来。
“兰姐，你也不要太担心，希望这只是我的胡思乱想。”雪枫赶紧安慰她。
吃早饭的时候，慕荣的助手打来电话，说有一些紧急事务需要他亲自处理以下。慕荣看了看身边的爱人，回道：“这样吧，上午还有些事情，我到下午再过去。”
见他放下电话，雪枫问道：“哥哥上午有什么事啊？”
“宝宝，哪里有什么事啊？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在家。到下午你午睡的时候我再去，等你睡醒了，我就回来了！”慕荣宠爱地望着爱人。
“哥哥，不用这么辛苦吧？我一个人在家呆一会没关系的！”雪枫轻轻搂住慕荣的脖子。
“我不放心嘛！”慕荣捏了捏他的鼻尖儿。
“那你这样我也不舍得呀！还是听我的，等睡完午觉再去好吗？”雪枫在慕荣脸颊上轻吻。
“好吧！”
睡醒了午觉，慕荣就赶往公司了。他刚刚走，雪枫也急匆匆地出了门。
半下午的时候，当慕荣回到家，居然发现雪枫不在！他一下子紧张起来。因为雪枫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单独出去了，慕荣很担心他的安全。刚要给他打电话，就见阿香从外面买东西回来，慕荣赶紧问她。
“钟先生，是这样。你刚走，李律师就打来电话，说有一个文件需要先生签字。先生接了电话就出去了。”
“李律师……他说没说什么事情？”慕荣皱皱眉头。
“噢，没有。”
“你怎么能让先生一个人出去？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我说让先生等你来了一起去，但他不听，还不让我告诉你，也不许我给你打电话，他说他会赶在你回来之前回来的。”
慕荣正要给雪枫打电话，就见他已经进了门。
“宝宝，你怎么一个人出去了？”慕荣替他脱下外衣，拉他坐在沙发上。
“哥哥，我出去转转，没事的。”看上去雪枫有些疲惫，但他还是对爱人微笑着。
慕荣注视着爱人的脸，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快，才稍稍放下心来。
“阿香说你到李律师那里去了，有什么事情吗？”慕荣坐在他身边，关切地问。
“噢，也没什么大事……”
“有事打个电话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跑一趟呢？”
“噢，只是，只是签个字！”
慕荣发现，雪枫说这话的时候不由微蹙了一下眉头，脸上掠过一丝痛楚的神色。
“有什么麻烦吗？”慕荣不放心地问道。
“不，没有，哥哥，你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雪枫明显地在躲闪。
“宝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愿意对我说啊？”他越是这样，慕荣就更加不放心起来。
“没有，哥哥，什么事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亲自跑到李律师那里？”慕荣仍然坚持着问。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雪枫还是轻描淡写。
“是不是因为耽误工期唱片公司找你的麻烦？”慕荣一直担心着这事。
“不，不是，没有。”雪枫仍然不想说出真相。
“到底出了什么事？宝宝，你不告诉我是不是故意想让我着急？”慕荣紧紧抓住爱人的一只胳膊，紧张地问。
“没有，真的什么事都没有。”雪枫心疼地拍了拍爱人的肩膀，勉勉强强地挤出一个微笑，“哥哥，你想多了。”
“宝宝，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你连我都不想告诉吗？”相处这么多年，雪枫有心事怎么能瞒得了慕荣？
“哥哥，你太敏感了，真的没事。”雪枫是在不忍心说出实情。“宝宝，医生不是说了，你的这个病就应该多和别人交流，有什么话要鼓励自己说出来，不要封闭自己。但现在，别说别人，你连我都不想交流……”慕荣的眼里渐渐涌起了泪光。
“哥哥，我不是故意想瞒你，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了！”雪枫紧紧搂住他，想要安慰他。
“那好，有什么事你自己愿意一个人扛着就扛着吧，算我多嘴。”慕荣有些担心，又有些沮丧，他气呼呼地说出这样一句，一下子坐在沙发上不再出声了。因为他知道，不用这种方式的话，雪枫是不肯说实话的。
六十七、
“噢，哥哥，是这样，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看到爱人如此着急，雪枫觉得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他起身倒来一杯水，递到慕荣的手里，和他并肩坐在沙发上。
“哥哥，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怕你难过。既然你这么担心，我也就不瞒你了。”
雪枫把双手放在爱人的肩上，注视着他：“哥哥，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我到李律师那里，是为了立遗嘱。”
“不……”
慕荣条件反射般地“呼”的一下站起身来，水杯失手落地，摔碎了，里面的水溅在他的鞋子上和裤脚上，他都不自知。只见他脸色煞白，两只空洞的眼睛大大地睁着，里面的泪水渐渐涌出来，沿着脸颊扑簌簌滑落……
看到他如此的反应，雪枫马上就后悔了，不该告诉他真相的！即使是看他生气，也不应该告诉他！
雪枫一把把爱人搂住，轻吻着他的脸颊，想让他平静下来。
“哥哥，别着急，你听我解释。”
他让慕荣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替他擦干了眼泪，然后把他的头揽在自己胸前：
“哥哥，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受了很多很多的委屈……”
“不，宝宝，求你千万不要这么说……能和你在一起，再多的委屈我也愿意！”
怀里的慕荣声泪俱下。
“哥哥，今生今世，我没能给你什么……”雪枫痛苦地皱着眉头。
“不！宝宝，你错了！你给了我太多太多……”慕荣紧紧地搂住爱人的腰。
“我不能给你一个名分、一桩婚姻、一个家庭……”雪枫怜惜地抚摸着他的头。
“但是你却给了我无尽的爱，这比什么都重要！宝宝，你知道吗？这对于我比什么都重要……”
怀里的慕荣抬起头来，使劲地摇晃着爱人的胳膊，仿佛怕他听不见似的。
“哥哥，当我有朝一日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必须给你一份最起码的生活保证。为了我，你舍弃了一切，我不能再让你受苦……”
雪枫真的好像没有听到慕荣的话，自顾自地说着。
“不！宝宝！宝宝……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你知道吗……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宝宝，哪怕让我一无所有，只要有你……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宝宝，我的话你听见了吗？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慕荣已经泣不成声。
“哥哥，我知道你爱我，但是……世事无常，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缘分还能持续多久……”
雪枫的眼睛望着窗外，泪水不断地滑落下来。
“宝宝，你是说那个叫上帝的人吗？既然你能和他说话，你就告诉他，如果他要把你带走，就连我一起带上，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我跟定你了！”慕荣的语气异常坚定。
“哥哥，我的傻哥哥，”雪枫望着爱人满是泪水的脸，怜惜地为他擦了擦眼泪，“天意难违啊！”
“不！宝宝！我们说好白头到老的！你怎么可以反悔……宝宝……你答应我……你不能反悔的！宝宝，你答应我啊……”
慕荣的脸贴着爱人的胸膛，声泪俱下地说道。
“哥哥，我一定会尽力的……”雪枫紧紧搂住他，泪流满面。
“不，宝宝，不是尽力，你一定要答应我……宝宝，为什么你在外人面前都能说话算话，却要对我食言呢……”慕荣抬起无助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住他。
望着怀里痛苦的爱人，雪枫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哥哥，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敢再给你什么承诺了。只希望我走后，你能好好地生活。生意太多，你会很辛苦，可以把其他的几家专给别人，只留一个你认为比较轻松的，也免得你寂寞……”
“不！宝宝，你别说了，我什么也不听……我只要你……”慕荣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使劲地摇着头，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摆脱痛苦。
“哥哥，你让我把话说完，不然，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心里不安的。”雪枫把爱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哥哥，我已经和李律师说好了，法律上的事情他会代劳的，你不用担心。”
慕荣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人，他是自己的爱人，一个爱了近二十年、什么事情都为自己想得周周到到的知心爱人！他伸出手来，轻轻为雪枫擦去眼泪，又无言地把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
“哥哥，无论是今生今世，还是来生来世，我的心永远是属于你的。”
雪枫用一只手轻轻拍打着爱人的后背，继续着自己的话：“无论我到了哪里，我都会为你祈祷，希望你健康、快乐！而现在，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能给你一份起码的生活保障……”
“宝宝，为什么？为什么……是不是上帝嫌我对你不够好，要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啊……宝宝，你说是不是我对你不够好……”慕荣紧紧抓住雪枫一只胳膊，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哥哥，不是，不是的！你对我太好了，是我对不住你……”
“那为什么他要你离开我……他为什么不讲道理？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上帝吗？宝宝……你说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雪枫无言以对，他紧紧搂住浑身颤抖的爱人，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六十八、
半下午的时候，雪枫从健身房走出来。
本来，今天活动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却觉得很累，而且有些闷，就朝阳台走去。
蒙蒙的细雨已经停了，空气显得格外新鲜。
坐在白色的椅子上，他习惯性地点上一支香烟。
看着袅袅升起的淡蓝色的烟雾，他的脸上露出温暖的微笑：要是哥哥在场，又该不让抽了。
抽着烟，他观赏着眼前美丽的风景。由于天气的关系，眼前的海湾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就像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朦胧而神秘。他闭上眼睛，尽情地呼吸着清新而有些湿润的空气。
恍恍惚惚中，好像有一个人从天而降，落在他的面前：这是一位慈祥的老人，白头发，白胡子，甚至连眉毛都是白的。
雪枫知道，那个自称是上帝的人又来找他了！一想到这个人要自己离开慕荣到天堂去，他就很生气，装作没看见，不理他。
“孩子，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回去。但这些年来，看到你在人间承受的一切，我真的很心疼。孩子，以你的天使之心，活在这充满自私和狭隘的人间，怎么能不受伤？”
说着说着，老人的眼圈红了：“这两年来，我看着你又被疾病折磨得这么痛苦。你这是何苦呢？还是跟我回去吧！”
“不，我不跟你走！”雪枫大声地抗拒着，“我不要上天堂！我这里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呢。我要排音乐剧，我要当导演，我还要和哥哥白头偕老……”
“不行，这是天意。以前，我每次托梦给你，你总是毫不犹豫地回绝。那是因为我心疼你，想让你回去。而这次是天意，你在人间的时辰已经到了，你必须回去，这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即使你不同意，我也会强制你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不，我不回去……”
雪枫被自己的话惊醒了，原来又是一个梦！
手里的香烟已经快燃尽了，留下长长的烟灰。他掐灭了烟头，望着雾蒙蒙的天空，仔细地回忆着梦中的情景。
“看来他是步步紧逼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抗拒多久。我能阻挡的了他吗？我如果真的走了，哥哥怎么办？我可怜的哥哥……”
眼泪不知不觉涌出了他的眼睛。他使劲摇摇头，想要甩掉这个念头。
低头看看表，离和慕荣约定的打球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不过，他觉得自己有些想他了：给哥哥打个电话吧。哦，算了，这时打电话，他还以为我有什么事呢，又该担心了。不是再过一小时就见面了嘛！想到这儿，他又点上一支烟，叫服务生送来饮品，边喝边观赏着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