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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藏品上——by星火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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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把枪,在进入他视线的那一刻,就让他屏住了呼吸。

霍克特烦恼的扒一下头发,心里感觉有点复杂,或者说,是非常复杂。

第十八章

于是无所事事的人类,除了修养他那几根可怜的肋骨外,还多了一个娱乐活动,就是把玩这把新手枪。他不能干的太过火,以免他的肋骨又断下几块或是错位。所以他花很多时间把手枪拆解开,再组装上,这个过程每重复一次,他就无奈一次。

——把它还回去,你可以在黑市上找到你想要的。

——你疯了吗?你以为你还能有这个好运气,能再次碰到这样一把枪?

——即便碰不到,你也不能接受这个克罗那人赠予的枪支。你应该知道,枪对于你而言是多特别的存在。

——别听他的,这把枪该是你的,你不能拒绝掉它。

两个无形小人在霍克特的脑袋里,争吵不休。霍克特摇晃一下脑袋,把这些杂七杂八的声音甩掉,他凝视手里的枪,良久用指腹再次摩挲过枪身,最终把枪柄扣进掌心中。

比普通人强上太多的复原能力,再加上良好的休息,不过几天功夫,霍克特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在这栋漂亮宅子里的这几天,他顺便还见证了卡俄斯忙碌又丰富多彩的生活,其实在他看来,卡俄斯用来处理正事的时间很少,他大多数的时间都用来听歌剧,欣赏交响乐,或者去亚历山大的马场赏玩马匹,当然其中还掺杂了不少美丽窈窕的身影。

对这些标致的小姐们,卡俄斯总是礼貌而耐心,虽然霍克特觉得他的态度与对待精美笼子里的小鸟没有太大区别,但霍克特仍然认为这比起和他说话时阴晴不定、心情难测的样子好多了。

在自觉精力充沛肢体灵活之后,霍克特决定继续懒在那儿睡觉对他没有太大的好处,所以这个下午他准备去曼格尔家的赌场转转。曼格尔家名下的赌场都是好赌场,金钱的味道,沉溺在输赢中通红的眼睛,永远热闹又喧嚣,非常便于霍克特浑水摸鱼。

霍克特的计划很简单,只是想趁这个空为自己接下去的旅途多赚一点零花钱,可正当他完成自己的目标,准备走时,出了一桩小意外。

那是一只鸟笼,尺寸大的异乎寻常,它从二楼一路滚下来,带着“乒乒乓乓”的响声,“咚”的砸上霍克特的小腿。

里面关着的不是鸟,而是一个人。看上去像是个孩子,身材很娇小,头发是淡紫色,颜色很奇特,因为匍匐卷缩在笼底,看不见脸,也不知是男是女。笼子的主人很快下来了,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脚踩上笼子,对身后的人嚷着,“怎么,我没有钱你们就不让我玩了?告诉你们,别看不起人!知道克罗那人吗,我就拿这个克罗那人赌!”

这一幕在柏林多城并不少见,这里多的是输到无物可输的人。霍克特举步迈过笼子,正当要走,那边不知又起了什么争执,中年男人怒气冲冲的操起一大杯水,一下子全部浇进笼子里,那孩子发出一声低喃,昏昏沉沉的半抬起眼,是一个女孩,看上去才十岁的年纪。

“你们居然敢怀疑他是死的!你们居然敢怀疑我的信用……!”

霍克特正欲离开的步子顿一下,他转回去,蹲下身。那紫色的头发已经全部都湿了,有二三缕从笼子的缝隙里蜿蜒着出来,正停留在霍克特的鞋尖旁。

潮湿的头发,幼小的女孩——这个场景模模糊糊的,似乎在霍克特的脑海里撩拨起一些什么。他伸出手指,将那几缕头发掂进指间,轻轻绕两下。

霍克特阻止了这场赌局,或者正确点说,他接下了这场赌局。

“你?你拿什么和我赌?”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一遍霍克特,“告诉你,这东西可是我从西方贱民市场买来的!知道她花了我多少钱吗?你知道吗?!”

“这么说吧,富有的先生,这场局你是和我赌定了。”霍克特正一下牛仔帽,眯起眼微笑,“如果你不赌,你现在就会失去你的赌资,如果你赌了,你能赌过后再失去。怎么,准备如何选择?”

这简直就是强盗!中年男人很愤怒,可是却没有胆表现他的愤怒,即使霍克特是在笑着说话。对于死亡的恐惧本能,并不一定是经历过死亡的人才能拥有。

可是中年男人也不想就此承下这个赌局,他再没有东西可输了,笼子里这个他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克罗那女孩是他最后的筹码,他希翼着可以用她再次翻盘,而不是眼睁睁扔进水塘里。

局势就此僵持起来。

这个时候,赌场的大门外走进一个人,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犀利的眼神和嘴角,眉尾的角度和他白色裤子的中缝一样笔挺。他站在大门边,站在整个赌场外头,目光缓缓掠过整个空间,视线如针尖,在这片巨大的场地上戳刺出细密的针眼。

巡视过半个场所后,突然,视线停住了。

针尖狠狠的、死死的刺在某一点上,一动不动。

线条冷厉的嘴角边上,极慢的浮现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下白色的大理石阶梯,精准的步伐间距穿越过赌场里沸腾的人群和腥热的空气,就像一把冰冷锋利的刀刃切割开腻滑的奶油。

最后,脚步停止在中年男人身后。

“这场赌局,我来替你赌。”

简单的九个字,不是商量,只是命令。中年男人听的无名火起,只道今天着了什么道,个个都往他头上爬,于是他“腾”的一下转过身就要开口大骂,但是声音却堵在了喉咙眼。

“我不再说第二遍,滚。”黑洞洞的枪口正抵住中年男人的眉心,冰凉的触感顺着这人的声音一直漫进心底。

是、是真的会被杀吧?中年男人的脚跟有着自我意识一样,悄悄退到一边。命和钱比起来哪个更重要,每个人的答案或许会有不同,但中年男人的答案此时此刻却清楚的很。

局势到了这里,已经显出诡异。

但霍克特不在意,既然是赌博,就会有输有赢有机率,和谁赌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是不是你的幸运日。

他习惯性的眯一下眼,“想玩什么,色子、梭哈、轮盘赌?”

搅局者唇角边上的笑意更显冷酷,像是盯上猎物的捕食者,透出丝丝寒意,他将手中的枪支抛给霍克特,只说了两个字。

“赌命。”

赌法很简单,一把手枪,一发子弹七个空位,轮流往自个脑袋上扣扳机,谁先不幸遇到这七分之一的机会,谁就输了赌局,当然同时他也输了自己的命。

赌法不新颖,但足够惊悚。

柏林多城这个大赌场,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可真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厅里赌命,终归还是少见的。除了被吸引了注意力的赌客们开始频频抬头关注此处,赌场一方的人也开始交头接耳低声商量起来。他们一时做不了决定,搅局者却没这个耐心等。

于是这两位自说自话的就准备开始了。

他们在一张放空的长桌两端坐下,桌上搁置着一把七孔弹舱的左轮。

“请吧。”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霍克特点燃一根烟,两条长腿舒舒服服的摊平了。

“我放子弹,你放心?”玻璃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冰冷。

“无所谓,你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来。”霍克特眯一下眼,吐出一个烟圈。

玻璃珠一般的瞳孔猛然紧缩,却又在下一秒回复原状,他拿起那把左轮,倒出里头满仓的子弹,随手拣出一枚填回弹仓,转轮在疯狂的自转过数圈后,被卡回原位。

从这一秒起,生与死这类奇妙的东西,已经静静的蜷缩在了这小小黑黑的转轮中,结果早已出来,只是还未被验证而已。

用着不属于自己的赌资,赌着的却是属于自己的命。

第十九章

“赌法是我提议的,所以由你开局。”

隔着长长的桌子,手枪擦着桌面飞旋过来,霍克特伸手压住。从概率上而言,七分之一的概率的确是活命的最大机率。霍克特嘴角半衔着那支刚燃的烟,枪口抵上太阳穴,食指扣动了扳机。

“咔哒”一声轻响,很安静,没有任何事发生。

他将枪支扔还回去。

被这场赌局吸引,越来越多的赌徒开始暂时放下自己手中的活计,围到四周。

桌子的另一头,枪支被接住,没有半分停顿的再次被抵上太阳穴,扣动扳机。时间太快,快到连让围观的赌徒酝酿情绪的机会都还没捞到,就已被扳机声后无声的平静打散兴致。

枪支再次被抛回,落到霍克特的手中。

“你知道我是谁么,A8724。”

霍克特凝一下眼神,放到长桌对面,左手取下嘴角的香烟,随手弹弹烟灰,“……制裁部队?”

“为何不猜别的?”

“除了制裁部队以外,我想不出哪个部队身上还会有这股猎狗的骚味。”将枪支在掌中盘绕上一圈,霍克特颇感趣味。他的对手动作很快,接枪、扣扳机、抛还的动作一气呵成,是太过自信幸运女神的天秤已在他那边倾斜,还是更想看到因为节奏被压制而恐惧出丑的他呢?

“这就是你猜测的唯一根据?”

“或者我还该有其他根据?”

一瞬间,对面那双透出机器所特有的金属质感的眼睛,忽然扭曲,在很深很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如同熔岩般迸出,“卡啦”一声,一道裂痕崩裂开来。

霍克特把枪重新抵上脑袋。

四周的空气越发灼热,赌徒们的眼睛开始血红,兴奋的急切的盯着扳机上的手指,如同一条条亢奋的豺狗。他们在期待鲜血,期待死亡,期待那一瞬间迸溅的东西。

这真是个不错的游戏。

霍克特感叹。

在无人出声,却决不能称之为“宁静”的空气中,他吐出两个烟圈,食指微动。在这比一秒还短的多的时间里,所有人的呼吸全部停止,就像被一根细线勒住一般,一下子掐住了喉管。

“咔哒”。

枪口下的脑袋完好无损,烟圈正安静的飘散,散入空气中,飘渺起来。

失望如潮水,“哗”的一下翻入人群,然而却在霍克特将枪支扔还给对桌时,这股潮水忽地蒸发,所有的赌徒再次亢奋起来,而在这次亢奋里,甚至还参杂了无以名状的焦躁。

是的,弹仓里还剩四个弹仓。

空气灼热的似乎就要燃烧。

而霍克特的对手没有动,和前两局不同的是,他只是把枪扣在桌上,透过镜片的双眼冷冷的、定定的看着霍克特。

“我听说,你说你不认识我。”

“诚实地说,我的确不认识。”

熔岩漫过了表面,一点点的吞噬着焦黑的地表。

一只突如起来的长方形盒子从桌子那头“唰”的一下滑飞过来,堪堪停在另一头的边缘,“那么——这个呢?”

盒子没上锁,拇指轻轻一顶就应声而开。里头是一只手臂,是一只小孩的左手手臂,显然曾经放在什么防腐剂里保存过很长时间,它泛出古怪的墨绿色,干瘪瘦弱的像是枯树枝。

凝视五秒,霍克特的目光从盒子里移到对面。

“到底要聊到什么时候,还赌不赌了……”围观的人群中传来抱怨声,如同油堆上的火星一般,不满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他们自觉已经等的够久,就好像你对某件东西付出了热情,就有权要求结局一样。

“闭嘴。”不知从何处突然翻出的一把枪,笔直的指向最先出声的人,“否则我不介意先送你上路!”

那人立刻噤了声。

放下这把满弹的枪支,掂起另一把,心里不是不清楚分量的。四分之一的几率,百分之二十五的机会,也许下一秒扳机扣动过后,看见的就是自己的鲜血和脑浆。

但是那又怎样?

他清楚听见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的声音,几乎就要蒸腾出自己的身体。

赢!

只要赢!

只要自己没死,只要这一枪过后,就轮到了那个人!他会丑态毕露,他会颤抖,他会害怕,他会恐惧!他甚至会在枪口前逃跑!

是的,他会的,他一定会!

枪口的冰冷触感在皮肤上蔓延,握住枪柄的手掌一动不动,坚定而平稳。

空气再一次凝固,深深压抑着嗜血的狂躁。

“不!住手,特维尔!”远远的从赌场大门处传来惊呼,来人转瞬就已扑到桌边,一把拽住握枪的手,“不要再继续了,住手吧!”

“滚。”特维尔抽出自己的手。

乔治死死拽着不放,扭头对霍克特喊道:“你赢了,赌局你已经赢了。请你拿着你的赌注快点离开,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见过你,我发誓!”

原来是统战部队的小鬼,霍克特认出乔治。他掐灭了烟蒂,最近这两只尾巴跟他跟的紧,好歹是揪了出来。他起身,作势要离开。

“站住。赌局是我们两个人的,我可没有说你赢了!”特维尔身形暴起,他一把劈晕乔治,手中的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住自己的太阳穴,他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干脆利落的扣动扳机。“咔哒”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放大了数倍,远远回荡开来,他睁开眼,知道他还活着,安然无恙的活着。

他笑了,他的唇角无法抑制的上翘。“轮到你了。”他说。

霍克特现在,是真的感兴趣了。这个叫特维尔的年轻人分明已经得到了一个最好的台阶,他却亲手拆了,冒着随时死去的危险和他赌命。他眼中的恨意清晰可见,可霍克特没有半分头绪。

算了,多想也没用,继续吧。

他从特维尔的手中拿过枪,把冰冷的枪口放上自己的太阳穴,他的手指搁上扳机。

正在这时,有人动了。其实那人从楼上下来,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可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一来这里正上演的赌局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二来么,当这人不希望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时候,他的存在感会在瞬间变作虚无。

可是现在,他往前走了一步。

随着这一步,苍白的背景立时泼染上浓重的颜色,空气开始流动,声音开始鲜活,他的存在感在顷刻间弥散于场内,立刻便有人注意到了他。第一个人目光的转向,很快成为风向标,越来越多的人不自觉的把目光移到了那个方向。

可这人没有向任何方向张望,他继续往前走上几步,抬起手,手掌轻柔的覆盖上霍克特手中的枪。

“你在干什么,人类?”他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被人突然从背后接近,直到手中的武器都落进别人的掌中还不自知——霍克特本能的要反击,但他的手肘刚顶出去,就顶进了一只早已准备好的手掌中。

“我在问你,你在干什么?”他又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问题。

“赌命。”两人靠的太近,呼吸拂到他耳朵上,略有些痒意。

“噢——谁同意的?”他看似在问霍克特,眼睛却飘向一边,那些个赌场负责人立刻噤声,往后退几步。卡俄斯不再看他们,转而把霍克特手中的枪抽了出来。

“这是我们的赌局,你无权干涉。”特维尔上前一步。

“我无权干涉?在这个地方,没有人比我更有这个权利了,年轻人。”卡俄斯低笑出声,他在掌中随意的转动着枪支,边说道:“现在这个场子是我在管着,而在我管着的场子里,不允许赌这个。”

“那我们可以出去赌。”

“很遗憾,恐怕也不行哪。”在白皙掌心中转动的枪支一下停住,“这个人类的命,是我的。你去哪儿都一样,他没有权利拿我的东西和你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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