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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1943:富贵花+外传——by眉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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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周家楼下大客厅。

周慈打完人,出完气,堪称神清气爽、神采斐然,穿着衬衫和灯笼长裤在敞亮的厅堂里来回踱着步,是了,这三个月以来,眼下自己这是感觉最舒服的一次——什么不计较?送上门来的,当然要计较个痛快——不打不行,就是要打,打死人家的贼心思!

——可不是贼嘛,整天掂着记着,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谁是他的——老子是老子自己的!

温七这几年体面惯了——里外都那么体面,如今居然生生受了人家一顿好打——真是好打,鼻青脸肿是不消说了,衣服底下,肯定是遍体淤伤——不过总算没有折了骨头,可见人家阿慈还是留了手,心里有情,才能手下留情。

李少闻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又让听差拿了冰凉的湿毛巾过来,亲自敷到了七师叔那张紫绿紫绿的脸上。

“七师叔,你这是……何必呢!”贤侄语声款款,脸上笑得仿佛很矜持——他不敢放声笑,他怕让人家知道自己这是——幸灾乐祸。

温七用湿毛巾捂住半边脸——阿慈有力气,劈头盖脸的一巴掌扇过来,打得自己从脖子到面颊都是一片通红,而他仿佛是修成“正果”,脸皮老厚,也没觉得疼,在阿慈一连串“滚滚滚”的问候下,温七还能神情自若、老佛镇宅一样地坐在人家的大客厅里,屁股就是粘在沙发上——不起来了!

这时听到贤侄这一劝,七师叔是坦坦然然地承认了:“喔……我这是让着阿慈呢……”

周慈方从偏厅里拉着揉红花油的十六出来,一听此言,立刻就撒开十六的手,腾腾上前就搡了温老七一个肩头,周慈气势汹汹:“老子要你让?滚你妈的!”

温七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温柔,仿佛是凝视着最心爱的宝贝明珠,然后,温七又朝周围张望了两下,心平气和:“打是亲,骂是爱——我知道阿慈这是在表达呢!”

周慈:“……”

周慈无话可说,干脆一言不发,拉起十六就将人家摁在另一张小沙发里,周慈大声道:“这儿是我家,没人敢动你——小十六,给大哥哥稳稳坐着!”

周慈一边说着,一边甩人家眼风,厉声厉气道:“只要有我在,你那温七哥哥甭想再踢你一脚!”

温七哥哥把这话听进了耳朵里,单是笑——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是在心爱的阿慈面前,自己根本摆不起温师长的谱——哄都来不及,哪里舍得!

李少闻见干爹鼓着一张嘴巴气嘟嘟的,不知怎地,老觉得干爹这模样怎么就很可爱呢——最近他生了别样心思,眼里看到的干爹,总是孩子气、故作老成的,仿佛比他小,是可以让他抱起来摇两摇的一点分量。

李少闻趋身上前,两只手从后面搭住干爹的肩膀,将干爹扳了过来,男人面上笑微微的、一团和气地说:“阿慈。”

他笑着,然后又叫了一声:“干爹。”

李少闻做惯了花花公子,对待女人家都是轻声慢语、一团温柔,如今忍不防将这一套安在干爹身上,还真就——顺风顺水的,一点都不违和,男人抱着干爹的肩膀摇两摇,好声好气地说了一句:“干爹,咱们开饭吧,大过年的,一家团圆嘛。”

一家团圆,就是“团圆”两个字打动了周慈的铁石心肠——暂且收起“轰人出门”的一套心思,周慈看看眼巴巴的十六——这孩子听话得可怜,又望望笑微微的温老七——这厮,嗯,背井离乡过。最后,他又转头看了看阿闻,阿闻一直是个有心人——特别会揣摩人心。如此张望了两下,随即周慈不紧不慢地点点头,用一种不咸不淡的口气,沉静的、轻声地说:“一家团圆。”

在一家团圆、和和气气地吃过一顿年节晚饭后,师兄弟几个人各回各房——各找消遣。

温老七是赖着不走了——反正周家总有客房给他睡。这天夜里,周慈也不好让十六跟进房里——也不是不敢,就是不好,因为摸不准对方会不会真开枪——真开枪了,那就是小十六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去了!

房外的走廊上,一盏壁灯亮着,光影中周慈伸手梳两下十六的头发,然后漫不经心地拍两拍,口中说道:“去吧——回自己房里去。”

十六抱着自己的枕头,睁大眼睛看着大哥哥,然后云里雾里地“喔”了一声,他踮起脚尖,凑过去,想要亲吻大哥哥的嘴唇,然而大哥哥是傲然而立,一点也不肯迁就,十六只啃到了大哥哥的下巴,啃了一舌头的青色胡渣,十六呸呸道:“大哥哥,你今天忘了刮胡子啦。”

大哥哥笑了笑:“明天让你帮忙刮——乖乖去睡啦。”

这二人是“啦”来“啦”去,李少闻在隔壁站着,听得心痒难耐,他想了想,大着胆子上前,李少闻倾身亲了干爹的脸颊一口,干儿子是笑得活活泼泼的:“干爹。”

干爹摸着脸颊,就见干儿子笑得又讨好又小家子气——他不笑已经很俊美了,一笑起来,那是没得说。

周慈没得说,但是想想还是追了一句:“你呀——这么大个人,还好意思撒娇,跟十六比?”

当天晚上,半夜三更,周慈是被一种沉重的压迫给压醒的。

昏暗中,窗前明月,床脚星光,如此浪漫的夜色,周慈却无心欣赏,在面前一片粗重的喘息中,周慈铁青着脸,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你!”

温七答了一声:“我。”

他有点恍惚,因为阿慈眼下看起来很不真实——真的就把人家抱在了怀里吗?

——他从不知道自己可以为阿慈做到这个份上——撬门夜袭的份上,怎么可以这样自降身份呢——只为了一亲芳泽,当然,能够更进一步那是大大滴好。

“阿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快快地从嘴巴里跑出来,此情此景,热情得仿佛神经质似的,“阿慈,真是抱歉得很——我不问自入、不请自来,真是很想……干你呢!”

——很想干他,干阿慈,温七想,自己是不知道爱人的——怎么个爱法呢,他从不说爱,爱是什么东西?能够当饭吃、当衣穿吗?在自己看来,想要一直睡一个人,睡下去,想要死在对方的床上,如果这算一种爱——那,自己真是爱死了阿慈!

温七腾出一只手抓住阿慈胯间的“小弟”就是一捏,男人压低声音冷冷道:“阿慈,安分点——如果你不想变成一个废人!”

温七手里是稳稳攥着人家的命根子,蛇打七寸一般,男人是含妒带恨、一团醋味地说了句:“哎呀,要是废了这套传宗接代的东西——阿慈,你以后可怎么去睡小十六——拿什么睡呢!”

周慈:“……”

周慈抬起一只手,遮住面颜,无话可说——无地自容,在悉悉索索的声响中,他知道自己双腿被人家打开,架在肩膀上,对方的大家伙一下子“破门而入”,直截了当、粗暴凶狠——痛啊,太痛了!

一定是流血了,他想,他听到对方大家伙进出间发出的水声——啧啧作响,是血液的润滑。

周慈忍痛——忍到生癌,欺人太甚!一定要杀了他!

——杀了他!

——在剧烈的撞击中,对方牢牢地占据着自己最隐秘最羞耻的部位,承受对方的“灌溉”,就是在高潮的时候,对方也忘不了紧紧攥着他的命根子!

——攥着他的命脉!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剧烈,堪称“惨烈”了,杀了他!

温七喘着息,腰上使出了大力道,仿佛鱼摆尾一般,他低头凝望着眼下这张心爱的容颜,籍着星月光辉,他不错眼珠子,看到阿慈长久闭目、额上生津,面色苍白,是一幅半死不活的模样——本人是无动于衷,然而身体是诚实的,温七感觉阿慈下面的小口是活的,一寸一寸地吞咽着自己,仿佛他顶撞得越厉害,对方就绞得越厉害——这大概是一种条件反射,因为阿慈根本恨不得他滚。

温七在最情动的一瞬间,仰头长长吁出了一口气,把满腹心酸都交付给了最黑暗最包容的夜——只有苍茫夜色才能俯视着看到男人的一脸惨笑。

温七一脸惨笑,阿慈怎么就不懂呢——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他知道这一晚过去,自己酿得这一杯苦酒,到底还是要自己吞下去……有生以来,他仿佛是第一次这样认真、专一、诚挚地经营着一桩终身大事,然而经营惨淡,他难修正果。

后半夜,黎明之前,一时事毕,一个人躺着,一个人坐着,躺着的那个有气无力、面色冷酷,坐着的这个心安理得,但又一团心虚。

温七轻轻握了一下阿慈的手,他觉得自己是捏到了一块温软的豆腐——阿慈被自己干软了!

温七一握即放,一点力气也舍不得用。

“你别气——伤身。”温七劝,他的声音类似金石相击,清朗而动听,在这幽夜里压低下来,听的人心动不已。

周慈“心动”——啊啊啊,这个人?这个人!

他笑,温七看着他,也是笑。

温七虽然笑得心虚,可那是真笑;而周慈笑得很飘渺,仿佛梦游一般,目光是涣散的,缓缓地向后仰躺了,他笑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出声了——不必了,连动下口舌都是浪费——杀了他,自己都嫌脏了手!太恶心了——可恨啊!有一又有二——不可原谅!

温七见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攥住了脖子似的,男人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温七捂着胸口,心肺顿止,仿佛是一场窒息,良久,良久良久,温七平静的、心甘情愿地询问一声:“阿慈,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这是疑问,可是仿佛不需要人家回答,温七木着脸,站了起来,同手同脚地推门走了出去。

门锁是被温七用消音手枪轰开了,这时房门虚虚掩着,而李少闻就摸黑推了进来,登堂入室。

周慈闭着眼睛,听到脚步声,本来,他想说:“我不喝水。”

——本来,他想说:“你还想再药我一次么!”

然而,周慈想了想,到底还是无话可说,翻过身去,他以背面对来人——无声胜有声。

李少闻站在干爹床畔,微微弯了弯腰,借着微光望了过去,就见干爹面若桃花、是一副被人狠狠蹂躏过的骚样,男人在黑暗中小小勾了一下嘴角,心想这姓温的——艳福不浅!

干爹是很好看的,他一直都知道,但是没想到干爹脱了衣服,会好看这个地步——真的是骚,他从前觉得干爹除了好看之外,一无是处,如今想来,应该也很“好用”。

李少闻心里有鬼,自从偶然间窥见一次干爹的活春宫后,自己就大不对劲了,老想着再看一次。

他看着干爹,再一次弯弯腰,轻声细气地唤了一声:“干爹……”

周慈“咦”地睁开眼睛,就见阿闻一张面孔凑过来,含羞抱愧地笑着:“干爹,你受欺负了。”

周慈好像从来不知道提防人——自家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时男人镇定的、坦然自若地答了一声:“他……发了疯。”

他?李少闻不接话——接什么?接什么都是错。他一向很会揣摩人心,这时就低头,干儿子试试探探的、孝子贤孙似地问了一声:“干爹,阿闻抱你睡隔壁……好不好?”

李少闻把赤身裸体的干爹抱到自己卧房的浴室里,拧了一条热毛巾,小心翼翼的、轻手轻脚地帮干爹擦了一遍身子,而干爹懒洋洋地张着手臂,堂皇自在地仰躺在浴缸里,下身一片狼藉,又是红的又是白的,看得李少闻直咽唾沫星子,呼吸急促、心跳紊乱。

李少闻低着一颗鸦黑头颅,听到干爹缓缓出声道:“……好儿子。”

周慈抬手捋了一把阿闻的头发。

这一捋,仿佛是把李少闻内心深处那头咆哮的野兽给捋驯了,李少闻,好儿子,接下来是心清气静地将其收拾干净,然后心平气和地抱起干爹,睡在了一张床上,像抱大号娃娃一样,李少闻抱着干爹美美地睡了一觉。

06.无毒不丈夫

在这个新年前后,一九四三年的开春,发生了两件事。

极其突然的,苏荣添——这位天津卫里数得着的大佬,当街被人一枪爆了头,死惨了——此其一;其二乃是在岳父泰山的葬礼过后,李少闻干干脆脆地同苏嘉丽离了婚——他本人单方面在报纸上登了一则离婚声明。

这两件事前后发生,有因有果。

——苏荣添一死,他的对头家,一位姓葛的副会长,终于可以摘掉这个万年老二的帽子,摇身一变,成为众人侧目的商会会长。

而苏嘉丽——李太太,没有了老虎爸爸在背后撑腰,这个时候就毫无底气去留男人了——相反,李少闻这个男人反而底气十足,他跟新上任的葛会长是从一个窑子里逛出来的交情,堪称一对志气相投的“忘年交”,在忘年交的暗中支持下,李少闻肥了胆子,借着离婚这一段由头,他是光明正大、坦荡堂皇地“起”了苏家一笔大的。

李少闻善于运用资本,自立门户,借着新上台的这位葛会长的东风,青云直上,加之还有一位师长师叔可以套近乎,这位贤侄堪称目光奇准、胆子奇大,李少闻将从苏家那里捞来的“一大笔”,不仅投在葛会长名下新开的一间赌场里,而且还跟着七师叔倒卖烟土,往热河那里贩药贩布——反正七师叔有兵有枪,本来就是靠带兵发横财的,顺手捎带上贤侄的一笔——零头而已!

如是再三,滚雪球似的——利滚利,李少闻散尽千金,买了本城一位名角的初夜,献给了一位大人物——一位洪帮的“老头子”级别的人物,打上交情。这跟人家的交情一打上,一大一小才发现对方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非常有得聊,这一“聊”,交情就热乎了。

三个月后,李少闻改头换面,当起“爷”字辈的人了,他在众位师兄弟里排行十五,人称“十五爷”——在这天津卫的码头地面上,算是一号“新贵”了。

新贵是个暴发户的打扮,一身宝光璨然,一只巴掌伸出来,三根手指头上都是又金又玉地套着戒,李少闻,因为效仿人家大流氓的风采,有样学样地将一头短发齐肩蓄了,有时披着,有时编成了一条小辫子——他实在是个俊俏人物,剑眉星目,天生的本钱,怎么打扮都不难看——周慈在一旁凝神看着阿闻,李少闻穿了一身长袍马褂,干爹忽然感觉干儿子这模样很陌生——非常陌生,一直洋里洋气的人突然“前清”了起来,这可真邪门,从某个角度看过去,阿闻似乎也有一点邪气——瞧他嘴角勾的,这个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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