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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凤求心——by冰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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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言真也沉下脸色。

女子看了他怀里的人一眼,面上的表情柔和下来,眸子里跳着烛火的幽光,那是言真从没见过的表情。

温柔的、执着的,眼里似乎除了那人便再也容不下其他,言真突然觉得疲惫,自己看着那人时是不是也是那样的眼神?

如果是的话,为何那人从来没看出来呢?

「不知道言盟主您有没有听过凤翎族?」

脑海中,突然想到在龙吟宫的那晚,晓风水华说的话。

「略有耳闻。」他道。

晓风水华坐在书桌的右方下首,烛光打在她冷艳的脸上,一时竟让人有种明晦不定的错觉,言真一窒,再定精细看时,女子还是平时淡漠的表情。

「凤翎族在很久以前就存在了,他们长久以来隐世而居、避世而活,然而七国争乱,烽烟四起,战火终究烧到了凤族人隐居得落日谷去,外人皆对这与世隔绝的群族感到好奇,就在那时候,不知从哪里出来得传言,说凤翎族为上古神族的后裔,也就是这个传言,让凤翎一族几欲灭族……」

「各国诸侯本就对武功高强、骁勇善战的凤翎族万分忌惮,听此传言,竟争相围剿落日谷,诛杀凤族人,当时的凤翎族长在走投无路之下,偶然结识了卫国的宰相,听闻此人姓庄,贤德高慧,很受卫国百姓爱戴,两人达成协议,卫国将会媲护落日谷,使他们得以安身,反做为交换条件,凤翎族将要……」

说到此水华仙子顿了一顿,有意无意的瞅向始终不发一语的言真,后者低着头,看似专注于纸上,但手里的毛笔早已把上好的宣纸晕了一大圈墨印。

「将要如何?」言真也抬头回视她。

水华仙子淡淡笑了,「将要为皇朝卖命,暗中替卫王除去挡在前头的绊脚石,神族的后裔沦为杀人的工具,残云因此而生……」

言真表情不变,静静的看着女子,冷笑道:「这就是交换条件,卫国保护落日谷不受外界干扰,凤族人帮他杀人越货,顺便毁尸灭迹,卫王还是两手清清,不沾半点血腥。」

闻言,水华仙子连眼底都染上笑意,「凤翎族代代的族长都是残云的领袖,为皇朝忠心效命,一直到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这一代的族长一夕之间的消失了,残云一直有一个规矩,除了世袭的凤翎族长,其他人要想登上残云教主的宝座,只有亲手杀掉前任教主……这一代的凤族长是谁,相信您也猜到了。」

言真的脸色在烛光下摇摆不定,他轻轻闭上眼,隔绝女子带着深意的目光,触在手边的纸镇却一如初冬深夜,寒冷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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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了半晌,言真托着茶盅抿了一口,像是要让适才的震惊随着茶水一起滚入腹中,道:「就算是晓风堂,这种事也不应该会知道,姑且先不论你为何如此清楚,我比较想知道了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自然不是平白告诉你,」水华仙子又笑了,言真发觉这一晚女子露出的表情,真是比他们认识以来这些日子加起来都还要多,「我要找一个人。」

「残云并不是一开始就擅使毒的,那人医毒双绝,黄泉奈何巧夺魂,生死岂由天,言盟主一定听过回天鬼手这个名号吧,依言老板与他的交情,找起人来一定是事半功倍。」她道。

言真点头,问道:「那人遁隐江湖许久,你为何要找他?」

闻言,女子又恢复清冷的表情,眼底闪着微光,道:「言盟主不知道吧,事实上江湖上应该无人知晓,回天鬼手单名寻,姓晓风,是我们晓风堂的人,算起来他也是我的叔辈,这只是家务事,言盟主也不必过问了。」

言真果然没有继续问下去,适才的问题只不过是一个警惕,既然晓风水华的条件与爹无关,他自然也没有闲情介入别人的家务事。

「别说我了,」水华仙子直视着他,嘴边挂着浅浅的笑容,「言盟主现在知道了那人的身分,又有什么感想?」

「需要有什么感想?」言真反问道,神情里竟然还带了丝疑惑。

晓风水华一愕,道:「你搞清楚,他可说是皇朝的走狗,冰冷无情的杀手,他的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

「就算如此他还是我爹,如果说他是冰冷无情的杀手,那么以他族人性命为要胁,藉此要他犯下罪行的卫王又是什么,代代行医,以悬壶济世为标榜却放任这种事的晓风堂又算什么?」言真冷声道。

窗外的风像是回应他的情绪般,鬼嚎似的发出怒吼。

女子看着他,美丽的唇形抿成一直线,半晌,出乎言真意料之外,一阵银铃的笑声从女子的唇边流泄出来,少了先前几次略带轻蔑与嘲讽的冷意,女子以手掩面,属于少女的清脆笑声替这寒冷的夜添加了一丝暖意。

言真狐疑的瞪着她,晓风水华从椅上站起,对着男子款款一福,便慢慢走向门口,临走前,她侧过头,半边的面目掩在走廊的黑暗之中,声音却还是柔和的。

「也许……母亲已经不需要再担心了。」

那句话直到现在言真也没搞懂。

凤无心是在天边刚染上曙光的时候醒的,清晨最为寒冷的时刻,周身竟还是暖的,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沉甸甸的,凤无心迟疑了一下,才发现是儿子的手臂,像是占有欲十足的孩子,霸道的环在他的腰间。

也许是有了天然暖炉得加持,原本还有些发热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不适,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儿子的手,在不惊醒对方的情况下溜下床,用昨夜的水匆匆梳洗一番,换了件衣服后便蹑手蹑脚的开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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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来一笼三色翅饺、奶黄包、豉汁炆凤爪、腊味香芋糕、香炸芝麻球、萝卜丝酥饼、鲜虾仁肠粉,嗯……最后再来一份鱼片粥和一碗豆浆。」男人一口气讲完,一旁的小二一边复讼,一边又忍不住看他一眼。

「客官,您等一下是还有朋友要来吗?」小二的笑容有些勉强。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男人偏着头。

「啊、因为您点的菜大概有六人份。」小二努力维持职业微笑。

男人闻言却大摇其头,正色对小二道:「你不懂,我这叫做高品质生活。」

「过高品质生活的人需要鬼鬼祟祟的逃走吗,爹?」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冷凝声线。

店小二看着男人蓦然僵硬的脸色,又看看另一人冷峻的表情,呆了呆,为那人口里的称谓困惑不已,疑问堵在喉间,在接触到后着者步带温度的目光后消融,才慢一步想道要招呼对方。

言真迳自拉开板凳坐下,酒馆里已经涌了不少人,像是在享受晨间的阳光般,没有什么糟杂的人声,只有杯盘撞击的脆响,还有从白粥里缓缓而上的虚烟飘袅。

「呃、真巧啊。」凤无心搔搔头,略带尴尬的笑道。

对方瞅他一眼,从桌上拿起一杯茶就口,凤无心眨了眨眼,心想那好像是他的杯子耶,不过没敢说,静默半晌,言真才放下杯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是啊,还真巧,竟然在离秋水客栈五条街外的酒馆碰到。」

眼见瞒不过了,凤无心垮下肩,把脸埋进双手里,可怜兮兮的叫道:「真儿——」

「你偷跑出客栈做什么?」言真可不吃他这一套,沉声问道。

「我、我……」凤无心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今天突然想上馆子吃早点。」

「客栈附近这么多茶楼、酒馆,你怎么偏选这最远的一家?」言真挑眉。

「嗯……我、我……」凤无心嘴张了张,正巧这时候小二端菜上来,他眼急手快的夹了一筷子,直接放到言真碗里,涎着脸笑道:「来,真儿,多吃点,你这几日这样到处奔波,爹看你都瘦了。」

言真看着自己的碗公里慢慢堆成小山般的菜,再看看对方十足心虚的脸色,无声的叹了口气,轻轻制止了对方继续拣菜的手势,他妥协似的拾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反正人就在自己面前,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堂而皇之的逃跑吧,言真是这么想的。

事实证明,凤无心的脑袋是不能用正长人的思维来相与的,连精明如言真都只能认栽。

「来、真儿,吃这些东西口一定渴了吧,喝碗豆浆,这家厨子的手艺可不比我们追月楼差,这豆浆煮的尤其是清爽滑腻。」凤无心睁着大眼,笑得那叫一个毫无心机啊。

言真觑了他一眼,默默接过了还冒着白烟的豆浆,心里却狐疑对方今日的殷勤。

豆浆喝下去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言真瞠目瞪着对面的人,后者无辜的眨眨眼,把银两在桌上后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附耳说道:「真儿你不要怪爹,爹有急事需要离开一阵子,去去就回,你就不要挂心了。这只是小小的迷药,会让你不能动弹半个时辰,时辰到后药性消解,你就先回燕京吧。」

无视二儿子可以杀死人的凛冽目光,凤无心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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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计得逞,凤无心一蹦一踏得跳出酒馆大门,等待小二牵来马匹的时候,还悠哉的哼起歌来,笑得特欠扁。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嗯、不对,该说是恶人自有恶人偿,还是不对,好吧,总之就是天不从人愿,在他得意忘形的倚在栏边纳凉的时候,倏地颈边一凉,他一句话都还来不及吐出,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下去,在快与地面做亲密接触前,跌落在从里缓缓走出的言真怀里。

娘的、失算啦,这是凤无心昏迷前最后想到的一句话。

凤无心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人竟身在行走中的马车上,身体随着起扶的车身摇晃,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他不适应的眯起眼,感觉颈部传来阵阵的麻痛。

他「唔」的闷哼一声,察觉他的动静,旁边伸来一只纤纤玉手,先是在他腰后垫了个软垫,而后又伸到他后颈,不轻不重的揉捏起来,凤无心这才觉得好过一些。

随着他舒服似的叹息,一道温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对不住啊,方才下手没有轻重,谁让你武功高成这样,若是一击不能把你打晕,再来肯定就没机会了。」竟是秦昭环。

凤无心先是一惊,随后想到当时那的确是嫣雨阁的折花手,他耸了耸肩,禁不住在心里埋怨,难道武功高就要白受罪啊,真是没天理了。

给女子揉了半晌,凤无心觉得好过些,便称着身子往车帘外探,他们果然已经出了济州地界,前头崎路漫漫,天苍地广,一时竟生出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他闭了闭眼,微侧过头,这边在赶车驾马的赫然是他的二儿子,言真。

凤无心一愕,半晌才缓过劲来,「真儿,你能动了?」

前头赶路的人动作稍停,凤无心想对方大概是想给自己一个白眼,但又碍于空间因素不得不放弃。

他哼了一声,冷冷道:「若非我先前已经吃过了解毒丹,方才还不被你药倒。」

凤无心干笑了两声。

「好了,快坐好,让我再给你揉揉。」秦昭环柔若无骨的靠在软垫上,青丝垂鬓,玉带款款,端的是万种风情,女子纤手一揽,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凤无心猝不即防,两人纠缠似的贴在一起。

前头的风似乎刮得更强了,言真催动着缰绳,冷哼道:「秦夫人,请你自重。」

话说得客气,但从那不带感情的声线里听来得更像是,『臭女人,不要随便动手动脚的』。

秦昭环毫不在意的一笑,柔声道:「言盟主多虑了,我二人久未见面,只是在叙叙多年来的相思之情。」

相信我们可以翻译成,「臭小子,老娘跟他认识时你都不知道在哪里呢,少给我在那边碍事。」

言真似乎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催打马鞭,车子倏然加快速度,耳边传来女子轻轻的笑声,凤无心肩膀一缩,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实了一阵,他看着迅速往后的风景,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我们现在是要……?」

秦昭环打了个呵欠,懒懒回道:「你无非就是想救那凤无痕,我们就遂了你的意到残云总舵去,不过前提是,你不能单独行动。」

「哎、这样啊,」凤无心苦笑,「可是……你们知道残云在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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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秦昭环很干脆的答道,瞥了他一眼,「可是你知道不就成了。」

早预料到的答案,凤无心配合的点点头,人却突然向车帘外倾出身子,惊得言真一下子勒住马匹,车身震了一震,间或传来马不悦似的嘶鸣声。

言真脸沉了沉,「又怎么了?」

凤无心无辜的眨了眨眼,道:「我只是想说,我其实并不是要到残云总舵。」

为了增快路程,三人在下一个城镇舍弃马车,改由骑乘马匹,赶紧赶快,到达北国时也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正是严寒隆冬,天上飘着鹅毛般的雪花,把整个天地染成了灰白。

疾驰奔跑的马蹄溅起雪花,混合着呼出的热气迷蒙了视线,凤无心拉了拉包裹的狐皮大裘,拉紧缰绳,马匹由狂奔慢慢缓下步伐,身后两人也做出一样的动作。

「爹,你不是说要到冷剑庄吗,怎么在这里停下来了?」言真不解道。

凤无心笑而不语,俐落的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往一处巷弄走,半晌发现两人还呆着没跟上来,朝后丢去一眼,也不管人到底跟上没迳直走了。

秦昭环与言真两互望一眼,两人难得在对方脸上找到同样的疑惑。大雪纷飞,街上人烟稀凌,积雪都到了脚踝处,走起来越发步履维艰,走过转角,是一处与其他地方相比更显粗陋的巷子,凤无心把马随意栓在一旁的树干上,朝着里边走去。

后面看起来像是一个死胡同,两边的门户都是封死的,言真两人暗耐着疑问,跟在凤无心后头往倒数第二扇走去。

是一处铜门,把手甚至已经氧化了,道处都有斑驳的痕迹,凤无心挠了挠头,迟疑半晌,而后伸手在铜门上敲了几下。

没动静——

错了,凤无心扁了扁嘴,再接再厉。

还是没动静——

凤无心有些恼了,不信邪的在试一次。

铜门还是原封不动——

「呃、爹……」

「嗯?」凤无心回过头,笑了,「哎、这门一定是坏掉了。」

话落,他手下一用力,铜门发出哀嚎似的铿响,应声倒下。

「太好了,这样就可以进去了。」凤无心雀跃的拍着手,无视门后差点被波及,惊呆了的门卫,迳直走进门里。

「好吧,虽然有些粗暴,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秦昭环耸耸肩,也跟着走进门内。

言真决定不予回应。

门内却是别外洞天,喧闹的人声几乎把屋顶掀翻,人群三三两两聚集,屋内各色人种齐聚,间或传来或欢呼或怒骂的吆喝,言真与秦昭环不约而同的看向那带路人。

凤无心急得要来的地方,竟是家赌坊。

言真当即就皱起眉头,在凤无心又要到处乱窜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腕,谁料对方反而转过头来,一脸烦恼的望着他,「真儿,你来帮我看看,哪一桌玩得最大、最险,而且人聚得最多?」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言真莫名奇妙,但心中本能觉得不是好事,果然,不等他回答,凤无心已经瞄准了目标,轻易挣脱他的手窜入人群之中,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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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真只能第一千次无奈的叹息,将这情景全不收入眼底的秦昭环凉凉的站在一边,不甚在乎道:「不用管他,这里人这么多他不会闹什么事的,何况又有你我在这边看着。」在连女子都没发觉得时候,她已将言真与自己划为同一阵线。

言真无奈,还是习惯性的去寻找那人的身影,尽管在这龙蛇杂处的空间里,他还是一下就能辨别出他的身影,拥挤的人潮无法掩去他的锋芒,就像过去的任何时候一样,轻易就能夺人心魂。

「这位大哥,你们这是在玩什么啊?」凤无心好容易才挤到前面,对着身边一蓄满络腮胡的汉子问道。

「哎、自己不会看,就猜骰……」那人不耐的挥了挥手,转头的时候却一下子呆了,就凤无心看来,大概只差没在他脸上流口水。

偌大的赌桌上铺了张白纸,上面用毛笔画了几条黑格子,里面画着色子(又称骰子)模样的数字,前后还分为庄家与买家等等的概念符号,凤无心观察了一阵,也大概看出了些规则来,主要就是在庄家摇骰子的时候让买家下注,赌盅里骰子的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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