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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凤求心——by冰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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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很简单啊。」他不由自主的说道。

那一直没停止盯着他的脸的汉子听了,有些不屑的一笑,「规则是简单啦,但这种东西靠的是手气,就算天皇老子来了都有可能输得惨兮兮。」

凤无心看着桌后开始摇晃着骰盅的庄家,不在意的点点头,对方继续口沫横飞,讲着不着边际的话语,其间已陆续有人把银子丢到那些画着格子的数字上,凤无心停顿半晌,从袖里也拿出快碎银子,在骰盅停下的时候,丢到写着六、三、三的格子里面。

「下好离手。」旁边同时传来叫喊,骰盅一开,三个骨制骰子不多不少,出现的正是三、六、三。

博戏从来都是这样的,几家欢乐几家愁,旁边晦气的叫骂声不断,而他与其他少数人则得到一小比银子做为奖励。

「啧、运气真好,老子已经玩了几回了都他妈的挂点,你这漂亮小子倒是第一局就赢了。」那汉子连声骂着脏话。

凤无心只是笑笑,运气当然也是其一,但他这人向来不相信什么命运,掷骰子嘛,要靠耳力。

但是接下来的几局便证明有些人天生就特别得财神爷眷顾,凤无心把把玩、把把中,把把金银入袋,只把那汉子惊得都要把他当神只来拜。

这不正常的好运很快引得赌场负责人的注意,眼看周围逐间围拢起来的人群,凤无心一笑,装作没有注意道其中面目肃然的打手,随手掷出一快碎银,一路看他赢过来的赌徒连忙跟进,骰盅这时候微不可察的动了下,凤无心眼底利芒一闪,于庄家揭盅前指尖一弹,把原先的银子推到画着四、三、六的格子去。

庄家摇了下铜铃,揭盅,顿时骚动声四起。

凤无心又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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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赌场损失大把金银,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凤无心注意到人群里有几个神色不善的打手慢慢向他靠近,自己身边的人则像是感应到什么般,随即散去。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故意把赢来的钱袋摇得喀喀响,成功看到赌场负责人铁青的脸色。

言真得脸色也不好看,骚动引得人声聚集,他万万想不到只是疏忽了这么一会儿,那人就有办法惹来麻烦。

「看来我是低估他了,没有什么事是他凤无心不敢做的。」秦昭环叹口气道。

彼时,惹祸上身就像喝水一般容易的凤无心坐在赌桌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土制骰盅的色子,地上躺着一圈烂泥般的打手,做为大胆触犯魔王的下场,言真甚至开始同情他们,而他也终于明白小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手段去对付那些不长眼的对头。

原来追根究柢,罪魁祸首就是家里的老爹。

思及此,言真深深的叹了口气。

经历一场混战后,赌客也差不多跑光了,言真缓缓走到凤无心身边,对方显然没有离去的意思,他蹙了蹙眉,事情闹得这么大,恐怕等会儿就会有人来「收拾」残局了。

而这个结局,恐怕就是凤无心想要的。

人来一匹就被打走一批,来两匹就给踹走一双,如此周而复始,言真两人一开始还在旁边帮手,但意识到凤无心其实是乐在其中后,便相继停下手来,只有一边乘凉的份。

从晌午打到昏晚,凤无心看起来还是无丝毫疲态,嘴角挂着抹优雅的笑容,似乎很享受在哀嚎与鲜血之中,当然他还是谨守着自己不杀人的诺言,只有重伤,没有死亡,虽然在言真看来其实没有区别。

也许是对方无人或者失去耐心,在新的一匹打手倒下后,这次只来了几人,为首的是一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穿着相比于打手粗布短衫的打扮,他穿着质料上等的黑色绸子,一身浓浓的书卷气,眼底的精光流转,看得出是有几分地位的人。

「终于来个像样的人物了。」凤无心笑笑,施施然的穿过人肉地毯走向男人。

那人状似随意的扫了眼被打摊在地的打手们,脸上还是淡淡的,在凤无心来到跟前时双手抱拳,不卑不亢道:「在下封祈,乃冷剑庄的管事,敢问,大侠与敝庄并无怨无愁,为何要在此捣乱?」

言真与秦昭环俱是一愣,怎么,这赌坊竟是冷剑庄旗下经营的!

「姊夫什么时候经营起赌场的,我怎么不知道?」秦昭环皱眉,凤无心想你不知道的事可多着呢。

「大侠之名愧不敢当,说来惭愧,在下其实是有事相求,不得以之下才出此下策,封管事只管告诉你家大人,说是无罪剑求见,他自然会知道的。」凤无心道。

经封祈通报过后,如凤无心所言,冷剑庄庄主果然答应接见他们,在前往冷剑庄的途中,言真才听到凤无心吐实,某人扁扁嘴,语气里竟然还带点委曲,「我本来是打算直接溜进冷剑庄里,既快速又省力,哪知道你们突然出现,我逼不得已只好改变计划。」

「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会拖累你?」秦昭环一脸山雨欲来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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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无心可不敢自己往刀口上去撞,当下嘿嘿两声,讨好道:「哪是啊,实在是那冷剑庄邪门得很,里头机关阵法无数,我就是怕随意闯进去一个没走对,连累你们一起遭殃。」

女子冷哼两声,陪在一边的封管事则斜了他一眼。

「你既然只是想进冷剑庄,直接同我说不就行,姊夫敢不开门我就找姊姊来,看他还有没有二话。」秦昭环冷道。

「不、千万不要!」凤无心赶紧道,见对方露出狐疑的表情,他干笑两声,解释道:「这次来为得是私事,还是不要惊扰到封夫人比较好。」

秦昭环闻言挑眉,勉强接受他的说法,凤无心在心里苦笑,总不说他是因为要避免见到某人,才特意这么做的。

言真却注意到他话里的另一个问题,「既然如此,听爹你之前的话似乎是认识那位封庄主,为何不直接登门拜访,却要选择这迂迂回回的方式。」

这话像是戳重了他的痛处,凤无心侧过头,有些心虚的道:「嗯、这个……我与封庄主之前有一些误会,如果直接跑去他是不会见我的。」

天斩山终年严寒,峰顶云雾缭绕,地势艰而崎岖,常人仰首望不及边界,遂有天崭之名,冷剑庄便是坐落于天崭脚下,依山而建,周边有一黑沅江流过,占地之大之广,令人望其生畏。

天空似被泼了墨般的灰暗,像是在下一秒就会往人头顶塌下,压得人喘不过气,郊道上除了沙尘就是峋嶙凸石,一路绵延至看不见的彼端,凤无心揉了揉眉心,突然感到疲惫。

「怎么了,爹,是不舒服吗?」与他骑马并肩而行的言真注意到对方的异状,伸手覆在他的手被上,不无忧心道。

凤无心为那突然得温暖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是儿子的手,修长的手指与自己的缠在一起,记忆中的小手竟已大得可以包覆住自己,大得可以承载住他需要的阳光,又或着是……分担忧伤。

凤无心看着他,眼中闪过了什么,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慢上心头,不待他细想,前方远远闪过几点光圈,身后传来马匹嘶鸣。

——冷剑庄到了。

封祈等人率先下马,直直走向黑幕之中,在星点的光晕下,隐隐可以看出站在众人之前的身影,封祈走到那人跟前,抱拳作揖道:「庄主,人带来了。」

凤无心等人一愕,谁也没想到冷剑庄主会亲自迎接。

那人像是点点头,脸朝他们的方向张望,凤无心下意识的摸摸脸,但又慢半拍的想到现在是傍晚,对方根本看不清自己的模样。

闪神间,男人已经往这边走来,在离他们三步远处停下,虽然夜幕遮面,凤无心却很清楚那人看得是自己。

两人皆无语,当然封振生为什么不说话他不知道,凤无心自己是因为打了一天的架,又没吃午饭给饿到不想说话,烤山鸡在脑子里飞来飞去,却无论如何都进不到嘴里。

突然眼前一亮,他不适应的眯起眼睛,才发现男人从侍从手里接过了灯笼,不亮的火光照得对方脸上的表情晦明难辨。

「你……」

「好久不见了,振生。」凤无心朝他招手,笑声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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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封振生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沉默半晌,喃喃重复着对方的话,蓦地,他一个箭步略到凤无心身前,抓住他的衣领,龇牙裂嘴道:「好你个头,你这家伙怎么还没死啊!」

「这个嘛、我想是时运未到、命不该绝。」凤无心居然还很认真的回答。

「让你活到现在绝对是老天无眼的最佳证明!」封振生咬牙切齿,封祈在一边替自家主子哀叹,形像啊、老爷,形像啊。

凤无心抿着唇,藉着月光看到了对方的表情,带着一点喜悦、三分不甘和三分愤恨,在光影下异常鲜明,凤无心突然又笑了,这一笑倒惊得封庄主没出息的退了三大步。

由于夜色已晚,众人在用过晚膳后,便由封祈领着去各自房里休息,封振生坐在大厅前堂的太师椅上,忍不住揉着太阳穴叹气。

大厅静悄悄的,只有冷风穿过枝叶间的沙沙声,像是夜的低喃,冉冉的薰香交融在冷空气中,格外使人寒渗,封振生支着额,半倚在软垫里的身子慢慢挺坐起来,不耐道:「你要站到什么时候,就算你不嫌烦、我也没有被窥视的兴趣。」

「对不住,方才有些走神了,你这里还真一点没变。」悦耳的声音在空旷的厅里缭绕,那人的脚步却无声无息,彷佛连呼吸都融合在空气之中,不留半点痕迹。

封振生皱了皱眉,看着面带微笑的凤无心,对这人的感觉很复杂,少时对他是又敬又怕,长大发生那件事后,变为敬畏之中又带点愤恨,偏又还拿他没办法,封振生自己都觉得窝曩。

「怎么那个表情?」凤无心偏头。

封振生冷哼,「你方才晚膳时跑哪里去了,你那儿子还有我小姑都在问呢,」话落,他顿了顿,又道:「你无须担心见到若芹,她前些日子上山拜佛去了,这两天应该不会回来。」

凤无心表情不变,却暗地里松了口气。

「你二十年来没一点消息,这次突然回来到底有什……」

「话不多说,当然是要紧事,走,到你听风轩去。」凤无心挥挥手打断对方的问话,背过身直接朝门外走去。

冷剑庄地广物博,三湖四院,分别是天清、紫云、红枫三湖,与东、南、西、北四院,南院连着大厅平时作为待客、办公之处,西院的九曲回廊则辟为客房,东院为主屋,北院则是一般下人、仆众的住所。

四院分别在庄中一隅,中间被湖魄环绕着一庭院,假山假石,亭台水榭,映着湖光月色,好不惬意盎然。

言真出了客房,寒风夹着水气扑面,他沿着回廊走着,悬在檐上的宫灯在风中摇摇晃晃,照出柱边的绿廯,也照出男人比夜风还要冷的脸色。

身后随即响起扣门声,他侧过身,对方穿着狐毛小祆,头上的双蝶金钗晶光滢滢,披着月色走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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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随即响起扣门声,他侧过身,对方穿着狐毛小祆,头上的双蝶金钗晶光滢滢,披着月华走向他。

两人谁也不看谁,却有致一同的往花园走去,冬夜的湖水上飘着一层薄霜,淡淡雾气弥漫,迷醉了凄迷的月色,沉默半晌,言真率先开了口:「夜深露重,秦夫人有暖被不盖,为何要出来让冷风吹?」

秦昭环静静走到被松枝和杂草环绕的湖畔,淡道:「我如何睡得着。」

「我其实不是在担心无心,我也知道,他会在晚膳前突然消失是为了什么。」

言真皱了皱眉。

秦昭环凄迷一笑,「你知道吗,无心与姊姊啊,就是现在的封夫人,曾经有过婚约。」

都是成年往事了,现在想来也不值一提,秦昭环歪着头,望着天上明月,眼底却没有焦距。她说,那时候的时局不稳,百姓间特别崇拜英雄主义,当年的玄剑无情,岂若无心,惹得多少少女痴迷,漾着春心望明月,只盼落花流水能相依,那人当上护国将军的时候,他走过的街道都会有多少人驻足,只求他一个回眸。

「……」

秦昭环坐在湖畔,微风飞起青丝,像是夜里稍纵即逝的流星,与银月闪烁争辉。怔楞良久,她把脸埋入膝盖,像是还无法从那段遥远的回忆回过神来,就在言真认为女子不会再说话的时候,那似叹息的柔美声音又幽幽响起。

「人人都道他冷心冷情,我说不是,那人只是习惯带着那张面具,连带着把心也封闭起来,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那是他生存下去最好的办法,其实我也清楚,不管姊姊亦或是我,于他都只是过客,但是他却说……对不起。」

女子的声音藏在膝盖之下,模模糊糊地,言真却听出声音里的一丝抽气,他抿了抿唇,也不点破,只是静静做个倾听者的角色。

「他没必要这么说的,你也这么觉得不是,」秦昭环笑了笑,缓缓抬起头来,感觉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滴到自己的手上,「这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他不需要觉得愧对我什么,就算这辈子与他无缘,能做他的知己,伴他左右,吾愿足矣,真的……足矣……」

把心里的话一口气吐出来后,秦昭环困窘中又有种解脱的感觉,太久了,恋着那个人,从少女时的希冀祈盼,到如今的相守珍望,她不奢望能得到回应,那最重要的一刻她已经错过了,如今自己膝下有女,他亦有子相伴,能再见面,已经是上天给她最大的幸福。

「……」言真望着她,冷冷道:「这话你必须亲自与他说。」

闻言,秦昭环愣愣的看着他,扬起一抹比晨星还要闪烁动人的笑容。

无垠的夜,清冷的月,那月光好像有某种魔力似的,让人的脑袋都不正常起来,秦昭环如今就有这种感觉。

多么可笑,她竟然在和一个晚辈诉起心中事,但是内心就是有种冲动,想在这个虫不叫兽不鸣的夜里把深埋已久的给苦处发泄出来。

秦昭环最后下了个结论,一定是今天的月光太亮,星子太闪,闪得她整个人都不对劲。

冷却着脸上的热意,女子站起身来,蓦地,远方传来的一震惊响,打碎了夜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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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轩乃是这冷剑庄得禁地,因为这位在东院群绿环绕、山水簇拥之地,正是冷剑庄庄主,封振生的寝宫,一般未获许可的侍从、下仆万不能涉足。

凤无心熟门熟路的在前走着,彷佛二十年的空隙无存,每个地方都留有当年的痕迹,令他想忘也忘不了,封振生默默在后面跟着,心里疑窦寸生,看前面那人走得急促,似乎真是什么要紧事。

但又有什么事会让这人如此,他偏头想了想,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喂、等等。」拉住急步前行的凤无心,封振生禀退守卫厅风轩的护卫,让对方得以顺利入内,看着那修长的背影,封振生耸了耸肩,暗吁口气,他倒不是怕凤无心被自家护卫为难,而是怕那些尽忠职守的手下们因对方私闯禁地不肯放行,凤无心一个不耐烦,会把人通通都给打废。

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家伙的恶劣行径。

啪地踹开院门,凤无心也不管封振生这个主人有没跟上,迳直走进屋内,封振生瞧他方向,竟像是朝自己卧房过去。

「你、你是因为……与无痕有关吗?」封振生问道。

凤无心闻言停下脚步,没有回过头,声音却带着点冷意,「这是我的事,我不会让任何人被卷入。」

封振生蹙眉,快步走到他身边去,也许是方才得感觉太过震惊,他一时竟忘了对这人的惧意,一把扯过对方的衣领,不可思议道:「你想要回残云!」

后者投以他淡然的眼神,道:「是又怎样?」

憋着气,封振生脸涨成通红,给气得。

你要自己去送死,残云的人巴不得把你大卸八块,嫌命太长你就说嘛,老子很乐意成全你,在心里几句话反覆掠过几句话,封振生抿着唇,最终还是没敢说出来。

见对方一直没回话,凤无心面无表情得看着他,沉默片刻,蓦地反抓住他的手,直把封振生吓得差点没跳起来,他笑道:「振生你也想同我一起去吗,早说嘛,虽然可能会碍手碍脚,但是当饵也是不错得。」说罢,就拖着他往里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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