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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by苏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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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头看像阿白,他倒是长得极好的,只可惜高了些,若是如我这般,在床上的时候,那些个客人,怕是会更满意的。不过他这样勉勉强强也是可以的,他年纪又小,还有好几年,兴许我真可以将他培养成继弄琴等人之后,秦风楼的两大头牌。我感到他的身子一颤,面带惊恐地问着我道:“你……做什么?”

我笑笑说道:“无甚?”心中却颇为不愤,这人比人,果真是要气死人的,若是我有顾砚声那般容貌,可能阿白的惊恐就不是惊恐,而是受宠若惊。哎呀!不能想了,再如何,我爹娘也是只给了我这么一副容貌的,要换我也是不能将我爹娘从阎王殿拉出来,再生我一次的。

表演结束后,又是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直至夜半,喧嚣才渐渐退了下去。我坐在院子里,一壶酒,名曰竹叶青。我将酒壶拿的高高的,看着酒液准确无误地倒入杯中,饮上一杯,不由得眯了眼睛,果真,好酒!

“怎的一人在这独酌?”耳边的声音暧昧而诱人,我眯起眼睛,转身吻上了那人的唇,却在瞬间察觉了那人身上的僵硬。我却没有退下来,而是用拿着酒壶的手绕过那人脖颈,缠上,伸出舌头,顶开他的唇,他的唇很软,温热的,有些淡淡的酒香,这样的感觉让我想要流泪。我想我是醉了,或者说,我希望自己醉了。

我的舌头在他的口腔里横冲直撞,牙齿咬破了他的唇,淡淡的血腥味晕染开来,让人沉迷。他却狠狠地推开了我,我低着头,勾起唇角笑道:“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娶我做你的侍君又怎了?你就这般舍不得?”

“……”

他的手扶住我的身子,低声说道:“你醉了!”

醉了?是的呢?醉了多好啊!

我想起那年,有个人在醉酒时吻上我的唇,说喜欢我。我想着古人说的“酒后吐真言”,我便信了,这一信,便是这么多年,这一信,便是遍体鳞伤。

现在想想,多可笑!这世上啊

!最不能信的,便是醉酒的话,因为醉酒的话听着更真诚,而那话更真,伤人,则更深。

呵!那时也真是傻,那人酒量那般好,不过一壶竹叶青,又怎能让他醉了呢?

我趴在顾砚声身上,朦胧间感觉到男人的手轻轻地拂过我的眉眼,温热的手指让脸颊上冰冷的泪水显得灼人,有些疼。

次日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宿醉让我的头似要炸裂开来一般,疼痛难忍。“哥哥醒了?”听到声音,我抬头,看着阿柯,他的眼睛有些红,看来是因着熬夜的缘故,他看着我,泪眼朦胧,我笑着说道:“怎了?阿柯可是男子汉了呢?怎的要流泪了?”

他伸手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说道:“哥哥,以后不要喝酒了,好吗?”成年男子低低的声音由他特有的小孩子语气说出来却并没有多少违和感,反倒让人心疼。我有些惊讶,我以为,他仍旧是那个孩子,单纯的,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孩子,却不想,他已经长大,已经,会关心人了。

“恩!”我笑道,揉了揉他的发,眸色深沉。我是盼着他仍旧是那个孩子的,也许智力如幼童一般,但天真单纯,不知人间疾苦,我可以宠着他,疼着他,为他挡风遮雨,看他娶妻生子,平安一生。可我忘了,他只是失去了记忆,需要如婴儿一般再次成长,有一天,他会长大,他的心思会复杂,他会再也不需要我的庇护。可是,我又怎能舍得,让他独自去承担外面的风雨和那隐藏在暗处的危险。

我环住他的身体,低声说道:“阿柯,你会好好的,我保证,你会好好的!”若有什么危险,我便为你去挡了。

白日的秦风楼很安静,楼里的小倌都在睡觉,而我却没了睡意,倚着软榻,看着阿柯在书桌后看书。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我想,也许,成长之于他,也是好的吧!我想着伴他一生,可我终究是无法主宰命运的,也许有一天,我再也无法陪伴在他身边,而已经长大了的他,是可以独自生活的了吧!

我捻着刚碟子上的葡萄,剥皮,咬上一口,不由得感叹,跟着顾砚声倒也是极好的,这葡萄,怕是连圣上的宠妃都不定能吃到吧!啊!忘了,当今圣上好男风,后宫的女子,怕是入不得他的眼的。哎!这皇上,也是没福气,若是他能来上一趟江南,入了秦州这块地,我这秦风楼的小倌们,可不是任他挑的吗?

但说起来,这皇帝可爱那倒霉太子好多了。你看!同样是好男风,人家这王爷就能当上皇帝,可那倒霉太子却被废了太子之位,最终还在那场宫变里尸骨无存啊!你说,这人跟人,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我再次捻起一颗葡萄,咬上一口,唔!甜啊!

第五章

八月初八那日,我唤了阿柯一同去宁安寺上香。我原不信佛,可后来因着一些事,便信了,时常来宁安寺上次香。

弄琴曾说,我拜佛拜得再多也无用,我总归是个逼人卖身的,损了阴德,再如何拜佛,佛祖也是不会保佑我的。我却不管,我不求佛祖能保佑我长命百岁,只求他能护着阿柯,保他一生平安,那便够了。

上了香,我便让阿柯磕头,他乖乖的,颇为认真虔诚。很多事,小孩子就是比大人好,他们不会骗人,他们的心,是真的。而我的心,早便不是假的,而是黑的烂的,再也没有了曾经的天真。

磕完头,我拿着竹筒求签,却不想掉落地面的太多,只得作罢,将竹筒递给阿柯,他比我好许多,只掉落一根,我并没有去看签上签文,也没有问阿柯想求的是什么而是将那根竹签放回竹筒里,在旁边放好。出了大殿,门口摆了张桌子,桌后坐着一位师傅父,他抬着眼皮看了我与阿柯一眼,便低下头去看他的签文去了。我在宁安寺拜佛这么些年,每每抽了签却从不拿去解,因为若是那师父厉害,解了出来,那我和阿柯的秘密便暴露了,而我,怕死;若是那师父不厉害,解不出那签,我们去解签便成了多余,更何况解签后还得为寺庙捐赠香油钱,既然解签无用,那香油钱捐了便可惜了。我做的都是些小本买卖,赚的都是将来给阿柯去媳妇儿的钱,我不能为了给阿柯算姻缘便花光了他的老婆本。

回到秦风楼已是辰时,我回房准备眯一会儿,晚上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我着实是没想到的,今日刚去拜了佛保平安,不想晚上便瞧见了瘟神。我转身让阿白代我抵挡一下,虽不能将他培养成我秦风楼的新一代头牌,但我却是能够将他培养成我的接班人的,虽然他在这方面的天资着实愚钝了些。

我是跑着回房的,回了房坐在梳妆台前抖着手拿起胭脂水粉抹到脸上,又换了件衣裳,大红的绸衣。看着镜中男女难辨的人,我满意地笑了。哎!若我是女的他能将我娶回去,多好!哎!可惜啊!

我并没有会大厅,而是去了天字一号房,站在门口,我听到弄琴正弹唱着《越人歌》,便停住了脚步。半响,我堆起满脸的笑容,推门而入,笑吟吟地说道:“几位客官可还满意?”屋里坐了四人,弄琴在一旁弹琴,三名男子围着桌子,看似悠闲。听见我的话,中间的那名男子微微抬眼,瞧了我一眼,微微皱眉,冷冷说道:“出去!”

那般嫌弃的语气令我分外受伤,我的笑容僵了片刻,却扬起更加热情的笑容说道:“客官慢用!”说罢便退了出去。

我的笑容维持到拐角,心中怒气倍增,却一时不察被人拉近了房间!欸!我可不

是小倌,不卖的!

“云哥儿这般模样,还真是诱人呢?”

我顿时满头黑线,那声音,纵使我失聪了,怕也是认得的。我转身,看着眼前一袭红衣的男子,不由得感叹,这世上,怕是再没有人能如他一般,将红色穿得如此好看了吧!

他的手环过我的腰,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这样的语气,他吐出的萦绕在我耳边的气息,让我几近站立不住。收敛心神,我冷冷道:“你怎的又来了?”往日里大半年也难见上一回的人,这几日倒是时常见到。

“云哥儿这话便说岔了,我既要娶你,自然是要时常见到你的,”他微微挑起眉眼,满脸的笑意。

我微愣,却让他得了先机,在我唇上偷得一吻。我见他这般得意模样,不由失笑,却假装认真说道:“你可莫要爱上了我哦!”

他放开我,坐到桌旁圆凳上,倒一杯酒,自斟自饮。他微微抬头,斜睨了我一眼,这动作是我长对他们做的,如今他对我做起来,那份压迫感更是倍增。哎!在他身上,我总是能感受到,报应总是来得这般快。

“你去见他了!”他这句话虽是问我,可我却丝毫没有听出疑问的意思。“恩!”我点头,人有些怏怏的。

“啪!”

他砸了手中的杯子,滚烫的液体溅到我脚上,透过单衣仍旧有些灼热感。他怒道:“你有没有脑子,你就这么撞上去,还是你那么想见他,想见到不顾生死了?”我吓到了,人呆愣着,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我从未见过他这般生气的模样,平日里他哪怕生了怒气,也只是吊着眼睛瞧着我,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屑。可今日,他竟如此生气,可我还是回过了神来,说道:“我不认为我去见他便是错,他既来了这里,我总会见到他,一回便罢了,二回三回总不能躲着不见,说到底,我也是这秦风楼的鸨主。”

“你真以为,他能来这里二回三回,云哥儿,究竟是你太天真,还是你将他想得太可欺?”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美艳如花的笑容却让我全身冰冷,是的呢,果真是我太天真了。

“我错了!”我低头认错,身子却摇摆不定,那样的痛楚,盘旋于胸口的那般剧烈的痛楚,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感觉到了,以至于今日,他来的那样突兀,让人猝不及防。

他上前一步揽住我的身子,低声叹道:“你这般,又是何苦?”

何苦?呵!我若是知晓,又何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这夜过得极其漫长,我明知道他就在这层楼里,我明知道他此时距我不过十里,我明知道……可是,我却不能见他,不能唤他的名字。

那夜,我做了一个梦,梦到那年我们年少,正值成年之际,请了先生为我们取字,他为安之,我为平之

,只盼着我们一世平安。如今,我们大抵是一世平安了,可这一生,也不知能否有一天相认,在做回那对兄弟。

罢了罢了!不想了,我与他之间,这么些年,若说亏欠,总归不是我欠他的。而他欠我的,大抵是还清了。到底也是,谁也不欠谁的!

第六章

送走了那人,我心情大好,看着静书走到走到我面前也不觉得厌烦,反倒是笑吟吟地问他何事?

他似是有些怕我,因而有些诺诺的,颤着声音说:“明儿个是家父祭日,小的想……”

我这才想起来原来他入了这楼里竟有一年之久了,当初他来这里似是因着父亲逝去,便被好赌的叔父卖了进来,哎!他也是个可怜孩子,这样想着我心中那难得一动的侧隐之心动了,便应允了。唤来阿大兄弟三人看着,便让他们离开了。

闲暇下来我想着今日好歹是做了件善心事的,佛祖总该是会保佑我的。可这么一来,我便想到了昨日,着实是不太顺心。想到了昨日,难免是会想起他的,因着怕他发现,我当时也没有细看,瞧着却觉得他变了,瘦了些,白了些,却依旧英俊潇洒。

昨日,他似乎穿了白色锦袍,几年前的款,是……我躺在藤椅上,树缝间的阳光射进我眼睛里,刺眼得紧。那件衣裳,是几年前我同他一起买的,他爱穿白,我爱穿青,一人一件,同款不同色。我的那件早在这几年的辗转中不知落到了何处,他的那件却依旧好好的,还可以穿。

夜晚秦风楼正准备开张时,突然进来了一队士兵。我缓步下楼,脸上笑容未变,看着领头的人物说道:“呦!李大人今儿个怎的这般有空,带这么多人来啊!”

他冷笑说道:“云老板,你莫是认错了人,我今儿个来,是有人告你们拐卖人口!”我走到他身边,看清了他的颜色,想起静书,冷笑,我倒是忘了他,果然,这善事是做不得的。

“李大人,我们做的可是正经的生意,这拐卖人口之事,是万万干不出来的!”我笑道。

“我自然是相信李老板的,只是按照规矩,云老板还是得去一趟衙门的!”

“自然,请大人稍待片刻,云裳这便随李大人去一趟,”我笑道,然后将阿白叫到一边,让他同顾砚声说。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在官府方面,秦风楼的关系盘根错节,到底是比静书一人有利的。可我的心里却没由来的慌张,通知了顾砚声总是好的。

我好歹也是个秦风楼楼主,在这秦州的地界上,总还是有点面子的,因此牢房也不会太差。

送走李大人,我坐在薄被铺着的石床上,观察着牢房里的情况。这牢房,说来我也不是第一次呆了,更何况那时我呆的是死牢,以为这一生,就这么完了,英年早逝这个词,便可放在我身上。然而那时,我终究是出来了,还记得出来拿起,我如那女子一般,泪水汹涌。

不知道阿柯如何了,如今的我,倒是舍不得死的,只怕自己死了,独留他一人,太过心酸。以他的身子,如何挨得过去呢?

都怪那静书

,若非他,我定不至于有今日这牢狱之灾。若是我出去那日,阿柯瘦了或是少了一根寒毛,我定不饶了他。

我在牢里呆了两日,第三日阿白来看我。他穿了一身白衣,发丝用朱钗盘起,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样梳发,看起来颇具英气。看来我又走眼了,他实不应同我学什么如何成为青楼鸨主,因为他这般,不像被嫖,倒像是嫖的。

他撇了我一眼,将食盒放到桌面上,打开,恩——我闻到了我最爱的板栗鸡的味道。果然,他拿出几道菜,随后拿出瓷碗和竹筷。

我笑,坐下来吃东西,拿手的筷子一抖,哎!我的鸡啊!我再夹了一筷子,放到碗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说罢!你来,是做什么的?”

“楼主说要等你吃完再说,不然,你定会没了食欲的,”他眼观鼻鼻观心,淡淡地说。

我咬牙,他跟了我这么久,我的本事半分没学到,原来主人的那份姿态倒学了个十成十。

“不用,你先说,我听了自然会吃,”我心中已经猜到他的话八成是和叶舟有关的。,可我仍想听一听,看一看佛祖究竟弃我于何种地步。

“这件案子已经转到了叶舟手中,他,是出了名的铁血无情,”他的话说的有些迟疑,中间还看了看我的脸色。

我缓缓勾起唇角,将夹到碗里的饭菜吃进去。我想,幸运这种东西,果真是天生与我为敌的。我吃着菜,直到他说:“你也无需着急,主子总归还是个王爷,那叶舟哪怕在的圣宠,也是要给主子三分颜面的。”他本不是多话的人,今日能在我面前说出这翻话,倒也是难为他了。我笑笑,说道:“是的呢?”

若他不知道,只是一个拐卖人口的案子,顾砚声,也是能保得住我的。

狱卒很快便来催促阿白离开,在他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我淡淡说道:“若是我出了什么事,请转告你们主子,帮我照顾阿柯,来世我必当些草结环以报。”

他的脚步顿住了,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我看着满桌我喜欢的菜,笑了,若说朋友,那顾砚声还是极好的,至少,他还记得,我最爱的,便是板栗鸡。可是,他请的厨子可真不怎么样,把这道鸡做得这般苦。

吃完饭,我躺在床上看着自小窗户射入的月光,略带苦涩地笑了。那年我进了牢房便以为自己再也出不去了,却不想后来我仍是出去了,如今我进来便笃定自己可以出去,却不想,大抵是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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