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着我，湿淋淋的头发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彻头彻尾的一只落水老鼠。
……这点小事，值得大惊小怪吗？
我瞪了他一眼，揪着领子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你轻薄我，嗯？”
“到底是谁先调戏谁的啊！”他不满地想把我拉开，那点小力气当然毫无作用。他的蛇灵见状，突然从池中飞身而起，直扑向我。他张大了嘴，露出小小的獠牙，怎么看都伤不了我一分一毫。
下灵和异灵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连这都不知道吗？虚弱至此，竟然还敢来攻击我……
我眯起眼睛笑了笑，一伸手扣住他的七寸。他的身体立刻抽搐般地一震，软软地垂了下来。
“不要欺负角棂！”方耀暮皱起眉头大叫起来，却因为被我揪着领子提离地面而不能朝我扑过来，只能在半空中抓挠蹬腿，“不要伤害他！喂你这个暴露狂不要动我们家角棂！！！”
我看着他像只小老鼠一样张牙舞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松手将他放下，又轻轻一丢，把蛇灵丢进他怀里。蛇灵一离开我的手，便回过身想要再次扑来，方耀暮赶紧抱住了他。
“角棂角棂！不要理他！”他气鼓鼓地瞪了我一眼，“他是坏人！我们不理他。”
呵……我俯下身看着坐在地上的他，突然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很有趣。在太子府这么久，谁都知道太子宠我，还没人敢这么冒犯我呢。
刚才被他一闹，我全身都湿透了。衣服正湿淋淋地往下滴水，很不舒服。我皱了皱眉，果断把他拎起来朝回走。
“喂你干嘛啊干嘛啊！不要拖着我！喂！！！……救命啊！绑架啦！！！打劫啦！！！非礼啊！！！救——命——啊——”
吵死了。
我侧过脸，凌厉地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只有怀里的小蛇还在嘶嘶地发出警告声。
……这家伙倒还识相。
“不要老是喊‘喂’。”我揉了揉被太阳刺得有些发痛的眼睛，懒洋洋地道，“昭南。我的名字。”
“哦！”他顿了顿，继续大喊起来，“救命啊~~昭南绑架我啦！昭南杀人啦！！！”
……
我毫不犹豫地单手结了个噤声印，啪的一下按在他嘴上，然后继续拖着他走。
虽然蝎子不吃老鼠，但是吱吱乱叫太吵的话，也是会让我觉得饿的。
第15章：昭南（二）
直到我脱得一丝不挂跨入澡盆，方耀暮还在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你这人真奇怪。”他坐在地上抱着小蛇缩了缩身子，“莫名其妙……”
“我不是人，是异灵。”我靠在澡盆边懒洋洋地说。
“……异灵很喜欢洗澡给人看？”他瞪了我一眼，苦着一张脸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很不舒服的样子。
我朝他勾勾手指。“一起？”
“不要！淋浴也就算了，和男人一起泡澡……”他突然脸红着低下头，“啊啊啊你们这里的人怎么都这样的！”
“呵。”我弹了个响指，“告诉过你了，我不是人。”
他无语地看着我，叹了口气：“我管你是什么东西！总之……你把我拖过来，不单是为了让我欣赏你洗澡的吧？对了，你手上的铁链……”
“你落水了。我讨厌湿淋淋的。”我悠悠地瞥了他一眼，打断了他，“口感不好。”
他浑身一个激灵。那条蛇的嘶嘶声从来没有停止过。
“开玩笑的。”我勾起嘴角笑了笑，看他松了口气的样子，便又补充道，“在太子府，下人总是不缺的。”
他的下巴又掉了。
“太可怕了……灵都要吃人的吗？”他低头望望怀中小蛇，小黑蛇只是安静地望着他。
已经虚弱得连人声都发不出了吧？
我从水里站了起来，随手扯过一条毛巾擦了擦身，赤足朝他走了过去。方耀暮瞪大眼睛，一脸恐慌。
“你要干嘛？”他的视线从我的脸上逐渐下移，下移，然后整个脸都红透了。我倒是不介意他的目光，反正人类的形体不过是化身，或美或丑都不是我们这些灵能够欣赏的。
“你……你身上……好多伤啊……”他突然捂住嘴巴，盯着我的镣铐看，“你不会是个M吧？！”
我无视他，一把将小蛇扯了过来。小蛇立刻充满攻击性地盘在了我的手臂上，扬起头嘶嘶地吐着信子。
“喂喂！”方耀暮惊讶地大叫起来，还没站起来就被我一脚踩到地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很快的又因为看见我裸露的身体而立刻移开了目光，“你你你……暴露狂啊！披个浴袍会死啊！！！”
我无视他，轻轻将小蛇从臂上勾下，随手结了个化血印，将灵力化为气血，然后咬破指尖，将手指伸到他口边。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敌意似乎不那么明显了。
虽然算不上同类，但是灵与灵之间的互相理解比起灵与人容易多了。
小蛇伸出信子缠了一粒血珠吸入口中，随后立即张大嘴含住了我的手指。看他那习惯性地扩张喉咙的样子，大有将我整个手掌吞进去的趋势。
“叫角棂，是吧？”我估量着差不多了，抽回手指。他吐吐信子，眼中隐隐闪过一丝绿光。然后开了口。
“嗯。”
我笑了笑。被我一脚踩住胸口的家伙此时才如梦初醒地大叫道：“你们在干嘛啊？！”
我一扬手，角棂的蛇身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轻轻松松地落回方耀暮怀里。他游移在我的脚边，抬起头看着我。
“放开他。”
“呵。”我退后一步。方耀暮摸了摸胸口坐起来，一脸莫名其妙。我蹲下来，伸出手指勾起他的下巴，轻笑道，“你难道看不出他对你有多饥渴吗？难道……你从来没有喂过他？”
“你……你这个色情狂！”他的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他看了角棂一眼，后者只是静静凝望他，反而让他越发不自在起来，“你胡说什么！什么喂不喂的……”
“字面意思而已，”我悠悠道，挑逗地看着他，“但是，若你想做些别的，也未尝不可……”
“……什么啊！”他一把推开我，跳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指着我道，“总之……你能不能先穿件衣服！！！”
“怎么，我让你不安了么？”我斜斜地看着他，慢慢站了起来。我比他高了一头，他仰视着我，显然也对这高度差感到有些泄气。我向前走了一步，他就退一步。我继续向前，一直把他逼到了衣架边。他有些惊慌地看着我，像只第一次看见蝎子的受惊的小老鼠。
虽然不吃老鼠，不过逗弄老鼠还是很有趣的。
我勾唇轻笑，随手从他身后衣架上扯了件长衫。一回身，已飘然披上。
他愣了愣。我回头轻笑道：“怎么，你在期待什么吗？”
“怎么可能！”他怒道，“我说你……”
“把衣服脱了。”我懒洋洋地命令道。
“……啊？”他双手护胸，一脸的誓死不屈，“你要干嘛？！”
“……至少在你湿漉漉的时候，我还不会对你干什么。”我瞥了他一眼，看他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于是催动灵力，简单地施了个破灭阵，他的衣服瞬间碎成无数破布。
“……卧槽！”他大惊失色，双手遮向下体。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一脚把他踢进澡盆。然后指了指衣架说，“换衣服。”
“你妹啊！！！”在我离开的时候，他气急败坏地大喊道，“尼玛你要我洗澡也不用把我踹进你洗过澡的水里去啊！！！”
嗯？人类会介意这一点吗？
和太子共浴的时候从没听他提起过啊。
被他这么折腾一番，太阳已经逐渐西沉。我在后院逛了一会儿，又遇见了前几天看见过的那个人。他今天没有穿官服，只是平常书生打扮，看上去颇为儒雅文静。他匆匆走过花园，正碰上了闲庭漫步的我。
只不过几天光景，他憔悴了。比上次瘦了很多。他路过池塘时，朝那里望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加快脚步想要离开。
“你怕水？”我勾起嘴角，轻笑道。
他似乎这才发现我，眼中露出些许惊异，随即恢复平静。他又瞥了池塘一眼，淡淡道：“不过想起些往事。”
我忍不住笑出声。“你不会也被人推下水过吧？”
“……也？”他疑惑地反问道。
我抿唇一笑，轻轻抚了抚尚未干透的红发。狡黠地回答道，“呵，没什么，不过是往事。”
他看了我一眼，嘴角有一丝苦笑。“太子府上，也有这等胡闹之人吗？”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的眼神，很值得玩味啊。那种若即若离的情愫，若有若无的悲伤……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与太子来往的大多是达官贵人，此人或许也位高权重？我来太子府这么久，除了那个胡闹的方耀暮之外，也只见过他了。方耀暮似乎是住在太子府上的，而此人却是要从后门离开？
呵，这其中有怎样的隐情呢？
正在此时，有个吵吵闹闹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喂喂那个叫昭南的，你在哪里啊？你的衣服有点——”话音在他看到那个书生时戛然而止。
那书生的表情一瞬间也变得非常有趣。惊愕、疑惑、欣喜……总觉得有好戏看了。
我懒洋洋地靠在假山上，微笑着旁观。
“小、小月月啊……”方耀暮抓了抓头，颇为尴尬地看着书生。他已经换上了我的衣服，显然有些大了，领口处松松地露出了性感可口的锁骨。他一手抓着自己的湿衣服，一手抱着角棂，“……你怎么在这里啊？”
小月月……我忍俊不禁地看了那书生一眼。
好名字。
书生微一蹙眉，以责问的口气道：“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会在太子府吧？”
就在此时，我感知到有人朝这里走来。直觉告诉我，这场戏越来越好看了。
方耀暮被他一瞪，可怜兮兮地缩了缩肩膀：“我来帮太子篡位啊……”
“胡闹！”书生脸上一红，愠怒道，“你到底要胡闹到几时！我早就告诉过你，篡位不是你想的那么有趣，你……”
“阅知，何必如此动怒？”
我悠悠望向声音来源。只见太子一身华服，缓步而至，手里还拿着一个锦盒。
阅知……当朝丞相，沈阅知？
竟然如此年轻啊。
沈阅知望见太子手中的锦盒，脸色一沉。他上前一步，冷淡地问：“敢问太子这是？”
“噢，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东西。”太子邪魅一笑，打开手中锦盒。那里面是一尊碧绿水灵的玉佛，“你说，如果这佛出了问题，齐家要怎么办呢？”他朝我这里望了一眼，微笑道，“昭南也在？”
我勾起一个笑容，朝他走去。太子看了看我的长发，又看了看同样湿着头发、身上穿着我的衣服的方耀暮，眼神玩味。
沈阅知也脸色沉重地瞥了方耀暮一眼，然后冷冷道：“太子真要拿这玉佛做文章？”
太子故作惊异。“丞相认为不可？”
沈阅知眯起眼睛，看得出他在考虑着什么。太子却若有若无地瞟了方耀暮一眼，后者只是一脸无辜地缩在一边。
“并无……不可……”沈阅知说得很艰难。他不再看方耀暮，而是垂下目光。
“你认为呢？”太子竟向方耀暮问道。
“殿下！”沈阅知低呼一声。
“啊？不错啊！”方耀暮嘿嘿地笑了笑，“齐家很有钱嘛，诬陷他们有罪然后拉拢他们，让他们给我们出赞助费啊~”
“呵呵，那就这么定了。”太子将锦盒小心合上，交给了沈阅知，“丞相知道该怎么办吧？”
沈阅知有些犹疑，但还是接过了。他别过脸去，笑容惨淡。“是。”
“那么，你回去吧。”
沈阅知垂下眼，转身离开。
我望向方耀暮，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兴奋。
“昭南，你方才……是与他在一起吧？”太子的声音不轻不响，恰好能让沈阅知听见，“你们似乎很投缘啊，不如我就此将你赐予他，如何？”
沈阅知的身形明显一顿。
“我要他干嘛？”方耀暮不满地看了我一眼。
太子大笑。“齐公子，此等绝色，难道你丝毫不动心？”
……齐？
我疑惑地看了方耀暮一眼，却见他脸色大变。沈阅知此时却加快脚步离开了，双拳紧握。
太子轻轻挑起我的下颌，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他可是个尤物呢……任君把玩啊。”
方耀暮呆呆地抬起眼睛。太子只当他是受宠若惊，大笑着离开了。
我盯着方耀暮，他怀里的小蛇安安静静地躺着。
该给我个解释了吧？
“我是该叫你齐公子，还是方公子呢？”我挑眉问道。
方耀暮一脸纠结。
“卧槽，我他么居然忘了，齐家是我家啊！尼玛他们这是要陷害我家啊啊啊啊啊——”
第16章：昭南（三）
经过他的一番解释，我终于明白了所谓穿越为何物。
我拨弄着烛火，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突然为太子感到很悲哀……”
方耀暮眨了眨眼：“嗯？”
“他下午在后院里演了那么一场戏，身为主角之一的你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可真是……”我摇头叹息。
方耀暮一脸求知。
“太子要拿玉佛来陷害齐家，这既是试探沈丞相，也是在试探你。”我顿了顿，“照你之前所说，你来投靠太子，声称自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上天派你来帮助太子篡位……”
“这是忽悠他的啦，你们这里的人封建迷信……”
我瞪了他一眼：“这点小把戏，太子岂会看不破？只不过他知道你和丞相爷有些渊源，故而将计就计，收留了你而已。”想起那时沈阅知的反应，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不言自明。太子对方耀暮的顾虑我也多少猜到了。“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看看你到底是真心帮他呢，还是一时贪玩。”
“咦，那我岂不是让他彻底相信了我？”他一脸侥幸。
“……你们人类都这么无法理解自己同类在想什么的吗？”我皱起眉。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