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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竹 上——by濯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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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奕,你说是也不是?”

“自然。”

齐澜简练有力的声音响起,南竹只觉肩上一沉,错楞的抬眼而望,对上那向来漆黑深邃的眸。

“南竹之于我,从不算是外人。”

或许从那日青楼阁台不经意的一幕起,或许从那点点滴滴形似那人的动作中,或许是记忆里某些牵动心绪的片段。

总之,当齐澜说出这句时,看见了那双褐色纯净的双瞳,猛然睁大。而自己,不禁笑得温柔。

“噢?”

李辰翔拉长的声调中有着玩味,狭长的凤眼在俩人身上来回打量,最终落在南竹身上。

“子奕这般,怕是南竹心里难安哟。”

齐澜闻言蹙眉,感到南竹身子僵硬,似真与李辰翔所言一般,不由问道:“有何不安?”

“堂堂大将军的垂青,难道只是空穴来风?抑或是一时兴起?”

事虽不关己,但好戏也切莫错过。李辰翔今日对此俩人的渊源秘密,是势在必行想探个究竟。

齐澜不傻,岂会不知李辰翔心中目的。本欲不搭理,然眼光一瞥,见南竹模样,心中忽而一转,到嘴边的话又临时改了口。

“若我言投缘,殿下信是不信?”

随缘?齐澜这般的性子,自然是……“不信。”

略一叹,齐澜转身面对李辰翔。“殿下今日来此目的,不该是为这桩。”

并非不想说,而是道不清亦说不明。真要追根究底,齐澜能说出的便是刚刚“投缘”二字。

对齐澜而言,初见南竹,而后颇觉有趣。然那断断续续间收到烟荷来信,从南竹启程上京,到那日在街头“不期而遇”,心中不知何时便少了份有趣,多了份注目。

如今跟在自己身侧,竟让齐澜觉得理所当然。那“投缘”二字,毫不过分。若非,自己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李辰翔隐去眸中淡淡的不悦,转身回到椅上坐下。

他向来不喜欢半途而废,可如今却被迫放弃追究。罢了,若是齐澜,那今日之事自己便当送了情面。

“二哥又有动作了。”

齐澜面色一冷,抿紧了唇,下颚绷紧。他还没忘记齐峰探得的消息,半月前那场暗杀是源于谁手。没想到,短短数日,竟又卷土重来。

“南竹,茶凉了,去续上一壶。”

冰冷的口吻听在南竹耳里,有些忧心的微微抬头一瞥,继而疾步上前取了桌上的瓷壶,匆匆回避。

他知道,有些话听得已是不该,有些话却是不得去听。

他亦知道,若非相信自己,齐澜断不会当着自己的面,与三殿下侃侃而谈。

只是……

南竹在心底怅然而叹。

自己,宁愿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曾听见。

果然,京城,一如既往的让人厌恶。

支开南竹,偌大厅堂内瞬间充斥了嗜杀之气,仿若沙场。

齐澜无法压抑心底骤然而起的暴怒,一双眸里燃着熊熊烈火。

“子奕,冷静。”

李辰翔敛了笑意,蹙眉看着对方。玉扇一抬,指了指对座的木椅。

“先坐下。”

遇上与那人有关的事,他便会失去冷静。想必他日一统北原,他绝对义不容辞。

李辰翔虽是如此想,然心底明白,眼前言这些尚且过早。父皇的身子一如不日一日,那人的动作也越来越频繁。

如今局势表面不利自己,那人更是被封太子。实则尽在掌握,如今只欠东风。

齐澜双拳垂在身侧,紧紧死握。

“是不是他!”

这一句说得咬牙切齿,那口中的人,恨不得生吞活剥。

李辰翔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二哥还没那个胆。”

见齐澜因这句话而稍稍停止颤抖,遂一声冷笑出口:“勾结外国意图谋反,这等罪名,二哥怎么敢。第一次是鸿门宴,第二次是宴中毒,第三次请了杀手楼的杀手来行刺,而这一次……还不惜与漠北巫族交易。”

看来,他这二哥的性子,亦是越来越急了。

“砰”的一声,齐澜身侧上好材质的木桌应声而裂。

“漠、北!”

几乎是从齿缝中蹦出的俩字。

“子奕。”

齐澜被这声清冷的称呼唤醒,刚才滔天的杀气瞬间悄然敛去。

“是我冲动了。”

“今日你到底是怎么了?”想到诸多异常的反应,李辰翔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疑惑。

齐澜向来能克制自己,为何今日一再流露心底情绪?还无法控制自己。

“没事。”

抹了把脸,齐澜颓然坐到椅上。

他的确失态了。或许是这几日念及过往太多,想到昔日那人的事,自己便会变得不像自己。

李辰翔也不逼他,将话题绕回正事上,却小心的避免再次触及关于漠北的那段。

“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皇后与二哥竟然皆当做未见,还日日奉承,劝其服用延年益寿之药。”嘴角冷冷勾起:“想必,那药定然有问题。”

齐澜想到几日前在祭祀典礼上看见的皇帝,再对比今日早朝所见,眉不由蹙起。心底已经肯定了李辰翔的猜测。

“他还不能死。”

李辰翔错楞,而后大笑起来。“子奕啊子奕,小心隔墙有耳。”

“在我将军府中。”齐澜面露狂妄之色,“唯有忠诚。”

“噢?”李辰翔笑得淡然,口气却多了几分强硬:“忠于谁,又臣服于谁?”

“我。”齐澜答得毫不犹豫,但见李辰翔脸色丝毫不变,依旧云淡风轻。不禁更为佩服,语气一转又道:“然,臣便是臣。齐澜也好,子奕也罢。即为臣,理应忠于君。”

“哈哈哈哈哈。”李辰翔突而大笑:“子奕,那此次,便要劳烦忠心不二的齐将军斗胆上奏,替皇上觅得良医了。”

齐澜脸色顿变,这才发现自己被对方摆了一道。虽不甘,亦无可奈何。

如今朝中局势动荡,得势者二皇子对自己手中兵权虎视眈眈,却不知自己与三殿下乃是一派。今晨那一场戏,时不时便要上演一回,其意不言而喻。

自己手握三十万大军,本该戊守边关,然一纸诏书将自己调回京城。为的是什么?便是怕自己在皇权变更之时出了岔子。

来京中不过数月,除了月前因私告假前往边城,其余日日早朝,偶有几次被皇帝召见,亦能让君心大悦。

这段日子间,那些个朝廷高官显赫一个都没少来。便是余月前,皇后与二皇子,亦对自己有了行动。

皇帝让自己归京,却迟迟未动手不夺了自己的兵权,想必他们亦是看出,皇帝是选择相信自己。那么自己这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无论生死,都成了皇权争夺中至关重要的人物。

东霖三分之一的兵权,谁人不垂涎,谁人不想要!

动手的,按耐不住;巴结的,亦有行动,都是理所当然。

时至今日,他与三殿下还有一欠一道东风。在此之前,老皇帝死不得。看来,这一次,自己是不得不冒死上奏了。

“我明白了。”齐澜叹气:“明日早朝,我会上奏皇上。”

李辰翔手持玉扇的手轻轻往齐澜肩上一点,而后凑近齐澜耳畔轻言:“切记,要扮得那位有勇无谋,忠心不二的齐将军才行啊。”

齐澜无奈的笑,任由那轻佻的声音在耳畔划过。

当南竹再次提着瓷壶回到厅前之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脸颊微红,南竹背过身想离去,却被人唤住。

“南竹,将茶拿进来吧。”

南竹背脊一僵,却是慢慢转过身,低着头将那壶热茶送了进去。

见到那碎裂的木桌时,南竹先是讶异,而后悄然看向齐澜垂于身侧的双手。

抬头的脸上微露无措,眼神在那木桌与手中的瓷壶间来回,南竹显得不安。

“将它放在一边吧。”齐澜尽量平静的吩咐,之前情绪过于激动,只怕自己吓到南竹。

“子奕,时辰不早,我该告辞了。”

暧昧的目光穿梭在南竹与齐澜身上,而后一脸严肃的拍了拍齐澜的肩膀。

“兄弟,东霖向来民风开放,家中娶男妾者不在少数。况且我知你向来随心所欲,更视世俗礼教为粪土。那些门当户对,于你似狗屁。若真是喜欢,便跟我说。不必客套,我一定给你们做主。”

齐澜一阵不解,直到那人扬长而去,三俩步便离了视线,才后知后觉的发出怒吼。

“李三——!”

次日早朝,南竹默默的在霖轩等候。只今日不同昨日,那些投向自己打量的眼神,令南竹无法忽略。

心底喟叹,昨日将军与二位殿下在霖轩外发生的那一段,怕是一早便在众人口里传开。

如今,自己这将军府的仆人,比之昨日齐司命的小厮,身价自是又翻了一番。

“你瞧他那模样,怎滴也能入得了将军府?”

“听说,他还是个哑巴。”

“齐将军的脾气出了名的差,怕是无人敢当他小厮,才会找上这么个吧。”

南竹本不欲搭理,然而最后一人的话飘入耳中,却令他眉峰轻拢。

将军,并不如他们口中所言。

然,未待自己有所反应,却是一声“砰”响。

错楞之余将目光循声而望,心下讶异。又是昨日的那钟璃。

只见他此时面目微寒,冷冷的看着那三三俩俩聚集在一起,道人闲话的小厮们。

忽而一笑,嘴里却字字嘲讽:“说三道四,果然是小人难养。”

刚才那几个说话之人脸色兀变,却不敢出言顶撞。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这钟家在朝堂如日中天,钟相更是出了名的向内。试问又有谁敢不要命的招惹。

故而此时,虽是心中恨极,但几人却是闭上嘴,将一口气往肚里吞。

钟璃言罢,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默默看着自己。回头一探,乍然缓下神色,莞尔一笑。

南竹见那人笑,自己有些感激,淡淡回笑点头。

向来,他知凡事点到即可,切莫深究。

不深究,自然亦不会相交过甚。

这钟璃为何要替自己出言交恶,南竹全当是巧合罢了。

“你。”钟离起身走到南竹身前,突然从怀中取出一物,放于桌上。“试试。”

南竹细细瞧着那东西,是一排小巧的竹管,却不知有何用处。

拿起正正反反的翻看,那长短不一的竹管,依次由长到短排列整齐,还被细绳捆在一起,结结实实。

有些不明白的看向钟离,南竹眼底露出疑惑。

“这是排笛。”钟璃在南竹身边坐下,也不理会他人的目光,取过南竹手中的排笛。

凑近唇边,不一会儿,悠扬声音在霖轩内扬起。

只一小段,不过是钟璃在南竹面前小小的示范。

“这是乐器,我家乡独有的乐器。”钟璃笑,两眼弯弯的,犹如二月暖风,让本就俊俏的他更多了份天真。

将排笛递给南竹,见他犹豫,钟璃直接塞入南竹手中。

“以后每日来此我便教你吹,那样你平日里闲来无事便能以此消遣。”钟璃想了想,又道:“你说你口不能言。这个竹笛,待你学会如何吹奏后,便想着你想说的吹奏,我定能懂你。”

怔愣的看着手中的竹笛,良久才转向钟璃。然此一时,那眼中的神采又与前一刻不同。

终究抵不过心底的触动,唇角微勾。

南竹抬手,在桌上一笔一划,缓缓书下俩字:南竹。

“南竹。”钟璃跟着那骨节分明的手一笔一划的看着,口中喃喃而念。忽而神色兴奋的抬头,颇为激动的确认:“你叫南竹?”

南竹点头,有些好笑的看着钟离。

不过告诉他简单的一个名字而已,瞧他的神色,却似挖到宝贝。

“南竹,很好听的名字。”钟璃高兴的站起身,走到南竹身侧弯下腰。“来来,我教你吹排笛的指法。”

南竹也不做作,坦然的接受钟璃的指点。

他看得出,这古怪少年对自己的笑意,是发自心底。

直到退朝之际,钟璃才笑着同南竹定下明日继续的约定。那小巧精致的排笛,便留下给了南竹。

霖轩外,退朝后陆续出殿的大人朝这边行来。各家的小厮们都一一迎了出去。

南竹见钟璃走出霖轩,自己收起那笛子,跟着跨出门槛。

“大人。”

钟相的身影一出现,钟璃便匆忙迎了上去。

然而,今日钟相神色不如昨日般,满脸冰冷,双眼隐含怒气。

见了钟璃身后的南竹,忽而将钟璃随手一推,三俩步往这边走来。

“你便是随齐澜而来的那名小厮?”

南竹见丞相大人问话,不敢怠慢,忙点头,继而垂首躬身。

“哼。”

钟相冷笑声在头顶响起,南竹尚不知缘由,便听那冰冷的声音又道:“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狗。见到本相还不知行大礼,目中无人。”

南竹应他的话顿觉心中恼怒,他向来安分,这钟相分明是故意来找他麻烦。

突然又冷冷暗笑:也唯有那些手下败将,才会是非不分的殃及池鱼。

话虽如此,然南竹心思依旧冷静。有些事,忍则忍已,切莫多惹是非。若非是踏过自己的底线,不过是行个大礼罢了,何尝能让自己在意。

才想屈膝而跪,已屈膝的身子忽而感到一阵托力,下一刻,南竹只觉肩上一手搭上,自己已然挺立站定。

“钟相想为难我齐澜的人,也要问问我齐澜允不允。”

齐澜看着那钟相的脸色只有阴沉俩字。

一手将南竹拉到自己身后,齐澜的眼底满是怒意。

“哼,齐将军是武人,无怪乎家中小厮疏于礼节,算作在下料想不周。”钟相冷笑,话中七分讽刺三分嘲意。

言下之意,与一介武夫粗人,多说无益。

“哈哈哈哈,可笑!”齐澜张狂的笑道:“若无我等东霖武将,你们这群靠嘴皮子在京中安然度日的家伙,如何能这等逍遥自在。钟昀,不用跟我拐弯抹角,今日朝堂之上参你一本的不止是我,你如何不去同二殿下叫嚣一番?与我狗吠半天,皇上想查的事还是会查。我看你自求多福吧。”

钟昀脸色一阵青紫,全身发颤,却是无话可说,最终带着钟璃拂袖而去。

而南竹,在旁观了这一切后,对上了钟璃临走前忧心的一瞥,才缓下心头那份冷意。

毕竟,这事与钟璃无关。自己,何必迁怒。

“竹儿,咱们回府。”

齐澜自然的拉起南竹的手,却不知此时此地自己的行为多不合时宜。

南竹挣了挣,发现齐澜无动于衷,唯有心头暗叹。

回到府中。

饭后,齐澜将齐峰招来议事,而南竹才在伺候齐澜的过程中得知今日朝中发生的争议。

原来,今日早朝,齐澜以忧心帝王身体为由,想请名医替霖帝诊治。

然而,此一事被丞相激动的反驳。丞相直言皇帝身体健朗,而他平日常送入殿的养生丹更是有延年益寿之效,反道齐将军心怀不轨,大胆犯上,暗喻皇上身体欠佳。

结果俩派人当场你来我往,在大殿上争吵不休。

皇上龙颜大怒,竟是当场咳出血来。

齐澜性子刚直,立刻脸色大变,以死跪求皇上允自己寻来神医。

结果皇帝感其忠心,便是应允。

而此间,二殿下态度诡变。

先是淡漠而观,又在钟相占上风时偶尔出言,对齐澜有意无意间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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