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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竹 上——by濯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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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闪身,人已站在了南竹身侧,一手直接压上南竹手背:“谁准你给我取下来的?我告诉你。除非我问你取回来,以后若是我见你时你将此物遗失。哼……”

威胁的口气。虽然未把话说全,但南竹却明白阎绝杀的意思。若是丢了,怕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这般为难自己,又有何意?他日齐澜发现,不知又会起何波澜。

无奈之下,南竹也只能苦笑着将东西慢慢收了回去。

“大人,大人。”

正值此时,一人身影匆忙从那外院跑来。

南竹识得那声音,是府中总管张生。

不过片刻,人已经到了眼前。而身旁的阎绝杀,早在声音刚起之时,便纵身隐去了身影。

不着痕迹的将桌上的卷纸收起。南竹平静的抬头,疑问的眼神看向张生。

“大人,宫中来人了。您快……”

张生的话才到一半,一行凌乱的脚步便紧接着在院中响起。越过张生,眼前,是穿着铠甲的禁卫军,而为首的,便是齐澜心腹之一,齐峰。

“把人带走!”

第二十五回

宫中生变,君王欲殒。

短短八字,却是让一朝臣子一朝民,个个心惊胆战,惶恐不安。

几乎是被拖着上马,一路急赶,才进宫中便一径带入霖殿。原因无他,路上须臾,齐峰已经道明一切。

表面功夫必须做足,即便齐峰知道事因与南竹毫无关系,但依然强势以待。只因皇帝一早咳血,再次昏迷不醒。

而这段日子作为皇帝御医的南竹,若帝王出个岔子,自然第一个被牵连。

“皇上怎么会再次昏倒?”

齐澜走前曾与齐峰提及,皇帝还尚且有半个月的命。半月之内,南竹亲口应允可保无恙。可如今离那半月之约尚且还有十天,怎地突然就出了状况。

南竹摇了摇头。一切尚要等自己看过才能知道,可心底却有些底。若非有人暗中做了手脚,皇帝的病定不会有所变化。

而今,自己心底也有些慌乱,不知能否将人救回。若真是出了个万一,那非但是自己逃不过,或许这场帝王争夺的局面就会一边倒。

踏入霖宫,尚未进入里殿。忽而身侧一阵风过,接着便是衣襟被人大力一把揪起。

“该死的庸医!若今日父皇有人万一,定要让你陪葬!”

熟悉的声音,南竹循声仰头,望进那一双冰冷的眼中,心里不由一沉。

那脸上的表情是假,行为动作亦能是假,可那眼神中一闪而逝的杀意不假,而这话,或许也是不假。

李辰翔,是真的打算让自己消失。

“三弟,别冲动。还是快让南竹进内殿看看父皇的状况。”一旁的太子李辰祁强势的拉开李辰翔,继而对齐峰使了个眼神。转向南竹时,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严之色:“南竹,尽一切所及,必须让父皇安然无恙。否则,你也定是逃不过。”

南竹忙伏地一跪,算做回答。继而起身匆匆走往内殿。

身形一愣,看着床榻旁默默守着的女人,南竹不由眯起了眼。然只瞬间,便又恢复常色。

“你来了。”不轻不响的一句,宋萱秋木然的看向南竹,空洞的双眼虽盯着人,却更像毫无聚点。“皇上他……”

语未过半,竟是眼角落泪。声无哽咽,因以无法言语。

如此绝色佳人,如今守着床榻黯然伤神,伤心欲绝之情令人动容。只不过,这一切在南竹眼里看来,却如此可笑,如此的……虚伪。

若起初只是在李辰祁与她之间徘徊不定,那如今的南竹可以清楚的肯定,动手加害之人,定然是眼前的东霖皇后。

早就有心扶持幼子登基。那九皇子不过十岁,如何能顾揽大局。若是登基,那她这皇后真正能做得了主,得了这天下。

如此野心勃勃,处心积虑。宋萱秋,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自己认识的妹子。更不是昕墨喜爱的那名纯情女子。

这个皇宫,这个东霖,这副皇权名利,当真是会改变一个人,可怕到无以复加。

垂头走到床前,在宋萱秋的注视下伸手把脉。宁下心神,细细思量。而后一颗心越来越沉,最终颤抖着收回了把脉的手。

绝杀,无解。

这一次,南竹知道。皇帝的性命已经到了尽头。即便自己医术再超绝,亦不过能让他再醒来一次。而那一次,亦是犹如灵光一显,绝对熬不到十日。

如今之即,说亦不是,不说亦不是。

若说出实情,那有心之人必定会再次动手,让人防不胜防。那皇帝必定一命呜呼,再无生还机会。

若是不说,那自己便吃不了兜着走,而皇帝的情况亦会糟糕。没有药物支撑,怕是熬过三天都难。

而自己前一刻,还从那李辰翔眼底看见了杀机。

只需片刻,南竹便明了他的心思与当前局势。

李辰翔,当真藏得太深。即便是齐澜,怕也只是他手中一枚棋子。而让这枚棋子失控的,便是突然出现的自己。

棋子便该任由主人摆布,若是失了控制,如何能操控全局?若不能操控全局,那便可能成为最大的隐患,终至满盘皆输。

所以,如今的自己显然成了李辰翔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有除去自己,齐澜才会再次真正归他掌控。

看似是君是友,但这世界上,君便是君,臣便是臣。君臣不分,那便是个死字。从不会有例外,过去不,现在不,将来亦不。

暗自苦笑,李辰翔的底子,他人不知,自己却是知道几分。皇后也好,李辰祁也好。早就注定了输句。不显不露只是因为那李辰翔要的不是除表,而是要将俩派人马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今次,皇后的动作,他又如何会不知。眼下皇帝再次被害,无人能查出证据,并非是无人,而是他李辰翔不愿去找。或许,更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睁睁看着皇后动手而不吭声。

这一切为了什么?

不过是自己的一条命。

原来,自己的命还值得这些个心思经历。李辰翔,当真看得起自己。

南竹眼底有些黯然,或许自己再也等不到齐澜回到京中,再也看不见那个人了。

“南大人。”

被一声轻柔的叫唤引回神思。南竹倏地退后几步,对着皇后一揖拜下。

“大人,救救皇上。本宫……不能没有他。”

双目垂泪,这一次是真真切切看着南竹,再非恍惚之色。

南竹心里喟叹,面上却是诚惶诚恐。忙弯腰拜礼,继而比划着纸笔。

“来人,速速备笔墨。”

皇后眼底闪过一抹激动的色彩,站起身从龙榻上走下,来到南竹身前一把扶起他。

“南大人,请一定尽力。”

点了点头,转身接过笔墨时,唇边带起一丝苦笑。

说是让自己尽力,却并非真想自己尽力。而自己若是不尽力,怕是活不过三日。

那么,也唯有一搏吧。

挥笔落书,迅速写下药方。尚不及等笔墨干透,便递着方子双手奉上。

见女子接过细看,南竹悄悄退后一步,挺起了身子,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反应。

宋萱秋只看了一眼,便怔愣当场。持着宣纸的手缓缓僵硬,接着这份僵硬蔓延至全身。而后,双手开始微微颤抖,眼神却移不开分毫。

那眼底的震惊暴露无遗,继而闪过激动、惊喜、黯然……最终化为佯装的平静。

然而只这些便足够,南竹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唇角微挑,一抹释然的浅笑在嘴边绽放。

而当皇后抬头之时,望见的便是那一人一笑,像极了记忆中之人,像极了那位自己曾经尊敬的大哥。

手中还拿着前一刻对方递来的纸书,那每一横每一划,与记忆中熟悉的字迹慢慢重叠。

口中轻喃,不由脱口而出。

“……青衣哥。”

第二十六回

静立相视,唇边那抹浅笑始终如一。霎那间,原本的唯诺一扫而空,仅余骨子里透出的傲然,无形的现实出了他的不凡。

昔日青衣不再,如今眼前的人,是南竹。

宋萱秋猛地回神,一抬手,挥退了自己心腹的宫女太监。独独留下自己与南竹俩人。

空荡的里殿,床上的天子依然昏睡不醒。站在龙榻前的女子脸色渐变,最后化为全然的平静。

“欺骗本宫的代价,南大人怕是付不起的。”缓慢有力,宋萱秋叙述的是事实,而并非是单纯的警告。

“这个世间若真有鬼神,那当初他便不会落得如此不得好死的悲惨下场。”

犹记得当初青衣的结局,流放边关,途中生变,惨死荒山,尸骨未寒。

只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只因一场刻骨铭心的欺骗。

青衣从没有对不起东霖,青衣为了东霖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最后却这般收场,叫宋萱秋如何信那神佛?

好人与恶人,何从区别?善恶终有报,何从区别?

南竹敛下眼,一声轻叹。踱步走到桌案前,抬笔写下:是是非非错与对,这人世间本就难以区分,又何必去强求区别?信与不信,全在人心。琳琅妹子,你说的没错。如今的我,只是南竹。

“啪”一声,皇后周中的物饰掉落在地。

南竹循声而望,见那单薄的身形晃了晃,堪堪扶住一旁的殿柱,才勉强站稳。

宋萱秋双唇微张,竟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看着南竹的眼中再次显出震惊,继而激动,再而狂喜,最后化为无限的悲与痛。

“真的是你……”

这个世间,不会再有人用琳琅的称呼来唤自己。除了心中那个禁忌的名字,便只有那人的义兄,当年的青衣。

琳琅一族,东霖又一权倾天下的名门。出了一位皇后,也因此失去了一名族长。

昕墨与宋萱秋的相遇,便是在昔日的琳琅封地。

那年,昕墨初为剑客,踏上江湖。

那年,琳琅秋以女子之身,成为家族继承人。

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他们的孽缘也由此开始。然最终,桥归桥路归路,为了家族,她成了帝王的妃子。为了家国,他甘愿拜于青衣手下。

只是,失了一段感情,丢了过去的身份。她发誓再不是琳琅家人,她从此只认义父从宋姓。而昕墨,用他自己的方式看着她,守着她。跟在青衣身边出神入死,才能在每一次凯旋而归的庆功宴上,看见这名皇帝爱妃的身影。

如今,物是人非。她不再是她,早不再是。没有了爱情,便用权力来弥补,这才是宋萱秋多年来在东霖皇宫里,唯一支撑她走下去的动力。

南竹明白。也正因为明白,才可怜眼前的女子,无法真正视而不见,让其坐着等死。

手腕一转,心底徘徊许久的告诫还是一字字写下:毫无胜算的仗,便不该打。不要被表象锁蒙蔽视线,这宫中所见之事,从来都不会是通透明亮的。琳琅妹子,万事不可强求。

南竹没有明着写出三皇子的事,只是从旁提点。毕竟,他既不想看着宋萱秋穷途末路,亦不想让自己成为一名“叛徒”,让李辰翔在齐澜面前落下诟病。

“大哥。”宋萱秋愣愣的看着南竹的话,逸出口的一声称呼已成定局。这才恍然回神,发现原来在自己的心里,已是信了南竹的话。

揉起手中的纸,宋萱秋踱步走到南竹身前,伸手取走南竹笔下的纸。合着两张薄纸,一同在手中化为粉末。

琳琅家的人,又岂会不懂武。

宋萱秋,当朝的皇后,有着一身惊人的武艺。这个秘密,唯有几人知道。眼下暴露在南竹面前,便是用行动证明着,自己已将南竹认定。

“哥,我回不了头了。”这条路既已步上,便由不得她回头。

眼底有丝没落,宋萱秋苦笑着:“若早些知道你尚且在人世,那该多好。”或许自己便能搏上一搏,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让青衣带自己离宫,带自己去寻找那人下落。

南竹抿唇,笔下已没有纸张,故而他无法动笔。而想开口,却顾忌颇多。

只这片刻的静默,忽而外廊传来一声嘈杂。片刻,在外殿等候的李辰祁等人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脸色突然一变,冷冷的看向那俩位皇子。

“母后莫怪。”李辰祁虽是这么说,但表情却无一点谦虚避让,而眼神更是没看宋萱秋一眼。“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

李辰祁手一挥,犀利的目光狠狠的射向南竹。身后的侍卫听令,齐回一声“是”,越过殿中便想南竹冲来。

“给本宫站住!谁准你们随便拿人?南大人尚且在替皇上看诊,耽误了病情,谁敢负责?便是你们一群人的脑袋也不够用!”

皇后只身挡在南竹面前,面色铁青。事态陡转,她根本无暇细想到底是如何回事。

“母后,此人意图加害父皇,心怀不轨,不知是何企图。儿臣不过是依法办事。”李辰祁冷笑着,“差点忘了,母后身子向来不好,还是到清宁殿歇养吧。九皇帝在我太子府中作客,想必是需要留段日子了。”

说着,对另一侧的几名禁卫军下令道:“替我送皇后回宫。”

“是!”几人毫不犹豫的向宋萱秋走去。

运气内力,宋萱秋双目怒睁,五指猛地一握拳。然一只手悄然在她身后拍了拍,只微微侧头,便望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

宋萱秋看到了南竹眼底的不赞同,更看出了他眼底的安抚及劝阻。

强迫自己收敛内息,宋萱秋无奈一叹:“罢了。”跟着那群禁卫军一步步离开里殿。

踏离视线那瞬,她忽然回头,看见了南竹淡然的笑容,心底却不减忧心。

“将人压入天牢。”

一声令下,南竹被俩人架起胳臂,强横的拖着走出里殿。他没有慌乱,只是目光寻找着他想找的人。

然后,终于在离开霖宫之时看见了那人,三皇子李辰翔。

抿唇一笑,他知道李辰翔亦在看着自己,因为那股杀气,自见到自己起,从未减弱。

开口,以口型对着李辰翔无声的说道:我等你。

第二十七回

“无论如何,切莫出手。”

只因这八个字,齐厉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一天比一天憔悴,一日比一日苍白。

东霖天牢,京城皇宫中最阴暗之处,亦是整个东霖最可怕之处。那些永无翻身之日的囚犯,罪大恶极、叛国通敌、意图谋逆者,皆在此处汇集。日日饱受折磨,直至身死。

便是这样的地方,齐厉想要救人,却也知道无能为力。

层层把守,大内高手如云。更何况此刻的南竹,不知是否有那体力虽自己出逃。

无奈下,只得日日来探,博得心中一丝宽慰。至少,他的主子浑身安好,没有受伤太多折磨。

而他脸上的憔悴与苍白,怕是这牢中阴气太重,加之无法休息得体。本就身子瘦弱的主子,才会这般。

然,这自以为是的认知,在两日后打破。

视野所及一片鲜血淋漓。那血肉模糊的身体被束缚着双手,高高吊离地面,双脚无力下垂,身上衣不蔽体。尚未干涩的鲜血滴滴滑落,在那腾悬的足下留下一滩痕迹。

凌乱的发遮挡了表情,低垂的头毫无生气。唯有那偶尔因凉风划过而颤抖抽搐的身体,显现出这并非是一具尸体。

全身上下,真正的体无完肤。

鞭伤、烫伤;刀割、水泡。

似乎想尽了一切折磨的方式,却又避开了全部要害,不让人轻易死去。

皇家,这等拷问的手段,这等心狠手辣的风范。

心痛之极,狂怒至极。

“主子。”

周围悄然无声,齐厉终于从暗处现身。一个闪身来到那具躯体面前,距离几步之隔停下身形。耳畔,自胸口传来的心跳声越发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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