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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竹 上——by濯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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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下人是为此才想带走小哑巴。

黑衣人倏地眯起眼,心想:就小哑巴那样的,还会有人糟蹋?罢,若真的,怕还真是‘糟蹋’才是。只不过,看来小哑巴是铁了心不愿走了。

思及此,又听那下人激动道:“南竹,我知你是顾及晚翠的安危,可你也该知,晚翠毕竟是烟荷最贴心的丫鬟,即便犯了错也不会如何。倒是你,本就无人愿帮,又是烟荷要治你,你该如何?”

黑衣人听到这算是明白了,那小哑巴还真是个傻子。还记得昨晚自己差点杀了他,他却反而执意要替自己治伤的事。如今这事,还真像他的风格。

要被人糟蹋是么?可惜,自己暂时还不得让小哑巴有那闲工夫伺候别人。

感到胸口淤积的刺痛,黑衣人不仅皱起眉头。

“南竹!”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

骤然介入的声音在院落口响起,引得南竹与陆云皆是一愣。俩人同时循声而望,双双变了脸色。

只见那一袭轻纱绫罗,妖娆艳丽的女子冷笑着斜睨着南竹与陆云俩人。而她身边,一脸苍白的晚翠忐忑的垂直眼。

“烟荷姑娘……”陆云颤抖着唤出一句,然而感到手中握着的另一只手冰冷的温度,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勇气来。

猛地抬头直视对方,陆云站在南竹身前,对着那烟荷坚定的道:“烟荷姑娘来得正好,陆云想请烟荷姑娘撤了对南竹的惩罚。”

烟荷听闻,轻轻笑出声来。“呵呵,撤?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又是在同谁说话?”

陆云脸色一变,咬着牙却没有退却:“不过一盆兰花,烟荷姑娘却把南竹往死路里逼,如此作践好端端的一个人!”

那烟荷仿佛听了笑话般,嘲笑地眼神看向激动的陆云,冷冷道:“一盆兰花?若是如此轻松,那何不给本姑娘还出一盆来?我……似乎有给过南竹机会吧?”话至此,将视线看向南竹,问道:“南竹,你说是也不是?”

南竹一僵,随即硬着头皮点了点。他不擅撒谎,何况,这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烟荷满意的点点头,又看那陆云铁青的脸,好笑道:“怎样?我并非没有给南竹机会,而南竹也承认了。既然给了机会依然无法做到弥补,那惩罚理该。你又有何话说?此地本是烟花之地,若有人能看中南竹反而是他的福气,又怎是作践?如你非要那么说,那莫非觉得在这醉梦乡里的兄弟姐妹们,个个都是在作践自己了?”

说到此,烟荷的脸上已不见一丝笑意,口气更是冰冷。漠然的看着手足无措满脸悔恨的陆云,淡淡道:“连字也不识得的人,还妄想带走南竹。你以为你能照顾好他么?南竹口不能言,你凭什么与之交流?连交流都有困难,你凭什么说能让他安然度日?简直痴人说梦。”

说及此,那陆云已经满脸死灰,握拳的手不停地颤抖。

“实话告诉你,南竹已经被人买去了。他自己已知晓,嬷嬷也已经允了。如今他不再是醉梦乡的人,不过是他家主子有事离去,暂留在此而已。如此,你该死心了才是。”

“什么?!”陆云猛地看向南竹,似是不敢置信。却在南竹黯然垂眸的那刻,握着南竹的手无力的滑下。

“为什么……这就是你不肯与我离开的原因吗?”陆云觉得自己愚蠢的可以,努力的为他着想,最终却换来这么个可笑的结局。但……“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疯了般的大笑,只是心底有的却只是痛与涩。眼底酸疼难忍,然而陆云却努力不让自己表现的软弱。

南竹,原来早在入楼的那日起,自己便是在意你的。可惜,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可惜,自己只会愚蠢的一次次伤害你。

陆云垂下头,沉默的站在原地。

一旁的南竹想上前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做——因为,他开不了口,也无法开口。

唇张了又合,反复几次,终究只有心底的一声喟叹。

然,此情此景却被陆云看进了眼里。

想到刚才烟荷的话,自己的心中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他怎么就忘了,即便再多的钱,也比不过一个——权!

今日,他看着南竹从他身边被人带走;来日,自己定要真正的站在南竹身前,将他从对方手中接回来!

“我陆云目不识丁,我陆云是个下人,我陆云出生贫寒。然,我陆云不过十八!”说完,陆云深深的看了南竹一眼,转身离去。

十年寒窗,对陆云来说,还不晚。有朝一日,他定然会给南竹今日所言的生活,不负所言!

第九回

直到陆云离去,南竹依然看着那已无身影的长廊。无声的心中叹息,只不知这一次对陆云来说是福是祸。

“南竹。”

那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南竹才想到那烟荷还未离去。恭敬的转身微微垂首,等着烟荷开口。

目光一闪,烟荷却未想到,自那一日红阁内的故意刁难后,南竹依然能如此平静的面对自己。自己早就感到了南竹的与众不同,只不想,那日不过恰巧须臾数眼,便让主子对自己下了那般命令。

不错,若非主子提前传令,她本也无意太过为难一个下人。

心中无奈一叹,南竹啊南竹,你若有那闲情担心陆云还不如多替自己的将来考量。主子是何身份,烟荷心底明白。那样一位人物,又为何特意来只为一个南竹?其中缘由,主子既然不说,自己便不敢也不该问。

“兰花的事,便此作罢。既然齐公子要了你,也算是你福气。放心,我自是不会多加为难。”烟荷平和的说着,似又回到了南竹初见时的那般清雅。当日为难自己时的模样,在脑中突然就显得那么模糊。“原本,你该虽公子离开。然,公子遣人送来口信,暂时有事已离开清泉镇。你便在此等他归来吧。日后,这下人自是不必做。明日我差人送些银子过来,你好好歇着。”

这番话说来,也算是烟荷心底的一些私心。毕竟当日让这可怜少年受伤,心里并不好受。主子不知何日再归来,这段日子,既然南竹已不是楼中人,自己便也能待他好一些。不用再顾着他人的目光,顾着嬷嬷的心思。

听闻烟荷所言,南竹低垂的脸上微露惊讶,而后嘴角微掀,抬头看向烟荷,眼中带着的尽是感激之情。

烟荷虽脸色淡漠,心里却觉得温暖。也不再多言,带着身侧的晚翠趋步离开。

南竹看着俩人身影渐远,这才缓缓敛起笑意,抬头默默的看着那一轮弯月,动了动唇,无声的喟叹。

静立片刻,突然觉得尚未痊愈的身子有些犯沉。南竹抿了抿转身欲回屋子,不料身后不知何时便立着一堵人墙。吓得南竹惊恐的退后几步,摇摇晃晃。

尚未立定,那人墙一伸手,南竹只觉下颚被人一下抬起,那双冰冷的眸子便映入眼中。

是他!

南竹心里暗惊,努力保持着镇定,然颤抖的身子出卖了他此时内心的情绪。

“不过如此。”

南竹听得对方淡淡的吐出四字,接着那手一松,自己的头再次获得自由。

“进屋。”不看南竹一眼,黑衣男子转身步入那狭隘简陋的屋子。身后南竹,犹豫片刻,便尾随而上。

才入那屋,尚不及南竹关合屋门,便听得“砰”一声。

南竹瞪大双眼,就见那男子揪着胸口 ,一手撑着床沿,却已是双膝跪地。

见此情形,南竹不疑有他,立刻合上木门,继而走到男子身边。这一回,男子主动向南竹伸出手来。

南竹心里吃惊不小,然而却丝毫未曾犹豫便搭上了男子的脉搏。

认真的面容带上肃然,接着眉心微微蹙起。黑衣男子恰巧抬眼,见得南竹此刻面容,心底竟是微动。随后,又对上南竹的双眼,立刻被眼底露骨的责怪惊住。

唇角微翘,黑衣男子竟是露出笑容来。连他自己也莫名的情绪,来的突然却无法抑制。

“从未料到,师父过世后第一个如此待我的人,竟会是个又哑又丑的青楼奴仆。”男子的声音沙哑,即便不带任何情绪,也带着森森的寒意。

南竹不语,伸手在男子面前划书着:你的伤需要好好调理。

男子敛了笑意,看着南竹,半饷淡淡开口:“阎绝杀。”

南竹错楞,不解的看着对方,随后似是恍然大悟。而男子却已不再言语,躺上那简陋的床铺,闭上双眼。

苦涩一笑,南竹想到的是:今日,怕又只能在地上睡过了。

才这么想着,那床铺上的人动了动,声音自南竹面前传来:“上来。明日将药材备齐。”

上去?上哪儿去?

南竹傻傻的站在原地,而床上的阎绝杀却已不耐烦。狠狠睁眼,一把拽过南竹,将他拉上床榻。就着简陋的床铺,将人一半环在胸前。

南竹吓得不敢动分毫,此人行为放肆,性格乖张,又任意妄为。自己还是少惹为妙。只盼明日尽力将药材配齐,让他伤势早日好转离开。

然看着南竹瘦弱背影的阎绝杀,可不如南竹所想。自刚才在暗处听得几人对话开始,他对南竹的看法又有了改变。他很想知道,到底如何,才能让身前此人眼底出现——绝望。

只是如今,自己尚且不能将他带走。得知齐澜行踪后,自己必然要去了结这笔麻烦的买卖。更何况,黄泉楼里,尚有几桩不得不处理的要事。

至于这名唤南竹的小哑巴,待那些琐碎了结,再来带走他吧。想来,那齐澜买下他,还不知是否能留着命再来带走他不是么?

如此思索着,阎绝杀竟又扯了扯嘴角。

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注意到,他今日在此脸上露出的笑容竟已抵过了过去以来的二十年。

一夜无梦,南竹睡的极好。醒来发现床上已只有他一人,不仅后知后觉的一身冷汗。他竟然能在这么危险的境况下这般熟睡,看来自己那份美其名曰随遇而安实则为无脑的心态,比以往更胜一筹了。

床上留有一张字条,简单的写着守字。南竹无奈一叹,准备先行梳洗。而正是这时,门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南竹,我能进屋吗?”

是晚翠姑娘的声音。

南竹不做犹豫的开了门,但见晚翠一脸急喘,尚未歇停便拉起南竹的手往外头走。南竹不明就理,但也没有阻止。

“南竹,陆云要走了!”

脚下跟随的步子硬是一顿,随后便再也不动了。

晚翠感到南竹的异样,也跟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怎么了?我便是来告诉你的,大家都在为他送行。”想到昨晚及之后陆云独自寻上自己,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晚翠觉得无论如何也该让俩人再见上一见。

可,南竹却似钉在了原地,双脚再也不移一步。

“南竹?”

南竹缓缓的挣开了晚翠的手,冲着晚翠摇了摇头。

“你……不愿送他?”

南竹沉默了片刻,竟是转身往回走。

“南竹!”晚翠毕竟是姑娘家,心思自然细腻。唤住南竹,不禁道:“昨日各自离去后,我未曾料到陆云会来找我,也未曾料到他会告诉我那么许多。南竹,其实陆云一直对你……”

南竹猛地转身,那眼神阻止了晚翠快要出口的话。

俩人对视许久,晚翠才错开眼神,喟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不去也好,那我先一步去为他送行。还有,这是陆云口述,我代笔的信。”

南竹接过那封信,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着晚翠离去,才转身默默的盯着那封书信。

良久,他未拆开那封信,而是直接将他藏进衣中。

有些事,他明白自己不该要,也根本……要不起。

“分明是想前去,何必隐忍。”

突兀的声音响起,引得南竹侧目。乍见来人,南竹还是小小吃了一惊。他知道男人武艺高强,可这还是头一回见他日间如此随意的在楼里出现。

在他想来,男人来此的目的不一般。那夜,自己亲耳听见他的质问。而自己如今名曰的主人齐澜,又不知是何方神圣。

然对南竹来说,无论他们谁是谁,又有何作为。自己要的始终未变,如今不会,将来亦不会。

进退有度,方可得闲然;举善有常,方能安生活。只是有时,明知山有虎,却身不由己,只能向那虎山行。

移开视线,南竹微低的脸上带着几分没落。

“哼。”阎绝杀轻轻冷哼,斜睨着南竹,随后越过他身侧向简陋的屋子走去。“别忘了我昨夜交代的事。”

昨夜交代?南竹想起了,转身想唤住阎绝杀,才想到自己口不能言。不由抬手抚上自己的嗓子,嘴边露出苦笑。

治好又如何?有时候,口不能言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既然阎绝杀已经离去,南竹也并未打算追上。自记忆中搜索着昨夜把脉的结果,想必经过一夜,病情又会有些改变。那男子武功不低,方才见他脚步稳健已不似昨夜虚浮,想必是自行运功的结果。

心里琢磨着那些个药材,南竹往醉梦乡的侧面走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南竹刻意选择了最少人进出的北侧门,而大伙儿忙着送陆云离去,此刻看守的人便更少了。何况,这醉梦乡再怎么亦不过是座青楼,护院也就那几个。

所以南竹不过小小客套一番,递上俩银子,看门之人便很爽快的放了行。

南竹出了醉梦乡,自北侧巷子拐出。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白日出行,见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嘴角微微上扬。

视线一转,自人群中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影背对着自己,正向一旁的几人挥手。

南竹悄然的站定,避开可能让其发现的几处方位,默默的看着那人的一举一动。胸口的衣襟内还放着他的书信,昨夜的话语还犹然在耳。

明知这条路不好走,可自己知道,这是陆云自己选择的路。而自己,也唯有真心的支持。

见那背着行囊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南竹才自街角走出。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直到被人狠狠撞了下肩,整个人猛地往边上踉跄一步。

“是什么人不长眼?看见小爷也不让个路。”

嚣张跋扈的声音响起,下一刻,南竹已经被人一把拽起衣领。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丑八怪。”男人的声音带着讽刺与厌恶,说出的话更是恶狠狠的讽刺。“这么丑还敢随便跑出来,哪家的下人真的丢人现眼。”

南竹咬着唇,硬是毫无动作的任由对方言语攻击。他能说什么?他不否认男人的话,自己的容貌自己心底向来清楚。这些都不算什么,只是遇上这么个恶霸人物,想要脱身势必又需要费一番功夫。

“喂,丑八怪。你是哪家的下人?”

南竹当然不能说真话。虽说现在自己并不算醉梦乡的下人,但毕竟还住在醉梦乡内。而他知道。嬷嬷平日最在乎的便是醉梦乡的形象,若让人知道醉梦乡里出了个丑八怪仆人,那……

暗自苦笑,南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对那恶霸摆了摆手。

恶霸一皱眉,嫌恶的松开提着南竹领子的手,“没想到还是个哑巴。”说完,看着周围聚拢的人群,突然露出个兴味的笑容。“我说哑巴丑八怪,你撞了小爷,你说该怎么办?”

南竹听到这里,知道那人分明是想为难自己。而原因,还能有谁么,莫不是因为想在众人面前羞辱自己一番,满足他内心膨胀的自大罢了。

南竹低头行礼,想请求对方的原来,却不料对方一脚踹来,南竹不及反应,人便被踢翻在地。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狗吃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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