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笑容一僵，钻心的痛若蔓延到四肢百骸。
强而有力的蛇尾巴似失去意识般从海翔滑落下来。
而海翔那双缚在腰间的手微微翘起，尖尖的指甲上残留着一点点的雪红，似腊月梅花盛开一般灿烂耀目。
无力仰躺在地面上的墨青蛇尾腹部七寸，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渗了出来。
“一早便警告过你的，现在受到教育了吧。”这个世间不是想怎么样便能怎么样的。海翔弯腰抱住若水那没有生命力的蛇身，小心翼翼的圈好后，才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你现在刚刚化身，不懂人间的道理，这一次，我不怪你。”全当是养个儿子好了。海翔轻叹一声，从怀里掏出一瓶上好的伤药，对准还在出血的伤口倒出一些粉末，“既然你是吸食了我的灵气而生，我也算得上是你的亲人，从今天起你要学会做人，不可再随意的现出自己的妖身。”
面对与他同是拥有半人半蛇血统的若水，海翔没来由的与他亲近起来。
“……”他才不是有意变身的！伤口处传来一片轻凉，让他那如剧烈灼痛的部位舒服许多，若水垂下眸，恨恨地想。视线扫过受伤的地方，更多的羞耻感涌上心间。
这个人……竟然……根本没有刺伤自己的七寸，而是他……怒火中烧的若水似被雷霹中般，动弹不得。
“本座要杀了你！一定！！”从来都没有人触碰过的地方，被一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半妖给弄伤了。若水娇艳欲滴的脸一片雪白，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若幽，你到哪里找来的混蛋，色痞，百年未见的你心肠如此狠苦！
早已经习惯全身散发出杀意的若水，海翔动作轻柔的包扎好伤口后，离开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刚刚说的话你最好听明白了，若不然可不能怪我言而无信。”完全无视若水那双紫得妖异而怨毒的目光。
自顾自的伸了个懒腰，就着若水旁边的床，睡了下去。
夜已经深了，明天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还是早早休息才是王道。
一翻身，抱住若水那滑嫩而微凉的身体，径自睡去。
清晨的第一道曙光透着窗棂木栅斜照进来，房间里明亮一片。
海翔长睫轻颤，慢慢地张开的眼睛。
少年特有的青清味道闯入鼻端，赫然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若水那张妖颜惑重的脸。
心，蓦然一跳。
感应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海翔连忙将怀里的若水推了出去。
迷迷糊糊的揉下眼睛，自梦中惊醒的若水睁开眼，看到了此生最不想看到的人。昨夜的愤怒再一次涌上心头，颤着的手指指向海翔，抿紧嘴瞪着对方。
“嗨，早上好。”继续无视若水那杀气浓浓的目光，海翔笑着起身，快速的为自己穿好了衣服。
鬼才和他早上好！若水咬紧下唇，很没有形像的翻了个白眼。
“若是想在这里和人类生存下去，最好的办法是当自己也是人类。”海翔倒口茶，漱了漱口，将隔夜的茶吞入腹中，凉得苦涩的味道充盈神经，睡意顿减，“待会我还要出去，你呢？”目光落到若水自被子里露出来的秀气小脚，再阳光下几近透明，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现在的你还处于生长期，身体很容易化形，就好好地呆在这里。”
“你要去哪！”虽然海翔是个让人不耻的妖怪，可现在却是他唯一认识的，没有趁他灵体虚弱抢夺内丹的妖怪。若水发现自己的心有点信任眼前这个笑得如阳光般的男子，心中不由得开始重复着海翔的坏，借以打消对他的好感。
“你要吃什么？”海翔不答反问。
“生果。”
“……生果？”比他想像中是的要好得多。
“你那是什么表情。”他是灵蛇，又岂是一般的蛇妖能够比的。
“记下了，你就安心在这里等着吧。”海翔并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脚步声渐渐消失，死寂的房间让若水心中一寒，蜷卷着双脚坐在床上，目光一直盯着紧闭的房门。这个叫海翔的人，真的可信吗？
触到手的是带着淡淡体温的被角，若水叹了一口气，嘲讽般地笑了起来，“已经死过的一次，还是这么不长记性，别人又怎么能随意相信，还是只有强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强烈的让若水整张脸绽放出魅人的光彩，那双看不清深浅的深紫色瞳眸，放射出夺人心魂的光芒。
既然这里有充足的灵气，那么他就敬谢不敏了。
走在明媚的阳光下，海翔微微抑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清爽的空气充斥着整个胸膛。
“海翔！”身来传来酥媚入骨的声音。
眼角闯入一抹艳深色的身影，呼吸顿时一窒，呛得海翔剧烈的咳嗽起来。
“想不到你这么快便出关了，那么……我们之间的事情决定得怎么样。”
43.再遇红衣若水
头上一阵一阵的抽痛，海翔扶额慢慢的转过身去，那红衣人正是沧海阁的若水。仔细打量下他的模样，越发的与灵蛇若水有几分相像，“你怎么来这里了。”记得当初曾听忘心长老提起他找过海逍谈与他双修的事情，害得他自己被扔到了炼魔渊里修行，差点在魔主的手里丢掉了性命。
“我？”红衣若水挑了挑眉，目光越过海翔望向他身后的石室，红似桃花花瓣的唇勾起一抹冷笑，“当然是来找你一起回沧海阁。”不知为何，只要一见到海翔，心底涌出微妙的冲动，仿佛失去与他在一起的机会，定会终身报憾。
目光落到那张惑人的容颜上，海翔露出一抹惊艳，“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有你这样才貌相全的人愿意自损功力助我修行。”
红衣若水笑容得意的颌首，声音陡然提高几分，眼睛落到海翔的身后，挑衅般的道：“君涵，你可听清楚了，海翔亲口答应与我回去，由不得你再阻拦。”
海翔笑容不变的回头，对上商君涵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眸子，拱手一揖，恭敬地道：“早啊，君涵师兄。”
阳光下，一身雪白长袍，袍摆随风飞舞，面色寒似霜雪，身姿似白鹤独立。金黄色的阳光似乎溶解了商君涵身上寒霜，如一株白莲，遗世独立，纤尘不染。
缓步而来商君涵停在了海翔的身边，微微颌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知阁下此次前来有何要事。”礼貌而疏远的问道。
“来此，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情，却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红衣若水唇角含着一丝浅笑，笑容却没有进入眼底。
“何事。”商君涵淡淡的问道。
“你想要的九转凝魂莲前几日成熟了，可惜让人先一步下了手。”红衣若水颇有几分失落，盛开的莲花共产九粒莲子，掌门承诺要送与他一颗，只是还未曾到手里，已经成了别人的美味。
商君涵眸色一沉，叹了一口气，道：“果真是不能强求的。”
“你们是不是还有事情要谈，那就慢慢谈吧。”想到灵蛇若水那双受伤的冷酷眼神，真是放心不下。不就是他出生时若幽没有守在身边，至于流露那么悲伤的眼神吗。
海翔暗自摇了摇头，看似冷情的蛇也会有这么落寞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哄哄，千万别成为心理不健全的孩子，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见海翔提腿要走，商君涵淡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们的事情已经完了。”
“是啊，我想和你谈下有关去沧海阁双修的事情。”红衣若水那媚入骨子的声音也在同时想起，“你刚刚可是答应我了。”
答应他什么了……海翔讪讪的扯了嘴角，慢慢转过身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没错，你的样貌不错，能同你成为双修之伴，那定是我的福气，可惜呢，本公子已经名草有主了。”
“有主了？”红衣若水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转头看向身边面无表情的商君涵，“你又要与我争！”
微微偏头避开红衣若水审视的眼神，商君涵定定的凝视着一脸坏笑的海翔，眉头微不可察的轻蹙，淡淡地道：“失去了九转凝魂莲的你，已经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本。”
秘洞那一夜，让他乱了心思，动了情丝。海翔怕也是感应到他们之间的联系了。
垂下眸，商君涵闪过几分惊喜。回想起离开寒洞时那双冷酷到无情的紫色双眸后，他无端升起疑虑，“海翔，你跟我来。”
“商君涵，你不要欺人太甚！”
“这里是灵山，我也以理代之，何来过份之说。”轻描淡写的说完，商君涵转身朝着石室走去。
“可恶！”终有一天他要扯下商君涵那张圣人般的面孔。红衣若水在心中暗暗发誓，倏地，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无法抗拒的魔力，将他的心神牵了过去。
海翔看了眼平空消失的红衣若水，扭头跟在了商君涵的身后。
猛然停下脚步，商君涵如冰霜的目光越过了海翔，落到了他所住的方向，疑惑的皱了下眉头，“海翔，你的身上有妖气。”似乎是从他的房间里传出来的。难道是在秘洞里招惹到什么妖物了？不，不可能，那里是灵山锻冶弟子心志的地方，怎么可能出现妖精鬼怪。
妖气？海翔低头打量下自己的下半身，并没有什么异常变化，墨青色蛇身闪过脑海，立即明白过来，淡定的摇了摇头，道：“师兄，我怎么可能是妖怪呢。”
他最多只能算是个半妖！
商君涵细细观察着海翔的面色红润而光泽，眼底并没有被妖物侵扰的青暗色，不由放下了心神，“你的修为极浅又喜欢跑到后山去玩，以后不可独自一人前去。”上回若不是他坚持要跟过去，怕是早成了妖魔鬼怪的嘴中餐。
“这里可是天下有名的修真门派——灵山，后山怎么可能会出现君涵你所讲的事情。”海翔完美不懈微笑的脸上出现几分崇拜之色，“再说门中弟子都在警戒着，又有哪个不张眼的妖怪有胆子出现在那里。”呃，除了那个不要命的小狐狸会来找他之外，这天下又有谁有这样的胆色。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一暖！艳红衣那孩子是真心把他当做朋友的。
深深地看了海翔一眼，商君涵将到嘴边的话又全给咽了回去，“我是你的师兄，也是你的引导人，在这件事上，你必须听我的。”
炼魔渊里最凶残的魔物逃出了灵山的困仙阵，不知逃往何处。现在的灵山危险万分，全山下上都花了许多精力寻到魔物的踪影，经过掌门的推算，后山的野竹林阴气最重，是最最危险的地方。那日，他本不知，陪海翔去那里野餐纯属巧合，如果……如果掌门所言是真，那后果真是不堪想像。
如今海翔还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不得不端起师兄的架子，希望他能了解到他的苦心。
那艳红衣怎么办，他还答应过几天便去找他的。海翔唇轻抿了下，欲说点什么改变商君涵的主意，远处传来响彻云霄的惨叫声。
“啊……啊啊……妖……”
听那声音好像是——抬头对上商君涵的冷眸，海翔不禁脱口而出，“是他！”
“过去看看。”商君涵话音一落，人已经消失在海翔的面前。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海翔不由暗骂一声，飞快的跑了过去。
44.护短
推开门，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红衣若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一滩刺目血水。
破了个大洞的窗前，墨青色的蛇尾一闪而过。
“妖怪，哪里逃！”商君涵冷喝一声，心剑应声而现，朝着蛇尾消失的地方刺了过去。
“哪来的妖怪——啊！”跟在商君涵身后急跑过来的海翔一时没有刹住脚，直挺挺的扑到了商君涵的怀里，打断了他的法术，那疾如闪电的心剑在空中一顿，便听到落地的声音。
反射性抱住海翔的身体，商君涵原地打了个转，卸下冲击力，推开海翔提气便要追过去。
“君涵！”一把拉住商君涵的衣摆，海翔指了指倒躺在地上的红衣若水，“你看看他还有救没。”
商君涵身形一顿，瞥了眼被撞开一个大洞的纸窗，低眉看去心中一惊，伸手在满是鲜血的脸上，探了下鼻息，“一招必命。”
打量着红衣若水那微微上翘的紫黑色唇瓣，商君涵眸色一沉，道：“还是个用毒的高手！”
用毒！希望不会是灵蛇若水……海翔小声的嘀咕着，举目环视着自己的屋子并没有多少改变，除了多了一具刚刚死去的尸体，“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在意的是他怎么会死在我屋子里。”还是把他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的好。
商君涵起身来到窗户前，食指轻抚过窗栏，放到鼻端一闻，寒眸中闪过愤怒，“蛇妖的气息，与我在你身上闻到的是一样的！”侧首，凝视着一脸无辜的海翔，“海翔，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他总不能把灵蛇若水给供出来吧！那家伙还是一个出生不到三天的孩子。海翔耸耸肩膀，无力地道：“君涵，我也想去找个理由，你说那妖怪哪里不好杀人，偏偏跑到我这里来。”
“你真的没有在后山遇到奇怪的事情？”商君涵如泉水一般清澈眸子里面似乎透着深思的色彩。
“没有。”在海翔的心中，拥有着与自己同样的半妖之体的若水早已经是他的家人，当他遇到危险时，第一个反应便是好好的保护对方，“君涵，如果我真的遇到了妖怪，以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还不早成了它的点心，还能活到现在吗。”
“嗯。”商君涵收回了目光，从腰间掏出一只黄色的小竹筒，轻轻一按，一道赤红色的烟雾直冲向云霄，“那还是等师傅他来看看吧。”
海逍？他不会看出什么吧。还有那个笨蛋现在一定是害怕的躲了起来，千万别笨的撞到了掌门的房间，那时他就是想救也是无能为力。“君涵，你说他怎么就看上了若水呢。”
这个红衣若水也真是奇怪，好好的干嘛跑到他的房间被人杀啊！
“这个……”轻轻地叹息一声，商君涵掐了掐有些发疼的额头，低声道：“妖魔鬼怪的心思万分诡异，怕也只有师傅能猜出个一二来。”
不过，沧海阁的大弟子冒然死在了灵山弟子的房间，那边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就此罢休的！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真是到死都不忘记给灵山找麻烦！以前商君涵虽然不太待见红衣若水的德行，却也是全当看不见，现在发现这样的事情，心也不曾暗恨起来。
一道闪电划破苍穹，雷声轰隆隆地响。
天空下，青影掠过长空，飞速而来。
人还没有站稳脚步，商君涵已经恭敬的迎了上去，“师傅！”
来人正是灵山的掌门——海逍，看了商君涵一眼，点头道：“发生何事，竟然发出紧急联系信号。”
“师傅，若水死了。”商君涵淡淡的道。
“若水死了……”海逍面上一寒，沉声道：“何时发现的事情。”
“就是刚刚。”商君涵说着，微微侧过身，让出一条道来，“就在这里。”
一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海逍慢慢抬头看了下房子，瞧着有些眼熟，却又说不上来是谁的房子，疑声道：“他是死在房间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