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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然 上——by混世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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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仅有的二十余年的生命里,除了他娘,江宪是第二个这么用手探他体温、并且一脸愁容的人。

余一然真的在那么微妙的一瞬间小小地感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穿过江宪手掌的温度直接透进了他的灵魂里,温暖的,真实的,绝不是一种单纯的幻觉。

或许真像苏孟昭说的那样,老混蛋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行动里,而非单薄空洞的言语,就像他自己那样,尽管嘴上不饶人,但却又挑人挑得厉害,平常的交情实在不足以令他煞费苦心,而只有那些真正让他感到安心的人,余一然才会磨利了他的刀子嘴,因为他知道他们不会介意,比如苏孟昭,比如谢程飞,又比如,江宪。

如此想来的话,余一然开始相信,第一眼见到江宪的时候,也许就是他中招的开端。终于,他过足了瘾,把老混蛋的手松开:“别一脸好像我快死的表情行不行?”

江宪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勉强笑了笑:“尽管你晕倒的姿势很不雅观,但我还是要庆幸,热水没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要是不巧泼到了脸上,你是不是掉头就走?”

江宪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他:“先浇一盆冷水看看还能不能看,不能看就先把热水壶给砸烂了再说。”

“变态!”余一然伸手拿了床头的一面小镜子照了照,“看来你还是看中了我这张脸。”

江宪“啪”地一下把镜子给摁了回去:“别看了,就你现在这张比面粉还白的脸,鬼都不及你难看。”

“……”余一然当时就想抢过镜子刮花了他的脸。

然而,血案还未发生以前,两位不速之客的造访却加重了余一然的病情。谢程飞和苏孟昭刚回到家,发现余一然留了张字条无故消失,便打了个电话问候,谁知接电话的是江宪,于是得知了余一然病情的两位闲杂人等在第一时间赶来探病,以表深切问候。

谢程飞在病床前坐下,满面春光难以掩饰,余一然看了眼一旁的苏孟昭,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两个后青春期的男人在短短的几天里经历了多少难忘的瞬间。

“听江宪说你被他干晕了?我实在不放心,更不相信,就带苏孟昭来看看。”谢程飞张口第一句话,就让余一然心肝一颤。

“亲眼所见你这副惨状,我又不得不信了。”谢程飞关切地握住他的手,“好好休息,实在受不了了搬回来住也没有关系,我和孟昭随时欢迎。”说罢,从苏孟昭手里接过一个环保袋,“对了,顺便把你房间里不慎遗失的东西给带来了。这些片子放在我这也没人看,我知道你向来很重视这些收藏。”

“……”余一然侧目瞪了他一眼,严重怀疑谢程飞的诚意,被插了吊针的手刚伸出去,江宪已然把东西给抢了下来,随手翻了翻里面的内容,意味深长地一笑:“原来你喜欢这种重口味的,下次可以试试看。”

余一然再回头看了一眼苏孟昭脸上温柔的笑容,那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什么是交友不慎。气急攻心的一霎那,鼻血很配合地淌了下来。

也许是谢程飞小两口“不怀好意”的造访,刺激了余一然体内的物理环境,总而言之,第二天他的烧就退了,人也精神了不少。江宪一夜没回去,在病房里睡得自然不好,一脸憔悴。余一然说他是活该,没见过伤风感冒家属就陪夜的,可老混蛋却偏偏理直气壮:“我回去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在这看着你。”

余一然舒服了,大脑的回路也通畅了:“回去吧,嫂子该生气了。”

“余一然,别跟个孩子一样不长记性。”江宪把他的衣服扔过去,“起来,带你回家。”

余一然笑起来,无动于衷,直等到老流氓等不及了,手把手地像给孩子穿衣那样把他给收拾妥当。

余一然跟着他后头走出病房:“江宪,别随便就说回家,那是我的家,跟你没关系。”

江宪回过头,愣了一下,半晌,很是较真地道了一句:“行,就带你回家。”

等余一然下车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家门口,只是不是那栋破旧的老式公房,而是江宪的家,近郊富人区的一栋小高层,其中一套偌大的复式公寓。房子的主人打开门,余一然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探了探,半天没敢贸然进去。江宪粗蛮地一膝盖顶在他后腰,余一然一个趔趄,撞了进去。

奢华的装潢、大气的家具摆设,好整以暇地章显出主人放荡不羁、不可一世的生活作风,余一然的手指在大幅油画上轻佻地弹过,啧啧有声:“你这屋子,满墙贴的都是人民币。”

江宪站在楼梯上,不屑地笑了笑,冲他勾了勾手指:“上来。”

余一然不明真相地跟上去,来到二楼一间大得近乎奢侈的卧室,朝南,光线极佳,连着一个宽敞的晒台。余一然靠在窗口,极度贪婪地呼吸了一下黄昏时分的空气与夕阳,城市的味道在这里似乎变得很淡。

江宪渐渐踱到他身边,刚要揽过他的腰的一霎,被余一然狡猾地晃过。走马观花地看尽了卧室里的一切,余一然没有找到预想中的任何一件东西,不解地回过头的时候,江宪打开了一处被墙纸掩饰得极为隐秘的壁橱:“你要找的东西应该在这。”余一然凑过去一看,果然,婚纱照、枕头、相框、女人的化妆品,一应俱全。

“蒋雨燕的房间在楼下,所以这几天你睡在这儿没必要有任何顾虑和联想。”江宪说话的同时,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腰上。

“江宪,偷情偷到家里,小三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没劈你都已经烧起来了。”江宪在他耳朵根上暧昧地喷着热气,手指畅通无阻地就钻进了牛仔裤,隔着内裤轻轻地刮挲。

然后余一然的肚子在这一刻非常不应景地叫了起来。

江宪愣了一下,仁慈地松开了手:“想吃什么?我叫人来做。”

余一然眼珠子一转:“你会做饭么?”

“不会。”

“那好,给我做碗皮蛋瘦肉粥,不是你亲手做的,我一概不喝。”

“……”愁容不肖一刻便爬上了江宪的脸,话还未到嘴边,余一然已经给了他无法拒绝的最强势理由,“你连烟都能为我戒,还有什么事不能替我做?”

结果,江宪真的照着网上的攻略折腾出一锅粥来。余一然在参观了一片狼藉的厨房以后,心安理得地坐下享用晚餐。老混蛋在他对面坐下,似是而非地看着墙上的液晶电视,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余一然。

目光相遇的刹那,在意或不在意,全都了然于心。余一然暗自偷笑:“想不想知道答案?”

江宪放下遥控器:“什么?”

“凑合,还算能下咽。”

江宪的嘴角扬起一个怡然自得的微笑,似乎这个回答的积极意义被放大了许多:“只要我想,没有一件事我会做得不像样。”

余一然挑了挑眉,对于一个三十多岁还“为老不尊”、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老流氓实在哭笑不得,旋即进了厨房大展身手,不肖一刻钟,便用冰箱里所剩无几的几样食材做出一盘热气腾腾的炒饭和一碗番茄蛋汤来。

江宪探过头,闻了闻摆在面前的食物,然后用勺子舀起一点送进嘴里。

余一然捧着下巴,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直等到江宪点了头,无比感慨地道了一声,好吃,这才放出酝酿已久的话来:“江宪,既然要跟我过,当然得过得有声有色。”

江宪的确是饿了,也的确是吃的津津有味,听余一然这么喧宾夺主、一不留神便骑到他头上,淡淡地道了一句:“你能不能身体力行地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有声、有色?”

重音诡异地落在了最后一个字上,余一然默默地低头喝了一口粥。

不知道是不是难得生一场病,烧刚退,身体还有些虚,余一然吃完了饭便病怏怏地躺在了主卧的那张大床上,很舒服的水床,在温暖有余的暖流里显得很亲肤。江宪把碗扔进了洗碗柜里之后,回到房间,便见他睡得无所顾忌的样子。老混蛋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看他睡得很不安分,一会儿翻身,一会儿动胳膊动腿,实在好笑,最后终于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起来,别睡了,先洗澡。”

第二十九章

余一然迷迷糊糊地被拽起来,很是不甘,一甩手就差点给了江宪脸上一巴掌,可结果还是被半梦半醒的推进了浴室。

等热水从头顶浇下来的时候,余一然总算是醒了。老混蛋家里的按摩浴缸很宽敞,周围瓷砖的风格与灯光的暖调浑然天成,透着暧昧的希腊古典的气息。余一然两天没有洗澡,真的泡在水里倒也舒服,趴在浴缸边沿感叹了一句:“你这池子真大,都够躺两个人了。”

话刚说出口,余一然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不该存在的人。江宪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转身对着他开始解领口的纽扣:“当然,我一向有先见之明,买的时候未必想到有那么一天,但既然有资源,就应该合理利用,你说呢,一然?”

余一然扶着又开始沉重起来的额头:“别叫得那么恶心。”

一眨眼的功夫,江宪已经脱光了跨了进来。温热的水荡开来,余一然眼睁睁地看着他赤身裸体地坐在自己对面,慢慢弥漫开的雾气在麦色的皮肤上晕出一层水渍。

余一然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不顺,他讨厌热衷于展露自己身材的男人,尤其是那些真材实料、祸国殃民的男人。

江宪拿起花洒,把自己的头发淋湿,一双眼睛隔着湿漉漉的发梢盯着他。每一次长时间的对视,余一然都会有一种错觉,或者幻觉,自己的意识就像是被那双眸子里的黑洞吸走,越来越淡。

江宪很霸道,连笑都很霸道,霸道地将余一然拽起来,霸道地收进自己的怀里。

余一然被他摁着腰,免不了不安分地动了动:“江宪,你简直是头精力旺盛的猪!”说这话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靠在了老混蛋的胸口。

江宪被他咒得笑出声:“不是一向是看门狗么?怎么又升级了?”

“是退化。”余一然被他揉得很不舒服,骚动已经漂浮在腰腹间,不甘地蹬了蹬腿,被江宪三两下制服,“别动。”

手掌刚拂过左胸口,余一然便真的不动了。

老混蛋另一手挤了一点洗发精,抹在余一然头上,轻轻地揉起来。余一然愣了一下,没敢相信江宪能这么单纯地管住自己的身体,可是时间一长,敏感的那根神经便渐渐木了。余一然索性放纵地靠在江宪胸口,任凭那个家伙像给孩子洗头那样处置自己的头发。

江宪的力度恰到好处,等余一然舒服地禁不住偷偷笑的时候,才又打开热水,细致入微地冲洗干净。

余一然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有人这样替自己洗头,然而那一刻又真实得仿佛注定会发生。他躺在那,闭起眼的时候,感觉一切都被安放在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手臂、身体、细胞、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江宪身边,总有这样舒适的安全感,让他不想逃,甚至只想停在那,一直一直。

很快,老混蛋又换了新花样,余一然感觉后颈处痒痒的,睁开眼的时候,江宪正用涂满泡沫的海绵球为他洗身体。

江宪低下头,下巴杵在他的右肩:“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真是我洗过的最贵的澡。”

“噢?你是指我的服务很值钱?”

“你老婆现在在意大利正忙于分分秒秒地刷着你的信用卡,而你却在这里浪费时间帮一个中国籍男子洗澡。”余一然边说边笑起来,吹起飘在空中的一个肥皂泡,“让我有种幸灾乐祸的负罪感。”

江宪凑上去,堵住他的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你满脑袋装的不该是我么?或者,想一些关于我的东西,也很好……”

余一然忽然触电一般哆嗦了一下,江宪的手游蛇一般抓住他的手腕覆在自己的股间,戏谑地玩弄。余一然本能地擒住他的手腕,只换来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你现在想的事,能不能改天再议?”

江宪的下巴蹭在他的颈窝,不置可否地看着他:“我想什么事了,还是你在想?”

余一然气急,若不是老混蛋擒住他的手,他真想一狠心掐下去,结果了他的劣根,然而想到自己的后半生,余一然竟然终究是没下得了手。

忽然没了下文,江宪托起他的下巴,蜻蜓点水地吻在脸颊,然后打开花洒,无声地帮余一然把身上的泡沫给洗净。

柔软的毛巾裹在脑袋上吸去湿淋淋的水,余一然配合地甩了甩头。

江宪的手在他头顶又使劲揉了揉,似乎对于从自己手上出品的杰作十分满意:“乖,真听话。”

余一然猛地昂起头,把毛巾甩过老混蛋的脖子紧紧一拽:“别把我当你的同类。”

满血回归台里上班以后,余一然统共在江宪的老窝住了整整一个星期,倒也没有刻意地想在老混蛋家里蹭吃蹭睡蹭享受,只是那几天被剥削得很彻底,收工的时候都该吃夜宵了。等余一然走出大楼的时候,江宪就在楼底下等着。那时候,余一然往往已经累得不行,白天跑完外景在电脑前一坐便是数个钟头,身心俱疲地只能跟随本能上了老混蛋的贼车。

等洗完了澡,余一然脑袋里除了睡觉还是睡觉,倒头睡下去的时候每每被江宪拽起来半梦不醒地吹干头发,然后浑然不知地睡个天昏地暗。

第三天起了个大早的时候,江宪已经醒了,靠在床上发呆,不能抽烟,就开始嚼口香糖。

余一然蹬腿爬起来:“怎么了老头,失眠?”

江宪回头睨了他一眼:“余一然,我在想,你要不要换个作息正常一些的工作?这样至少晚上我们俩还能在床上干点有意义的事。”

余一然回瞄了他一眼,忽然凑到他面前,咧嘴笑得疯颠:“姓江的,你是不是憋得内伤了?”

江宪一巴掌把他给按回枕头里:“信不信我让你今天出不了门?”

“我信,说谎的人是小狗。”

结果,余一然还是风风光光地出门了,到办公室没多久以后给江宪挂了个电话:“明后天我调休,洗干净了在家候着。”

“当我们谈论爱时,我们谈论的不是同一种东西。”第二天早晨,余一然独自坐在江宪的书房里读着苏孟昭前一段时间给自己发来的一些文章的时候,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他看了一眼日历,或者只是假装,不争的事实都是他用数月的时间认识了江宪,花不多于一分钟的时间思考要不要和他上床,然后几乎没有任何挣扎与犹豫地结束一个人的生活,当然,也许,只是暂时。

据说有一个叫斯丁伯格的家伙把爱情分解成三个要素,亲密、激情、承诺,余一然还模糊的记得的是把激情和承诺叠加在一起简称愚蠢的爱。他很自觉地把自己按在这上头审视了一番,然后庆幸地发现截至目前为止,老混蛋对自己最大的追求就是在性上。可是余一然当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因为那是比愚蠢更低级的事,退一步说,假如江宪对自己说的那些关于戒烟的豪言壮志也是一种承诺的话,那么余一然便为自己扣上了愚蠢的帽子,但是,当他回想起最近发生的种种,当大床、医院、浴缸这一系列的关键词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闪过的时候,余一然不由自主地笑了。

他在笔记本上随手画上一个正三角,然后潇洒地合上,把它扔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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