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胆儿变小了,胆小如鼠!”
“谁胆小了?”
“是吗?”小胖哥的手突然伸向我,在我的脊背一按,我还没叫出声,人就沉到了水里。
我被小胖哥拽出水面,我又一次呛到了水,而且喝了一口水。
有仇不报非君子。我就跟小胖哥扭起来,闹起来,这情景,仿佛又回到10岁以前,我和小胖哥在水里尽情地闹着,我一会儿哭了,一会儿笑了,一会儿又哭了,一会儿又笑了。
……
“枭哥!”
“枭哥呢?”
“枭哥去哪儿了?”
我猛然醒悟,的确很久没看到江枭的人影,没听到江枭的声音了。
小胖哥也立即停止嬉闹,四处看了看,“江枭!江枭!”
“江枭!”我大叫。这深潭很深暂且不说,因为两面夹山,上游下游水流都有些湍急,就如小胖哥所说,山里的水可不是游泳池里的水。江枭第一次到我们这山里,对山对水都不熟悉……
“小胖哥!”我抓住小胖哥的胳膊,“你快扎进潭底找找!快点!”
……
小胖哥已经是第5次从潭底钻出水面了,“没看到!”
“小胖哥!”我再次抓住小胖哥的胳膊,“去下游找找!快点!”
……
小胖哥,我,还有老狼他们,往下游找了很远,还是没看到江枭。
“小胖哥……”我“哇”地大哭起来,“你快去找……”
“以江枭的技术,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小胖哥拉着我往“回龙潭”走,老狼他们跟着小胖哥恹恹地趟着水,一个个脸色灰白,噤若寒蝉。
……
“先上石头吧,你的脸都青了。”小胖哥连拉带抱地把我弄上了大石头——“江枭——”我眼前猛地一黑,人就向前栽去。
……
“江枭,你搞什么啊!”小胖哥双手插着腰,很不高兴地看着江枭,“我们喊你,你没听见啊?”
“枭哥,你在这里悠闲地睡觉,却把我们吓个半死,累个半死。”老狼他们也一脸的怨气。
但是,江枭平躺在石头上,眉眼都没动一下。
“我还以为你……”我紧紧拉着江枭的手,泪水滚滚而落,却再也说不出话。
“你们玩好了没有?”江枭坐起身,却并不看任何人,包括我,“我睡好了,要回家了。”
说完,江枭套上衣服就走了。我的泪水再次滚落——因为江枭要“回家”。
……
“下午游泳时你为什么哭那么伤心?”江枭拥着我,轻声问道。
“我以为你……”
“好好,不问了,不问了。”江枭赶紧拍拍我的背,“我现在好好的呢,你可不能再哭啊。”
“你晚饭怎么才吃那么一点儿?”江枭轻轻揉了揉我的肚子,“肚子还是空的哩!”
“不想吃。”
“为什么?”
“你说你要回家……”我的眼睛再一次涩起来。
“天呐!你可真能乱想!”江枭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说的回家,就是回这里呀!”
“你骗我……”我还是止不住伤心。
“小傻瓜!”江枭把我搂在怀里,贴在胸上,喃喃地说,“这里有你,还有妈妈,不就是我的家么?”
第93章:虞姬楼
“咣——咣——咣——”
“哐——哐——哐——”
天呐!谁在砸什么呀?我从凉床上翻下来,顾不得满头满脸的汗,跑出门趴在阳台的木栏上四处看。
“哐——哐——哐——”
“咣——咣——咣——”
“喂!”我大叫起来,慌忙冲下楼梯,冲向“钟鼓楼”。
“喂!不准……砸……我们的钟!”我累得心慌气短,更是气得眼冒金星——因为江枭他们几个家伙正在你东一下我西一下地拽着那根我从来没碰过也没见别人碰过的钟绳。
“周小瑜,这是什么破钟啊?声音这么难听!”老狼总是喜欢抢先说话。
“不过……”明仔好象经过了一番思考,“声音是难听了点,但从它锈迹斑斑的外形来看,应该有些年代吧?”
“哪朝哪代的?看样子很像先秦时代的青铜器呢!”一向不大说话黑子也开了腔。
“枭哥!”卷毛开始摩拳擦掌,“把它搞下来,让道上的朋友帮忙找个专家鉴定一下,说不定还真是个文物!”
“你们!”我指着卷毛的鼻子,再指着江枭的鼻子,“你们敢!”
“切!”江枭的鼻子皱了一下,眼睛挤了一下,“就敢!”说着他就去拽钟绳——“哐!”我浑身顿时生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这声音的确太难听了!难听得有些残酷,让人不由自主地反胃。
“哐!”难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胖哥!”我抱着肚子大叫,“小胖哥!”
“你接着叫啊!”江枭斜着眼睛一笑,然后手一挥,“兄弟们!来!把钟搞下来!”
“哐!”“哐!”“哐!”残酷的声音接连响起。
“住手!你们!”江枭的手腕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手扳住了,是小胖哥。
“小胖哥!”我赶紧抓住小胖哥的胳膊,“他们,”我把老狼卷毛他们指了个遍,忍了忍,终于没有指江枭,“他们要下我们的钟!”
“你们!”小胖哥松开了江枭,很是带着怒气的目光在老狼卷毛他们脸上扫了好几个来回,“为什么要下我们的钟!”
“切!”江枭头发一甩,下巴一翘,“一个敲不成音的破烂儿!我们正准备把它扔进废品站呢!”
“谁在上面敲钟!”一个略带苍老略带紧张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老校长!”我跳了起来,“你快上来!”
“爸!”小胖哥看着老校长,眼角却对着江枭斜了又斜。
“这口钟不是一般的钟!千万不能敲!”老校长意味深长的话语刚响起,老狼他们的手立即就离开了钟绳,惟独江枭没有松手,只是下巴不再敲了,眼睛不再斜了。
“你们还是小,有些事情,不能知道得过早。”老校长双手往后面一背,看了看江枭的手,然后就要转身下楼。
“等等!”江枭身子一晃就到了老校长面前,“什么事情呀?您说说嘛!”
“说嘛!”老狼他们“哄”地一下就过来了,恁是把个精瘦的老校长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我们都是大男人啦!早就跟‘小’告别啦!”
“什么事情不能让我们知道呀?什么事情?”
……
“别问!”老校长一脸严肃,“等你们大学毕业了成家了才可以知道!”
“爸!”小胖哥也有些好奇了,“你真是个老古董!什么事情呀还要等我们成家了才可以知道?”
“你大学毕业了吗!”老校长回头瞪了小胖哥一眼,抬脚就下楼。
“老校长!”我实在忍不住了,跑过去从后面拽住老校长的手,“你说嘛!你不准走!”
“小瑜!”老校长回头看着我笑了,“你就更不能知道了!”
“不!我要知道!”我拽着老校长的手不放,“我要知道!”
“小瑜!”一个柔美的声音传入耳鼓,“又在耍性子!”
“妈妈……”我虽然立即放了手,可双脚却很不满意地跳着踢着。
“妈妈!”我终于扭住妈妈的衣服了,“以前你们只说这钟碰不得、敲不得,可没说为什么它碰不得、敲不得,而且还有什么等我们成家了才能知道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呀!”
“哦……”妈妈微笑着看了看老校长,“沈校长没告诉你们么?”
“哼!”所有被老校长定义成“小”的人,他们的鼻子都轻轻地“哼”了一下。
“很想知道么?”妈妈依然微笑着看了看老校长。
“易妹子……”老校长难带难色,欲言又止。
“只是一个传说,孩子们知道也无妨。您说呢?”
“唔……”老校长的鼻子不太清晰地“唔”了一声。
“妈妈!”我摇着妈妈的手,“快说呀!”
“姑姑!”小胖哥也挤了过来,“快说嘛!”
“快说!阿姨!您快说!”
在一片急不可耐的催促声中,妈妈终于开始说那个我们不能过早知道的“事情”。
“秦朝末年,项羽起兵反秦。后又与刘邦争夺帝位。项羽有一红颜知己,名曰‘虞姬’。每次作战前,项羽都要携虞姬在这里击鼓敲钟阅兵,凯旋时也在这里庆贺。每当‘西楚霸王’抡起鼓锤将那面大大牛皮鼓击得震天响时,虞姬那双纤纤玉手就轻曳钟绳,那钟就发出奇美无比的声音。可最后那次,霸王的鼓突然破了,虞姬的钟突然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破败之声。不久的陔下之站中,霸王四面楚歌,虞姬挥剑自刎,再后来,霸王亦自刎乌江。从此,那面破鼓不翼而飞,只剩下这口大钟孤零零地悬挂了无数春秋、无数冬夏……”
“后来……”妈妈抬眼看了看那锈迹斑斑的大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相爱的青年男女就双双到此膜拜,并祈望用他们的真情敲出当年虞姬敲出的美妙钟声,再后来,这钟就有了名字——‘虞姬钟’。”
“哈哈哈……”一阵大笑顿时响起——“我还以为是什么‘未成年人不宜’的事情呢!原来是‘小儿科’呀!”
“不就是一个带点迷信色彩的传说吗?还说我们不能知道得过早啊!”
我四处看了看,没有笑的“小字辈”只有我、小胖哥和江枭。
“恩……”江枭定定地看着妈妈,“有恋人敲出美妙的钟声么?”
“好像没有。”妈妈扭头看着老校长,“据说除了虞姬之外再没有人敲出那样美妙的声音。”
“恩。”老校长很严肃地点点头,“相传有很多年轻人因为没有敲出美妙的钟声而对感情产生怀疑,最终分道扬镳,有的却为了证明自己的感情是真挚的而像虞姬那样双双自刎徇情。所以,后来这钟也就成了不吉之钟。你们这些孩子们,是万万敲不得的!”
“迷信!”批驳之声顿时不绝于耳——“如今什么年头呀!谁还信这个?”
“我要是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孩子,才不来敲这破烂钟呢!”
……
“姑姑……”小胖哥嗫嚅着,脸有些涨红,“姑姑,你来敲一下好不?或许……或许你一敲就好听了。”
“我?”妈妈瞪大了眼睛看着小胖哥。
“是啊!就是让你敲嘛!”小胖哥手一伸,就把妈妈拉了过来,然后小胖哥拉过钟绳递到妈妈手里,而他自己也握住绳子的末端不放。
“不!”妈妈手中的钟绳仿佛突然变作了滚烫的铁条,烫得妈妈痛叫一声骤然丢开。
“妈妈!”我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妈妈摇晃着后退几步,微微地闭了一下眼睛,脸色异常苍白。
“姑姑,你……”小胖哥握着钟绳,一脸困惑、一脸痛苦,仿佛他也被烫了似的。
“小胖!”老校长一声闷呵,“胡闹!快扶你姑姑下去!”
“恩。”小胖哥垂头丧气地应道。
“小瑜,小江,”妈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枭他们,“你们也都下去吧。”
“唔……”江枭看了看妈妈,又看看我,然后扳住我的肩转过身,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拉过钟绳塞到我手里,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你敲一下好不?”
“我?”
“恩。”江枭定定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就在他的眼神里轻轻捏住钟绳,轻轻往怀里一拉——“咚——”天籁之音悠然响起。
“啊?”一片惊呼。
“小瑜!”细若游丝的声音颤抖地飘入我的耳鼓,同时,紧靠着我的那个身体很强烈地颤抖了一下。
“再敲一下!”我的双手被一双颤抖的手裹住了,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随着那手拉动钟绳——“叮——叮——呤——呤——咚——咚——”奇美之声接连响起。
周围异常静,静得只听见靠着我的那个胸腔里“突突”的心跳声,以及那快速的呼吸声。
……
“我就说……是迷信嘛!”江枭的声音莫名地颤抖,“居然还有傻瓜们去信……这下该知道了吧?”
“走咯!”江枭抓住我的手,就往楼下冲,全然不顾我是否跟得上他的节奏。
……
晚饭时,有两个人很反常。
小胖哥忽然说不想吃饭,躺在床上不起来,任凭吴嬷嬷老校长怎么叫都不起来。我好心好意去叫他,他居然对我横鼻子冷眼的。后来妈妈去叫了三次,才算把他拉了出来,可惜刚坐上桌子就把两个碗碰到地上,造成碗碎粥洒的重大损失。
江枭忽然胃口大开,食量大增,飞速干完三大碗糯米红枣粥、两块香酥烙饼后,还把我手里没来得及吃的大半块饼子抢了去,害得我那只装了小半块饼子的肚子没到半夜就造起了反。
刚丢下碗,小胖哥就一声不响钻进他的卧室睡觉,连妈妈叫他洗脸洗脚都不应声。
夜深了,江枭还是毫无睡意——一会儿贴我的额头,一会儿贴我的的眼睛,一会儿贴我的鼻子,一会儿贴我的嘴唇;一会儿叫“我的小瑜”,一会儿叫“我的瑜儿”,一会儿要我叫他“枭”,一会儿要我叫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