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闷长的沉默中,看着还是一脸无畏摸样的大广,苏敏榕压抑的神经终于崩溃,她咬着牙哭喊出。
“我有了孩子。”
大广如遭雷霆之击,震在原地不得动弹。苏敏榕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儿子苏珂的房里走去,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门,儿子正缩在今天借宿的军人怀里。苏敏榕一愣,紧绷的手指随即敲了敲门。
军官摸了摸苏珂的头发,让他安心,看了一眼门口的苏母,点点头,走了出去。
苏敏榕走进房间,苏珂往墙里挪了挪,苏敏榕坐在了床沿上,“妈……”苏珂的叫唤了一声,苏敏榕没应,而是朝里坐了一些伸出手撩开了苏珂的T恤。苏珂尴尬的用手遮挡,苏敏榕抿着嘴“啪”的打掉了苏珂的手。
她看了看苏珂身上的痕迹,腰腹处有手掐弄的印子,手腕上有勒痕,苏敏榕的眼底闪过疼惜,轻轻的把苏珂抱到自己怀里来,抚摸着苏珂的头发,道:“乖仔还疼不疼了,恩?”苏珂摇摇头,苏敏榕一声叹息,抚摸着苏珂的脸。苏珂感觉到苏敏榕的颤抖,他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此刻他只想那大广死,快些去死,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伸出手也抱住苏母,苏珂觉得后颈凉凉的,身体一颤,愈加缩进了苏母的怀里。
第二天一早,军官们就起来了,和苏敏榕道了谢,便要回部队里去了。
李延珀看了一眼站在抽烟的大广,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人,“昨天是什么声音啊!‘嘭’的一声,害我吓了一跳。”
“像是苏大姐和丈夫吵架吧!”
李延珀来了兴致,揪了揪旁边人的衣袖,黑脸的军官一脸无奈,道:“这些事是人家私事,你别瞎操心的!”
“陈斌咱们是为人民服务,你懂什么?就知道这不行那不行的,整一个老头!”李延珀没一点军人的正派性,歪着一张嘴眯着眼翘着小指戳着身边可怜的黑大个。
“停一下。”
一直冷着脸不说话跟在后面的军官突然说道,前面两个回头,便看到他朝农场大步走去,站定在那个男孩跟前。
来到苏珂面前军官的表情柔和了,他低下头,迟疑了一下,开始组织语言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就去部队那里找我,这年练新兵我会一直在的。”男孩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军官愣了一下后红着脸忙报出自己的名字,“莫黥鹿,我叫莫黥鹿。”
苏珂点点头。
站在不远处的李延珀发出一声爆笑,“哈哈,阿鹿紧张的连名字都忘记了。”
莫黥鹿沉着脸,大步走去,拍在李延珀的脑袋上,“走了。”回过头朝苏珂摆手,苏珂扬起一抹笑,和他说再见。
军车缓缓开走,碾过泥地,离开了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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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敏榕有了孩子后,大广痛定思痛,把从前的那些恶习都改掉,他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去找了一份工作,是给人搬砖头的,做了没几天他就觉得累了,便不想再去。在家里待了一阵,睡了几天,抽掉了几包烟,打算歇歇,此外也因为苏敏榕怀孕的关系,他也没在对苏珂动过什么手脚了。
过了几天之后,大广又去找了一份工作,这次的工作较之前面的要清闲的多,是苏敏榕托了关系才找到的,给公司看大门。因为公司是在城里,所以夜里苏敏榕就给大广收拾行李,第二天他便走了。
这工作一星期休息三天,轮班,因为大广是新来的,就只让他先做三天,其余四天都是待在家里的,一个月工资也就一千五,不多凑合,但对大广这平时没收入,就靠守着农场活的人来说已经是不错了,就连苏敏榕心里也为他肯做了感到欣慰。
大广走后,家里就剩下了苏敏榕和苏珂两个人,因为苏敏榕有了孩子,所以家里的一些活苏珂也开始帮忙的,一些重活苏敏榕现在已经不做了,平时的割草喂马什么的都是苏珂弄的。所幸这些活也不难,平时喂马的时候,苏珂还可以和小动物交流交流感情,他自个干的还挺起劲的。
不过自那晚过后,他和苏敏榕的交流却是越来越少了,他帮苏敏榕做家务,苏母也不说什么,有时候欲言又止,这样就更尴尬了。苏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大广对自己这样,苏母心里一定也是不好受的,可她这时却怀孕了,一个女人在这个时候如果没了丈夫该怎么过下去。
苏珂觉得自己应该理解苏母的,可他越是这样想,自己心里就越难受,现在苏母的肚子里还有了孩子,那是她和大广的小孩,等到那个宝贝出生了,自己不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他想了一会又觉得自己不该嫉妒,毕竟他本就不是苏母的儿子,他只是一个盗用了人家儿子身体的灵魂而已,可他虽是这样想着心里却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难受了。心闷得慌,他从草堆上跳下来决定到外面走一走,看看这田野风光也是好的。
走了一圈正好看到士兵在操练,围着一块大空地,列队整齐的士兵站的笔直,那教官似乎有点眼熟,苏珂定睛一看正是莫黥鹿,他心微微颤抖,呼吸一窒,在经过的时候悄悄挺直了背。
莫黥鹿……
苏珂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那不就是自己的大英雄吗?
苏珂站在远处偷偷看了会莫黥鹿训兵,看得出神了,连日头落下了他也没察觉,而莫黥鹿似乎也没发觉时间已经到了还在训兵,苏珂觉得时间太晚了,便最后看了莫黥鹿一眼,小跑回去了。
回到农场的时候,苏敏榕已经做好了饭菜,搬了个小椅子在门口等着他。见到苏珂回来了,苏敏榕脸色淡淡的,看了一眼他后,苏敏榕一言不发的走回屋。作为一个母亲,在经历了大广的这件事之后,苏敏榕对这方面的事开始格外的小心,一双眼每天都盯着大广看,害怕自己漏了什么,让自己的儿子再次受到侮辱。
这种防着丈夫和儿子发生什么不洁事情的举动,也造成了她心里的压抑,她开始很少的和苏珂交谈,就连看苏珂的眼神似乎也有了什么变化。
可苏敏榕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她认为自己还是同以前一样爱着儿子。就像此刻,她在屋外等着苏珂回来吃饭,她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一直在想,为什么苏珂还未回来,是不是大广回来了,把他带走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她的脑子疯狂的想着这些事,心情就会变得愈加的烦躁,此刻苏珂回来了,她一句话都不说。
苏珂进屋后坐在椅子上,低下头开始默默的扒饭。他想和苏敏榕说话,就说说这几天发生的趣事,但是苏敏榕一直冷着一张脸,这让苏珂尴尬,又想到了这几天苏敏榕一直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也不想说话了。
两个人冷冷清清的吃饭,苏珂嚼蜡般的扒完了饭,低声说了一句“我吃完了”便先回房了。
饭桌上的菜还有很多,苏敏榕冷着表情一口一口的混着饭吃下,到了最后吃不下了,她便进了厨房全部倒掉。
屋内没开着灯,阴沉的可怕。
这样的冷寂,随着多月以后戚茂的出生而改变了。
大广全名叫戚大广,苏敏榕生的是个儿子随着大广的姓单名一个字茂,希望他如同山林间的树木那般有生命力枝繁叶茂。
而随着戚茂的出生,让苏珂在这个家的局面变得愈发尴尬。
第四章:出生和孤独
戚茂是在七月份出生的,那天是毒日头,到了下午还是闷热,苏珂躺在凉席上,老旧的风扇摆叶嘎吱响着,正昏昏欲睡时,屋外突然传来了苏母的痛吟声,苏珂吓了一跳,忙跳起跑到屋外,只见苏母扶着高耸的肚子,脸疼的煞白,“快去叫福婶……来”苏敏榕续续断断的说了一句话。
苏珂立刻跑了出去,福婶他见过,来过家里几次,都是来看苏母的身体情况,想来应该是这山下村的大夫了。苏珂去叫福婶时她正在吃饭,见到苏珂急匆匆来,立马放下碗,站起来说道:“是不是要生了?”
“妈让我来叫你,她痛的不行了。”
苏珂白着脸点了点头,福婶跟着苏珂立刻跑过去。苏珂和福婶赶到家时,苏敏榕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她躺在床上被褥都湿透了,她凭着以前生苏珂的记忆自己努力找感觉,一下一下使着劲。
所幸这时福婶来了,让苏珂去弄热水,她在房里帮苏敏榕用力,可是过了一会儿孩子还未出来,屋里福婶突然慌张喊道:“遭了这孩子胎位不对啊!”
“去卫生院……”这时已经无力的苏敏榕虚弱的张了张嘴。
七月份闷热的空气蒸的人说不出话来,苏珂看着苏敏榕进了车,他也想跟进去但是被挡在了外面,“小孩子先回去,你妈妈会没事的。”那是大广为数不多且有钱的朋友,大广去了城里不放心苏敏榕,就让他来照顾,此时的这辆车也是他的。
他把苏珂挡在了车外,苏珂只好看着小汽车远远的开走,那辆驶去的车带走了虚弱的苏母,这颠簸的行驶,带去的有可能是生与死的间隔。苏珂心中酸涩,眼睛也干涩的难受,吸了吸鼻子,慢慢走回去了。
苏母被送到了卫生院后最终诞下了一子,是个八斤多的胖小子。这个在生产时就要了苏敏榕半条命的孩子,一出生就彰显了自己的重要性,他只要苏敏榕来抱,其他的医生阿姨他都不要。
听着戚茂的哭声,苏敏榕心里不忍,只好拖着虚弱的身体把孩子抱在怀里,哄着他睡。
因为生了一个儿子,所以大广格外的高兴,在电话里就忍不住笑了,从城里回来后更是给苏敏榕买了很多补品,就连苏珂也拿到了一些零食。
大广回来后还来不及换衣服就着急着想要抱儿子,苏敏榕把戚茂小心翼翼的交到大广的怀里,这时戚茂已经被苏敏榕哄着睡了,小嘴嘟嘟的,格外可爱。苏敏榕怜爱的看着他,看到大广生疏的动作后,就小声的说让他别毛手毛脚的,大广对苏敏榕的说话视而不听,只专心的瞅着自己儿子看。
眼底满是喜爱,看着儿子的小脸,愈发觉得像自己,苏敏榕瞧他得意的摸样不禁好笑的翻白眼,这时突然瞥到自己的儿子正孤零零的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苏敏榕一怔,张嘴说道:“阿仔快过来啊,待在那里做什么?”
大广飞快的瞥了苏珂一眼,默不作声继续逗弄自己的儿子。
苏珂朝他们看了看,紧绷的手指抓紧那包糖,迟疑着上前了一步,这时大广怀里的戚茂突然发出震天的哭声,苏母连忙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小儿子,戚茂的脸哭的红红的,身体还一抽抽的,她心疼死了。
苏珂抿嘴,手指似乎要把那包糖给捏碎了,转身回了屋。
苏珂回到屋后就躺在小床上,苏珂的屋子是简陋的,房间的墙壁上还有着一些灰掉落的痕迹,有些地方贴了海报,或是挂了日历。窗口的书桌上摆着一张相框,照片上是一个清秀的男孩,他似乎是有些不高兴,对着镜头拍照的时候还倔强的抿着嘴,一丝笑容都不露。苏珂看着这张照片突然感到无边的寂寞朝自己涌来,心口泛着酸涩,他按住自己的心口喃喃道:“是你吧,是你在流泪对不对!”
第二天苏珂醒来后就去了谷仓,喂了马,把牛羊放散在农场里让他们吃草,做完这一切后,苏珂在没什么事可做了,就一个人躺在草堆上,白芍儿在他旁边不时的哼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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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黥鹿带着新兵训练已经有一年了,上头指示说到年底的时候他就可以不用带了,本来以莫黥鹿的家境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根本不用再做这些事了,但是他自个不想听父亲的安排,就主动请示了上级把他派到这里来。
而李延珀又是和莫黥鹿从小玩到大的,现在莫黥鹿去了这偏僻的地方,他心一横也跟着去了,虽没少抱怨环境差但也只是口头上说说。
现在新兵训练也有一段时间了,当初的那些青涩还会反抗命令的新兵如今一个个站的跟树干子似的,别提多标准了。
这天小兵们表现的都不错,莫黥鹿早早的就放了他们,他自个儿剩下了很多时间,就去了农场看苏珂。在这一年里,莫黥鹿时常会到农场去,有时候就和苏珂说说话,有时候带到部队里去玩,他觉得这个男孩很有意思,小小的个儿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疯玩,就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不过让他更深刻的原因也许还是他的继父对他所做的事,军人的正义与热血都让莫黥鹿对于这个家里的这种息事宁人的做派所不喜,也此让他对男孩更多了份心疼。
莫黥鹿得空了就会开车带他到部队里去,好友李延珀也是个热情的人,比他会说话,时常能把人逗乐。看着男孩脸上的笑容,莫黥鹿一直板着的脸也会松下来。
这天莫黥鹿到农场时正好听到苏珂嘟哝,男孩手抚摸着一匹小马的头,鼻子里不时发出哼哼声,莫黥鹿忍不住笑了。
其实苏珂是因为家里没人和他说话才这样的,现在戚茂出生了,苏母的一门心思都放在小儿子身上上,根本没空再管苏珂。因为家里老婆生了小孩,所以大广特意请了个假,回到了家中,平时见了苏珂更是没给他好脸色看。苏珂不理睬他,看见他瞪自己便也狠厉的朝他瞪去。
他有一肚子的牢骚要发,心里憋着又找不到人说话,便找了动物来说,每次喂马的时候,他会有好多话和小马讲,到了现在这匹俊俏的小马听到苏珂狠狠的说着大广名字时,也都会同仇敌忾的哼出气来了。
这天苏珂又和白芍儿说了大堆的话,最后说着气头时恨恨的哼了一口气,白芍儿也学着他哼了哼。
这时,农场栅栏旁传来低沉的轻笑,苏珂转过头去,莫黥鹿高大的身子撑在栅栏上,笑着说道:“呵呵……真看不出来你那么厉害,还能和动物说话!”
苏珂小脸顿时红了。
莫黥鹿双手随意的靠在栅栏上,笔直有劲的双腿包裹在军裤里,穿着一件紧身迷彩短袖,露出的手臂肌肉结实紧绷,手指点了点木栅栏,勾起嘴道:“看你心里烦,要不要去山里玩。”
“可以吗?”苏珂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早就想去山里了,一直闷在家里,忍受着大广的各种嘲讽,他心里烦躁,现在这样子的邀请可谓是惊喜。
“恩,我带的群兵今天表现好给了他们早放,现在时间空着。”
苏珂忍不住喊道:“那真是太好了。”
莫黥鹿笑了,用手勾着男孩的胳膊,把苏珂从栅栏一边抱了出来,放在车上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喽!”
第五章:嬉闹和巴掌
苏珂坐在军车里忍不住好奇的朝四周看,他心里虽好奇但又不好意思被莫黥鹿看到,于是只要莫黥鹿朝他这边看来,他就马上坐上头摆的正正,一副我没看的摸样,莫黥鹿把他的这点小动作看在了眼里,心里好笑,但也不点破。
车里开到山林就停下了,莫黥鹿熄了火,打开车门,苏珂跳了下来。
他拉着苏珂的手道:“接下来的路都是要走的了。”
苏珂点头,有些迫不及待道:“那咱们快上去吧!”重生到这里,他每日做的都是一些农活,娱乐的时间可以说没有,要么就是和白芍儿说说话,要不就躺在草堆上发呆,整个人过的都快老化了,现在莫黥鹿带他到山上去,他的兴致格外高。
莫黥鹿不像他那么急,这山路不易走,他怕苏珂一个不慎摔了,一直走在他身后,小心的看着他。苏珂走走停停,看见什么不认识的花草都要问问莫黥鹿,简直把莫黥鹿当成百科全书了,不好幸好莫黥鹿以前也在野外生存过,一些植物还是认得的。
苏珂走着走着看到一处山石,他朝那指了指看着莫黥鹿说道:“我们去那里看看。”说完人跑了上去。莫黥鹿在后面跟着,却没想到苏珂走到了山石后脸色呆呆的,有些阴沉。
他忙走过去,拉住苏珂的手,“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