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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王之妾BY 李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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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淳宇浪认为世上最重要的事只有两样——

一最是药,一最是情。除此之外,何最之有?

仁永逢却要问:情字摆中间,难道正义就可放边边吗?

这分明是强词夺理嘛!

他有错在先,自己提出休夫之请,又何罪之有?

可是面对众叛亲离的颓势,要逆转胜莫非必须先醉在其中?

楔子

天隼皇朝有多繁华兴盛、国力有多强大,只要到天子脚下的京城——天禁城一游,便可窥见一、二。

在天禁城内,除去皇苑北方的御林区;东方是以皇亲国戚为首的各亲王府宅第为一区域——通称东王府街;西方则被从各地前来朝贡的诸王侯们,设在京城里方便朝贡的住所给占据——通称西王府路。

无论是皇亲贵族或诸王侯们所住的宅第,皆是一幢幢外观绝顶气派、金碧辉煌、豪华到令人咋舌不已的深宅大院。听说大门内更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百花争艳的花园里,不但有小桥流水与人造山水,连一些游湖小船、轻舟也不缺,应有尽有,极尽奢华之能事。

不过高官贵爵奢侈度日是举世皆然,未必看得出一国之荣衰。

真正能彰显天隼皇朝的富庶太平,还是得看位于皇苑护城河的南向,幅员广大,辽阔的街坊,日出到日落人潮络绎不断,百姓安居乐业的庶民市街——众所周知的京城大街。

大街上百业兴隆,有天下第一的银楼、天下第一的当铺,还有天下第一的书市。举凡吃的、用的、玩的,从出生到老死所需要的一切物品,以及开门七件事必备的柴米油盐商行,全都能在各条大街上找到。

自然而然地,各地的物产也随着旺盛的商业活动,纷纷汇聚于京城一地,展现了京城广纳百川、包罗万象的气度与容量,更让人见识到了「京城即天下,天下即京城」,这句话绝非是京城人随口说说而已,是千真万确的事。

相对地,各行各业想立足于京城大街上,甚至在此占有一席之地,必得面临无比激烈的竞争,时时刻刻求新求变,否则早晚会被淘汰。

所以大街上一些历经重重危机,度过关关挑战,存活了百年以上的老店的金字招牌,更显其弥足珍贵的价值。

这些招牌代表的不只是悠久的历史,也不只是掷地有声的店誉,还要加上这些老店就像是在大街上讨生活的京城人们,平常日子里最熟悉的一部分。

这就像是「买油必挑曾记、买酒必去王家庄,药帖只喝仁永堂」这类琅琅上口的口碑一样。

对真正的老京城人来讲,这些历久弥新的老招牌,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已经无法想象,没有这些老店的日子该怎么过了。

今日的京城大街,繁华依旧,各个老店门前人声依然鼎沸——

「来、来、来,小朋友们快过来!听小哥来说书讲古给你们听!」

年轻男子身材娇小,水灵水秀的黑眸,尖尖的瓜子脸蛋,生得颇为清秀。他走到桥头的岸边上,拿一棵斜倒的杨柳树干当椅凳,一屁股坐下,圈起了手便对四周玩耍的孩子们吆喝。

孩子们放下了手边玩耍的石块、泥巴与竹片儿,纷纷好奇地聚集到了年轻男子的身边。

他见孩子们都靠过来了,便开口述道:「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京城里面有间名闻天下、被称为天下第一药铺的『仁永堂药铺』……你们听过『仁永堂』没有,小朋友?」

含着姆指鸡腿的小男孩,点了点头。

绑着两根冲天炮发辫的小女孩,除了点头,还天真地用手一指前方。

「对,小朋友好聪明呀,就是对街的那间大、大、大、大药铺子没错。那里面专门卖苦得要命、难喝得要死的东西,是不是?」

小男孩和小女孩面面相觑,困惑的困惑,不解的不解。

「你们不知道呀?」年轻人双手盘在胸前,自顾自地点头,嘀嘀咕咕着。「也好啦,生病的人才需要喝那些比泥巴还难喝的玩意儿,你们没生病,就不需要喝,这是好事,是好事,非常好的事儿。没生病不用喝,喝了不用生病,病喝了不生药……咦?是这样的吗?」

「……故事呢?我们要听故事、听故事!」年纪较长的孩子,听出了他说话不停地在绕圈圈,不耐烦地说。

「噢,对、对、对,差点忘了讲故事。」

年轻人急忙拉回思绪,微笑地说:「好,且听我道来。你们知道,这间『仁永堂』曾经差点要关门吗?那时候你们大概还没出生,所以应该不知道,不过你们的哥哥姊姊们,或者是爹爹、阿姨,可能就听说过了。」

那又怎样呢?小萝卜头们开始露出打哈欠、想睡觉的表情。

「在那时候,靠着这间店铺里的一对兄弟……我们就叫他仁永哥哥与仁永弟弟好了,不过,主要是靠聪明又有才智的哥哥,他解救了『仁永堂』。」

年轻男子于是使出了夸张的音调和手势,好驱赶掉孩子们的瞌睡虫。而他唱作俱佳的表现,不只非常有效地唤醒了孩子们,还引来更多的小朋友。大家以男子为中心,把他的人半包围了起来。

「那时候有坏蛋用奸计破坏『仁永堂』,害得店里生意一落千丈,都没有人上门买药,几乎要关门歇业了。于是这个哥哥他灵机一动,决定跑到山上找神仙来帮忙。虽然神仙躲在很不好找、很高很高、很深很深的山里面,但是哥哥不气馁地找呀找、寻呀寻,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神仙给赃到了。」

「我有问题!『脏到』是什么意思?」一名年龄较大的孩子,伸直手说。

年轻人一笑,比出「老虎扑人」的姿势说:「就是『我逮到你了!』,认命地让我吃掉吧——的意思。」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的意思吗?我要去问书院里的先生!」有些叛逆的男孩再道。

「真的、真的。如果书院先生认为我是说假的,你就跳下这大桥头帮我向大家赔罪。」

男孩愣了愣,一直到年轻人说「瞧,我这不就赃到你了?」,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小孩子们哇哈哈地哄堂大笑。

年轻男子举起手,摆了摆,要大家安静,故事再继续说下去。

「于是,这个找到神仙的哥哥,就跟神仙说:『拜托拜托,请祢救救我家的药铺吧,不管要替祢做牛做马,或是扛柴挑粪,我都愿意!』——你们猜看看,最后神仙有没有答应这个哥哥的请求呢?」

小女孩抢着回答,高高举起双手,兴奋地嚷道:「我知道、我知道,神仙一定是答应了!」

「好聪明喔!」年轻人双手合十地一拍。「可是你怎么知道的?」

小女孩得意地说:「因为那间店现在还在呀!」

年轻人更大力地拍拍手。「没错、没错、没错,小朋友好聪明、太聪明了!你说得没错,神仙是答应了。因为祂跟哥哥开出了一个条件,只要哥哥愿意做神仙的娘子,神仙就会帮他的忙。于是乎,哥哥就在山上和神仙成了亲了,神仙就下山来帮忙他们。」

「……你乱讲!」一个小男孩不高兴地跳起来说:「姑娘才能做娘子,哥哥不是姑娘,不能做娘子!」

「唔……」年轻人摸了摸下巴,想了下,耸耸肩膀道:「哎哟,这个不重要啦,咱们先别管这个。总之,神仙陪着哥哥回到药铺子里。祂摸摸鼻子,再用祂点石成金的手指,点了药铺子一下,就让药铺子起死回生,生意蒸蒸日上,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大哥哥,故事讲完了吗?」听到可喜可贺,小朋友以为听见结局了。

「还没有结束,因为——新的麻烦又出现了。」年轻人一笑,说道。

「坏蛋又肥来了?」胖嘟嘟的小男孩,双眼圆睁地说。

「没有。可是……」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药铺子的危机解除,神仙就要回去了。大家还记得吗?因为哥哥已经嫁给神仙当娘子,人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所以哥哥得陪神仙一起回山上去住,而药铺子就没有人可以经营了呀!真是挖了东墙补西墙,糟了个大糕呀!」

情感充沛的小朋友们,都对可怜的药铺危机感到同情,有人问着「要怎么办?」,有人提议「再找别的神仙帮忙」,大家七嘴八舌地出着主意。就在这个时候,那胖嘟嘟的小男孩突地发声大喊:「……还有弟弟!」

年轻人「啧、啧、啧」地,摇头摇得更大力,宛如摇博浪鼓。

「不行、不行、不行,那个弟弟完全不行!弟弟以前只知道依靠哥哥,对药铺子和抓药都是半桶水,完全不成气候。」

「那……可怜的『仁永堂』就要倒了?」

年轻人大叹一口气,颔首说:「是呀,我想是要倒了吧。以后咱们京城人生了病,不知道要去哪里抓便宜又好的药帖子才好。」

「帮弟弟也找个神仙嘛!」

「那弟弟也跟神仙跑了怎么办?」

「生病没有药喝,我们会死翘翘吗?呜呜呜……」

小萝卜头们的情绪也是容易传染的,一旦其中有人开始哭哭啼啼,大伙儿也会莫名其妙地跟着开始哭爹喊娘,「仁永堂」的存续,此刻俨然成了攸关生死、末日来临的重大问题。

「神仙好坏喔,他不要把哥哥带走就好了!」抽抽噎噎地,小女孩抱怨着。

「我们去把神仙赶跑!」义愤填膺的小男孩则说。

已经完全听迷糊了的小胖子,困惑地看看左右。「神仙就是坏人?」

年轻人这时候掏出了以晒干的大片树叶充当纸片,书写着药铺名字和地址的传单,道:「没关系、没关系,大家别紧张。大哥哥告诉大家,要是以后『仁永堂』倒了,那大家就到这儿来找我。」

他传给了小朋友们人手一张「传单」,道:「大哥哥家的药绝对不苦,还保证会帮大家把病痛赶跑,所以大家回去之后要多替我向你们爹爹、阿娘说,以后吃药找大哥哥就对了,懂吗?」

「——喂!」

远远地,站在「仁永堂」店铺前的中年汉子,呼唤着年轻人道:「才一会儿没盯着你,你怎么又偷懒了?快点回来,切完这些药片!」

年轻人吐吐舌头,拉长脖子回答:「好,我这就回去!」再转头朝孩子们说道:「今儿个故事就说到这儿,改天有空再跟大家说别的故事,好吗?」

天真可爱的孩童们,完全没有察觉到年轻人是借说故事之便,行拉生意之实,还无邪地回道:「好~」才一哄而散。

年轻人拍了拍屁股,预备回「仁永堂」上工。他深信在自己潜移默化的教育下,等「仁永堂」一倒闭,自己就可以接收这些左邻右舍的生意,壮大自家的小药摊子。

人想要出头天,果然还是要靠自己打拚才会赢啊!

「大喜之醉」卷

第一章

酒,是什么东西?

将新鲜摘下的果子,或是蒸熟的谷子,和曲一块儿放进桶子里面,等它发霉、发烂,到发酵之后,酿出来的液体,就是酒;喝进肚子里头,让心情不好的人心情转好,让心情好的人心情大好的液体,就是酒;喝多了之后,会把脑子清醒的文人雅士变成疯言疯语的路倒无赖汉,好好脾气的翩翩君子变成动手动脚的粗野莽夫的液体,还是酒。

酒,有什么好?

在一些人的眼中,酒是穿肠毒药。在另一些人的眼中,酒却是救命仙丹。可是在多数人的眼中,不管酒是好或坏、是毒或药,它可不是人人都喝得起、有本钱喝的玩意儿。

没钱的人,没得喝;没时间的人,没得喝;有钱、也有时间,但身负重任,无法承担喝醉之后不醒人事的代价的人——一样没得喝。

如此看来,在烈日当空的白昼,大伙儿不是忙着赚钱、就是忙着数银票的时辰,还能够大摇大摆地坐在矮桌前,喝著名家酿造,以千年雪融化的水,与大漠产的紫果为原料所生产的果子酒,喝完了一杯又再喝一杯,不知节制为何物的「仁永堂」二少爷仁永源,就是人人称羡的,有钱、有闲,还身无负担,可以在大伙儿忙着赚钱时,却公然喝起酒来的少数幸运儿。

他捉起酒壶自斟自酌,已经足足喝掉了一整壶还嫌不够。放下空壶,大声嚷道:「喂,酒没了,再给我送酒来!」

「……」静悄悄。

他生气地拿起银制的筷子,敲击着酒碗,再嚷道:「酒、酒、酒!快点给我拿酒来!」

这一回,不知是不是他的嗓音抗议奏了效,很快地有人便端着一只银壶出现,并且咚地将银壶放在他面前。

「咋,总算来了。」仁永源朝银壶伸出一手,才碰触到壶身,便「哎哟!」地大叫,甩着手指跳起来说道:「烫、烫、烫死我了!你干么把酒壶弄得这么烫呀?冬生。」

「酒壶?有人说我送上来的是酒吗?」

笑吟吟、一身妇人装束、声音却属男儿低沉的秀丽人儿,淡淡地说道:「我是给源公子您送上了白汤一壶,让您漱漱口、醒醒酒用的。因为我看您似乎已经醉到分不清楚这儿不是灯笼巷里的酒肆、茶馆,而市萧家当铺。您要是想买醉,请到那类场所去,别在这儿吆喝、使唤我萧家的仆人。」

「我要是去酒肆、茶馆喝,肯定一下子就被我娘派出来的人找到。你萧家家大业大,店铺这么多,那些人光是一一找寻就得花掉不少时间,你就借我躲一下有什么关系?」

「怒奴家插嘴说一声,您的『一下下』是从店门拉开一直躲到店门放下,而且不是一日,是最近十天来都是如此。」

「你算得可真是够清楚了。」仁永源哀怨地说:「看到朋友有难,你不伸手拉他一把,还要落井下石吗?」

这间专门用来接待那些不方便让人看见自己光顾「当铺」的贵客的特别房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我家冬生如果要落井下石,早就已经通报贵府的管家,将你带回去了,傻瓜。」

声先到人才到,玉树临风的萧家大少爷、也是冬生郎才郎貌的俊相公,摇着一柄纸扇,翩然现身门口。

「你这家伙,自从有了『娘子』,就没了『哥儿们』,每次我和冬生意见相左时,你老是袒护他!」仁永源抱怨连连。

萧证挑眉,「啪」地收起了手上的纸扇,晃到仁永源的面前,煞有介事地从仁永源束着发冠的头顶,一路向下看到仁永源套着平底布履的方脚头,再原路看回到他的脸上。

「你到底在看些什么?」

「在寻找你有哪一点能及得上我家冬生的……奇怪了,怎么我怎样找就是找不到呀?我看来看去,还是冬生可爱、冬生体己、冬生温柔……」一副可以数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样子。

「那是因为你这人的眼里头,早已经瞎了,只看见冬生一人而已。」仁永源出言讥嘲,一翻白眼说道:「唉,咱真可怜,人家是怀才不遇,我是遇『友』不淑呀!」

「你若数过你自己喝掉了几壶你这损友珍藏在窖中、只用来招待特殊『贵客』的陈年佳酿,还能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咱也佩服你。」萧证摇了摇头,转对冬生吩咐说:「这几日他喝掉的酒钱,帮我列张清单,让他自己看看这『无价』的友谊有多昂贵好了。」

仁永源噘起了嘴。「好嘛,我收回遇友不淑这句话总行了吧?」

见他收敛了些,萧证露出了个「拿你没办法」的笑容,劝道:「你成天这样子躲着喝酒,喝一辈子,这问题也不会消失。你实在不想相亲的话,就回家好好地跟你娘讲清楚。」

「讲得容易,当初你自己被你爹逼着相亲的时候,你难道没跟你爹讲清楚吗?到最后你还不是屈服了,还摆了个『百花宴』。」翻着旧帐,仁永源举例。

「我爹是我爹,你娘不见得像我爹那样不可理喻呀!」

「唉,论及『传宗接代』这四字,我娘和你爹是半斤八两,没有谁比谁糟,只有更糟糕。」

有过被逼着去相亲的切身之痛,萧证对仁永源的苦恼也只能报以无限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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