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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得见他。”柳却说。
艾玛吓得立即闭上嘴巴,突然有种抓错了救命草的绝望感。
柳接着说:“你不但要见他,还要留在他身边。”
“我?”艾玛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你不能听他的”柳顿了一下“你得听我的。”
艾玛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力点头。
“好孩子。”柳伸出手,他的手指很漂亮,在光线不足的车后座,珍珠色的肌肤在路灯的照耀下似乎能发光似的。
艾玛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下一刻他就后悔了,因为柳的手停住了,一时间气氛尴尬,他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打破这可怕的沉默的是柳轻揉的笑声,低低的,软软的,他问:“怕我吗?”
艾玛急忙摇头。
柳收回了手道:“算了。”
也不知道他是指不计较什么了。艾玛的心思混乱,他觉得柳真正可怕的地方不是他的冷漠,而是他的琢磨不透,你永
远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然而就在艾玛以为一切就要结束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又开口道:“一周最多三次,不要都由着他,如果有问题就来找
我。”
这时候车子已经停了下来,柳在艾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踏着优美的步子下了车,当然,车门是那戈开的。
艾玛苦笑着想,这个人从举止来说,无论怎样也是个优雅的典范,然而他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有损形象了
啊!
杰森在见到艾玛的时候,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并且严重怀疑眼前出现的是不是艾玛的鬼魂,来找他申冤来了。
于是他猛地拍了艾玛的脑袋一下。
艾玛原本被柳一路吓得一惊一跳,一直憋着,现在被杰森这么一打,仿佛一下子解放出来了一般,跳起来怒指着他道
:“你干什么啊!”
杰森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喃喃道:“真的是活的啊。”
身后响起玻璃器皿的微小碰撞声,柳坐在他们身后的沙发上,正拿着那戈交上来的报告喝咖啡。
艾玛心里一紧,立即收敛起来,恭敬道:“教父阁下。”
杰森看着他,伸手狠力揉了揉他的额头,活见了鬼似地:“你脑子坏了吧。”
艾玛瞅着他身后的柳,虽然柳的视线并不在他们身上。任由杰森蹂躏着自己的额头,敢怒不敢言。
大概是终于发现了艾玛的窘境,柳放下那叠厚厚的纸说:“好了,很晚了,都回去休息吧,杰森你自己给艾玛安排住
的地方。”
“为什么是我安排?”杰森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杂活,应该说,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柳安排的好好的。
柳却偏头微笑:“因为现在你是当家啊。”
杰森在心里暗唾一声,心想你这个时候就知道说我是当家了。但是一想到柳帮他把艾玛接出来这件事,还是心甘情愿
的去吩咐女仆去了。
安排好艾玛之后天都快亮了,杰森从二楼的走道经过,发现客厅的灯还大亮着,柳换了个姿势,斜斜地依靠在沙发上
还在那叠厚厚的纸上勾画着。
他觉得心里的某一片地方被突然触动了一般,神使鬼差地走了下去,在柳的身边坐下,伸出手:“分我一些吧。”
柳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用,你上去休息吧。”
杰森心头一阵火,他本来就是容易动怒的人,干脆一把将柳手里的都强了过来:“老子今天心情好想帮你,废话什么
,拿过来就好了。”
柳却眉头一皱:“以后不许说粗话。”
“老子喜欢!”他就喜欢和柳对着干,每次柳说不喜欢什么他偏要做,这已经不是刻意,而是一种习惯了。
柳摇了摇头,却指着杰森手里那堆子纸问:“你确定你能处理?”
杰森才第一次认真的看手里的东西,只是匆匆一眼,数字,图标,我靠!“这什么鬼东西!”
柳坐起身把纸拿了回去,放在桌子上,动作迅速的分出了一部分递给杰森:“你先把这些看了吧,今天太晚了,以后
再教你。”
杰森难得老实的点头。
那天夜里,不,应该说是新一天的凌晨,他不知道自己弄到了几点,满眼的字母。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他躺
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女仆们一如既往的来回忙碌着,而柳,早已不见了踪迹。
也许是因为艾玛的事情,杰森最近收捻了很多,虽然依旧是处处和柳作对,但是柳安排下来的事情到底都还是乖乖的
做了。
正如同柳之前所说的那样,他似乎真的是要将杰森培养成优秀的教父,给他请了几位西西里有名的导师,从天文地理
,金融管理,一直到柳所重视的礼仪,每天的课程都排的满满的。
而艾玛则成了职业陪读,不过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好事,免费的高等教育,而且还是VIP形式的,这是以前的
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最近怎么都没有看到柳先生呢?”
休息的时候,艾玛无聊的问。
“柳先生?你这么尊敬他做什么,也没见你好好叫我一声。”
艾玛翻了个白眼,心想柳坐在沙发上从脚趾头到头发丝都像个BOSS,你往那一蹲充其量一高等打手,就是知道你现在
是教父了也打心底里尊敬不起来。
杰森不用他回答,光从他反应就将他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一勾手拧着他的小脖子就狠道:“说,又腹诽我什么了
?”
艾玛赶紧装乖,连声道:“我哪敢!”
杰森放过艾玛,倒不是因为他善心大发,而是因为他在思考。其实柳说的没错,杰森动手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动脑,其
实那是因为杰森的手脑不能统一,他动手的时候绝对想不到动脑,同样的,他动脑子的时候他的肢体动作就跟不上了
,这也是他动手的时候从来不思考问题的根本原因,因为那根本就是找死行为。
他在思考,艾玛刚才所问的那个问题,确实,自从他回来之后,很少能在这个家里看到柳,倒是偶尔深夜梦醒的时候
,常常看到大厅的灯是亮着的。
杰森不但很少思考问题,而且思考问题的时间也不会长,这一次也并不列外,他很快就放弃了自己寻找答案,而是准
备去抓个人来问。
而一旦杰森要问问题的时候,那锦就知道,他要倒霉了。那戈和那锦虽然是双胞胎,但是两人在家里的分工却完全不
同,那戈负责柳的生活起居,兼保护他的安全,也就是一切对外的事情,而那锦则负责主屋的安全,处理一切繁杂琐
事,更加偏向于管家的身份。
于是那锦就在吩咐厨房伙食问题的时候被杰森逮住,麻袋一样的拖到了大厅。
“说,柳成天都忙什么去了?”杰森两脚交叉着放在茶几上,一副大老爷的样子。
那锦只觉得那天晚上被杰森踢了一脚的地方又隐隐地疼了起来:“柳先生的行程,是那戈负责的,我也不知道啊。”
杰森一脚将茶几踹到一边,上面摆放的景泰蓝小酒杯晃了两下,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裂成了两半。杰森嗖地站起来
一把揪住那锦的领口将他拖了过来:“那戈是你兄弟,他知道的你还能不知道?”
那锦哭笑不得,感情杰森是电视剧看多了,以为双胞胎真有心电感应,他知道什么自己就知道什么。
“阁下,您何不自己去问问柳先生呢?您要问了,柳先生绝不会瞒着您。”
“怎么不会?他那么狐狸!”
那锦的面部肌肉都快要抽伤了“您现在是教父啊……”
杰森一拍脑袋,对哦,他现在是教父,柳应当听他的才对。
那锦见他松了手,松了好大一口气,转身刚要溜走,后领却又被一把拉住,幸好他还没跑太快,不然必然摔个底朝天
。
杰森阴恻恻地声音从后面追来“谁说你可以走了?”
那锦强笑道:“阁下还有何吩咐?”
“我问你,柳是不是每天夜里都在客厅里工作?”
“是啊。”那锦这次回的倒也爽快。
杰森想起柳带艾玛回来的那个晚上:“他就一个人在,你们不在旁边伺候着?”
“柳先生不喜欢别人呆在周围守着他。”他顿了一下,突然看着杰森不说话了,眼神怪异。
杰森被他看得身上发毛,没好气道:“干嘛?”
那锦歪了歪嘴,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有件事,也不知道该该说,你要觉得多余,就当我没说过吧。”
“有话就说,磨蹭个什么,你们一个个天天跟柳呆在一起都成娘们了不成。”
那锦眼珠子使劲上翻,开始后悔起自己的鸡婆来,但话已出口,唯有接着说下去了“柳先生,每天只吃两顿饭,睡三
个小时。”
沉默半晌,杰森以他那特有的大嗓门吼道:“操!他还是人啊?”
“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你不能一口气说完啊。”
那就锦也不恼他的态度,神色淡定的瞄了一眼地板上景泰蓝酒杯的碎片:“那是柳先生心爱的藏品之一。”
杰森一时间只觉得脊背发寒,他的视线落在那一小摊碎片上,一脸难以抑制的痛不欲生的扭曲表情。
事实证明,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悍勇,永远也无法彻底的根除柳在他心底的威严。
晚上柳回来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他召来那锦问:“杰森还在书房?”
那锦低着头,尽量忍住难以遏止的笑意“是的,阁下还在温书。”
柳点头微笑:“倒是稀奇。”也并没有进一步追问。
“吩咐厨房做些宵夜送上去,然后你们就可以去休息了。”
那锦领命下去,进到厨房,终于忍不住笑得在地板上打起了滚,吓了前来厨房找食吃的那戈一跳。
“这是怎么这是,怎么一天不见我弟弟疯了?”
那锦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那戈也笑了:“你啊,让柳先生知道了,看他不扒你的皮。”
在书房打了一百个哈欠的杰森犹不知自己被骗了,还在使劲撑着下巴看书,只可惜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烦躁无比“艾
玛,咖啡!”
被迫不能睡觉的艾玛无奈道:“你都喝了八杯了。”
“少废话,换大杯的!”
……
“这是什么?”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柳一脸诧异的看着杰森手里端的东西。
杰森很没好气的将托盘放在柳的面前“你的早饭。”
柳疑惑:“我从来不吃早饭。”
杰森一扬眉毛“我知道你不吃,但是从今天开始你得吃。”
柳沉思了一会,却道:“这和你那两只熊猫眼有关系吗?”任他再聪明,他也只能想到这个,反常的行为之间总是有
必然的联系,温书和早餐。
他这一句却正戳中杰森的痛处,他怒道:“少废话,叫你吃你就吃!”
柳又盯着杰森端过来的东西看了一会:“是教父的命令吗?”
杰森愣了一下,也没多想,便道:“没错,教父命令你把这些吃了,快吃!”
柳终于拿起拿起汤勺,半晌,又放了下去,看着杰森,眼神闪烁:“这个,不会是你的手艺吧?”
杰森虽然不擅于思考,但有的时候脑袋瓜子还是异常灵光的,他眯起眼睛,危险地双手按桌:“你觉得老子会做娘儿
们做的事情?”
没等柳回答,杰森突然听到一声轻咳,却是来自于身后的那锦,杰森的双手还按在茶几上,说到茶几,他立即回想起
那只摔碎的景泰蓝小酒杯。语调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厨房做的,你到底吃不吃?”
柳重新滔起一勺送到嘴里,略微犹豫了一下,便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不知怎的,看着他乖乖吃早饭的样子,杰森觉
得心情愉悦,满意地看着他吃完最后一口,竟然亲自动手收拾起碗勺,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向厨房走去了。
夜深人静时候,杰森还在执着地挑灯夜读,虽然实际上他的脑子里压根就没灌进去几个字母。时钟敲了三下的时候,
当他抬头看见歪着脑袋趴在他的对面流了一肘子口水的艾玛,那鼓了大半天的气就如同被戳了一个洞的皮球一般,哧
溜一声都泄了下去。
他从桌子底下轻轻踹了艾玛两脚,全无反应,于是小肚鸡肠地决定将他抛弃在这里,自己回床上睡去。
从走廊路过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大厅的灯熄着,又走了几步,却看见那戈从柳的房间里轻手轻脚地出来。
他轻巧地闪到一边,待到那戈从他身边经过,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了一边。
那戈虽然身材瘦小,但到底也是柳一手栽培出来的保镖,身手自然不差,他反应迅速地回身就是一脚,杰森早就防着
他这一手,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裸,叫他动弹不得。
“到底是那家伙带出来的,就爱动脚。”
那戈听见他的声音,自然也辨别出了他的身份,嘴巴不能说话,只有怒目而视。
杰森笑笑松开手“说,半夜三更去柳房里做什么呢?”
那戈一偏头“关你什么事。”他从来就不喜欢杰森,他是柳培养的人,自然是一心向着柳。也正因为他一心向着柳,
他才比别人更加清楚什么东西对柳存在着威胁。
“你不说是吧?那我自己去问他。”
说完作势就要往柳的房间走。其实杰森是绝对不会自己去问柳的,一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也没那个心情没那个意
愿去面对柳那张冷脸,他只是单纯地想吓吓那戈罢了。
果然那戈一听到他说要自己去找柳立即就投降了“别,”然后一脸愤恨地看着杰森道:“柳先生不舒服。”
“他病了?什么病?”原来他也是会生病的。杰森心想,原来他也是凡人嘛。
“也不好说是什么病,柳先生的肠胃一直不好,今天早上又吃了太多东西。”
“今天早上?”说到早上……“我端给他的早餐有问题?”
那戈瞪大了眼睛“是你给柳先生吃的早餐?”
“是啊。不过是厨房做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那戈恨不能给他两巴掌“不是食物有没有问题的问题,事实上,柳先生的肠胃不好,早晨起来不能吃太多东西,所以
他一般早上只喝些流质的东西。”
“如果吃多了会怎么样?”
“会很难受,胃不舒服,一整天。”
“他自己知道?”
“他当然知道!”
“那为什么我端给他的时候他还要吃?”说完杰森自己就禁声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早上的情景。那个时候柳问他,是
不是教父的命令,他说是,所以他吃了。
他知道自己吃下去会不舒服,但是他还是吃了,不是因为端早饭的人是杰森,而是因为命令他吃的人是教父。杰森突
然有些可笑的想,如果自己那时候端给他的不是早餐,而是毒酒,他是不是也能像那样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