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刻起,杰森才真正的意识到,柳是认真的,不是耍着他玩,也不是在谋划着什么,而是认认真真的想让他成为
教父。
柳睡的一点也不好,因为胃里还时不时翻搅着的疼痛,也因为他心里还有记挂的事情,他就是那种人,一天的事情必
须就一天完成。所以房间里有一点轻微的动静,他就醒了。
他的手放在枕头下的手枪上,翻过身,却意外的看见杰森的那一张英挺的大脸,也不知道他是蹲着还是跪着的,趴在
他的床沿上,脑袋搁在手肘上,好似一只犯了错的大型犬。
柳心里好笑,松了手里的枪,完全转过身来问:“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杰森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把教父的位置让给我?”
柳一愣:“那本来就是你的啊。”
“因为我是他的儿子?”
柳眨了眨眼睛,视线穿过杰森的右肩,落在后方,黑色的肩章孤独的躺在桌子的上方。
许久之后,他却只说了四个字:“别想太多。”
杰森顺着他的视线转头,也看到了那个黑色的肩章,然后一股无名的怒火熊熊地在他胸口燃烧了起来,灼伤了他的的
胸腔。他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理解柳这种人,十年过去了,他对他一无所知,哪怕再给他十年,二十年,也许他还
是不会明白,不,是肯定不会明白。
柳有天赐的容貌,有现在的权势,有令人嫉妒的才华,他本可以活得更加自在。他可以选择继承教父的位置,自己完
全对他也够不成任何威胁,他也可以撒手不管,反正他有的是钱,他大可以带着这笔钱和他的人随便去哪里逍遥自在
,然而他却选择留了下来,留下来伺候一无是处的他。
杰森不是傻子,他知道柳要想保他上位得承受多大的危险。他也知道柳为什么这么做,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所
以他讨厌柳,非常非常讨厌。
所以他说出口了“我讨厌你!”
柳毫不意外,甚至面带微笑,点头道:“我知道。”
杰森看着柳,他的面色苍白,细长的眼睛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阴影,他很瘦,并且似乎一天比一天更加要消瘦下去似的
,他这样看着,突然又说:“明天休息吧。”
柳疑惑地抬头,好半天才明白了他的意思,浅笑着:“那你要做我的那份工作吗?”
杰森一呆,反射性地点头。然后他看到柳加深了自己的笑意,突然醒悟,惊疑不定地看着柳,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觉
得自己刚才似乎干了某种蠢事,将自己推进了坟墓的边缘。
果然,柳坐起身子,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从床头柜子上拿过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递给杰森。
“这是什么?”杰森不想接,非常不想,但话已出口,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过这么个烫手山芋,谁叫他就有这么个唯
一的优点,叫做言出必行。
“其实这本来就是要给你。”
杰森心道:果然!
“应该说这本来就是你的事。”
杰森打开信封,里面厚厚的一叠,是关于沃特森家那个肥的冒油的猪头男人马路卡的资料。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他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柳要说,这本来就是他的事情。
“能处理好?”柳又问。
杰森冷哼一声将资料收好:“你以为我是谁。”
“那锦会帮你。”
杰森又哼了一声,想说老子不需要,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景泰蓝酒杯的碎片,于是露出一个奸
邪的笑容,点头道:“我知道了。”
柳只看着他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突然有点心疼起自己的手下爱将来。
第四章
乔·林独自走在阴暗的街道上,几道昏黄的光线扫过他的脸颊,映照出几分落寞。
就在数天之前,他还是这条街道的王者,然而声色产业就是如此,一来喜新厌旧,二来不容一人独大。而乔·林,不
多不少,两条都犯了。
然而沮丧归沮丧,即使被疏远出了中心地区,乔·林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事业,他只是为了能更好的存活下去,他想
,他是没有错的。
这片街区的地形非常复杂,除了主街之外,多的是隐晦的小巷,就算是长期居住于此的人,也不一定熟悉每一条道路
。然而对于乔·林来说,这些曲折的道路就有如印刻在他的脑海一般,他很清楚的知道,那些危险的岔路后面隐藏的
都是什么,他知道哪个角落其实是哪个组织的据点,哪个角落在进行着什么样龌龊的买卖,说到这些信息的来源,我
只能说,男人在床上的时候,精神总是最为脆弱的。
乔·林穿过又一条窄小的巷子,突然眼前一亮。
在街角昏暗的光线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高级的防弹玻璃,没有牌照,很危险,也很诱人。
通常情况下,乔·林是不会招惹这样的人的,因为他惜命,然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有生意,才能有命。
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含笑走了过去,依旧是招牌式的姿势,单手扶着车顶,压下半个身子,大的有些夸张的领口下
面,可以轻易地看见粉红色的乳头。
“帅哥,来玩一下嘛。”
他色情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然后自信地等待着车里人的回应,没过多久,车窗缓缓而无声地降了下来
。乔·林饶有兴趣地向里面瞅了一眼,脸色煞变,果断地松开扶在车顶上的手转身就走。
含笑的声音从后面悠悠地飘了过来:“不是,来邀我一起去玩的嘛?”
乔·林站定,咬了咬牙,一脸怨恨地转头重新打量了一遍无牌照的黑车,很确定跟上次不是同一辆,该死的有钱人。
惹上这个人虽然可能下场也比较惨,但总比饿死街头好,抱着这样的想法,乔·林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折了回去,勉
强支撑起他的职业笑容,谄媚地道:“先生,那个,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我对你的舌头兴趣不大。”车内的美人嘴角含笑,毫不犹豫地打断。
乔·林内心恨不得将他碎尸数断,面上依旧谄媚:“我别的地方也不差的。”
“别的地方?你是指……”他还故意拖长了音调。
乔·林就算面皮再厚此时也红了脸,心想这人长的一副禁欲的模样,怎么说出来的话比他们干这行的还色 情。
乔·林瞄了一眼驾驶座上带着墨镜的清秀少年,一咬牙道:“您试了就知道了。”
然而对方显然没想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无辜地歪头:“可是我不想试怎么办呢?”
乔·林目瞪口呆,他这究竟是在跟他调情还是在耍着他玩呢?他此时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边咬一边对他吼,你不试
也得试。但是他毕竟没这个胆量,就算他有这个胆量也要考虑一下事情的可行性,对方可是西西里身手最好的黑手党
,恐怕他还没沾着对方的头发丝,就被一脚踹飞了。
就在他思索着该怎么办的时候,眼角突然一道白光晃过,他本能地伸手将靠在车窗的人一把退进车内,与此同时,他
的手臂灼烧一般的疼。
下一秒钟前面的车门开了,原本坐在驾驶座上的少年动作敏捷地跳了出来,朝着刚才闪光的方向就是数枪,因为枪上
都装了消音器,所以只有站的极近的人才能听见微小的响声。
如果不是乔·林那被子弹擦裂的袖子,他甚至会以为巷子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少年又回到车内:“柳先生,此地不宜久留。”
柳点了点头,突然侧过身来推开车门,对乔·林伸出了一只手道:“上来吧。”
乔·林捂着手臂一脸的呆滞“啊?”
柳又是揶揄的笑:“不要?”
乔·林也无从深究柳所谓的“要”是要的什么,忙不矢地点头,连声道:“要,要。”一边赶紧爬上了车,到了车上
才想起来刚刚似乎和死神打了一声招呼,这才心有余悸起来。
等好不容易安下心来,才想起来身边坐着一个可怕的家伙。他战战兢兢地转头,发现柳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于是
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先生……”
“嗯?”
“那个,我们现在……是去哪?”
“不是要去玩嘛?”
乔·林险些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头,看来柳是不打算放过他那个“玩”字了,于是聪明的决定从现在开始闭上嘴巴,保
持沉默,听天由命。
车子平稳地开出弯曲的小巷,上了明亮的大路,然后渐渐地又远离了市区,最后停在了一座看起来有些年代的庄园前
。
乔·林稀里糊涂地下了车,稀里糊涂地任由柳带进了屋子,等在书房坐下来的时候才猛然想起,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
的阿普利亚家的主屋了吧,下面所想的是,难道他们要在黑手党的老家“玩”?
乔·林带着超负荷的心跳坐在质地优良的沙发上,忐忑不安地看着周围走来走去的人,最后屋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等最后一个人将药箱放在桌子上退出去之后,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和柳两个人。
乔·林死死地盯住柳,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柳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他的情绪一般,动作优雅地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零碎的工具,然后伸出手来牵过乔·林的手
臂,先上下看了一下,然后拿起剪刀,动作轻柔地顺着被子弹撕裂的衣料的痕迹一点一点地剪了下去。
直到这个时候,乔·林才想起来自己手臂的疼。
近距离看着柳专注的侧脸,乔·林突然有点没来由的心疼,心疼,真的毫无理由。
然而这融洽的气氛没能维持多久,就被轰轰烈烈地踹门声给打断了。乔·林还在想是谁敢在西西里最狠的男人面前这
么失礼,就被具备冲击性的一张面容震地说不出话来。他敏锐地感觉到男人脸上深切的担忧在看见他的一瞬间迅速被
愤怒的情绪取而代之,而下一秒,更是因为男人的话而哭笑不得。
杰森深吸了口气,平息下剧烈运动后紊乱的气息,然后扬起手指,不屑地指向乔·林:“这是什么东西?”
柳正在给乔·林包扎伤口,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回地道:“人啊。”
杰森危险地眯起眼睛,这通常是他爆发的前兆“我知道是人,你带个男人回来做什么?”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乔·林
,又加了一句“还是个MB。”
柳在绷带的接口处完美地绑上结,开始收拾起药箱“你是说我更应该带个女人回来吗?”
乔·林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他此时此刻才明白,原来柳真的不是仅仅针对他,而是和谁说话都是这个调调,真是
气死人不偿命。
果然,男人闻言之后,怒气更甚,就在乔·林以为男人要扑过来给自己一拳的时候,对方转身摔门而去,只留下一句
:“随便你。”
“西西里的烟草生意原本就不是加里昂家一家做起来的,我们家在上一代的时候是情况不太好,将生意的重心转移了
,但是我们的根基还在,这两年经济情况好了想要做回来也是理所当然。他加里昂家凭什么无辜干涉我们的生意,还
不是仗着现在菲迪鲁斯家撑腰吗?……”
看着斯克顿家的老头口沫横飞的诉苦,艾玛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哈欠,斜眼睇向站在窗边年轻的教父阁下,后者正望
向窗外,面色沈郁。艾玛将脑袋探出窗外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嗨,真冷。
午后的阳光下柳慵懒地欠了个身,上一次像这样悠闲自得的享受午后的阳光是在什么时候呢?印象里早已一片模糊了
。他最近的时间相当的空闲,当然是因为某人非常自觉的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的原因,想到这里,柳的眼角勾起了浅
浅的弧度,他这边刚一有动静,守在一旁的乔·林就机敏地递上了鲜榨的果汁。
柳扫了一眼橙色的果汁,摆了摆手,坐正了身子。乔·林赶紧拿了靠枕给他垫在后面,时间配合的分秒不差。
自从那天被柳带回来之后,他有时候会被柳叫到身边,不过也只是让他在一旁呆着,这样过了几次之后,乔·林的胆
子也就大了起来,他原本就是个还算胆大妄为的人。于是开始自觉地做些简单的工作,柳看书他就端茶倒水,柳熬夜
他就去厨房找宵夜,最后干脆接替了侍女的工作,柳的三餐也负责送起来。
对此柳从不发表意见,乔·林突然发现,其实柳是个非常好伺候的人,茶煮烫了也就皱皱眉头,送了不喜欢吃的菜顶
多拨到一边不吃,既不恼火也不抱怨。倒是心情好的时候偶尔会逗弄他两下,习惯之后也就不会那么提心吊胆了。
乔·林见柳微蹙头眉按着自己的脖子,笑了一下,绕到柳的身后,将手轻轻搭在柳的后肩上微微使力。
“让我来吧。”
“你会?”柳扬眉。
“我们就是伺候人的命,按摩嘛,自然是要学。”
“你还挺敬业的。”这么说着,柳真的闭上眼睛,享受了起来。乔·林的手艺虽然也许比不上专业的按摩师,但也确
实不差。
教父专用的会客室里,斯克顿家的老头还是絮絮叨叨:“……加里昂家这次也太过分了,阁下,您说是不是该……”
年轻的教父突然一拳砸在铁质的窗杆上,“该死!”
斯克顿家的老头终于安静,片刻之后,用西装的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水,颤颤地道:“是,是该死,但是,对方是加
里昂家……您是准备要……”
年轻的教父转身,西西里的阳光照射在他的侧脸上,让人看不真切。教父强健有力的手臂指着窗外暴怒道“他们当这
是什么地方?还有没有节操?”
斯克顿家老头的手还举在脸侧,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到下巴,啪嗒一声滴在了擦得光亮的地板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
幸而教父阁下并没有计较他的反应,而是直直地冲出门去。斯克顿家的老头呆呆地看着教父阁下疾步而去的背影,无
措。
艾玛转了转眼珠子,将头埋进膝盖,决定装死。
那锦暗自叹了口气,扯出微笑上前来,习惯性地给年轻的教父阁下收拾善后:“阁下他的意思是……”
柳正在闭目享受,突然感到一片阴影压在头顶上,他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杰森放大的怒容,乔·林的手不知道什
么时候停了,整个人退后三步,缩在一边。
柳双手撑住躺椅的扶手,优雅地站起了身,弯腰执起杰森的手放在嘴边:“教父阁下。”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杰森只觉得自己是用了十分的力气一巴掌拍在了棉花上,对方根本不痛不痒,顿时泄了力
气,有些哭笑不得。扭头瞟向乔·林,磨牙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柳重新坐回躺椅上,拿起果汁喝了一口,仿佛刚刚恭敬的姿态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乔在给我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