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有特殊例子，不然一般人来说都是这样。」他前倾了上身，注视眼前人微微染红的脸庞，「所以小七，如果你
们恋爱中还可以抱在一起纯睡觉而没任何生理反应，那不是代表你的身体上有某些问题的话，就是你对对方并没有恋
爱、心动的感觉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戚承俊微微低头，犹豫半晌才说：「其实，一开始是他提出要交往的，我虽然觉得很莫
名其妙，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会反感……只是，有时候会觉得不太对，总觉得好像，只有我在想着交往这件事。」
明明是白启文强押着他说要交往的，但是一直到现在，他却从来没有主动的对自己要求什么情人该做的事情……那想
要触碰他的自己，该怎么办？
「……她说要跟你交往，你就答应了？」戚承耀几分讶异又几分了悟地挑眉。
原来，小七只是被动地跟人交往啊……他就说嘛，小七怎么可能自己追女朋友？他还曾经想过小七再这样怕女人下去
，说不定就只能找个男人过了。
「小七，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究竟喜不喜欢人家？」他试图替他找出问题症结，「你说过你们只是偶尔见面一起过夜纯
睡觉，然后偶尔吃个饭，其他像情侣的事情都没做。那是你没有主动，还是对方拒绝你？」
戚承俊被问得一楞，再度有些脸热地低下头。
喜不喜欢对方，他并不太懂怎么分别。
他只知道自己喜欢跟白启文在一起的感觉，其他的部分，他并没有多深入去想。
而其实牵手、接吻等诸如此颣的举动，他脑海里面并不是没有想过，也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想伸手碰触，但是只要看见
白启文那双眼眸，他就会很紧张，跟着不自觉就畏缩了；即使白启文从没说过任何不准他触碰的话语，他也只敢在他
睡着之后，才轻轻地碰碰他的头发。
而当他结巴地将这些话说出，戚承耀再度微张着嘴，说不出话。
搞半天没进展，是因为这个不知道算是太纯情还是太胆小的原因？小七，你以后该不会是个妻管严吧？
太被动总是不行，总之，先想办法让小七主动做些什么才对。
「你说过是对方会提出跟你交往，那么她一定是对你有好感、喜欢你才对。」他开始帮小弟建立信心，「在你认为她
没有像在跟你交往的样子时，说不定对方也是这样想——我认为，她可能是在试探你或者等你的反应。」
没错，就算现在只是一点点点喜欢，为了母亲们的抱孙大计，他也得继续把小七往恋爱的路上推去才行。
戚承俊楞楞听着，「是这样吗……？」
今天这种奇怪的状况，是因为自己没有任何动作的关系吗？他是在看自己的表现，等自己有表示？
至此，戚家小七仍没有察觉本日的讲座目的是在于将他更推进恋爱一步，而不是他原本想厘清感觉的想法。
「听四哥的没错！」用力拍了拍自己小弟的肩膀，他信心满满满地说：「你今天就主动去找她，接她下班然后吃个饭
约个会，再试着牵牵她的手、亲她看看！」
说完，他开始快速列举所有约会该注意的事项，以及告诉他牵对方的手或是触碰对方时的动作该如何；最后，甚至不
管当事人已经因为想象而脸红到快滴血，朗朗地开始讲述接吻的注意事项以及一些小技巧。
于是本日讲座，终于在学员出声求饶、讲师目标达成的状态下，完满结束。
向来是个答应了就会做到的乖宝宝，戚承俊当真听了四哥的话，开了车、循著名片住址就找到白启文工作的葬仪社去
。
站在门口片刻后，他才鼓起勇气，伸手拉开透明的落地门，走了进去。
「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才踏入大门，一个戴着眼镜、眉清目秀的高瘦男子便走了过来，神态安和地问。
「啊、不是，我是来找人的。」他连忙说道。
「找人？」男子怔了怔，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过了半晌后很是意味深长地开口：「你是不是找启文？」
戚承俊楞了一下，才会意过来他说的是白启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来找谁，他还是点了点头。
「你先坐，我倒杯水给你。」他倒了杯水给他后，又说：「我刚过去的时候他差不多要准备穿张，大概再半小时就好
了。」
「穿张？」他不明白地反问。
「喔，就是帮亡者穿上寿衣。」他说着一边观察戚承俊的神情，等了半晌又说：「我是他同事姓徐，徐福鸿，叫我小
徐就可以了。」
「啊，你好，我姓戚，戚承俊。」他也连忙站起来自我介绍，在对方有些讶异的目光下主动伸手，互握了一下后又问
：「那个……我能去看他工作的地方吗？」
说着，他看见徐福鸿讶异地张大眼，半晌后还笑了声，「真的是不太一样啊……你跟我来吧！」
虽然有些困惑对方的语意，但戚承俊还是快步跟上他的脚步，从屋后穿过一个中庭进入另外一栋房屋，一直跟着走到
底。
「这里本来只有工作人员跟家属可以进来，不过今天大多数人都不在，就通融你一下下。」徐福鸿边走边说，又往前
几尺后，停了下来，「左边这间就是，你可以站在这里看。」
戚承俊顺着他说的话从左边大片的玻璃窗看进去，有一个人穿着防护衣，戴着口罩手套，正在帮躺在平台上的人扣上
衣扣；跟着拉平了衣服皱折，拿起梳子，动作和缓地开始梳整头发。
脸被遮住了，但是从身型、从眼睛，他知道那是白启文……正以他从未见过的平和甚至有几分温柔的专注眼神，不急
不徐地工作着。
他不自觉地被吸引了目光，上前了一步用手掌贴上玻璃，身体也近乎要贴在窗上地专注看着。
「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要求到这里来看他工作的人。」旁边突然有个声音，仿佛含着淡淡笑意地说：「
他之前交往的那些，最多也只肯在前面等他而已……有的还甚至很忌讳，连跟我们在这里工作的人握手都不肯。」
没想到徐福鸿竟然知道他们是在「交往」，戚承俊不由得脸热了下，「我、我没想那么多……抱歉，这样是不是很不
好？」
「哈哈，干嘛道歉？」徐福鸿哧地笑了一声，「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有点替他高兴。」
「高兴？」他纳闷地问。因为自己来这里看他工作，所以高兴吗？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他将双手插在口袋，跟着他往里面看，「看了以后的心得如何？」
心得？戚承俊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诚实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他看起来，很不一样。」
让他甚至不自主地想，如果那样温柔的眼神可以用来看自己，那就好了。
「你也很不一样啊……」徐福鸿喃喃地说着，在戚承俊困惑了一下的同时转了语气，「喔，他好了。」
他说着伸手，敲了敲玻璃窗，而里面的白启文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瞬间被惊吓般地睁大了眼，脚步也仿佛钉在原地，
动也不动。
被他这样的表现，戚承俊也吓了一跳，忐忑不安了起来。
第一次看到他这种样子……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进来，在外面等他就好？
「哈哈哈哈，我好久没看他这种表情了。」看着窗内的人狠狠瞪自己一眼后迅速转身从另外一边的门出去，徐福鸿仿
佛忍俊不住地笑弯了腰，「好了，我们到前面去等他，他现在应该是去做清洁了。」
戚承俊困惑地点点头，再度跟上他的脚步，担心地问：「那个，他会不会生气？」
「呵，其实你不用担心。」徐福鸿边走边回头说道：「他如果等下凶你，那就是表示他会紧张你，把他想成是在担心
就好。」
虽然不太明白，但戚承俊仍点了点头，跟着他回到了前厅；等他坐下喝了水后，小徐突然递了张名片给他。
「如果你有什么关于启文的问题想问，尽量打电话给我；不过，别让他知道我给你名片。」徐福鸿上下看了看他，笑
了笑，「他那个人防备心很重的，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没问题，加油吧！」
来不及深思他话里的意思，戚承俊就因为看到白启文快步进来而立刻站起身，连话都还没说半句，白启文就拉了他的
手，直接往外走去。
在回头看见徐福鸿对自己窃笑着挥挥手告别同时，戚承俊只想到，原来四哥说得没错，只要自己主动点就会有进展。
——这是第一次，他牵自己的手啊……
不自觉傻笑的戚承俊在被拉出门的时候，还是没发觉主从关系上的不同。
「你怎么会来？」
一直拉着人走到外面的停车场，白启文才有些闷地开口。
虽然他没有被自己的工作给吓到是好事，但自己却反而因为这样而紧张，真是出了意料外，让他也有些懊恼。
「喔，那个，我今天休假……所以来接你下班，想约你去吃饭。」戚承俊虽然有些扭捏，但还是照本宣科地把四哥准
备给他的台词给念完。
虽然四哥交代过，让他把跟客人应对的方式及体贴举止拿来用准没错，但已经习惯了那些营业用台词的自己只要面对
白启文，却还是会紧张。
「打个电话约不就好了？」白启文几分纳闷，又带着探究眼神地看着他说：「更何况我自己有骑车来，而且如果不能
准时下班你不就白跑一趟？」
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时间常常会有变动，怎么还突然跑来？
「没关系……你坐我的车回去，明天再送你来上班，好吗？」他继续把备用台词拿来用，有些心虚地眼光飘啊飘，就
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白启文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追问就让他替自己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开出了一段路，终于完成第一阶段任务而松口气的戚承俊才意会到副驾驶座坐着的是正在跟自己交往的人；心头
紧张得怦怦乱跳的同时，却又因为终于有了约会的感觉而开始兴奋雀跃。
这是第一次跟他在外面见面——第一次正式的约会！
「那个……你晚餐想吃哪类的？」他忽地想起了四哥的交代，赶忙问道。
「不要牛排那些的，其他都好。」白启文懒懒地靠着椅背回答，内心也在忖测对方怎么突然有这些举动。
跟外表有些花俏风流的装扮不同，戚承俊其实是个很老实单纯的人，也从不像是会搞什么浪漫约会的个性……到底是
谁给他出的主意？
「那吃中式的套餐可以吗？」看他点头，戚承俊才按下早已存好的GPS导航定位，顺着地图开往目的地。
到了餐厅后，他按照四哥所教的，请服务员安排小包厢给他们；然后，询问白启文的意见来点餐，只是想起四哥下一
步的交代，他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
跟他聊与他有关的事情，找他有兴趣的话题，或者说一些赞美他的话。
看着正在喝茶打量四周的白启文，戚承俊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内心焦急半天，才终于想起一个人。
「徐先生……你的同事人不错。」
「同事？你说小徐？」白启文回头过来看他，勾起唇角，「他不是我同事，是老板，不过是第二代的。」
「呃、喔，他好像跟你很熟？」终于找到话题，戚承俊暗地松了口气。
「高中时候念同一间学校，算认识很久了吧！」他随意似地说后，忽然眸光犀利地看向他，「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他只是说以前你交往的人不会去看你工作。」名片的事情他隐匿了，没敢讲，「你以前……跟很多人交往过
？」
例汤跟前菜送上稍微打断了对话，白启文拿起汤匙喝了口汤，淡淡地说：「比起你来，应该算多吧。」
「那为什么会分手？」不知道为何，突然对这个在意了起来。
「我是被甩的。」白启文有些不想提起，所以语气僵硬，也跟着有些粗鲁，「工作时间不一定，又是每天跟尸体为伍
的工作，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
「喔……」因为他的不快语气而有点畏怯，戚承俊还是继续说道：「但是我觉得很好啊……很了不起。」
没料到他会这样说，白启文瞬间呆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
看见他的神情，让戚承俊又急忙补充，「我是真的认为很好。就是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所以才更、更那个—
—」
看见他想不出怎么说的焦急表情，白启文忽然噗嗤地笑了，连眼眸都跟着染上了浓浓笑意；而就在戚承俊因此心脏漏
跳一拍的同时，主餐已经送了上来。
「好了，专心吃饭吧！」
白启文不再说话地拿起筷子，而戚承俊偷觑他的神情，见他脸上没有不悦，才松了口气跟着吃饭；只是期间，他还是
谨记着四哥的话，偶尔夹些他喜欢的菜分给他，随时注意替他斟满茶水。
对他的举动，白启文感觉有些诡异，但仍没说什么；直到吃完饭，戚承俊打算自己去结帐，白启文才伸手一把把帐单
抢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冷冷地问。
「什么？」不明白他为什么看来有点生气，戚承俊只是困惑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去结帐……」
四哥也有交代，结帐这件事情是自己一定要做的啊。
「去公司接我，帮我开车门、端茶递水，还包办帐单……怎么，你现在是把我当女孩子在对待吗？别搞错了！」他说
着迅速起身，拿起帐单走向柜台结帐，跟着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餐厅。
听不懂他生气的理由，戚承俊只能着急地追了上去；一直追到门外，他看见白启文还在，才松了口气赶忙上前。
还没开口，就听见白启文声音传来。
「我自己回去，不用你送了。」
被他这样冷淡一说，戚承俊更慌了，「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生气？」
他想上前拉住他却又不敢，只能在原地慌乱询问。
「我不知道你哪来的主意，不过我不是女孩子，别把你跟女孩子约会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懂了吗？」说完，白启文
抬起脚步径自准备离开。
女孩子？他没想过，他只是照四哥所说的做，他只是、只是想——
「启——启文！」看见白启文越走越远，他整个人都慌了，脚步下意识地追上，嘴中跟着第一次叫唤出了名字：「启
文，你等一下不要走，你告诉我哪里错了……」
他抓住因为自己叫了名字而停下脚步的人，慌乱又无章法地断断续续说道：
「我不是、我不知道——我没把你当女孩子，只是、我从来没跟人约会过，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你别生气，我哪里
不对，你告诉我好不好？」
说着说着，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快哭出来。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样做哪里错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他生气……之前明明都还好好的，他也是照着四哥所说的步骤一
个个个做的，有哪里让他不开心了吗？
湿气雾了眼眶的下一瞬，白启文伸手用力一拉，把他拉进了停车场的一个角落。
「搞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别这样就哭好吗？」一声叹息，话语像是责备，语气却十分的温柔。
白启文冰凉而干净的手掌捧住他的脸，想帮他擦掉眼泪的时候，反被紧紧拉住双手不放。
「你不要生气……」求饶而无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