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抚摸着了自己的小腹,正欲开口,忽然却听见门外有人开口道:“是……是在下和千姿说,你与时岱山
情投意合的。”
顾慎之抬头,看见叶千骄就这样站在门口,他停了停,迈进房中,拉住了叶千姿的手说道:“我叫你在偏厅等我一会
儿,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还不快跟我回驿站,三天之后,与小王爷完婚。”
叶千骄的脸色很严肃,基本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不该是一个正要欢天喜地的,要给妹妹筹备婚礼的哥哥的表情。因为
,这场婚礼,一点都不欢天喜地。叶千骄就这样拉住了叶千姿的手,他的额角还留有那天磕破的痕迹,那里以后可能
会留下一个疤痕,虽然他自己的医术很高明,可是看上去,他根本就没有去处理他头上的那道伤痕。有的伤痕是不需
要磨灭的,因为只有他的存在,才能提醒着自己,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叶千骄转过头来,还给顾慎之一个笑容,一个憎恨又无奈的笑容。
“他们走了……”顾慎之开口说到,不远处的长廊后面,躲着的人影终于闪了出来,他忽然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快步的冲了进来,抱住了顾慎之,埋在他的肩头抽噎了起来。
“慕楚……你哭什么,能娶到漂亮的老婆,心里没准偷着乐吧。”顾慎之的手抓着床上的锦被,任由杨岄抱着,既不
挣扎,也不回应。
“叶千骄他逼我马上就娶叶千姿过门,不然,他就不给父王解毒。”杨岄一脸委屈,眸中有着熊熊怒火,狠狠说道:
“叶千骄他太过分了,枉我一直把他当自家兄长,他却这样逼我。”
“皇帝赐婚,天经地义,他哪里逼你了?”
“可是,我不想娶叶千姿,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杨岄搂住了顾慎之在他肩膀上又蹭了两下,小声道:“慎之,你是
我的第一个,也是我唯一一个,我想和你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好……”顾慎之有些哑然失笑,杨岄耍小脾气的时候,越发像个孩子,可是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逃不掉的。顾
慎之拍了拍杨岄的背,安慰道:“快别说傻话了,你这样一味拖延也不是办法,朝廷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至于我,你
若不让我走,我便不走。”
杨岄听见顾慎之这么说,顿时眼睛一亮,顾不得脸上还挂着眼泪,抬头看着他说道:“慎之,你说的是真的,不是骗
我的?你愿意留在云州?留在王府吗?”
顾慎之伸手揽住了杨岄的脖颈,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除非是你先不要我,不然我不会走。”
杨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抬头在顾慎之的脸上轻啄了几下,伸手抚摸着他的小腹道:“阿宝,你听见了吗?你爹爹说
,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小叔了,你也不准离开,明白吗?让你那时岱山老爹想你去吧!”杨岄顿了顿,忽然坏笑道:“
不行,等你出来了,我要教导你,你有两个爹爹,一个叫顾慎之,还有一个叫杨岄,时岱山什么的,我们从来都不认
识这个人。”
杨岄说着,得意的笑了一笑,正好看见清波端着药进来了,于是原本正要到处乱动的手只能停了下来,离开顾慎之的
床边说道:“慎之,你先好好休息,父王现在的情况很稳定,你随时都可以去看他的,不急在一时。”杨岄说着,从
清波手中抢了药过来,一口一口的喂顾慎之喝了下去。
“苦吗?”杨岄问道。
“不……”苦字还没说出来,杨岄又使用起他那专属的喂药方式,将浓浓苦涩的药,从自己的口中一口一口的灌入顾
慎之口中,以喂药为名,吃豆腐为实。
顾慎之被吻的昏天黑地,浓浓的欲望蒸腾而起,可他忽然间却推开了杨岄,转过头,脸上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杨岄放
下了药碗,心口只觉得闷闷不乐,自从进入的云州境内,顾慎之的脾气就开始变的阴晴不定,有时温柔似水,有时又
如现在一般冷冷冰冰,仿佛一点点小小的刺激便会让他失去一贯的淡定。
顾慎之闭上眼,习惯性蹙眉,冷冷说道:“慕楚,你先回去吧,三天后便要大婚了,总是要准备准备的吧。”
杨岄咬了咬唇,无奈退到门外,看见清波小童正在门口守着,于是开口道:“多看着点你们家公子,我总觉得他最近
不太对劲。”
清波原本就闭着一肚子气,这一路上,顾慎之对杨岄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底,而杨岄虽然对公子比以前好过了许
多,却终究还是伤了顾慎之,心里气不过,便也管不着那上下尊卑,开口就痛骂了杨岄一顿。
“小王爷,公子的不对劲,那都是给你逼出来的,麻烦你行行好,等公子生下了小公子,就把他们送到青阳去吧,我
虽然舍不得公子,但是也不愿意让公子呆在这里整天担惊受怕,神情恍惚的。”
“你说担惊受怕,神情恍惚?谁让他担惊受怕了?他又为什么会神情恍惚?”杨岄不服。
“就是你……小王爷,你往日那样折磨我们家公子,现在就装作没事人一样贴在他屁股后面,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公子已经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身为男子,却要受生育之苦,寄人篱下,从来不敢挺直了脊背做人。公子是怎么
对你的,难道你就一点也看不出来吗?以前你那样凌辱他,他从来没有在王爷面前说过你半句坏话,每次王爷回府,
不管身子是好是坏,总要撑着,公子他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你还记得吗?那日在祁云山下,公子等了你一整
个晚上,他冻得昏过去几次,可是每次睁开眼,总还念着说要等着你一起回云州,可你呢,你却在山上和别人偷情!
”清波说着,跪倒在杨岄的面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继续说道:“小王爷,清波求你,如果你要留下公子,就请
你善待他,如果小王爷不能保证善待公子,那就请小王爷让公子回青阳去吧。”
“回青阳,回青阳,时岱山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连你也帮着他说话。”杨岄怒气上扬,想也不想就一脚把清波踢倒
在地上。
清波这次却没有胆小,扑到了杨岄跟前,抱住了他的双腿开口道:“小王爷,你怎么还不明白,清波说这么多,只是
想让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们公子对你的心,绝对不像别人说的那样虚情假意。”
杨岄被说到了痛处,无言以对,说实话,那夜叶千骄的话确实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他有时候甚至开始怀疑,自
己对顾慎之的这种沉迷,到底是情感上的多一点,还是同情心占据的多一点,胸口笼罩着让人迷茫的抉择,杨岄退后
了几步,神情愈发痛苦了起来。
双方陷入沉默,房间里却传出两声咳嗽声,顾慎之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清波,你气性不小啊,居然跟小王爷这样
说话。”
清波抹了抹眼泪,转头回道:“公子,我就是想让小王爷明白,公子对他的心,绝对不会比他对公子的少。”
顾慎之苦笑道:“别傻了,慕楚又不是小孩子,他会想清楚的,你还不快点起来,不要在门外丢人现眼了,免得别人
看见了,又要说我揣度着你一起演戏呢。”
第五十三章
顾慎之倚在门口,滇阳的天气比北地暖了很多,纵使这样,下了一场夜雨,天也凉了起来,他抬头,看着不远处张灯
结彩的花园,神情越见萧瑟了起来。
“公子,早些安歇吧,天色不早了。”清波将药放在了桌上,顺手从衣架上那了一件风衣为顾慎之披上了,他的手指
接触到顾慎之冰冷的手心,低下头,眼里盈着泪光:“公子,你有事瞒着清波是不是?”
清波是顾慎之断腿之后,杨岄的母亲安排给他的侍童,杨母是一个端庄贤惠的女子,对自己视如己出,命却终究是薄
了一点。这些年清波虽然对自己不差,可终究还是没有交过心,顾慎之低下头,嘴角牵起一丝没落的笑意,轻声说道
:“清波,我瞒了你很多事,可是,那些事情我并不想跟别人说,那些事,是我想留在肚子里,陪着我一起死的。”
清波的手指抖动了一下,一滴泪堪堪落了下来,吸了吸鼻子道:“清波知道自己的分量,清波不敢逾越,可是……我
实在不舍得公子这个样子,公子,你在想什么?”
顾慎之转头,瞟了清波一眼,眼底露出一丝朦胧的笑意,拖长了音调说道:“你说……我在想什么呢?”他明明是在
笑的,可是眼神却那么空洞,一阵风吹过,门前长廊上高挂的红灯笼晃了两下,灭了烛火,顾慎之像是累了,往门里
面退了几步,靠上了他那张湘妃竹榻,阿宝不安分的蹬了他几脚,他皱了皱眉。
“公子,你现在不开心吗?”清波端起已经凉的药,一勺一勺的喂给顾慎之,轻声道:“小王爷如今浪子回头,对你
也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虽然皇命难为,可是叶小姐对公子一往情深,以后肯定也不会为难公子的……”清波不会做什
么说客,每一句话都是出自自己内心,可是说着说着,不免连自己都伤感了起来,一想到公子好不容易和小王爷情投
意合了,却又造化弄人,相知却不能相守,鼻子一酸,自己倒先哭了起来。
顾慎之推开了药,闭上眼睛,侧着身躺着,神智似乎是半睡半醒的,迷迷糊糊喊道:“阿宝……阿宝……”清波拿了
一条毯子,为他盖好了,退了出去,将繁华喜庆统统关在了门外。
“他怎么了?”杨岄忽然开口,把刚刚退出门的清波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小声回道:“不怎
么好,早上请魏先生来诊过脉了,说是心病,魏先生说,很多女子产前也会有这种症状,一般只要生下了孩子,好好
调养就会好起来的。”
杨岄这两天忙的很,自己大婚,自然不能忘了犒赏军中将士,好在婚事定的仓促,所以并没有惊动多少地方官员,秉
着冲喜的念头,一切都从简了。今夜本来是要和营里的兄弟大醉一场的,但是想到顾慎之一个人在府中,便一路快马
加鞭,回了王府。
“这样子大概多久了?”杨岄又开口问道。
“好一阵子了,小王爷在的时候,公子还能开心些,每次你一离开,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整天皱着,不是叹气就
是发呆,话也很少说,有时候就对着肚子自言自语,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清波说着,眼泪已经是止不住的啪啦啪
啦掉下来。
杨岄皱了皱眉头,这几日回府,忙于军中事务,确实没有多少时间陪他,只觉得自己又懊恼了起来,一想到明天变要
大婚了,一个头便比两个还大,但是想起里面的人,也只能强颜欢笑,敲了敲门道:“慎之……是我,我进来了。”
杨岄推门进去,不知道何时,屋外又下起了小雨,清波知道顾慎之怕冷,虽是开春了,但是房中还燃着暖炉,顾慎之
就这样懒懒的睡在塌上,连睁眼的力气也不想使。
杨岄在他身边躺了下来,从身后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低低道:“慎之……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我们上床去。”他
的手扣到顾慎之的腰间,软软的触觉,让自己心猿意马了起来。
“我不想走路……”
“嗯……不走,我抱你。”
顾慎之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是慕楚吗?怎么回来了?魏先生说,你今夜要和军中的兄弟不醉不归。”
杨岄的手紧了紧,亲了亲顾慎之的脸侧:“我只想和你不醉不归。”
顾慎之嘴角漾出了一丝笑,终于睁开了眼,支着肘子坐起来,他身子很重,每一步动作都很慢,但是每一步都很小心
翼翼,终于站了起来,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打开了,里面放的却是一壶酒,两个白玉酒杯。
“我今早偷偷准备的,想自己喝一杯,没想到你正巧就回来了。”他说着,脸上露出天真的笑来。
杨岄看在眼里,暖在心里,从身后抱住他道:“自己喝一杯,那怎么准备两个杯子?”
顾慎之翘了翘嘴角,这样的表情他是很少有的,可是难得流露出来,简直让杨岄觉得这世上一切的美景也比不过眼前
人的微微一笑。
“那你怎么准备两个酒杯?”杨岄又问了一遍。
顾慎之扭头看了他一眼,将柜子里面的东西端了出来,凑到杨岄耳边小声道:“我特意多拿了一个,最近力气小,端
着药碗都手抖,我怕把酒杯砸坏了。”
杨岄心疼的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拉着他一起到桌边坐了下来,他让顾慎之坐在自己的腿上,可以闻着他的味道,单手
搂住了他的腰,手掌贴在他的小腹之上。单手将桌上的两个酒杯都斟满了,送到他的手中,冰冷的手指,有点虚浮无
力的感觉,杨岄只觉得胸口一滞,来不及端起另外一杯酒,就柔柔的压了下去。
“唔……”绵长的,温柔的,又带着疼痛的吻,杨岄的眼角溢出一滴泪来,顺着脸颊一直流到两人的口中,有一种难
耐的苦涩。
顾慎之伸手擦去了杨岄脸上的泪,皱着眉头道:“我的小岄岄还是没长大,老是哭鼻子怎么行呢。”
杨岄吸了吸鼻子,不以为然道:“我才不像你,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憋出病来怎么办?”
顾慎之低下头,想了想,没有说话,而后看着手中的酒杯,皱着眉头道:“我觉得我已经病了,而且很重。”
杨岄低头在他唇边啄了一口道:“没事,有我在你,我是你医治百病的灵药,你信不信?”
顾慎之抬头看着杨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眼底的神情却让人琢磨不定,奴了奴嘴角,举起酒杯说道:“我差点忘了
,你不光爱哭鼻子,还爱耍嘴皮子。我不跟你说了,我喝酒。”
顾慎之正要把酒送到自己唇边,忽然间手臂被什么什么东西勾住了,他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杨岄的手穿过了他的臂
弯,一仰头,将一直握在手中酒杯往嘴里一倒,灌入了喉中。
“合卺酒……我已经喝过了,慎之……该你了。”杨岄一脸无赖的冲着顾慎之笑了起来。慎之……你喝啊,你让我知
道,你的心里是有我的,好不好?慎之……我没有办法去忽视这一点,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想要自己在你心口的一席
之地,你愿意给我吗?
杨岄在笑,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心在默默的流泪,顾慎之手中的酒杯还是满的,清冽的酒水倒影着顾慎之苍白的脸色,
啪嗒……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激起酒杯中一圈小小的涟漪,房间里很安静,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
他们的手臂还彼此勾着,杨岄看着顾慎之,一言不发,他从来都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人觉得成熟稳重,只是脸
上还挂着泪水,那是杨岄的眼泪,落入了顾慎之的酒杯之中。顾慎之低下头,细细的抿了一口,随即仰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