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加一根，就是两根，小娃娃，记得了，这个‘加减乘除’的加，就是把指头并在一块儿。”
“哦，并一块儿。”
璃璃扑闪着两眼，掰着指头一根一根的并着，忽然两眼闪闪。
“那哥哥，二加二就是，恩，四！”
“哇，小娃娃，举一反三，聪明！”
“嘿嘿。”
璃璃挠了挠小脑袋，璃璃不知道‘举一反三’的意思，但璃璃明白，白小忍这是在夸奖她。
“那五加五就是十，十加十就是，恩……”
璃璃喃喃自语着，猛然发现手不够用了，于是把脚抱起来，干净利落的脱了袜子，把脚趾手指并一块儿数了数，末了，璃璃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翘着小尾巴吼出了两个字。
“二十！”
“……”
“哥哥，我聪明吧，要表扬表扬！”
璃璃有些得意忘形了。
白小忍却一手摸着下巴，另一手弹了璃璃的小脸一下，小娃娃能举一反三，很好，可这么数着是不是傻了点。
他觉得傻没用，得让小娃娃也觉得傻，然后小娃娃才会心甘情愿的抛弃这个傻办法。
“恩，表扬，璃璃，那二十加二十呢？”
“二十加二十，是……”
璃璃撅了撅小嘴，发现手指头脚趾头都不够用了，璃璃眼巴巴的看着白小忍的手指，两眼闪闪的软语央求道。
“哥哥，手手，脚脚，借一下！”
“不借！”
白小忍断然拒绝。
“哥哥借一下嘛！借一下借一下借一下嘛~”
璃璃扑上来，一边撒娇，一边用力的扒拉白小忍的手。
“不借不借就是不借嘛！”
白小忍腆着一张欠揍的脸，一边环抱着双手，蜷成了一个圆润的虾米，牢牢的护紧了双手双脚，不让璃璃有一点可乘之机。
第九十六章：决斗夜
N市的冬日一向湿寒入骨，这天却风轻云淡，湿气全无，只浅白色的暖阳挂在碧蓝的空中，有些微的暖意弥散开。
苏丹青看着阳光晴好，兴致上来，就让人搬了两条软藤木椅子，一张木桌子，亲自泡了一壶茶，再拈了三只白瓷的杯子，悠悠闲闲的坐下了。
浅黄色的阳光铺陈开，染了一地一桌的暧昧，零星的那么一点弥足珍贵的暖意，如久雨初雾，沁人心脾。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苏丹青悠悠的叹着气，随意的念着当年让她一曲成名，红遍大江南北的白，一双白瓷一样的手一下一下的盖着茶盏。
清脆的‘扣扣’声散开，苏丹青像是偷得浮生一日闲，却又耐不住寂寞了。
白小忍一听，眉头一皱。
白小忍听出苏丹青怀旧了，感伤了，要转移奶奶的注意力，白小忍于是甜甜的嚷嚷了一声。
“奶奶，看我！”
白小忍休息了三天，也生龙活虎了起来，不好好儿的坐在另一张软藤木椅上，却拈着苏丹青的梳妆桌里顺手牵羊来的一方丝帕，袅袅的走到苏丹青面前，小腰一扭，滴溜溜的走了个场，然后右手中指一压，比了个兰花儿指。
“我家~有个小九妹，聪明伶俐人钦佩，描龙绣凤称能手，琴棋书画样样会。”
白小忍绕着苏丹青转，边走边唱。
这是白奶奶教白小忍的几句白，是越剧梁祝里的，白小忍听着好玩儿，也就记下了。
这本是祝英台的白，混杂了些许女声男腔，白小忍清亮的嗓音唱来，女生不显娇嗲，男生布线粗犷，虽然气息尚有不足，技巧更是不熟，但胜在天然去了雕饰，不娇柔不造作，倒是异常的好听。
苏丹青赞赏的眯起了眼。
苏丹青一手在软藤木椅的扶手上轻轻地敲着，给白小忍打着拍子，璃璃扑在苏丹青的腿边，眼睛跟着白小忍转，听得入神。
“只怪~我爹爹太~固执，终于~留下小九妹。”
白小忍丝帕子一甩，行云流水一样唱完，然后腆着脸，嘻嘻哈哈的一笑。
“奶奶，没了，我就记得这些。”
“这些就够了，细伢子还会唱越剧，奶奶都不知道。”
苏丹青端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满脸的愉悦。
白小忍像是唱累了，蹦跶着跑到苏丹青身边，也不可以，就着苏丹青捧着的茶盏，像牛一样大喝了一口，‘哧溜’的一声很是嘹亮。
“慢点喝，小心呛着。”
苏丹青戳了白小忍一指头，宠溺又好笑的叮咛着。
白小忍嘴咧的更大。
“这是家里的奶奶教的，家里的奶奶以前是唱越剧的，还是团里的台柱子，好生了得。”
“这样。”
苏丹青偏了偏头，无喜无忧，只是芊芊素手轻移，又给白小忍倒了一杯茶。
白小忍却没再喝，一屁股坐在软藤木椅上，呆呆的昂起小脑袋，看着碧蓝的天上云卷云舒。
苏九天这厮，今晚就要上斗兽场了。
白小忍心里有些担忧，白小忍不是信不过苏九天，白小忍没见过苏九天巅峰时期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往无前，但白小忍莫名的相信着，苏九天一定是个厉害的让人咋舌的大枭雄。
只是，白小忍没办法不忐忑。
苏丹青注意到白小忍的沉默，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细伢子，在想什么？”
苏丹青猜出了点什么，却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平波无澜的语调，淡然的好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寻常问候。
“在想苏老师。”
白小忍很快的回答。
“哦，九天。”
苏丹青轻笑了一声。
九天，今晚上斗兽场，细伢子不会是在担心这个吧。
苏丹青没过问白小忍和苏九天的关系，但苏丹青看得出，当苏九天的眼定在白小忍身上时，那无路可逃的宠溺。
这宠溺太真，太深，以至于苏丹青不问自明的清楚，只要是白小忍想知道的事，苏九天就会全盘奉上，所以白小忍必然知道，苏九天和萧枭今晚的决斗。
果然，白小忍接下来的一句就是
“奶奶，苏老师今天不是要和人打一场吗，奶奶说，苏老师会不会赢啊？”
白小忍托着腮帮子，两眼晶亮的等着苏丹青的回答。
白小忍很希望，苏丹青的回答能让他安心一点。
“赢不赢，奶奶不知道，但绝对不会输。”
苏丹青笑得温婉，说的坚定。
苏九天能不能赢，苏丹青不确定，而且是很不确定。
其一，苏獠当日的惨状，苏丹青还记忆犹新。
其二，苏九天当了太久的悠闲教授，身体都懒了，而萧枭，一直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就算两人的基础一样，苏九天和萧枭的起跑线也已经不同。
但苏九天绝对不会输。
苏九天的性子，苏丹青再清楚不过，一旦应下了一件事，苏九天就绝对不会敷衍，而苏九天，也就是有这个本事，能平顺渡劫，能化险为夷，能让无论看起来多不可思议的事儿，都成真。
就像当年，隐于深山的苏九天的师傅，一向只收年仅三岁，无父无母，无内亲无外戚的孤儿，拒绝了多少后台很硬，天子也傲人的世家子弟，官富二代，却被少年潦倒，跟着苏红水和苏丹青，被人跨省追杀的苏九天跪了三天三夜，换得一个见面的机会，又被苏九天看似轻轻松松的几句话，一箭穿心，心甘情愿的收了苏九天为徒。
——我不小，但我折骨挫肉也会让自由拥有从小侵淫武术的身体。
——我有父母，但我绝对心无旁骛，我也保证，即使我练功练得血肉模糊，气息奄奄，他们也不会有半点阻扰之心。
——文有太极，武有八极，这句话听着气势磅礴，但如今天下已经没多少人知道，知道的也并不信服，如果你教我八极拳，我会让他们都对这句话刻骨铭心。
灵气，通透，傲骨。
这样的少年，让人不忍心拒绝。
一针见血，出口成狂，气吞山河。
这样的少年的成长，让人更不舍得错过。
想到这里，苏丹青也轻轻抬起眼，看向了碧蓝的天空，明澈的双眸深深的，深深的不知看向了何方。
无论如何……
九天，都是她一生的骄傲。
入夜了，苏九天驾车来卧龙藏虎，苏獠一早就在门口抓耳挠腮，翘首等待了，一见苏九天出现，苏獠大吼了一声。
“哥，我们走。”
“等一下。”
苏九天轻笑了一声。
即使心里有多紧张，苏九天都能古井无波，从容不迫，绝不会让人窥见半点的忐忑。
“等什么？”
苏獠刚问了一声，就听到震耳欲聋的一声‘苏老师’！然后白小忍就从主房里冲了出来，也不避嫌，直接就跳进了苏九天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苏九天的脖子。
在苏九天家，白小忍可以大大咧咧的直呼其名，但在卧龙藏虎，白小忍觉得还是收敛一点的好。
“小忍，吃晚饭了么？”
苏九天像是漫不经心一样的问道。
“哇，苏老师你好兴致，这会儿还有心思问这个，我刚刚可什么都吃不下！”
白小忍白了苏九天一眼，大大的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势。
“没吃就好，第一次去斗兽场，我怕你等会儿吐出来。”
苏九天的语调轻松至极，像是开玩笑，眼里的神色却认真到了极点。
他的小忍，怕是没经历过血腥，总会有些不习惯。
但苏九天绝不会拦着，白小忍一定是逆反心理极强的人，一旦定下了一件事，旁人的劝阻反而会让白小忍更硬了心，一条道跑到黑。
白小忍听了苏九天的话，瞪大了眼，狠狠的挠了苏九天一下。
“苏老师你别吓唬我！”
“没吓唬你。”
苏九天轻轻一笑。
白小忍撅了撅嘴，扭头看向苏獠，大力的招了招手。
“叔！斗兽场真的很恶心？”
“不恶心，斗兽场是好地方，怎么会恶心，从颜色到味道都让人热血沸腾的很！”
苏獠伸出腥红的舌头，兴奋的舔了舔嘴唇，白森森的一排牙锋锐的堪比饿狼。
苏九天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毫不冷场，倒是很惊讶，他的小忍，看起来和小獠相处甚为融洽。
苏九天捎走了忐忑的白小忍，激动的苏獠后，苏红水脱了喜庆的唐装，换了一身黑色的长风衣，随后吩咐司机跟着去了斗兽场。
苏九天，还不想他是红水帮大公子的身份曝光，所以这次决斗，苏九天一如几年前在红水帮时一样，不想让苏红水旁观。
但苏红水担心苏九天太久没练功，乍一上场会吃亏，当爹的，怎么受得了儿子在斗兽场上挥血如雨，自己却无所事事的在家里等消息，所以苏红水早早的就订了个包厢。
苏丹青抱着璃璃，站在主房的阳台上，看着两辆车一前一后的飞驰而去，转眼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中。
苏丹青的眉轻轻的皱着，有些深不见底的担忧之色，氤氲在苏丹青的眼底，久久的挥之不去。
苏红水受不了，做妈的苏丹青当然也受不了，但苏丹青不能去观战，苏丹青是比苏红水还坐怀不乱的人，苏丹青像是道儿上风云陡起的风向标，苏丹青要是去了斗兽场，再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到了，那道儿上很快就会有人捕风捉影，乱作一团。
“璃璃，给爸爸加油。”
苏丹青轻声絮语着。
“爸爸，加油？”
璃璃扑闪了一下大眼睛，夜幕下的璀璨星辉都落进璃璃的黑白分明的眼里，盈盈的像是盛开了一条河的白光。
璃璃很不解。
爸爸出了什么事儿，要加油？
苏丹青叹了口气。
“没事，璃璃，今晚陪奶奶去佛堂。”
主房里有间佛堂，是苏丹青请大师指点了，齐齐整整摆设下的，苏丹青闲来时会去佛堂念念经。
今晚，苏丹青想在佛堂待到苏九天决斗完，不求佛庇护，只求心安。
“不要，不要去佛堂。”
璃璃皱起了小眉头。
璃璃跟着苏丹青去过佛堂，苏丹青一进门就点了香，拈着佛珠，叽里咕噜的念叨着璃璃不懂的心经，念叨了半天也不理会璃璃，璃璃一个人在佛堂瞎转悠，又不敢出声，觉得好没意思。
“那璃璃先睡，奶奶也不陪璃璃了。”
苏丹青不强迫，也不劝说，只是柔声地说了一句。
璃璃一听，当即大力的摇了摇小脑袋，璃璃虽然四岁了，但还是不太敢一个人睡，尤其是苏丹青家里，一没有白小忍本尊，二没有苏九天的气息，三没有白小忍的等身抱枕，璃璃心里慌慌的。
“奶奶，我，我还是陪你去佛堂好了。”
璃璃弱弱的说着。
“璃璃真乖。”
苏丹青点了点璃璃的额头。
苏丹青把璃璃放在地上，微微的弯着腰，牵着璃璃的小手，先去浴室洗了个澡，熏了安息香，然后才带着璃璃去了佛堂。
第九十七章：兴奋剂
白小忍刚打开后车门，就被苏九天拦住了。
“小忍，坐前排。”
“哈？”
苏九天没多解释，直接把白小忍塞在了副驾驶座上，又拍了拍苏獠的肩。
“小獠，你开车。”
“好。”
苏獠什么都没问，直接就钻进了车子。
苏獠发动了车子，一路平顺的开下山，白小忍扒拉着车座的靠背，往后一看，才发现后排拥挤不堪，几个深红入X的袋子，一个胶囊形的大长管，还做了一个人，穿着白大褂，低着头，一手拿着输液的针头，一手正在小心翼翼的撸起苏九天的袖管。
“苏九天，你干嘛！”
白小忍尖叫了一声，情急之下再没管什么收敛一点，直接就吼出了苏九天的大名。
白小忍隐隐的又有些担忧了起来。
“没事。”
苏九天轻笑了一声，针头噗的一声扎进了血管，苏九天卷好了袖子，一脸平和的看着白小忍。
白小忍从副驾驶座上探身过来。
“苏，苏九天，你在输什么？”
白小忍很想拔掉那根针头，白小忍知道，快要上斗兽场的人，肯定是在扎兴奋剂，杜冷丁类固醇什么的，镇痛或者雄性激素，让苏九天接下来一段时间进入痛觉缺失，极度亢奋的状态。
白小忍知道，斗兽场是允许使用兴奋剂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斗兽场的竞技，不像是竞技，更像是表演，让看客们心潮云涌，兽血沸腾的表演，越激烈越好，而斗兽场上的人，越像杀人机器越好。
白小忍也知道，萧枭很可能也扎了兴奋剂，苏九天不扎，是吃亏。
但白小忍就是不想苏九天这样，因为兴奋剂有副作用，也因为白小忍，希望斗兽场上的苏九天，是那个脑子清醒，古井无波的苏九天。
白小忍的受偷偷的伸了过去。
“小忍。”
苏九天眼尖，迅速的抓住了白小忍的手，然后温柔的圈进了掌心。
苏九天叹了一口气。
“小忍，是异体红细胞回输，我顶多会兴奋一点，不会失控的。”
“我不信！”
白小忍短促的尖叫了一声，从副驾驶座上起身，然后从两个座位的缝隙里爬了过来，拨开那个大长管子，硬是坐到了苏九天的身边。
“我不信，我不想你失控。”
白小忍说着，竟然眼红了。
雕栏玉砌那一晚，白小忍还记得，苏九天失控了很可怕，冷嘲热讽，动作粗鲁还是其次，白小忍只是害怕苏九天的眼神，当时苏九天看燕过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堆腐肉，而苏九天看他的眼神，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