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签个约，我等下把账给你转了。”欧阳清挠挠头有点无奈地说。
“什么？”床上的人听到欧阳清的话瞪大了眼，就差没跳下床了。
文鑫听到床上的人来了这么一句，伸出的右手又缩了回去，又站直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床上的人。
虽然说自己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但是好不容易有人请男护工，这样下来工资就多点，而且也没有去做苦力那么辛苦。
床上的人似乎也被文鑫乞求的眼神看得有些过意不去，想到这个孩子——看着挺年轻——家里刚出了事情，说不定还辍学了出来顶替父亲的工作。又看着这个孩子似乎没有之前那些阿姨那么狡黠市侩，可能在经验方面有所欠缺——经验也是锻炼出来的——于是他一咬牙，说：“签吧。”
文鑫一听，松了口气，笑得花一样说：“谢谢您！”
欧阳清拿出协议和笔，让文鑫先签。文鑫看了看，没有问题，也就提笔签了。
欧阳清拿过协议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说：“小子字写得不错。”然后将协议扔给床上的人，又回头和文鑫搭话：“小伙子还有上学吗？”
文鑫没想到欧阳清突然来了一句，愣了一下，又连忙答到：“啊，还在念书。”
见床上的人签好了协议，将副本给了文鑫，又问：“高几了？”
文鑫一听’高几’，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医生，我读大二了，，，，，”
欧阳清听了眉毛一挑，没想到文鑫已经上大学了，’嘻嘻’地笑了下，又说：“我和你说一下他的情况。头上的伤并不严重，就是破了点皮，过几天可以拆了。左手进玻璃碎了，伤口不大，缝了三针。右腿有点骨折，但也不是太严重，不过现在打着石膏，左手和右腿都不能让他用力。他昨天拆了导尿管，今天方便要用尿罐了，你问护士拿就行。大概就这样，饮食方面我会准备的，时不时给他点水别让他渴死就行。”
文鑫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心想其实护工的工作也不是太难。他拿出协议看了看，发现日薪也挺高的，唯一缺点就是要24小时侯着。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欧阳清问文鑫，看他的表情还有点呆呆的，实在有点不放心。
文鑫摇摇头说：“没有了。”想了一下，又说：“穆先生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听到’穆先生’这个称呼，欧阳清忍不住笑了，勉强忍住笑答到：“两个星期吧，因为他伤不重，嗯，过年前能出去。你的工资我一个一个星期打给你。”
文鑫闻言点点头。过年前可以结束这边的工作的话是再好不过了。
欧阳清见文鑫没有疑问便转过脸去和床上的人说：“穆大少，我去值班了，有空再来看你。”
穆少杭眼都不睁应了他一句。
7.最初的工作
欧阳清离开病房十五分钟，文鑫就在病床边站了十五分钟。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由于事出突然，他都没来得及咨询父亲照顾人的经验就签了协议，要是病患告他违约要他赔偿就糟了。
床上的人闭着眼也没吩咐什么，这让他更难做了，要是开口问吧，文鑫又怕他是在休息，自己搭话会打扰到他休息。
怎么做才好？！
文鑫盯着床上的人，心里纠成团乱麻。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穆少杭被文鑫盯得不自在了，先开口。
文鑫像抓住了橄榄枝一样，立马说：“穆先生您需要什么吗？”
“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别在这里盯着我。”穆少杭始终没睁开眼。
文鑫又懵了，说： “我该干的不就是在这里盯着你么？”
穆少杭听得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没好气地睁眼瞥了文鑫一眼。
文鑫被他一记冷瞥吓出了冷汗，心想这不是个好伺候的主，说不定要被炒鱿鱼了。
他穆少杭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心本来就烦了，之前还遭遇了那么多护工阿姨对自己身心的摧残，想着请个男护工没那么多尴尬吧？谁知运气实在背，竟然安排了个没经验的。
“请你来不是这样‘盯’着我的。你找个地方坐开，有事叫你。”穆少杭只想把这人支开。
“噢，噢！好的！”文鑫边赔着笑，边找了张木椅坐在床边。
他看了看穆少杭的物品，还算齐全，用的调羹，水杯，手纸，面盆，塑料桶等等一应俱全，可能之前请了有经验的护工阿姨给置办了。
不过，他的家人呢？虽然可能是小手术，但是住院了家人也应该来看一眼啊？对了刚才的医生，看起来和他关系挺好的。朋友？亲戚？一个姓欧阳，一个姓穆。
文鑫腰板挺直地正坐着，脑子里胡乱闪过各种假设。正当神游得白热化时，听到一声细微的‘咕噜’声。不是自己，那么是……
“穆先生，您没用早饭吗？”文鑫忙问，可能因为自己疏忽也没注意到他他没吃早餐。
床上的人紧闭双眼，沉闷了许久才应了句’嗯’。
得到指示，文鑫‘腾’地站起，刚想转身，病房们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刚才的护士。
文鑫有点茫然地看着她，护士提起手上用泡沫碗装着的粥在文鑫面前晃了晃，说：“他的早饭。”说完就将它塞给文鑫。
文鑫反应过来忙道：“谢谢您！”
护士笑了笑就离开了。
文鑫捧着手上热腾腾的粥又坐回床边，在床头柜翻出不锈钢调羹，用热水冲了下，刚想揭开盖子，又想起穆少杭还未洗漱，于是战战兢兢地问：“穆先生，要不先洗漱吧？”
穆少杭点点头。
折腾一番后文鑫将椅子拉近床，又扶穆少杭坐直一点。揭开盖子后，文鑫看到一碗清水一样的‘粥’，连粒米都见不着。暗暗叹了口气，明明是病人，吃这些怎么够？他的家人就不来看看吗？就是带碗米多一点的粥来也好啊！
穆少杭见文鑫捧着粥，脸色有点难看地看着自己，不禁心生疑惑。刚想出声催促，文鑫就小心舀起一口粥送到他嘴边，说了句：“小心烫。”
穆少杭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面不改色地将稀粥喝下。心想，欧阳清究竟要喂他吃这些‘白粥’喂到什么时候？！真是受够了！就不能提供点肉类么？！这点钱他还是付得起的好吗！
穆少杭吃粥全程黑着脸，文鑫喂着粥左胸里砰砰跳的心脏似乎已经千疮百孔了，这位‘黑面神’真的不是一般难伺候，看他的脸色就已经够让人惊悚了，心理压力比当初考专业四级还大。
一天是漫长的，特别是干这种毫无经验的工作。最让文鑫尴尬的还是伺候穆少杭方便。
一开始只是见他时不时用眼角扫自己几眼，但是又试图不让文鑫发觉地快速恢复常态。想要转身但是碍于伤口又无法进行太大的动作。于是整个人就在床单上别扭地挪着。
文鑫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就问他是不是背痒，要不要替他挠一挠。
穆少杭黑着脸摇摇头，于是停止了扭动一个劲儿地瞪着天花板。心里想着欧阳清怎么不给他插多几天尿管。
文鑫见穆少杭瞪着天花板，眼角都快溢出泪水了，心里更是疑惑了，心想他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是因为家人不来看望他觉得难过了？于是就开口安慰他说：“我说穆先生啊，可能家里人是太忙了，抽不开身来。你这么年轻，只要遵从医嘱，好好养病，很快就可以康复的了。到时你见了家人，家人也不用为你担心，你又可以回家过年了是吧。别难过。”
穆少杭听文鑫突然安慰起自己来了，没好气地瞥了文鑫一眼。
文鑫见他有反应，心说安慰对了，又将椅子往床边拉近了一点试图减少两者的距离感，刚想继续安慰穆少杭，谁知’我’字都没说完，穆少杭就命令道：“扶我起来。”
文鑫愣了一下，然后说：“穆先生您起来干嘛啊？欧阳医生说了您不能下地的。”
“我要上厕所。”几个字几乎是从穆少杭的牙缝挤出来的。再不快点的话，他真的要失禁了。
文鑫听了腾地站起来，有点手足无措地说：“我、我给你拿尿壶！”说完立马转身准备出门。
“你给我回来！”穆少杭感觉自己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了，再逼他，再逼他，他就要哭了。
“扶我去卫生间，我用不惯尿壶。”穆少杭就差没喊救命了，由于之前插了尿管，膀胱还没完全适应，收缩还是不太受人控制。
“可是……”
“我又没双腿残废！你扶着我不就可以了吗！”穆少杭已经慢慢挪向床边，想着要是文鑫不协助他，他也要挪下床跳去厕所。见文鑫还在做心理斗争，气急败坏地吼了句“快！”
文鑫心一横，俯身去扶穆少杭。但似乎锻炼得不太足，还是不够力气，一开始总被穆少杭带回去。
穆少杭见自己方个便也搞得如此狼狈，不由得有点怒火中烧，用右手推开几度要跌下的文鑫，吼道：“快点！你用点力！没吃饭吗？！”
文鑫被他一吼，心里各种委屈，于是一咬牙，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两人折腾一番，终于让穆少杭下了床。
下了床也并没有好过多少，文鑫站在穆少杭的左边使劲搂着他的腰，连扶带拖地走进厕所，进了厕所都已经站在坑边了，穆少杭又停下动作，文鑫用眼神催促他快点。谁知穆少杭瞪着他狠狠说了句：“把脸转过去！”
一句话差点没让文鑫接不上气，就没见过一个大男人介意成这样的！话说你有的我不也有吗！弄得自己好像居心不良的样子。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但文鑫还是乖乖地将脸别开。
他都几乎站不稳了，为了不妨碍穆大少的动作，他也只能搂着这位主的腰部了，站在还要将脸别开。艰难地保持平衡，他可不想和这位主一起磕死在茅坑上。
等但文鑫感觉自己快虚脱的同时，穆少杭终于解放完，两人同时吁了口气。按下冲厕开关后又扶着穆少杭去洗手，刚腾出手来了开关，穆少杭又来了句：“你后来没回头吧？”
文鑫听了浑身一抖，心里咆哮了一句“我操！”，但表面还是陪着笑说：“穆先生您太爱开玩笑了。”
“我像是开玩笑吗？”穆少杭一脸严肃。
文鑫扶着穆少杭，不再说话。他自认自己脾气也算和善的了，但他承认，现在确实想用粗口骂人。
将穆少杭弄回病床上，文鑫折腾得腿都软了。
“穆先生，我希望下次您有需求的时候早点和我说。”文鑫帮穆少杭盖上被子后也学他冷着脸说。
穆少杭知道这次没少折腾文鑫，所以也只是眯着眼点了点头。
8.别扭？尴尬？
到了晚饭时刻，欧阳清穿着便服走进病房，手上提着一个和早中餐一样的盒子。
文鑫看得嘴一抽，穆少杭则见怪不怪了。
我操，又喝稀粥，不养人不说还整天要扶他上厕所，老子腰都快折了！文鑫瞪着那碗粥，恨不得一脚把它给踢了。
我就知道是粥。穆少杭瞥了那个一次性碗一眼。
欧阳清自动过滤掉两人的反应，将粥放在床头柜上，一屁股坐在了文鑫对面，双手抱胸看着穆少杭说：“哎～穆大少，我这几天伺候你伺候得好辛苦。我爸都没让我这么伺候来着。”
“伺候？什么时候？”穆少杭边借着文鑫的力度坐起来边说。
“看你这倒霉孩子！没心没肺地和谁说话呐！”
平时见欧阳清也一脸正派斯斯文文的样子，没想到会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文鑫一下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看到穆少杭和欧阳清同时黑脸，又颇为尴尬地极力收住笑，说了句对不起。
刚准备喂穆少杭喝粥，谁知穆少杭说了句：“你放下，让阿清喂。你走开一下，我和他有话说。”
文鑫见到欧阳清一脸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东西递给了他，又翻出自己用来装饭盒的小包离开了病房。
在医院混了三天，发现每个楼层都配有微波炉，外面的饭菜一来太贵二来没营养不卫生，所以文鑫也一大早在家里做好了带过来。
“要说什么？”欧阳清把东西塞给穆少杭，示意让他自己吃。
“你这算伺候我？”穆少杭将病床配有的桌子拉到自己面前，将粥放上去，用调羹搅了搅，发现没什么热气，索性端起来用喝的。
“既然你没话说，我回去吃饭了。李莉等着我呢～”欧阳清一脸幸福地说着。
穆少杭将空的泡沫碗往桌上用力一放，面无表情地和欧阳清说：“你是怎么和穆观说的？”
欧阳清听他终于肯提及这件事，一挑眉说：“我说你生着气，在我这边住一段时间。伯父就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穆少杭觉得欧阳清这件事做得还算靠谱，点点头，说：“明天把我的手机拿过来，你回去吧。”
欧阳清一听放人，立马站起来闪人。
文鑫坐在大厅的长凳上，将最后一块青椒卷进嘴里，满意地舔舔嘴，心想还是家常便饭好吃！收起饭盒，起来一转身发现早上那位姑娘正坐在护士站那里盯着自己，他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说：“姑娘，吃晚饭没有啊？我没有用违规电器，这是家里带来的，您别误会哈！”
姑娘一听，知道文鑫误会了，笑着说： “小哥你误会了，我是见你吃得香……妈妈做的吧？”
文鑫尴尬地笑着说：“她太辛苦了，不是，我早上起来做的。家里做的省钱又放心。”
姑娘一听文鑫会做饭，两眼即刻闪出精光，心想比熊猫还稀少的好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她想也不想地说：“小哥有男朋友了么？”
文鑫听了一怔，直直地看着姑娘尴尬地红起脸。
姑娘知道自己嘴快，把心里想的话搞混了，他本来想的就是你有没有女朋友，我没有男朋友。谁知太激动说错了。
“我没有，哈哈。”文鑫见姑娘憋着说不出话，先打破了尴尬。
“我是想说有没有女朋友，哈哈。”姑娘见文鑫给了台阶让自己下，也笑着纠正了自己的错误。
“也没有，哈哈哈。”文鑫觉得这姑娘太有趣了。
姑娘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敢扯相关的话题，见欧阳清走来，和他打了声招呼。文鑫见欧阳清出来了，也准备回去。
“哎哎哎，你继续聊天，别整天蹲在那家伙的床边，闷死了。”欧阳清连忙上前拉住要回去的文鑫。
“可是……”
“我走啦，明天见。”欧阳清摆摆手，脚底摸油般溜没影了。
“唉～”姑娘叹了口气，又语带惋惜地自言自语到：“欧阳医生虽然风流倜傥，条件优越，但是有女朋友了～”姑娘说完一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又拱身靠向文鑫神神秘秘地说：“那个病人难伺候吧？”
文鑫先是愣了下，但反应过来她是指穆少杭后，也低声说：“可能是我经验不足，有点折腾。”
姑娘一脸同情，说：“他住进来的前三天一共换了五个护工！你是第六个！真夸张！”
虽然知道穆少杭不是个容易伺候的主，但听到真实数据后还是抽了口凉气。他有种不详的预感，就像古时人说伴君如伴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