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杭吃几口粥又停下，看看文鑫碗里的，颇有吃着碗里顾着锅里的意味。
文鑫问他是不是吃厌了，穆少杭面无表情摇摇头，弄得文鑫不知道今晚还有一壶同样的粥应该如何叫他咽下去，自己也是图方便，所以弄了一天的分量。
大户人家的嘴就是难伺候，文鑫边扒饭边暗暗的想。
而穆少杭见到文鑫碗里的炒菜，该绿的绿，该红的红，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这些好吃的，想得心都痒了。
等到两人都吃完饭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文鑫困得不行，赶紧弄妥穆少杭，自己就铺床睡了。
反倒穆少杭睡不着，依然精神，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盯着天花板。
整个房间都静了，不一会儿耳边就传来文鑫平稳的呼吸声。
穆少杭干脆将视线转到文鑫脸上。
被子可能不够长，为了让被子盖住整个身子，文鑫蜷缩起来，像个婴儿一样睡着。深棕色的中长头发因为他的动作弄得有点乱，白皙的脸蛋上一半是床头柜投去的阴影，双眉紧皱，细碎的刘海微微遮住眼角有点向上抽的眼睛，好看的鼻子，嘴微微张着，露出两个白白的贝齿。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一个还未入社的大学生眉头拧成这样？是照顾自己照顾得太辛苦了？穆少杭深深反思，觉得肯定不是这个原因，即使是他也不会承认。那么是家里的问题？之前听欧阳说他父亲摔断腿了，肯定是这个，家里一定挺紧张的吧。要不要给他提提工资？还是别了，合同上写好的，不能因为自己一念就破坏合约。
穆少杭闭眼湿润干涩的眼。
客观来说文鑫这人性格也挺好的，人长得也不差，当然，和自己比起来就差多了，但是厨艺了得，想必讨得不少女孩子的欢心，或者已经有女朋友了？想到这里穆少杭突然心中一紧，
凭什么好的坏的男人都有女朋友了？不，自己是不需要女朋友的！饭菜要是想吃的话以后自己请个保姆在家里煮。虽然这样想了，但是心中依然有火。
他从最初的看着文鑫变成瞪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这炽热的眼神，熟睡中的人的眉眼突然动了一下，穆少杭以为他要醒了，猛地看回天花板。谁知文鑫只是吸吸鼻子，转了个身，继续睡。
穆少杭觉得自己肯定在医院闷坏了，自己扔下父亲公司的工作这样一走了之——虽然也不是自己想一走了之。但是底下的人肯定说自己不负责任，名声比之前更臭了已然成为事实。
而自己呢，躺在医院，猜想照顾自己的护工是不是有女朋友？得出肯定结论之后产生的妒忌？也不是妒忌，是不屑？对，是不屑。自己如果要找，女人自己都找上门来。
反正自己是不稀罕这种儿女情长，也时间去哄女人，不，是自己让女人哄的时间都没有。这个问题就不想了。
穆少杭抬起右手抚上自己的眼皮试图让自己快速入睡，这样就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但是今天就像打了一筒鸡血一样，精神得不得了。
可能是房间太亮了。
自己又不能去拉窗帘，虽然有点残忍，但是为了能让自己睡着。
“文鑫，文鑫，你醒醒。”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突然“嗯？”了一声。
文鑫以为自己又幻听了。
穆少杭见文鑫醒了，内心偷着乐了一阵，但表面还是镇定着，说：“这室太亮了，我睡不着，帮我把窗帘拉了。”
文鑫坐在弹簧床上，听到穆少杭发出的指令，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嗯”了一声，就趿着拖鞋去拉窗帘。
穆少杭见双颊红扑扑的文鑫只穿着里衣就冲过去拉窗帘，对于自己似乎搅了他的好梦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文鑫拉完窗帘又趿拉到床边问：“穆先生还有别的吩咐吗？”
穆少杭见到文鑫一脸可怜样，就板着脸说：“我想方便。”
于是文鑫又摇摇晃晃地扶起穆少杭。
文鑫被这么折腾一番，睡意早就没了大半，但为了挽留剩下的大半，在确定穆少杭真的没事了又立刻钻回被窝。
穆少杭看到文鑫一直在被窝里抖，自认为心灵得到满足，加上屋子也暗了下来，睡意慢慢攀升，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11.微妙变化的感觉
穆少杭慢慢睁开眼，刚想动一下，耳边即刻传来文鑫的声音：“穆先生，你醒了？饿了吗？”
“怎么不把窗帘拉开来？”穆少杭皱着眉说。
“现在已经晚上了穆大少爷。”暗蓝色的空间里幽幽飘起欧阳清的声音。
“嗯？这么晚了？”穆少杭稍微清醒了些，只是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可不是么！来这么久文鑫都不让我开灯，说你睡觉不能有光。话说你的坏习惯太多了吧！”欧阳清站起来“啪”地按开灯。
穆少杭想起中午自己干的坏事，奇怪的成就感又涌上心头，刚睡醒也没心情和欧阳清拌嘴，于是转过脸和文鑫说：“给我热粥去。”
文鑫点点头，站起来拿了饭盒就往外走。
“都怪你，我晚饭都还没吃。”欧阳清双手抱胸坐在床的另一边，一脸不悦。
穆少杭一扬脸，理直气壮地说：“我是病人。”
欧阳清嘴角一抽，恨不得现在伸手敲穆少杭的痛脚，但他还是忍住了，他是专业的医生。
“你让他去你家做饭，你家的李莉没意见吗？”
欧阳清故意摆出一副头疼的样子，说：“Lily后天开始要出差两个星期。”
穆少杭双眼瞪大了又眯成一条缝，他总算明白欧阳清谋划的是什么了。于是转过脸瞪着欧阳清说：“你别对他做什么啊！”
欧阳清一脸疑惑说：“我能对他干嘛！”
穆少杭撇撇嘴，一脸不信任。
“哎，我说穆大少你脑子里面的究竟是什么啊？初二那年我就想撬开来好好研究一下。”欧阳清皱着眉凑近穆少杭的脸说。
“难道这次手术你没干这事儿么，我的头可疼着。”说完还狐疑地打量着欧阳清。
欧阳清败下阵来，泄气地恢复原来的坐姿，低低说了声：“缝针的时候我怎么没一针弄死你？”
穆少杭似乎听到了欧阳清的嘀咕，狠狠瞥了他一眼。
正当两人眼神交流得电光火石之时，文鑫轻轻开了门，看到两人的面部表情甚是扭曲说：“你们两个怎么了？”
“我们交流感情。”欧阳清摊手笑道。
文鑫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拿着饭盒的手也不禁抖了一下，表情奇怪地看了看穆少杭，又看了看欧阳清。
“我饿了，你快点。”床上的穆少杭催促到。
文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将食物送上去。
“把东西给他，你跟我回宿舍。”欧阳清说着就站起来。
“我累了，喂我。”穆少杭缩回伸出的右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呆住的文鑫。
然而文鑫现在的内心万分纠结，他才发现这两个人闹别扭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把东西给他，我还没吃饭呢。”欧阳清一副可怜相。
文鑫心中一惊，又疑惑地看向床上的穆少杭，穆少杭被他焦躁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妥协道：“扶我起来。”
轻轻吐了口气，文鑫把穆少杭弄通了就跟欧阳清走了。出门前一刻文鑫还瞄到穆少杭一脸阴郁地盯着他们离开。
走在去欧阳清宿舍的路上，欧阳清一直和自己blabla地说着什么。自己虽然一直点点头，但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
文鑫的思绪现在乱成了一团麻，脑内的状况如这路一样，有一点亮光，但大多是黑暗。
到了欧阳清的宿舍，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乌黑的长发撩在了耳后。
一开始有点疑惑地打量着文鑫，但一经欧阳清介绍，还说文鑫很会做饭，女孩双眼精光一闪，抓起文鑫就往厨房拉，被晾在一旁的欧阳清有点生气地坐在饭桌前吃晚饭。
女孩热情地和文鑫讲解厨房里面的构造，告诉他油盐酱油在哪，说完一通又说自己后天要去出差要不然就可以和文鑫好好交流一下经验，说的时候一脸遗憾。
文鑫只好说是欧阳清太抬举自己了，话锋一转说知道怎么来了，急急忙忙告辞了。
女孩死命想要留文鑫下来吃饭，文鑫推托说自己的饭在医院，而且穆少杭在医院需要照顾自己不能走开太久。
女孩无奈只能带着泪光送走文鑫。
走在回院的路上，文鑫更是百感交集。
刚才那位肯定就是欧阳医生的女朋友了，长得好看，人也好，又会做菜。
但是欧阳清和穆少杭的关系，嗯，如果没猜错的话，总觉得有点像秦量说的‘那口’。
可是也有疑点啊，欧阳清有个这么好的女朋友……难不成，欧阳清知道穆少杭对自己的感情，又不好拒绝，只好找了女朋友，但是穆少杭还是喜欢欧阳清，连车祸入院了都要欧阳清主刀。
这么一想，穆少杭也挺可怜的，住院这么久了也不见家人来探望照顾，只剩下欧阳清天天来看他。哎，这也是有钱人的悲哀啊。
想到这里，文鑫不禁停下脚步，头仰起四十五度对着忽明忽暗的路灯长长叹了口气。
肚子突然发出‘咕——’的一声，文鑫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也就加快了脚步。
因为欧阳清的宿舍比自家近多了，文鑫就不用六点起来了。
于是在他七点半起来弄妥自己的时候发现穆少杭依然在梦中，他凑过去看了看，发现这人不知道是不是做恶梦，眉头紧紧皱着。
文鑫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乐，捂着嘴逃离了房间。
买了菜去到欧阳清的宿舍并没有文鑫想象中那样遇到尴尬，两人都已经起来，欧阳清在给文鑫开了门之后也坐回餐桌上继续享用早餐，李莉见到文鑫也抬头对他笑了笑。
李莉因为明天出差所以今天休息在家，弄妥了之后文鑫没有逗留，和欧阳清一起去了医院。
欧阳清来看了穆少杭之后就走了，穆少杭又说自己累了，让文鑫喂他。
还真是物尽其用了，文鑫暗暗想到。
今天给他熬的是鸡粥，一揭开盖子，文鑫就在穆少杭脸上的脸上捕捉到金贵的笑容。
原来穆少杭喜欢鸡粥！
文鑫内心一阵狂喜。
将粥稍微放凉了一点，文鑫就拿起调羹一勺一勺给他喂。
相对于在这里被穆少杭折磨身心，他想起宿舍的兄弟。回来之后都是他们打电话过来，自己也很少打过去……
自己能大学里结交到这样的兄弟真不错。
“喂，你在走神么？”正当文鑫胡思乱想的时候，穆少杭冰冷的声音冲进了他的耳膜。
“嗯？”他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停止了，目光回到穆少杭的脸上。
只见他又黑着脸，被子上还滴着粥。
“啊！对不起！”文鑫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喂粥的时候走神了，窘迫得脸都红了。他慌张地拿过桌上的纸巾擦去被子上的粥，却发现连病号服上都沾有了，文鑫更加愧疚了，红着耳根子低着头擦着。
穆少杭一脸不解地看着文鑫脸红脖子粗地做事，想着这个人刚才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末了还自顾自笑起来了。走神走到把调羹里的粥倒他病号服上，而且被自己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看竟然害羞成这个样子，穆少杭觉得文鑫有点问题。
“真对不起，要不我去拿一件新的给你换上吧！”文鑫扔掉手上的脏纸，一脸歉意地看着穆少杭。
“先把粥喂完。”穆少杭黑着脸说。
文鑫听话地坐下，拿起东西再喂。这次他真的不敢再走神了，全神贯注地喂着。
然而穆少杭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更加不解了。
拿了新的病号服，穆少杭死活不让文鑫帮他换，文鑫想着穆少杭可能抵触欧阳清之外的人碰自己的身体，也不勉强，只是见他不太顺利的时候帮把手。
文鑫觉得自己伺候这个人真心累。当自己的手不小心划过穆少杭的背部，穆少杭抖了一下，文鑫意识到自己的手太冰了，低低向他说了句对不起，下次捂热了再伺候他。
折腾完穆少杭，文鑫就吃自己的早餐。期间护士进来给穆少杭拆了头上的纱布，文鑫看到他的额头只是有点轻微的皮外伤，并无大碍，而且软黑的刘海一弄下来就遮住看不到了。
文鑫嚼了嚼口中的菜，‘咕’地吞下肚子。
不过这一动作在穆少杭的眼里看来就是另外一种含义了。他只看到文鑫看着自己的脸‘咕’地吞下了口水。他心中一惊，瞪大了眼盯着文鑫，嘴角轻轻抽了一下。
文鑫盯着恢复‘正常’的穆少杭，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想到他是车祸。突然就想起来了。他胡乱嚼了口中的东西开口说：“穆先生我们之前见过！”
穆少杭愣了一下，沉默地看着文鑫。
文鑫艰难地回忆了一下，像是想起了，又兴奋地着说：“应该是我见过您。嗯……怎么说，那天我室友送我回来，经过那条高速公路。一开始看到一地玻璃渣子吓死我了，看你被人拖出来一脸血啊！还以为你……”文鑫顿了一下，整整思路，又说：“不过后来看到没事，放心了。哎～话说我们真的挺有缘分的不是么？”
穆少杭也像想到了什么，嘴角痉挛地抽动着。
文鑫见他反应不太好，也乖乖地闭嘴，又觉得太闷了，这样盯着穆少杭也没什么意义。于是他小声地问：“穆先生，可以开会儿电视么？”
穆少杭现在只想文鑫的视线赶快离开自己——想着自己如此狼狈地样子让这人看到了——他有点想杀人灭口。
见到穆少杭点头应允，文鑫立马来了精神，拉着椅子就弓着背坐到电视机前，搜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台在放文鑫喜欢看的。
文鑫觉得是他们都喜欢看的——这部港剧《皆大欢喜》虽然文鑫看过很多次，但他觉得百看不厌——于是他觉得这部喜剧老少咸宜。
几次看得笑着扭过头去想得到共鸣的文鑫得到的都是一张毫无表情的木然的脸，尴尬了几次，文鑫也就作罢自己乐着。
看到一半文鑫的手机就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文鑫伸手掏出来一看，甚至激动得跳起来了。他快步走去阳台接电话。
“喂？阿量？”文鑫右手抓着扶拦，脸上表情激动。
“哟，这么激动？叔叔他好点了吗？”秦量呵呵一笑，没想到文鑫这么想自己诶？
“嗯，他出院了，在家里养着。”
文鑫转过身，靠在护栏上，笑嘻嘻睇和秦量聊着。
穆少杭看着文鑫在阳台侃得天昏地暗，笑得见牙不见眼，想也知道在和女朋友聊天。不过……谁准他出去聊电话了？怎么也不问一下他……至少把遥控给他啊！他几天都没留意股市了……
笑？我让你聊！
穆少杭瞄了床头柜上的纸卷一眼，立马抄起纸卷朝落地窗扔过去。
“咚——”落地窗发出一记闷响。
站在阳台的文鑫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脱手掉楼下去。他对着听筒说了一句：“阿量你等等。”然后推开落地窗，低头看了地上的纸卷一眼，又抬头问：“穆先生，怎么了？”
穆少杭沉着脸说：“把遥控给我。”
文鑫捡起纸卷，又过去将遥控器递给穆少杭，刚想继续聊电话，穆少杭又说：“上班时间聊电话，你过意得去吗？”
听穆少杭这么一说，自己确实太过分了。窘迫起来瞬间脸一烧，又对电话里的秦量说：“啊，阿量，下次聊吧，过年前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也要注意别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