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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惜梦+番外篇——by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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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交错,十年的光阴流逝,他最终还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念及此处,年轻的皇帝低下头,紧紧握住了手腕上那道浅浅的伤痕。

五、

肃国都城,近黄昏时倾盆大雨从天际泼洒下来,便似沾湿了一幅水墨画,远近风景都晕染开来,融入了茫茫雨幕里。寒意沁人,堂前一株山茶,却是清润碧绿,一树繁花星星点点,任凭风雨吹打。

梅子晔立于檐下,面容清艳微现迷茫,墨瞳光华低敛,说不出的孤寂。他一身红衣曳地,衣袂在寒气中微微抖动,似乎就要凌风而去。晏丹溪和他相处多时的,总觉得他艳丽外表下隐然有无尽失意,见他如此,便走过来同在檐下听雨。

雨打青石晶莹四溅,水汽弥漫,晏丹溪悠然道:“寒林云嶂非人间,子晔,这说得是你们离国的沈寒林大学士吧。他的笔墨就连我朝天子都倾慕不已。”

梅子晔顿时想起那个俊秀飘逸之人,还有他身边形影不离的小画师,春暖花开之际,执子之手又是何等的幸福。心思飞到皇城之上,这一个月分离,那人可有半分悔意?他两眼愈发黯淡,却抿紧了嘴角。

晏丹溪察言观色,连忙差开了话题:“你或许不知道,我们肃国,也有一位大大的名臣,才能胆略,并不逊于沈大学士。”提起至交,他露出暖和的笑意。梅子晔爱听故事,果然挑起黑漆漆的眼眸转过脸来看他。

“那人,就是我肃国现任的陆丞相。”晏侍郎微微拱手,“他出身寒门,状元及第时尚不及弱冠,二十四岁于危难之中受命继任,为我朝历代丞相中最年轻的一位。”

肃国当时有叛军勾结甘州国,连下两郡妄图谋反。世宗皇帝意在御驾亲征。三公连同太史等一众老臣竭力劝阻,皆道皇帝新继大宝不宜举措。惟有年轻的陆相,非但力赞亲征,还当堂立下遗书,愿与陛下的军队共存亡。

回想朝堂上,那人素色官服,清辉凛凛,反驳群臣,“行天威,诛异己!”语气何等的刚烈,满朝皆为之倾倒。

不仅如此,他洞悉时局,又举荐了精于用兵的冯济为辅帅,这样一来如虎添翼,世宗亲征泽、潞二郡,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叛贼,连带重创甘州援军,大获全胜,终于平定了江山基业。班师回朝后御笔亲书“敷政术,守清勤,升显位,励相臣”十二字赐予陆相,以彰显他的功劳。

晏丹溪私下里曾问过好友,“如若当时军队有何闪失,你当真殉国不成?”那人微微一笑,“军队有失则天下失,只要肃国一息尚存,我自当挺身而出,战死沙场。”

陆相为官,既尽忠尽智,又敢于坚持己见。行事异常坚决,未达目的绝不罢休。一次他举荐某人为官,世宗不许;明日再奏,仍不许;次日又奏,皇帝大怒,撕碎奏章掷于地上。陆相一言不发,默默把撕碎的奏章一一拾起,回家粘补修好,第四天又奏上。世宗实在无计可施,就任用了他举荐的人,后来此人果然证明是位能吏。晏丹溪讲到此处,叹道:“这样的臣子换了心性狭窄的主上,说不定早被问罪了。听闻离国那位皇帝知人善用,也颇为大度。”

梅子晔顿时眉开眼笑,两眼放光,“当然,我的……呃……我们的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也是不同。”

看梅子晔听得津津有味,晏侍郎也兴致颇高,“丞相外表谦谦君子,骨子里却争强好胜。他未做官之前跟我同在一个书院,教书的先生常叹此子非池中物,一国之繁荣,原本就需要些坚韧之人。”“旁人不知,陆相私下里缠着御林军副都史习武,结果一次对练被揍在脸上,上朝时候引起轩然大波,连圣上都道陆相被人偷袭,还打算追究下去,把副都使吓得半死,以后自然没人敢教他练武了。”

梅子叶忽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动,原来李士雷也是如此,下旨叫陪练的将军使力气真打,磕着碰着有赏,就是为了让他在医伤的时候多揉几下。有时候真的扭伤,看他心疼的样子却比过节还开心。自己从来也没把他当成一国之君对待。

近旁晏丹溪原本想使他开心,见他听着又跑了神,轻轻咳嗽了一声,“贤弟,改日将你引荐给陆相,他必定欢喜。”

翌日万里无云,梅子晔在城中的药铺里流连了一阵,准备配齐两味药材就辞行。从边门回到晏府,他到后院拾掇了一会儿草药,天气日渐温暖,热得冒出汗来。唤来木桶香汤,青年痛痛快快地沐浴一新,选了件红色的宽袍,黑发披散着,衬得肤色雪玉,眼波明媚。他闲散惬意地站在药圃边,回想晏丹溪口中的丞相,暗暗好笑,还有点好奇,沈寒林风采卓越,若能赶上他一两分神韵的也算是美男子了。

“梅大夫,大人有请。”看来晏侍郎早朝回来了,梅子晔跟着小僮来到正堂前,清风拂地,通体舒畅,他的心境便如破云而出的青空一般,自由的滋味原来这样好。

他小声哼着小曲,眼光又被一丛怒放的芍药吸引了。那花有碗口大,阳光底下开得娇艳欲滴,招蜂引蝶好不热闹。

晏丹溪正在台阶上跟人叙话,看他心不在焉慢慢走来,赶忙唤道:“子晔快来!”

梅子晔不住地扭头看着那花,晃到台阶跟前才施了个礼。一抬头,蓦地对上两道灼人视线,夹杂着错愕和汹涌的忿忿之意扑面而来。晏丹溪侧身让开,“贤弟,这位便是我朝百官之首的陆相,陆大人!”

梅子晔眨眨眼,肯定是自己睡眠不足劳顿过度眼花了,怎么这个一身黑色朝服的人看着那么眼熟呢?他心中一阵恶寒,脸色都变了。

肃国丞相果然年轻,目光炯炯,风姿秀彻,萧萧簌簌若松下清泉,隐然有磐石般的沉稳。梅子晔却觉得他的眼光钉子一般,盯牢了他却是无法脱身。

陆丞相不动声色伸手捉住了红衣青年的手腕,鬼使神差啊,狡猾的狐狸自投罗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口中却安安稳稳地道:“晏子,这位大夫便是你说的那位梅神医了?”他语气和缓,梅子晔却打了个寒噤,左手往外一夺竟没能挣开。

兵来将挡,他把心定下来,忽然笑了笑:“陆大人既为肃国群臣之代表,清白廉洁,品行端严,子晔也是钦佩不已。”陆征明顿时挑起眉毛,这家伙又在耍什么花样,总之断然不能上当。

两人一个要跑,一个不放,拉拉扯扯地一同进了正堂。晏丹溪跟在后面觉得奇怪,怎么初次见面就熟稔成这样,自己这个主人反倒显得多余了。

陆征明甫一落座即开口道:“晏老夫人无恙,可喜可贺。既然梅神医的医术高明至此,不如随本官回府,替一位病人诊断一下。”

梅子晔心道你当我三岁小儿还会上当!谁知晏丹溪立刻抚掌道:“如此甚好,若是能医得华陵夫人的病,也不啻为一桩天大的善举。贤弟,便劳烦你走一趟如何?”

梅子晔恶向胆边生,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霍然起身道:“在下山野之人挑剔,素来有三不医,头条便是看得不顺眼的不医!”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陆征明也一反常态火气大盛,“搞清楚你是在谁的地盘上!”

“你欺人太甚!明明是你先行不轨!”“那也是你无礼在前,我才出手教训!”两人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晏侍郎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耳朵里听着什么绑架、非礼,已经震惊到完全石化了。

梅子晔气得阵阵发晕,这人到底想干嘛?别以为肃国的丞相就了不起,“你、你自己都娶了妻,还好男色!”

晏丹溪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大张着嘴道:“你在胡说什么?!”

陆征明站起来走到门边,背着手道:“肃国上下皆知我未娶,华陵乃是家姐,你不要搞错了。至于男色一说,肃国权贵无一不好此道,你美则美矣,如今一见,这性子却不怎么对我的胃口。”他上下打量着他,梅子晔果然手足发抖,脸色潮红,生平第一次吃亏如此。

陆征明又看了看晏侍郎,“我国律法民伤官者入天牢一年,梅子晔,我们来做个交易。我不伤你,你只需为华陵尽心诊治一回即可。即便治不好,也不怪你,从此两讫如何?”

梅子晔讥唇反驳,“大人开恩,小民还有得选么?你不怕我误诊?”

陆征明的双眼清亮,似乎一直望进了年轻大夫的心底,“你对病人如何,我难道还不知么?”一语双关,微妙中带着点戏虐的味道,梅子晔的嘴角微微一动,今日若想全身而退,只能如此了。

为何等待良久,等来的却非所想,路这般遥远,小雷你的动作太慢了呢。

六、

梅子晔提着医匣站在相府门外。果然好大的气派,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门里层层叠叠不知几重深院。他即便是皇宫也来去自由,然而对着这陆征明的府邸,却胸中忐忑,觉得高墙压抑过来,难受之极。

他故意磨蹭到下午才来,又有晏侍郎派的车马门外候着,这才略感心安。大管家言语不多,将他迎进府中,说是大人议事未归请稍坐片刻,这一坐就到了黄昏。

梅子晔眼看天黑执意要走,府门洞开,却是丞相大人回来了。陆征明还是那身墨色官服,见了他淡淡地招呼一声,被府中执事师爷一堆人簇拥着往里走,竟明摆了疏忽怠慢。

梅子晔压下怒气,“陆大人,大凡疾病都是早看早好,若是担心令姐,更该让我先见病人才是。”

果然陆征明驻足道:“你说得有道理,刘管家,带他去书房读医案,明日五更启程,去夫人的山庄!”

“什么?病人不在你府上!为何不早点说明!”红衣青年一听要在他府中留宿,顿时跳了起来。

陆征明颇具玩味地道:“晏侍郎没告诉你么?谁叫你这么迟才来,与我和干?反正已经把晏府的车马都打发了。”他嘲讽地看着他,“梅子晔,难道还怕我今晚吃了你不成?”

“别神气了,我若不把你扎成刺猬,嘿嘿……”红衣青年冷言相向。一旁的相府家人都面面相觑,两个人身上一转眼就无形烈焰冲天,简直快把屋顶掀了。冤家路窄,这大夫不知什么来头,胆子不小啊。

春夜月色溶溶,丁香的气味弥漫在相府每个角落,白日里的喧嚣渐渐散去,回复一片清明。

相府正书房里点着几枝明烛,陆相端坐案前,正在批答白天收到的奏章,旁边还有一叠草拟好的诏令,只待天一亮就送进内阁。几名师爷等候在纱门外,有些急件需要马上发出去,就交由他们处理。只要陆征明回府,每晚大致如此,府中人早已习惯,自是井井有条。

纱门一响,陆相埋头疾书,随手把一份奏章抽出来:“这个,连夜送到河阳去,交给巡抚吴大人!”

来人没理会,陆相皱着眉一抬眼,顿时愣了:“你来干什么?”

烛火通明,衬得那人眉目分明,鬓发如漆,怀里抱着厚厚一册医案,狠狠地瞪着他道:“自然是来监视你的!”

原来梅子晔一个人身陷相府,竟然翻来覆去地心烦,生怕陆征明又使什么法子整他。干脆揣了金针银刀,袖子里藏好迷药,跑来坐在他房间里盯着,料想他也不能再用什么强。越靠近敌人身边的所在越安全,这还是从他的陛下那里听来的。

陆丞相看他一幅剑拔弩张的样子只觉得好笑,看来船上那次让他吃了亏,难怪把自己当成登徒子了。他懒得多说,继续埋头批改公文。

每个师爷进来的时候都讶异地打量梅子晔,这大夫果然美得惊人,虽然安安静静地捧着医案,但天上嫡仙般的风华,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人更想陆相好艳福,竟劝得这样的美人在屋里陪着,接下来的事情自是不言而喻。

梅子晔也不时瞟着陆征明,灯烛下案前端坐,完全是一位为国为民、日理万机的年轻能臣,绝无半分轻薄之色。

这人虽然比不上李士雷华贵俊秀,原也生的不错。他换下了官袍,身着蓝灰色的夹纱轻杉,斯文沉静之意大增,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度。在晏侍郎口中更是大大的忠臣良相,那天晚上将他绑住了欲行不轨的又是谁呢?

这个人好可怕,梅子晔额头微汗,茶几上放着两盏清茶,他伸手欲取,却故意拿了陆征明的茶一饮而尽,好在那人对此并未觉察。

夜已深,卧房之内陆征明写完最后一封信,抛下了笔,折身走到床边。柔软的锦缎中,一人双手被缚,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半边面颊,眼波涣散,脸色潮红,纤长的双腿下意识地摩擦着锦被,口中溢出了呻吟。

他露出了大半个明玉般的胸膛,定定地看着他走近,眼中流露出又惊又痛的神情,咬牙道:“我、我一定要杀了你!”可是片刻浑身发热,好想抱一抱……小雷。被修长微凉的手掌一碰,梅子晔立刻难受地蜷起身子,象个受伤的孩子一样挤进来人怀里,昏乱地道:“抱我!”

陆征明原本只想给他个教训,并无真正索求之意,没想到宫里的药如此厉害,眼看梅子晔神志不清地求欢,惑魅风情前所未见,不禁将他抱住,吹熄了蜡烛。

屋子里唯有两个人急促的呼吸声,他缓缓伸手下去,握住了他的欲望,触手如丝如玉,却又火热强硬。梅子晔一声短促的啜泣,顿时挺起身子往他手中送去。

陆征明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哪里还按捺得住,扳过他的脸便深深吻了下去,尽情吸吮他口中甘蜜,一面以粗糙的指腹轻轻磨擦着他的柔滑坚挺。

梅子晔被他吻得出不了声,身子落在他手中百般挑逗却又抗拒不得,几乎哭了出来。听他的喘息越来越急,陆征明心头忽然涌起一抹柔情,手中用力揉弄,看着他衣衫半褪无力地仰着头,绝美的眼眸湿润而迷乱,呻吟声有如天籁。

过得片刻,梅子晔终于身子一挺,喷了他满手的菁华,兀自在他怀中喘息良久,才渐渐回过神来。

月光清澈如水,他双手早已被解开,陆征明轻轻揉着他受伤的手腕,欲言又止,神情复杂。梅子晔蓦地睁开双眼,抽手狠狠煽了他一耳光,裹住衣服就欲下床,然而胸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竟是无法抵挡。

陆征明一把接住他瘫软的身子,“你、你怎么了!醒醒!”他心神大乱,月光下梅子晔脸色雪白,嘴角渗出一点血痕,半晌却昏昏沉沉地呓语道:“陛下,你终于来了是么?”他一阵痉挛,伸手牢牢揪住了陆征明的衣服,“我好想你,小雷,带我回家!”语意凄然,陆征明只觉得五雷轰顶,抱着他呆住了。片刻激情到了最后,竟扯得他一颗心飘飘摇摇,不知所踪。

七、

五更时分,东方隐隐浮现青白,启明星高悬天际,柔光四溢。长夜将逝,黎明前的黑暗,却浓得化也化不开。

陆征明缓步走到门口,体会这片刻的幽凉,轻声令道:“把门打开!”他的身形削直,黑衣拂地,自有威势。

总管却躬身道:“大人又要……自己去看夫人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语音骤然冷厉。总管在他面前跪下,“大人不是说过不单独去了?夫人见了您,只怕又会……”

“你休得妄言!”他恼怒地拂袖。登上马车时,却对众人道:“梅大夫醒来若是要走,派人好好地护送他。”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没来由地一阵心悸,眼看着黑沉沉的府邸,却不明白逃避得是什么。亲兵护卫们引着丞相的车辇,向云岭方向隆隆驰去。

梅子晔一觉睡醒,有些慵懒地伸出手来,“小雷……”他恍惚作了一个长梦,俨然想不起身在何处,只觉周身乏力。他披衣而起,陌生的房间陈设华丽,雕花窗棂外阳光流泻,已然临近晌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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