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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盟主的现代都市生活+番外篇——by五色龙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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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这医院中照明全不用灯烛,用的仿佛是夜明珠般的东西,却更白更亮,又是长条形的,照得间间屋里都如雪洞一般。那些小屋里和大厅旁的一遛遛窗子也和他撞上的那个一样,镶着剔透的水晶,若非厅中那些明晃晃的钢框大窗当中写着“挂号”“取药”之流的大红字,又反了灯光,他还以为是通透的。

最惊人的还是此处的楼梯,下面竟都装了机关,能自行上下,他们上楼这一趟,只站在那漆黑的楼梯上便直上了三楼,就连扶手都是随着下面的楼梯一起运转。这等机巧,世代专工机关的天工阁也远远不如,直若什么仙家法宝一般。

这一趟走到三楼上,南宫怿已是眼花缭乱,汗透单衣,早积了一肚子疑问,只碍着身份不好显出无知之态来。他早先只以为江南富庶,中土繁华,想不到这偏远蛮夷之地,也别有一翻富贵堂皇之气,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东西他见都不曾见过,想都不曾想过。

到了楼上,那位舅爷就把他放了下来,让他去在大厅中央的椅子上坐等,自己拿着张纸去找一个站在屋门口的白衣女子说话。大厅中挤得到处是人,虽然有许多排椅子,却没有空着的,那对老夫妇便一人牵他一只手在厅中转来转去。

南宫怿心神恍惚地跟着他们走,目光四下打转,看着这个神仙洞府般的地方,眼光转动之间,忽然看到了大厅当中有个粗大的柱子,里面映出样令他魂飞胆散的东西。那柱子说是柱子,却是四方的,从上到下晃明通透,如明镜一般将四周之物全数照得细致入微,纤毫毕现。

柱身上映出的,正是个是他又不是他的少年。

镜中那个少年被夹在一对老夫妇中间,老人的身形样貌、衣装打扮都和醒来后一直看着他的这对老人一模一样,被他们夹在当中的少年,必然就是他。可那少年的形容状貌,却和他看了二十年的自己,全无一处相似,又怎么会是他?

南宫怿一下子甩脱了老夫人的手,奔到柱子前面,对着可光亮的镜面照了起来,却是越照越心寒。镜中的少年头发剃得极短,仿佛是还俗不久的和尚,额发落下来将将遮住眼睛,下颏尖尖,面色苍白中带些青气,一双眼倒还有神,正睁得滚圆直盯着镜里。模样十分清秀,只是略嫌英气不足。

南宫怿自幼便随父亲习武,身强体健,五官相貌更是棱角分明,无论何时都是神采飞扬。虽然外表俊逸潇洒,像个贵公子多过江湖人,却也不曾有过这样弱不禁风的时候,与眼前仿佛一阵风就倒的孱弱少年实在是大相径庭。

南宫怿双手抚上自己的面颊,镜中人也同时做出了一样的动作,照出一双幼细无力、光滑细腻的手,与他修长有力,掌心被剑磨出一层老茧的武人之手绝然不同。

这手他方才在床上时就看过,再与镜中的对比,果然一模一样。左手背上肿得发亮,透出黄紫色,四周浮着些未擦净的血丝,当中有一点针尖大的血痂;右手姆指肚上一片黄色薄茧,中指上端关节左侧突出一块骨头,不知是残疾还是什么病症。

这种茧子绝不是练剑练出来的,自己的手上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残疾。南宫怿深深望向镜中照出的少年,无声地问自己,也问镜中的陌生少年:镜中之人到底是谁?难道眼前这副身躯,真的如那对老夫妇和那个中年男子所说,是他们的孙子和外甥?

03.警察叔叔

借尸还魂……一个被他故意忽略许久的念头浮上心头,然后再也驱之不去。这仿佛仙境的医院,奇异的风俗人物,口口声声叫着他孙子的老夫妇,桩桩件件,不仅他是平生未见,就是整个大宋也不曾有这样的传说。

这里难道已不是大宋,他是死后还魂,借体还魂在了千万里之外的异国他邦?

这想法委实太过离奇,南宫怿越想越真,越想心下越怕,脑中一片混乱,眼前镜中那张小脸颜色惨白,双眼睁得极大,毫无焦距地望向镜外不知名的远方。

“君君,你看啥呢?”老太太的声音乍然响起,一只温暖而粗糙的大手抚上了他的头顶。南宫怿却像被吓到了一样,挥开了老夫人的手,抹头向人流中奔去。

他身后传来一阵阵焦急的叫声,却无法叫他回头。他向着自动往下走的那道楼梯奔去,仗着自己人小灵活,从人群缝隙中挤了出去。到了一楼,他见到了个看似通透的大门,却怀疑上面镶了水精片,不敢像上回跳窗那样硬穿过去,而是看着门口人进出的方向,跟在一对夫妇身后出了门。

门外是一片平整院落,里面人来人往,并无什么花木景致,却停着许多上窄下宽的怪车。车身上似乎也镶了水晶片,轮子却不像木的,看不出什么所制,样子远不如他家中用的奢华,却也还算精致。只是车前并无马和车夫,不知是否另有养马之处。

他听到身后隐隐传来那位舅舅的声音,不敢多作停留,向门外栅栏处跑去,果然顺着栅栏旁一处围起来放东西的地方跑了一阵,就见到了大门。那门前是一条十分宽广的大路,路上也有许多院里一样的车,车里影影绰绰能见到人,车前却还是没有马。

若是平日,依南宫怿的性子,必然是要将此物内中机关问个清楚,可是此时他心乱如麻,眼里虽然看见了这些怪车,却和没见着一样,低着头径直向前冲去。要去哪里他也不清楚,但他实在无法再留在这个诡异陌生而的地方,他只想远远地逃开这一切,逃开这个绝不属于他的身体和家庭。

跑着跑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吱——”声,他的后衣领忽地被人紧紧拉住,一股大力拉得他身体直向后倒去,落到了一个隔着衣服仍觉滚烫的成年男子怀中,被扯得倒退了几步。一辆不用马拉的怪车就停在他鼻尖前不到半寸的地方,车里的人探出半个身子,连连骂他找死。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正要挣开身后人继续逃跑,后面却传来一个清朗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别乱动,老实跟我过来!”那人力量极大,南宫怿却是占了个大病初愈的普通少年的身躯,抵挡不过他的拉扯,跟着退回了方才刚刚逃开的那处院落门口。

直到这时,身后的男子才放开他,弯下腰问他:“小同学,你叫什么,哪个学校的,几年级了?你爸爸妈妈呢,怎么一个人乱跑?刚才差点让车撞上你知道吗?要不是我拉着你,你就出事了!下回小心点,不能这么瞎跑,要遵守交通规则……”

南宫怿一面怔怔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一面回思方才发生的事。方才他不曾看路,应当是差点被车撞了,而这个拉他回来的人就该是他救命恩人了。

这位恩人约么二十四五,皮肤微黑,生得星眉朗目,十分大气,个子也比他高出一头有余。他也和南宫怿之前见到的那些人差不多打扮,只是头发更短,几乎贴着头皮立着;上衣是红色的,像个桶似地紧紧箍在身上,袖子只到上臂;下身却是长到脚面的淡蓝裤子,大腿处也紧绷绷的,看不出是什么衣料。

“多谢!”南宫怿想清前因后果,向他深施一礼道了谢。红衣男子似乎有些意外,“呃”了一声,摸了摸鼻子,笑了笑:“应该的,我是警察嘛。不过你们这些学生上马路也得小心点,别这么横冲直撞,万一受了伤,家里人得多担心哪?你是在这儿住院吧,要不我送你回去?”

南宫怿心中苦涩难当,摇头道:“不必了,多谢警大哥仗义相助,不敢再多劳烦大哥。在下还有些要事待办,来日若能相见,定当倾力报还警大哥!”

警察抿了抿嘴唇,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不,我真是警察。‘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给警察叔叔手里边’,听过这首歌吗?”他问完之后,看着南宫怿毫无反应的脸,自己笑笑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句:“算了,你们90后哪知道这个……”

南宫怿虽然心中惶惶不安,但毕竟也是当了武林盟主的人,颇长于与人交道,不会因自己的心事慢待别人,便向他重新郑重行礼:“是我的不是了。警叔叔驻颜有术,倒叫我认作同辈,还请勿怪。今日救命之恩南宫怿不敢忘怀,不知警叔叔住在何处?来日我必定登门造访,以偿大恩。”

那位警察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说:“行啊,警叔叔就警叔叔,叫什么都行吧。现在这孩子说话可真了不起,好么,都跟武侠小说似的……对了同学,你住哪个病房啊,我带你回去找大夫吧?”

两人正说着话,从医院大门那里传来一声高喊:“君君——”听声音正是那位舅爷。南宫怿顾不上说话,撒腿就要跑,却被警察抓着领口拉住:“你往哪跑,现在那边是绿灯!”

他们这一拉一扯,正好让舅爷看了个满眼,高喊着:“放开孩子!”冲上来就要要过南宫怿去。警察一看他冲过来的架势就像是孩子家长,低下头问南宫怿:“那是你爸爸吗?”南宫怿看都不看,摇了摇头就想挣脱他的钳制,就这么一纠缠,舅爷就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南宫怿,喊周围看热闹的帮忙抓拐骗犯。

警察连忙解释,说自己是为了救人,怕孩子跑马路上去撞着。说着怕人不信,又说了自己是警察,只是因为今天休息,身上没带着证件的事。正在这时,不远处呱嗒呱嗒脚步声连响,那位老太太招着手跑了过来,高声叫道:“他老舅,君君找着了?哎哟,这不是小王吗,你怎么也上医院了?”

小王警官终于见着了能替他洗清冤屈的人,惊喜地叫道:“王奶奶,是您哪?我今儿歇班,得去买点东西,正好从这过。您这是带孩子看病来了?这孩子是您的……呃,这位是?”

舅爷尴尬地放开了揪在他衣摆上的手,听过来的老太太介绍:“这是我们媳妇的哥哥,姓君;他老舅,这是负责我们街道的片儿警小王。”舅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出右手递到了王警官面前:“刚才真过意不去,我一看您拉着孩子,孩子要跑,以为是遇上坏人了……我莽撞了,您别在意。”

小王也客套地笑了笑:“哪儿能啊,其实我刚才看孩子玩儿了命要跑,也以为你是那什么呢。哎,不对啊!王奶奶,我记得你们老爷子可是姓关,这孩子怎么说自个儿叫南宫怿?”

这一句话说得老太太和舅爷眉头深锁,长吁短叹。老太太一拍大腿,眼泪儿差点没下来:“这不就是他爸他妈都出差了,让我们老两口给看着孩子吗?谁知道这孩子不听话,骗我们说是上同学家复习,要住同学家,结果自个儿上网吧玩了好几天,还晕的网吧里了。后来幸亏警察排查黑网吧查到那家,给他送到医院来了,这才没出事。结果不知为啥,昨儿这孩子醒过来就要跳楼,亏得是撞玻璃上,没死了。再醒过来,就说自个儿是武林盟主,还有啥南宫世家的,你说这可咋着啊……”

“南宫世家……怎么听着那么熟呢?好像是哪个武侠小说里的……”

三个大人说得辛酸,南宫怿在当中听着,却没入耳几句,只顾想着:原来警察不是名字,是个身份,他这回是错得离谱了!

人家明明说的是“我是警察”而不是“我叫警察”,自己却没能想到其中分别,只把自己猜的当真,又叫警大哥、又叫警叔叔,也不知人家心中是恼是笑,可是把自己当成了无知愚人。一时又回想起跳窗不成反被窗上镶的水精片撞得昏厥的事,南宫怿脸上更烧得发烫,只觉自己有生以来,实不曾这般丢脸过。

他懊恼得连逃走都忘了,脸红心跳地想着自己在这些人面前露了多少怯,却听那位王警官诚挚地劝道:“王奶奶,你别担心,刚才君君还跟我说,记着我救了他的命,以后还要报答我呢。这孩子脑子这么清楚,不能有大事。有可能就是……呃,看什么小说的入迷了,把自己想象成那个主角呢?您赶紧带孩子看病去吧,我别耽误您的事了。”

和老太太道过别后,他又双手按着南宫怿肩头,与他正面相对,十分认真地教育道:“君君,以后好好学习,别再吓唬你奶奶了。你不是说要跟我道谢吗?等你下回考试得了一百分,带着卷子去看我,就算报我的救命之恩了,行吗?”

就连这个非亲非故的警察都在劝他跟这群家人回去,好好过下去,老太太和舅爷自然更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盼他一朝清醒,重新变回从前的样子。可他真跟他们回去了,当真就能顶了这孩子身份,心安理得地过上属于这身子原主的生活吗?

04.架空历史

南宫怿暗叹一声,余光扫过眼圈通红的老夫人和愁眉苦脸的舅爷,看到二人充满希冀的神色,心中也是苦涩难当。他思念故国父母和江湖上的朋友,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处,重回大宋与家人团圆。可他原身已死,借尸还魂到此处,若说走就走,这孩子的父母亲人,岂不也要痛不欲生了?

但若要他装作这个少年,留在异国生活下去,他也是做不到。且不说这里与大宋物产风俗全无相同之处,他处处不懂,装也装不像;更重要的是,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又是武林盟主,侠义表率,生当无愧天地,宁折不弯,又怎能伪饰身份,装作别人过活一辈子?

无论如何,他也要和这家人说明自己的身份来历,求他们送自己回大宋。若这家人能理解他的苦衷,容他寄身自己的孙儿体内,他以后也必将把他们当作亲人奉养一生;若是人家容不下他这个夺人身躯的魂魄……他宁可就此死去,也不能为了苟活于世便隐姓埋名、欺瞒世人!

王警官走后,南宫怿便抱着正名之念跟着老太太和舅爷回了医院,重回到心理科门前。老爷子正在门口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便高声叫道:“快进来,到号了!”

三人推推搡搡,就把南宫怿弄到了屋里。

那屋子比他先前住的还小些,进门右手有张桌子,上面放了个前方后圆,底下还有个座的箱子,箱子面斜冲着窗户,看不见上头有什么。桌面下拉出个木板来,板上放着块黑板子,上头突出些小方块来,画着细细的道子,不知是这儿的蛮语还是什么符咒。

一个和赵大夫一样穿了白袍的年轻女子就坐在桌前看着那箱子,手还不时按几下板子上的小疙瘩和桌上一个半圆不圆的黑色东西,低着头说了声:“号给我,坐下吧。”

老爷子拿着张小方纸条和个长方形的小绿本一起递了过去,女大夫接过纸条往个立在桌上的钢棍上一插,手下又按了几下,这才抬头看向已经被按到桌后小方凳上的南宫怿。看了两眼,又翻开那个小绿本在上头画了几笔,和蔼地问南宫怿:“关君是吧?几岁啦,上几年级?你心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能跟我说说吗?”

南宫怿刚要开口,老太太就抢着替他回答:“我们孩子今年十四,11月15的生日,再开学就上初三了。他是这么个事,您听我说。这孩子期末考完试了背着我们去网吧玩了好几天,回来在网吧晕过去了,让警察送到咱医院住院来着。结果打昨儿个醒过来就不正常,要跳楼自杀,结果撞窗户上了,没死成。不知怎么撞的吧,今儿起来就跟我们说他不是我们孩子,是个啥武林盟主的。大夫啊,您看看他不会是……唉,您给好好检查检查吧。”

“哟,您这情况可复杂了。”大夫开始还轻松地听着,听到自杀就变了脸色,再到后来听到武林盟主什么的,神情更加严肃,双眼如同要穿透南宫怿一般紧盯着他,似乎要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中。

南宫怿看到大夫对老夫人的话深信不疑,说不准也觉着他疯了,连忙开口分辨:“大夫,此事另有隐情,请听我说来。我本是大宋人士,世居平江城内,家中祖辈习武为业。身姓南宫,单名一个怿字,字表伯和,今年已满二十。日前不幸,死于贼人所遣的毒物口中,再度醒来时,便在这医院当中,成了孩童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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