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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撩人——by九浅一深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9-18

它的身体被抹上了一丝肮脏的红。一年半以前他在那个酒吧画了押,老板以为他和其他男孩儿一样不会写字,按着他

的手在纸上印了一块红。

子天知道,他的命运就被按定在那块红色里。那是一个红的,熟透的结局。从那以后,墨白再也没有用那种温柔的目

光看过他,任凭他怎样地想抹掉那块红,都再也没法挽回。

第十章:后怕

尹声浩又出现在沙发上冲自己招手的时候,颜子天几乎下意识地想要逃开。自从那天过后,他以为尹声浩再也不会找

他,一切都结束了,他一辈子都将和病的患得患失的墨白在一起,什么都不会改变。半个月后的下午,正当他在门外

往吧台里卸货的时候,突然看见了站在面前的尹声浩。

尹声浩仍旧是半个月前的那个有些沉默但是无比执着的中年男子,刚满三十岁,正是成家立业的岁数。他站在自己面

前,还没到上班时间,他已经坐在那里。

“你怎么来了?”子天故作镇定,没察觉身体往后挪了挪。

“来的早吧!我搭公交车来的,真挤,亏我还特意提前了一个小时。”

尹声浩的表情平和友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子天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听着他往下说。

“自从大学毕业我就没怎么坐过公交,但是我一直想,我要是不坐,我就肯定没法跟你在一起。”

谈笑的男人脸色越来越严肃,越来越真挚,颜子天心里越来越紧张,只听见身后有人叫他抬箱子,解脱似地赶紧扔下

这个告白了一半的人去跑去干活。来回几趟,汗水顺着额头躺下来,伸手抹的时候,指缝里那个男人站的笔直,定定

地看着自己。

他来点他。他坐在他的身边,两人一个低着头,另一个俯下身子看着低头的。颜子天头垂得很低,他听见尹声浩说,

子天,上次是我不对,但是我真心的,要不我不会每天来这里,子天。

他叫自己子天。子天沉溺在那句“我是真心的”里,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如梦初醒。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会憨厚

地叫自己“天儿”。

子天头一次觉得陪酒是这么难。他原本以为只要耐着性子对着每一张脸露出谄媚的笑容就够了,爱情本也就是一出戏

,真真假假,你方唱罢我登场。只是对着同一个人笑多了,心里有一些东西开始不对了。无心的逗弄,对于子天来说

,早就见怪不怪。人都是有心的,母亲让一个男孩儿有血有肉,生活让一个男人有性有情。一开始他觉得,尹声浩不

是真心的,有钱男人都好玩儿,谁都一样。可面前的男人给他钱,而且不玩弄自己的感情,他的眼神每次看向自己的

时候,眼睛都被昏黄的灯光染上一层暧昧的温柔。以前他觉得,有钱的男人,无论是在哪一行打拼,脸皮都被磨厚了

,心也磨上一层茧。尤其是用钱玩弄自己调戏自己的男人,只要他得到钱,他一点也不想和这种人扯上瓜葛。但是现

在这个尹声浩每天都来,每次出手都这么阔气。人心都是肉长的,每次子天看着这个穿黑夹克的男人用结实的手指,

开始宽恕这个男人对他的恶。他惧怕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但是他真的开始觉得这些穿着阿玛尼西装的人都有藏得很

仔细的温柔。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个没什么钱却同样真心待过他的穷小子。他正一个人坐在矮矮的屋檐下,耐心地在记忆的

迷宫里寻找他的爱人,因为遇上了太多死路,他似乎也已经被逼到极限,这个时候如果他要一个人走过,他要怎么活

下去?

子天咬了咬牙,决绝地站起身,“哥,以后别来找我了,就当我求你。今天的小费我不要了,这么长时间,我真谢谢

你。”

第十一章:求援

最近余墨白经常呆呆地坐在画板前画不出东西来,就像是写小说,或是作诗,任何从脑子里拼凑作品的时刻都是需要

灵感的。当墨白没有灵感的时候,会一声不响地靠上子天的身体,时而激烈,时而温柔。有时像是顽劣的猛兽,有时

像是脆弱的幼崽。很快就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子天经常这样想。他把赤裸的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臂

张开,沉默地闭上眼睛,等待占有的一刻苦痛袭来。也许墨白也喜欢这样的自己,就连亲吻的动作都那样温柔虔诚。

也许吧,这一刻他不再是酒吧拖着脂粉和酒气的男人,他只是一个包容着受伤爱人的安静的颜子天。他甚至觉得自己

变成了那个牺牲自己拯救了世界的耶稣。

想到这里,子天安静地笑了。现在的姿势不就像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一刻么?他痛楚的汗水和眼泪像雾一样笼罩

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他怀中因为脱力和空虚抱住自己的墨白,看起来那么幸福。

除了这一刻,似乎生活永远都是那么庸俗。脱去了文艺桥段,没有粉饰过的日子永远都只剩下柴米油盐酱醋茶。尹声

浩出差的日子,子天在酒吧和人争执,脸上挂了彩,理由自然是尹声浩成了他的固定客户,有钱大家一起赚的真理没

能在子天这里实践,同行的哥们儿门很窝火。

子天回到家,看着墨白坐在画架前,;脸的轮廓胡乱地勾出了一个框,却迟迟没有描眉画眼。

“吃饭。”颜子天把饭盒放在墨白旁边,墨白一动不动,把自己在空气中定格成了一个肖像。

颜子天看了看他,最近他一直是这样木讷的样子,他去洗脸,“同事”的一拳狠狠地打在了脸上,廉价的铁皮戒指把

脸刮出一道血,结痂了挂在脸上。“操。”子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恨恨地骂了一句。

出来的时候,余墨白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旁边的饭一动没动。颜子天走过他身边,打开冰箱找剩饭。一边找一

边冷嘲热讽:“怎么,又画不出来了?”

余墨白看着脸上有伤吃着凉饭的子天,颇有些文艺腔调冷冷地说,与自己心爱的人擦肩而过,你有过这种破灭的悲哀

么?

颜子天的饭送到嘴边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亮,然后猛地把饭送进嘴里,含糊地说,没有。我他妈这辈子

只看兜里钱有多少,不看眼前路有多长。

余墨白嗤笑了一声,他什么也不懂。

“看有什么用,按你那套理论,我早就破灭了。您的精神境界,我这辈子也到不了。”

墨白低下头看了一眼那个自己深深厌恶着的男人,他永远记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医院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他,

他晚霞一样美好的恋人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来接自己?如果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位包容自己的善良的母亲,是一位可以

告知自己一切的医生,或是从一醒来就一直在梦中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他心中的恋人,他心中都不会像现在这般纷扰

。只有他。这个身上永远带着酒精和劣质香水味道的男人,从一开始就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的男人,只有他。

余墨白永远不会把他心中那个唯美的影子和眼前的男人联系在一起。他最圣洁最唯美的女神,一定是个把头发柔软地

垂在胸前的有着卷翘睫毛和白皙皮肤的姑娘,她一定会有恬静的笑容和安静的睡颜,能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拥抱他,

他可以搂着她干净而温暖的身体,他可以把手指揉进她带有兰花味道的发丝。他闭着眼睛这样满足地想着,他用有些

汗湿的手捏住铅笔轻轻地在画纸上扫着,仿佛是在抚摸她光洁的脸颊,这一刻他的天灵盖有些疼。画纸上那张刚刚描

好下颚的脸仍旧有些模糊。他恍惚中似乎看见了那双澄澈的眼睛,单薄的身体伏在他面前对他说,墨白,你别担心,

你会成功的,我会让你成功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赞美和期许,似乎充满了稚气和坚定。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颤抖着睁大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他一直在说墨白,墨白,别忘了我,别忘了我……

他猛地挣了一下,然后一切都恢复到了从前,眼前那个狭小阴仄的屋子,墙角霉点斑斑,然后子天出现在他面前,迟

疑地问他,你没事吧。

他猛地推开子天,力气大到让子天瘫倒在地,他慌忙地把滑落在地上的铅笔捡起来,颤抖让他抓不住笔,纸张发出断

续的低吟。他想哭,他到底活了多少年岁,去过多少个城市,画过多少张画,见过多少不同的人,他什么都记不得了

。从一年前清醒过来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只有一沓曝了光的胶卷。影子一辈子也见不到光,他就终日坐

在记忆的暗房里冲洗这些永远也无法显象的底片。他努力地咽下冲上喉咙的苦涩,抓住画笔尽全力想要在纸上勾勒,

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这个世界天旋地转,眼前的东西被雾气笼罩,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前几天他记起的恋人呢?突然间他什么都没有了。

那个夜里,雪像是满天鹅毛一样在空中席卷,路灯昏黄的光亮下铺天盖地而来,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子天在安静的夜

里孤独地跑着。打不通任何人的电话,他只能去找尹声浩。他没了命地跑,在茫茫雪夜剪开一条长长的弧线,公共电

话就行,尹声浩给过他电话号码,只要他不骗自己,那就一定找得到。

他突然发现,那个古老的街区找不到一家夜晚营业的店铺。就算有,也早就没有了三分钟两毛钱的公共电话。子天在

冰天雪地里跑好久,敲了一家又一家的门,没有人回答。

“求求您,拜托了,只要打一个电话就行,家里有病人!”

没有人应他。

终于打通电话的时候,子天的喉咙早就发不出声音。他嘶哑地对着电话说一声,哥,快来救救我们……

医院里很安静,那是离死最近的地方,泛着一种走向另一个世界的,诡秘之气的安静。子天一动不动地守在昏睡的墨

白旁边,他第一次觉得这股消毒水的味道会把他的墨白从他身边带走。

尹声浩站在他身后,一脸倦容地看着子天瘦弱的背影。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子天从未和他提起的家人。他本以为子天一

直不提起的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害怕这样的累赘会拖自己的后腿才缄口不语。现在子天背对着他,他还那么年轻

,在人头攒动情色暗涌的酒吧里,他是一个有着鬼魅风骨的小骚货,而寒冷的雪夜,他脸色苍白出现在自己面前时,

只是一个瘦弱得皮包骨的孩子。

第十二章:幼兽

余墨白睁开眼睛的时候,记忆再一次清了零。医生说因为受刺激原来受过伤的颅内在淤血,这样下去,他记得的东西

会越来越少。

颜子天看着坐在病床上茫然地直视前方的墨白,那双原本带着年轻的激情几乎擦出梦想火花的眼睛,现在带着一股清

澈的,未谙世事的茫然,他甚至都没有抬起投来看看身边站着的自己,他一点儿也不好奇。似乎上一次这样住院的时

候就是,他看见自己的一刻,眼睛都没有了从前的神采。要知道从前的墨白只要睁开眼,只要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一

刻,便带着似水的温柔说,天儿,我给你画张画吧。

他走出门,看见同样陪了他一天一夜的尹声浩。尹声浩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颜子天低头站了好久

才说,能给我支烟么。

子天对着刚刚落下的太阳,夕阳的余晖在那一刻照进他的眼睛里,他眯了眯眼睛抬起了头。那个动作尹声浩再熟悉不

过了,年轻的时候刚刚跟着叔叔做生意,每当被训斥,他就用这个姿势把眼泪憋回肚子里。

“尹大哥,以后你别来了,你也看见了,我身边有个病人。”

“你这是赶我走?”

“大哥,你是好人,这个住院费和治疗费,等我赚够了还你。我欠你的够多了,你就……”

“我不缺钱,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你是别人,我也会帮他的,你就别管那么多了,你们都没吃饭,我下去买点粥,”他

打断欲言又止的颜子天,“我也饿了,你别拦着我。

走到楼下的时候来了电话,尹声浩接起电话没好气的说:“喂?不是告诉你签了么?这点儿事儿还用得找找我办,我

这些年怎么养你们一群废物!”

放下电话,尹声浩拎着粥站在医院的门口。颜子天最后一次拒绝他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看见在病床上的那个男人

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他有另一个男孩需要照料,好几次他对自己邀请的拒绝,对他爱意的逃避,大都因为此。子天是

个多么善良的孩子,和在酒吧里那个放荡地谄笑着的简直判若两人。他坐在男孩身边的时候,那个谄媚逢迎的男孩就

不见了,眼睛里那份温柔让他宛然一副贤淑安静的模样,尹声浩明白了,这正是他一直想要的子天。他们多么幸福,

尽管二人已经被生活折磨得绝望不堪。

拿着皮蛋瘦肉粥走到楼上的时候,刚刚开了电梯的门就听见一阵吵嚷,两个男人嘶吼着,抬头望去,那个病房门外围

了一圈儿人,窸窸窣窣地正在看热闹。

是那个生病了的孩子,那个瘦削的男孩把医院发来粥碗摔在墙上,把手上的点滴扯在床边,手背上滚出一串串血珠。

子天的脸上全是粥,被男孩的枕头和被子砸得头发蓬乱,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

尹声浩跑过去拉开床上的男孩儿,抱着子天往旁边拖,那个男孩儿仍旧喘着粗气大声吼着:“滚!都给我滚!让我赶

紧死!滚!”

护士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七手八脚地按住他,然后一根针管顺着露着骨头的胳膊刺进去,男孩儿安静了,瘫软地倒在凌

乱的床上,护士把被子盖好,示意尹声浩二人出去。

尹声浩想要拉着子天离开,子天拉着床位,眼里噙着泪看着床上苍白的男孩儿,他瘦得颧骨高耸,瘦得两只眼塌出两

个大窟窿。那头脸都被汗湿完了,像只刚被分娩出的瘦弱的羊羔。他在做梦,梦里的他皱紧眉头,嘴唇干涸,子天想

伸手去擦,却停在半空中,终于还是收了回来。

走吧。尹声浩说。

他俩坐在走廊里。尹声浩掏出手帕来递给他,昏暗的灯光里尹声浩看着颜子天把手帕握在手里,越攥越紧。粥粘在发

丝上,邋遢得像个小乞丐。他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他拍了拍颜子天的肩膀,想了好久说,“我买了粥,比医院的

好,你要不要吃?“

颜子天眼睛通红,一直没有掉下泪来,他没有看他,只是惶然地摇了摇头。”

“我一直以为你不愿意让我见到的是个老人,病入膏肓的,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尹声浩回过头看着那扇门,试探地

问:“那是……你哥哥?”

颜子天什么也没有回答,尹声浩不问了。他其实没有必要在这个地方陪着一个孩子瞎混。他的生意今天要签一个合同

,成功了就有大笔的钞票进账。但是他的身子直直地黏在凳子上,怎么也迈不开腿。他伸出手,慢慢地握住了子天冰

凉的手指。

“我能问么?他……到底是你什么人?”

“大哥,你别问了……”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要一个人扛着?还是说这么长时间,你还觉得我是个外人?”

颜子天哭了。他把手帕团在手心,颤颤巍巍地说:“哥,你一定要知道么……”他顿了顿,“你不是我的第一个客人

。在你之前,我还有两个客人,有一个你知道了,另一个……就是因为那个男人,现在他在躺在病床上,这一切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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